燕子紧闭双眼，躺在私人诊所的小床上佯装昏迷。手断拙劣的取弹手术疼得人满头大汗，头发湿透了，散乱在枕边，粘腻的打着绺。
恍惚间听见晋文龙低沉的嗓音，暗暗盘算着找个机会逃走。一个舞者若变成了瘸子，以后——就没有以后了吧？
晋文龙径自摸出燕子的手机，伸手推了推垂向一边的脑袋，见人还没醒，便随意翻看着电话簿。翻到一个“哥”字，便拨了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离耳半尺，打心眼里嫌恶那一口油滑的京片子。
“喂？起这么早？难得呀！”董大勇全不知情，以为妹妹有事找他。
“莫莉找过你？”直截了当的问。
一听那个声音，便知道是晋文龙，大勇的嗓音当即沉了下来，“啊！怎么着。。。。。。”话未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燕子长长吸了口气，心提到了嗓子眼。料定对方不会跟她哥多言语，但愿没有穿帮。微微张开睫毛窃窃地打量着对方。
晋文龙一回神儿，摸了摸女人脑门上缠绕的纱布，幽幽叹了口气，“破点皮儿，不咋。去趟韩国，爱咋整咋整，甭担心了啊。”
“不整！”燕子嗓音干哑，咬牙回应，“就这样——我爱这样！”
“甭呀，作甚跟自己过不去？甭考虑钱，我出！”
“不，不用了。我就这样，不整。你再找一个吧，咱俩完了。”
“甭生气了啊，我是一时冲动，可你也得理解我呀？我爸这会儿心偏到姥姥家去了，甚香饽饽都是莫莉的。莫宝要是死了，她跟我爸就彻底没戏了。没她才能轮上我，这会儿我算看明白了。借着马朝晖的手把她掰了，这多好的事儿？就因为你哥。。。。。。唉！”
冷笑，微闭双眼，“呵，真tm不要脸！你差点一枪把我崩了，你觉得咱俩还能处下去么？”
“我要是舍得，你这会儿还能躺这儿跟我说话？”一脸讨好，“我这犹犹豫豫的下不了手，为甚了？”
“呵，呵呵。。。。。。”闭起双眼，泪水顺着眼角落进鬓发，“我终于明白自己为啥不喜欢你了。你丫纯粹不把人当人看。。。。。。”咬唇低语，“有钱了不起么？我tm可以不稀罕！我爱钱的时候，钱是爷爷，我不爱钱的时候，钱是王八蛋！”
“行了行了，我承认这次闹得有点过分了。我是真气坏了，这关系到我今后的命运！”
“你tm哪儿有命运？你是个神马玩意！这世界上有‘你’么？什么是你的？那都是你爹的，我告诉你晋文龙——那都是你爹的！你有什么呀？除了一颗深度残疾的脑袋你还有什么呀你？”
“你——”指着她的鼻子，险些抽她一嘴巴。
“打！你打死我算了！”轻蔑挑衅，“甭t真让我恶心！”
狠戳她的太阳穴，严正警告道，“差不多得了——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逼急了爷真崩了你！反正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呵，你连你爹掉的那点渣儿都赶不上。你爹能把华元交给你？呵，做梦吧你！”
一巴掌抽在她脸上，“说甚了你？”
耳朵嗡嗡作响，“傻偪！”凛然撑起半身，抠着床边大嚷，“听清了么——我说你傻偪！”
两败俱伤 回不去了（）
一通大打出手，本就简陋的小诊所被打砸得一片狼藉。病床椅子掀翻倾倒，器械药品散落一地。
被硬拖出门外的女人坦胸露背，身上脸上都是血，已是奄奄一息。终于被躲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赤脚医生”战战兢兢地弄回了诊所。。。。。。
接到韩二蓉的电话，那张本就阴沉的黑脸越发叫人不敢直视。据说晋文龙回家了，眼眶叫人打青了，指头断了一根，胳膊上还被人捅了一剪子。
晋三虎坐在病床上一言不发，一时间连叹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天知道燕子活着还是死了？事情因他而起，要是真出了事儿，总得有个交代吧？
他真的要把龙龙扔进监狱么？他就这一个儿子。。。。。。
一整天茶饭不思，安顿莫莉打电话询问燕子的消息。傍晚的时候，于芊芊终于回了电话，说董大勇接到电话就出去了，自打出去就没回来。也不知道燕子什么情况，他不会去找那煤二代拼命吧？
莫莉挂断电话，怯怯地扫了晋某人一眼，“你都听着了。叫你儿子加小心吧，没事儿家呆着，甭出屋了。”
“唉。。。。。。”必须在亲情和道义之间做出抉择。靠在枕上怔怔地望着窗外，两难了。
很想问他，如果燕子出了事，他打算怎么办？话到嘴边，终于还是放弃了。对方大概正在为这事儿纠结吧，问急了又该恼了。望着沉默了半晌，将杯子递了过去，“喝水吧？”
摇了摇头，表情散漫而木讷。闭上眼睛仰在枕上，眉心久久挽着疙瘩。傍晚的时候，突然发起了高烧。
输液瓶换了一个又一个，莫莉望着窗外的夜色良久，紧咬着嘴唇，还是呜呜的哭出声来。心里觉得他这病是好不了了，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她，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咋了？”晋三虎无力地抬起眼皮，摆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咋又哭了？”
“我担心你那心脏。。。。。。发烧心率加快，对正常人不算啥，你呢？”双手交替抹着眼泪。
“呵，没事儿，不咋。”微微舒展了眉头，攥着一只小手安慰道，“死不了！我这人命硬。跳海没死，跟九楼跳下来，也就断了一条腿。呵呵，放心哇，我这人太坏了！阎王爷不收我。”
伸手摸了摸汗涔涔的前额，隐忍着哽咽，“早先我叫你开心，现在却成了你的麻烦。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呵。”鼻涕一把泪一把，替他擦了把脸，压好被子，“你快点好起来吧，我挺不住了。。。。。。”
“不哭啊，你这一掉眼泪，我心上更难受。”扬手抚着她的后脑，“上点儿火，没甚大事儿，明儿就好了。”
“明儿一早能退烧么？”傻气的问。
“能，保证！”全无把握，这算撒谎么？
“我觉得这会儿你该跟龙龙好好谈谈，咱们俩已经不是恋人的关系了，叫他别再担心了。更别再胡闹，别再拿人命开玩笑了。”
“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兀自玩味着那句“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
那是什么关系呢？
父女？
呵，这个傻丫头啊，她咋就不明白：路，只能往前走，已经回不去了。。。。。。
挚友出卖 息事宁人（）
莫莉趴在床边一夜未睡，次日清晨，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担心刚刚入睡的晋三虎被吵醒，迅速接起，“喂？”
“你来一趟，看看燕子，被丫狗草的糟践成啥样了？”带着激动的颤音，是董大勇。
“你在哪儿呢？燕子怎么样了？”一边打电话，一边将凌乱的长发挽在脑后，“稍等，我马上就到。。。。。。”
个把小时后，莫莉带着两名“黑超”来到了电话里说的那间快捷酒店。一见到床上鼻青脸肿的燕子，就忍不住惊叫起来，“这个晋文龙也太不是东西了！好歹俩人也好过一场，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嗯，真下得去手！”
董大勇愤愤低咒，“哼，这事儿没完，我非弄死丫不可！”
“哥——”燕子努力张开双眼，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开了口，“你消停点儿吧！这是我的事儿，这一把赌输了。。。。。。”苦笑，“我只是没想到，叫朋友给卖了。”
“钱不是打进你户头了么？你怎么没直接走呢，还回来干什么？”莫莉就着床边坐了下来，不忍看那张伤痕累累的小脸。
“我这边的店呀，家呀，我总得跟我哥交代一句吧？”沉沉一声叹息，扬起沙哑的嗓音，“再说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龙龙绝对想不到我敢回来。就算想到了，他也找不着。北京这么大，我又在郊区，要不是有人告密，他上哪儿找去？”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说好了几个姐们儿一起走的。我还想着到大理啊丽江啊，找个地方开酒吧呢。挣不挣钱无所谓，只要姐妹们在一起开心。呵，谁知道居然被最亲近的姐妹给卖了。”颤巍巍地拍着胸口，心里比吃了黄莲还苦，“我有了钱就带着她造，有个饽饽都分她半个。。。。。。”
“她说她不是故意的，龙龙闹着要死，她怕出事，一心软就抖出来了。”莫莉如实复述，尽量不带自己的感**彩，“她想着龙龙那么喜欢你，哪儿舍得伤害你呀？”
“呵，也许。。。。。。也许她是这么想的吧？但愿。那样我心里还能好过一点。”断续抽噎，“晋文龙说饭桌底下被她摸大腿，我觉得是他故意找茬气我，这会儿想想，搞不好是真的。”沉默了半晌，努力挤出个笑脸，“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折了半条命，买个教训。”
“以后呢，有什么打算？”眼前白惨惨的纱布叫人眼晕。
“没有。没了。。。。。。”释然一声叹息，“也许找个地界开块荒地，自己种自己吃。烦了，真的，一看见人就眼晕。就想一个人，什么都不想了。”
“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医疗科学这么发达，伤了可以治嘛。”恳切的奉劝。
“没什么大事儿，就点皮外伤，隔几天就好了。顶大了留几块疤，多光荣啊！”苦涩自嘲，“靠脸活着没什么意思，随缘吧，哪天想开了再整也不迟，要是这样还有人要我，兴许是件好事呢。”
“晋董事长心里过意不去，一听说你落在龙龙手上了就病倒了。本来该一起过来看你的，这会儿还烧着呢。”莫莉抿着嘴唇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说钱俗气，好像炫富似的。没那个的意思啊，如果有需要只管开口。这是你给我们机会，叫我们的良心得到一点安慰。”
“不用了，”燕子轻轻摇了摇头，“替我谢谢晋董事长。呵，他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他得比丫晋文龙还不是东西呢！”抬眼看了看老哥，“到此为止吧，哥。别闹了。都是我自己作的。嫂子好容易才怀上，你再出点事，叫他们娘俩咋办？”
“呃，芊芊怀孕了么？”莫莉晦暗的愁容乍现闪过一丝惊喜。
“嗯，我也才听我哥说的。都好几年了，一直怀不上。这下终于有了，可把他给乐坏了。。。。。。”
更衣擦澡 饿虎扑羊（）
莫莉告别了董家兄妹，中途买了一些水果便匆匆赶回了医院。一进门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走前没请假嘛。意料之内，怪她喽！
好在带回了一个不错的消息，燕子没事儿，就是董大勇有点情绪，嚷着要找龙龙算账。晋三虎如释重负，数落了几句就顾着问燕子的情况。再然后就看见了桌上的香蕉，自个掰了一个吃了起来。
“把衣服换了吧，昨晚出了一身汗，都馊了。”一边说，一边翻出干净衣裳丢在他眼前。
抬眼看了看她，丢下香蕉皮倒回了枕上，嘴里厌烦地嘟囔，“换甚换了？身上粘哇哇的，换了也是个脏。”
“换了最起码别人闻不着。”说着话就上前解他的扣子。
“别闹！”一脸嫌恶地推开似有企图的小手。
狠推了他一把，河东狮吼，“赶紧脱！我跟护士要胶带把伤口包上，洗个澡吧。”
“不合适哇？”贼贼地瞥了她一眼，善意地提醒，“咱俩这会儿是父女关系。。。。。。”
“父女关系怎么了？躺在病床上还管那些。就是您亲闺女在这儿，还能叫你脏着？”
“麻烦，不洗。”大手一摆，“湿哒哒的，再感染了。”
“那就擦擦，我打水去。”说着话人已进了洗手间。
热乎乎的毛巾一贴在身上，晋某人的脑袋就开始胡思乱想。尴尬地低着头，视线时不时扫一眼眼前晃动的两团小鲜肉。面红耳赤，神仙也受不了这么折腾啊！暗暗吞了口吐沫，一手顺着蜷曲在铺上的美腿，攀上纤弱的腰身。
“呀——”身子微微向后一缩，低头打量着腰间的大手，“干嘛呀？老实点啊！”见鬼了，居然隐隐有些期待。
“胡思乱想了，咋办呀？”逼视着她，直白追问，“嗯？咋办呀？”
“分手了。。。。。。”提醒对方，更像是催眠自己。
“商量商量，出了院再分哇？”凑上前去，放肆占据了错愕微张的樱唇，夺过她手里的毛巾“啪”的一声丢进了水盆里。
“讨厌！”半推半就，人已被他放倒在身下。
“抓紧时间。。。。。。”不是劝说，务必照办。
“不干！”嘴硬，微不足道的抵抗。
“听话啊。”怪蜀黍给糖吃的口气，动作及其恶略，钳制着任性踢打的小腿蛮横地分向两边。
“呃。。。。。。”脸色酡红，身体抖得厉害，侧目看向房门，“不会。。。。。。不会有人进来吧？”
懒得跟她废话，低头封锁了絮絮叨叨的小嘴。
门外一声高呼“哥——”两声礼节性的敲门声之后，人已站在了地当间。晋长荣愕然一愣，嘴里连连嘟囔着对不起，调头就跑。谁能料到这打着吊瓶还“重伤不下火线”啊？这么个作法，这病得什么时候才能养好啊？
恍惚想起咸丰爷，病得起不来龙床，手里还端着碗鹿血。。。。。。
莫莉臊得恨不能咬人两口，奋力挣扎了几下，终于还是叫对方得手了。困极了，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像个病人一样倒在病床上，而那个“病人”却抱着手机靠在沙发上比比画画。
“几点了？”玉臂挡着眼，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晋三虎欣然抬眼，答非所问，“呵呵，这个‘连连看’还挺好玩的。”一瘸一瘸地挪向床边，低头伏在她眼前，“睡醒了？梦见我了么？”
桃红满腮，娇嗔地嘟囔道，“哼！梦见被老虎吃了。。。。。。。”
诱也顺也 突然变卦（）
“咋了，这么闷闷不乐的？”晋三虎靠在莫莉身边，扬手扭过别向一边的小脸。
“分手了。这算诱。。。。。。”娥眉微锁，郁闷地嘟着小嘴，“顺了？”
“不是哇？我觉得你想了呀？”微敛眉心，装模作样，“不是你先挘Т钗业拿矗糠且镂也猎琛！�
“哎——”委屈低吼，“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擦澡就擦澡，哪个老硫氓胡思乱想了！”
“呵呵，”坏笑，“爽了没？”落寞自嘲，“将就哇，三几分钟交枪，叫晋长荣那王八蛋惊着了。不是这事儿就那事儿，好像就没哪儿回能顺顺当当的。”扬手轻抚她纠结的眉宇，“甭皱眉啊，我都没自信了。笑笑，好像谁欺负你了似的。”
“本来就是！”狠狠剜了他一眼。
“咋了？”低头凑近，近到被眨眼的睫毛扎着。
“疼。”屁大点声，貌似带着几分怨气。
“哪儿？”装傻充愣。
“你猜？”假惺惺地一挑眉。
“哦，明白了。”满心委屈，恳切地解释道，“老没再一起——紧，这不赖我，我也疼。”
“你滚——”狠狠推了他一把，“老不正经！”
“咋跟你大说话呢？”挑眉打量着她，半真半假的抱怨。
“你要不要脸啊？这会儿又成我大了，之前怎么没想起来啊？”虎着脸，一点都不可怕。
“人老了，忘性大。这会儿刚刚想起来了。”纯眨罚怂裘谱タ竦难印Ｍ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