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姐弟俩,时不时地往清影碗里夹肉,清影大口吃着,对自己说要珍惜,这是没有注水的,也没有瘦肉精……三人一起吃饭的机会以后会少的,转念又很开心,谁说的,这一回我要好好补偿奶奶。
清池嫌弃地挑了块烧糊的鱼,撇撇嘴,皱眉,奶奶紧张地好像研究原子弹出现了差错,小心翼翼地问:“小池,太咸了?”奶奶对清池的溺爱是清影早就难以忍受的,要不是她偷偷将自己攒的手工活计钱塞给唯一的小孙子,网吧老板也不会数钱数到眉开眼笑。
清池偷看一眼清影,清影看着桌上的菜,红烧肉,清蒸咸鱼,蛋花汤,青椒炒豆干,这样的三菜一汤,他小子还嫌什么,这可是2001年啊,伙食这样也挤得进小康水平了。
清池仗着奶奶,妈妈的宠爱总是随心所欲地挥霍她们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大他5岁的清影从小就觉得重男轻女是可耻的,一想到清池后来变成少年孟成功的趋势,总是忍无可忍,今天她突然发现无需再忍了。
一拍桌子,筷子清脆地敲响,清影眉毛一挑,直视对面低头扒饭的男孩:“嫌东嫌西的,你以为咱们家很有钱啊,奶奶赚钱容易嘛,还要供我们上学,吃穿用度哪样不花钱,有的荤菜吃不错了啊!你别……”
“小影!”奶奶扯扯嗓门越来越大的清影,示意她别跟小孩子较真,这个年轻时泼辣爽利的农村妇女,在孙辈面前倒有些不自在。
“我又没说什么?!”清池“嚯”地站起来,个头接近清影,气势上虽然不输给同样营养不良的姐姐,但是满脸委屈。
清影看着某双清澈无比的眼睛,顿时不争气地心软,但是还是提高了音调:“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姐!”她觉得清池就是在青春期变得叛逆荒唐的,这病不仅得治,还得提早预防。
“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孟成功从门外踏进来,浑身酒气,摆着家长的架子。
清影和清池总算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父亲冷冷地看了一眼,同时丢下碗筷:“我吃饱了。”双双离席。
孟成功很是受伤,他好不容易想起回家一趟,一双可爱的儿女都无视自己,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马上厉声喝道:“怎么了,不想见到我?”
“不是,正好吃饱了。”清影懒懒地从椅子后面绕过去,直接无视某人的权威。
“你们是不是想造反,妈妈走了,你们就这样不听话?”孟成功将清影的碗重重地磕了一下。
“你干什么,回家就发酒疯,两个孩子好好的,哪里惹你了?”奶奶说了句很客观的公道话,清影感激地看着这个饱经生活磨难的老人。
“哦……我还真的有事跟你说,学校要交200块代办费……”清影微微抬起巴掌大的脸,从门口投进的亮光中观察孟成功的表情变化,这是她的一个恶趣味。
“我没钱!”答案清影都已经帮他想好了,她对爸爸孟成功的了解是很透彻的,他绝对不会有多余的钱,但是清影没想到他依旧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的不是习以为常的愧疚,而是一种复杂的神情,他艰难地说:“你妈……不是把存折都留给你了吗?”
清影扶了扶门框,勉强站稳,以前她一直都觉得孟成功混蛋,没想到他混蛋到这个地步,居然打妈妈留下的存款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还有脸说这个,妈妈为什么不留给你,你自己想想!”清影几乎是吼的,她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这个男人骗取了妈妈的青春与全部柔情,还想着榨干最后一点心血。
“小影,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孟成功对于这个女儿也感到莫名其妙无能为力,她完全不是那个逆来顺受,哭着要爸爸妈妈不离婚的女孩,现在他看到的好像是一只小刺猬,受了伤之后见谁就扎,完全不能靠近。
“你知道什么,你休想!”清影直言不讳地跟他打哑谜,因为她确定自己这次再也不会让这个男人得逞,要是记忆没出错的话,孟成功会翻到奶奶藏着的存折,但是试不出密码,他就干脆想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多么无可救药的男人!
清影每次想到这么破的平房还老被人觊觎,气就不打一处来,虽然最终孟成功再三考虑没有让一家老小露宿街头,清影还是要防着他的居心叵测。
第10章 做个好学生()
清影回到光线昏暗的房间,清池背对着她躺在小床上,又在装睡,每次一有不开心的事,这个孩子就喜欢把自己裹成冬眠的虫子状,清影不客气地推推他,没有任何苏醒征兆,她却笑了。
清池果然很沉不住气地爬起,抬起的眼睛红红的,刚要揉,就被清影握住:“哭什么?他值得你这样?”乌黑发亮的眼眸中有一丝心疼还有一丝残忍。
“姐……我只是看到你这样……觉得自己很没用!”清池盘腿坐好,面对斜坐在床沿的清影,她清瘦的侧脸在阴影下有着美丽的弧度。
“你好好学习,其他的都不要想!”清影将清池细长的手指放开,坚定地搭在他还稚嫩的肩上,试图灌输给他一些正能量:“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清池。”
“嗯!”清池的眼泪又闪烁的亮光,他翻身躺下,摊手摊脚的样子才是最坦率纯真的男孩,清影也笑了。
清影还是睡不着,她清楚地知道清池不是一点小风小浪就能改了秉性的,暂时的这样乖巧和明事理可能只是假象。做个好学生从来不是清池的理念。
她和清池目前还睡一个房间,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清池上初中。悲剧啊悲剧,现在的清影感到无比别扭,相差五岁没有太多的估计,主要是小男孩睡姿还是蛮**的,清影感到自己身上笼罩了浓浓的母性的光环。
三间平房的最边上是奶奶的卧室,还亮着晕黄的灯,清影移步挨近去,老人正低着头,手里的针线上下翻飞,还不时地咬断线条,眯着眼睛穿针的好几次都没过去。
清影走近,老人才抬起头,和蔼的皱纹挤成一朵花:“小影,还不睡啊?”
“奶奶……”清影温柔地抢过她手里的针,很快就穿了过去,然后攥住不肯还:“别太累了……”
清影知道奶奶无非是想竭尽全力给孙子孙女留下多一点的财产,而这少的可怜的其中一部分还得孝敬孟成功那位大爷。
奶奶欣慰地看着懂事很多的清影,打断她的话:“你妈妈走得时候,把存折塞给我……现在你收着,我也放心,只是不能对他这样,他毕竟是你爸……”说着下意识地看看隔壁的门,好像很见不得人。
奶奶就是这样,一辈子为孟成功殿后,但是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有没有感动过,还是理所当然地会挥霍着她的心血。这就是清影在工作后每个月寄回家的钱都直接分成两份,她自认为的公平总比奶奶的偏爱有效。
“我知道……奶奶,我们家的地契在你那吧?”清影又挨近了奶奶一些,低声问。
早就猜到奶奶的神情会有多诧异,清影晓以大义,还是不能抚平奶奶的震惊与惶恐。乡下人对土地还有房屋都有一种几近疯狂的迷恋,所以当清影试着说服奶奶孟成功可能会卖了她的一生的守候时,她迫不及待哆哆嗦嗦地将地契从几层棉花毯的最中间拿出,郑重其事地交给清影。
清影突然觉得手心沉重,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比奶奶这样传统的珍藏方式还能有效地保护他们的老宅,她只知道孟成功不会无耻到跟女儿抢,却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任劳任怨的老娘。
清影回到房间,将那几张泛黄的薄薄的纸粗略地看了看,整整齐齐地叠好锁了好几个锁才稍微安心。清池从边上的床上悄悄探头,这个狡猾的男孩只要清影一瞥他,就乖乖躺平,继续装睡,清影忍不住多调戏了他几次。
家里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清影一心扑在了学习上,她从来没体会过专心做一张试卷,解一道难题,居然会有纯粹的快乐,真是够了,但是为了中考时不留下遗憾,清影咬牙算着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短短的一个星期,清影不仅成了钻在课本和习题之间的学霸,还破天荒在模拟考一鸣惊人,成了全市唯一的作文满分。依靠语文上的优势,加上清影对英语和数学再没有感觉,25岁智商的基础还是稳稳的,清影一跃成了光荣榜的第三名。
除了名字能紧挨着高中部的秦朗,清影倒也没有多大的惊喜,但是自从班主任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班里人看清影的眼光突然就变了,她居然成了传说的“黑马”。半路杀出来给大家致命的惊恐或者是一种变态的鼓励,连孟清影这样原来成绩倒数的学渣也能逆袭,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反正清影一直都是反面教材。
围绕着清影的女孩子多了起来,先是请教题目的名义,后来话题渐渐宽泛,清影招架不住了,她终于知道原来融入任何一个群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像她这样的贫民就只能靠着优异的成绩还有善良纯真的外表。
清影没想到初中生的群体已经如此阶级化,所谓的好学生和差学生之间的界限明显到令人咋舌。就像泰戈尔说的,好学生用高贵的冷漠对差生筑起一道鸿沟,清影以前就尝过在鸿沟的这一侧戚戚然望着对面的秦朗,也许疏远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滔滔的世俗口水却不允许他靠近。
班主任也第一次将孟清影的健康成长问题摆到了重要议程上,不再是针对问题少女的那种嫌弃,而是鼓励她对学习保持这种高度的热情和革命的意志力,戒骄戒躁,清影无奈地点点头表示尽量不给老师过分丢脸。做个好学生真心也不是清影的理念,但是她想试着接受。
第11章 第二次狗血遇见()
傍晚放学,清影留得晚了点,将老师的谆谆教诲铭记心间,仔细地趴在桌上看依旧让人头大的代数,数学是清影一贯的弱项,她不擅长跟数字斤斤计较,却被一道很熟悉的换元题吊足了胃口,都没感到夕阳西沉,教室里渐渐没有了人。
清影喜欢往窗外看,发呆也好,看球场上那些挥汗如雨的汉子,其实小心思也就是寻找那个黑框眼镜的高瘦男子,然后自己花痴地笑笑。
突然头顶一阵凉风,清影下意识地看看窗口,愣了一会才发现是头顶的电扇居然转了,觉得诡异,清影站起来走到后门口去看看,抓到一闪而过的身影,纤细狡猾。
耍我啊,清影觉得此举像自作聪明的清池会做的低级小把戏,好奇又想笑,25岁的心境果断不适合在这种教室里坐着装文艺小清新。
清影伸手关了电扇的开关,当时的教室里还没有现代化到每班配置一台空调,夏天就靠四只吊扇吱呀呀地送着热风,而且声音还很奇怪。
清影刚坐下,就听到头顶那只声音最怪咖的吊扇又被人打开了,来人还大方地坐到自己前面,举目看整个教室,的确是最佳乘凉位置。
叶沐风满头都是汗,正红色的篮球服贴在他白里透红的脖子里,他微黄的头发连发根都渗着晶亮的汗珠,一边抹一边抽出桌上的书扇着,搁下的两瓶冰水湿漉漉地在桌面上竖成一双歪歪斜斜,将倒未倒。
不时地仰起头对着电扇重重地吐气,微闭着桃花眼,仿佛还沉浸在刚才激烈的篮球赛中。清影几次仰头才确定这个随便闯入自己班级的不速之客确实是叶沐风,也只有他这样放浪形骸的少爷才会藐视校规。
叶沐风将头仰到清影摞得高高的书堆上,清影还没叫出“喂!”他的汗水就狠狠地涂抹了清影的数学书封面,清影犹豫了一秒,还是用手推推他的脑袋:“喂!”
叶沐风无动于衷,继续把清影的书当枕头,她直起背,仔细研究了一下他的这个高难度姿势,根据人体工学,是很不舒服的,叶沐风这个变态还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明显就是装的。
清影于是就打算牺牲自己的数学书,继续埋头解她的方程,通常不会做时她转笔的转的自己都眼花缭乱。
不过叶沐风头发间飘出的居然不是汗臭味,而是一种香味,清影侧目,这种男人在18岁的时候就把自己搞的与众不同。到了20多岁的脱缰年纪,难怪会靠着这身还算俊美的臭皮囊,骗得人家女孩子团团转,到处留情,像**一样。
心绪飘远的时候,手里的笔也随着一瞬间的凝视,不偏不倚刚好打着旋儿正中刚才清影的聚焦处,某人特别尊贵的头顶心。
叶沐风捂着脑袋夸张地跳起来,大惊小怪:“喂,你谋杀……啊!”最后的一个“啊”字拖得那个叫婉转,清影一瞬间就没有丝毫歉意了,叫成这样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的凄厉的,多半是假的。
“我只是想提醒你,我的数学书也是有尊严的。”清影不卑不亢地回看那个男孩,他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然后嘴角勾起:“那……我该对它负责吗?”说着捏起可怜的皱了的封面。
“不用了……”清影大度地摆摆手,想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书,谁知他后退一步,翻开了那本书。
“喂!”清影有些急了,她探身要去夺,叶沐风也来了兴致,将手举得老高,从清影微妙的眼睛躲闪中他确定了这本书不仅仅是写满公式和阿拉伯数字那么无聊。
仗着自己海拔的优势,叶沐风轻易地就将这本书打开来,饶有兴致地查看着可疑的之处,除了一些笔迹和错题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叶沐风还是不肯放弃,因为孟清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离开了座椅,朝自己气势汹汹地扑上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手里拿的是一张千年前的藏宝图或者皇帝的传位诏书。
叶沐风一挑眉毛,细细的眼眯成一线,流着意味深长的光,他薄薄的唇勾着,玉石般的牙齿被舌头舔过,像看到猎物之后的狐狸,真是要多狡猾有多猥琐。
“还给我!”清影凑上来,用瞪得溜圆的眼睛给他施加压力,姐姐很生气,你最好放下我的书然后圆润地滚。
“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叶沐风故意翻得漫不经心,其实恨不得真的有三行情书什么的,但是当他的细长的指尖停在某一页空白处时,他笑不出来了,上面用铅笔勾勒着一个男子的侧脸。
清影当然记得自己曾对不起数学老师,大逆不道地在数学书上画着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形象,短而精神的黑发,高挺的鼻梁上架一副黑色细框,温柔的眉眼,下巴的线条有些模糊,显然擦拭修改过好多次,白色衬衣的领口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
“你画的挺像啊……”叶沐风只粗略地扫一眼就能和脑海中的影像对号入座起来,这不是她的秦朗哥哥还能是谁?没想到这个女孩对秦朗的痴迷都到这个地步了,给秦朗写情书,送卡片的女生不计其数,叶沐风这个才转来的插班生都已经目睹过好几次秦朗彬彬有礼地发“好人卡”,倒是没见过将一腔暗恋之情和艺术细胞结合地如此天衣无缝的。
“还给我!”清影来不及回味叶沐风话中有话,只是一心想:完了,被他看到了!不该画那么具体形象的,就该搞印象主义的,写实什么的就容易出事,她一急就把自己的身子结结实实地磕在叶沐风的胸前。
叶沐风以为自己的韧带够强劲,不停地后仰,满脸挂着“你有本事来抢啊,够得着就抢啊!”的欠扁笑意,不料孟清影还真的越靠越近,都没有男女之别的贴了上来。
后腰撞在桌角,本来以他的体重,惯性不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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