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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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大官人-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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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岚带着顺溜爬到五楼,忽然脚一顿,“顺溜,这银子和信是梅嫂交给你的?”

    “是呀。不过信是后来有个小厮跑过来给我的,说是梅嫂走不开。”

    林岚嘴角划过一道笑意,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

    “顺溜,咱们回府。”

    “啊?少爷,不看烟花啦?”顺溜那衣袖擦了擦冻鼻涕,又吸了吸。

    林岚道:“给你买两挂,够不够?”

    “够啦!”顺溜开心地要命,恨不得立马飞下去,往杂货铺跑去。

    雅间的移门被推开。屋内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既然都来了,坐下喝一杯吧。就当阮某人向你赔罪了。”

    “赔罪?”林岚走入雅间。被里边的装潢惊艳到了。这全套的黄花梨,少说都要千把两银子,真是奢侈之极。

    中年男子笑道:“林公子如何识破在下的谎言?”

    “梅嫂不识字,她若是要传消息,定然是让顺溜传口信来,也怪我太急了,不然就不会白跑一趟。”

    “不白跑,这里的烟花不夜天,很美。”

    林岚微微一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桌上的酒未动。中年男子悬着的酒杯一顿,“不给宋某人面子?”

    “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不过老兄还是先将话说明白的好。”

    中年男子敬酒被拒,自己独酌,“鄙人阮慈文。”

    阮慈文?这个名字,林岚感到很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见到林岚一副疑惑的样子,中年男子缓缓说道:“前征西大将军,玉门关败将。这样说你知道了吧。”

    林岚点点头,终于回忆起,在书院的那本大京记事录里提到过。

    “在下与将军无冤无仇,为何要用这等手段将在下骗来?”

    阮慈文眉清目秀,两撇黑胡显得尤为老成:“凉州词是你所作,无他,今日就是想见见能写得出如此雄浑之作的高才,顺便讲个故事与你听。”

    林岚表情淡漠,这嘴贱吟出去的诗词,自个儿真还成了众矢之的。“见也见了,阮将军若是要讲故事便赶紧的,今日大年夜,在下还得回去守岁呢。”

    阮慈文看了看天色,道:“不急。”

    楼高,爆竹声稀。阮慈文喝了口酒,道:“羌笛何须怨杨柳。阮某人就从此讲起,可好?”

    “自便。”林岚将一叠蜜饯递给顺溜,这外人在,自然不好让书童上桌,但是给点吃食,想来阮慈文也不会介意。

第六十七章 将军,麻烦送封信() 
雀云楼上灯火通明,天色渐渐暗下来。冷风吹过,飞檐上的铜铃轻响。

    大年夜还少有烟花燃起时,一些家中的长者开始请龙、请灶神,祝福家中一年到头,无病无灾。

    阮慈文似乎听到了远方的钟声响起,那是归家的信号。他说了很多,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在数落着当年的败局,终于他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玉门关的将士,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败在了自己人手中。”

    林岚并不想再这件事上和阮慈文纠结什么,便说道:“大将军其实早就知道独孤城深入万仞山之腹地,易攻难守,何故要拼死苦守?有时候以退为进,不失为明智之举。”

    “哈哈,果然如恩师所言,林小友对于战事异常精通,只是进与退,并不是阮某人说了算。早在阮某人走马上任之初,便向陛下建言,弃守独孤城,将城关内移二十里。只可惜”阮慈文冷笑两声,“朝上腐儒不懂兵事。国强,嘴上寸土不让,背地里干着假公济私的阴损事;国衰,建言求和,换得暂时安稳。当年玉门关一万将士,正是遵守了死守之命,活生生地被消耗殆尽!”

    “战事,打得就是银子。国库空虚,拿什么打?”

    阮慈文似乎很赞赏林岚的观点,说道:“陈老将军固守西北,已经耗空了大京朝最繁盛的二十年。可笑我阮慈文,空有一身抱负,最后替人做寿衣,背了一个如此大的黑锅!”

    “天下皆知,陈之策御疆二十载,积累之功,被你一朝败完。成败在此一战,你怪不了任何人。”林岚感受到冷风灌入雅间,让原本有些醉意的他忽然清醒起来。

    阮慈文红着眼,酒杯摔在地上,吼道:“那样不公平!”

    在一边打瞌睡的顺溜唬了一跳,“少爷,鞭炮扔屋里吗?”

    阮慈文狠狠地盯了一眼顺溜,吓得顺溜脸色都变白了。

    “你在楼下等我,咱们过一会儿就回家。”

    “哦哦。”顺溜双腿颤颤,赶紧推门离去。

    屋外的烟花绚丽绽放,将扬州城化作了一副良辰美景不夜天的盛世之况。林岚缓缓道:“这个世上,公平或许会迟到,但是它永远不会缺席。”

    “哈哈!”阮慈文沙场失守独孤城,没有红过眼;败走玉门关,没有长啸痛哭;狼狈逃回嘉峪关,损失万余精锐,没流过一滴泪,即便是陈之策隐退,换得求和党的沉默,替他保命,都没有流过泪。

    然而这个时候,却被林岚的一句话,说得泪流不止。

    “我等到了!终于等到了这一日!”阮慈文打开窗子,朝外边大吼着。然而被满天的烟花爆竹声掩盖了过去。

    林岚微微笑着,感受着冷风习习,说道:“故事终了结,将军是否可以允许晚生回府团聚了?”

    阮慈文大氅飘飘,一副如临重生的姿态,笑道:“拜你凉州词所赐,替玉门关万余死士,受阮某人一拜,他日临朝,西北之事可徐徐图之。”

    林岚笑了笑,道:“拜就不必拜了,将军即将归京,可否帮晚生送封信?”

    “哈哈,听闻中秋传诗会,宁致远亲自替你传诗,今日阮某人也替你当一回信差!”

    林岚拿过一边的纸笔,寥寥几笔,待风吹干墨迹,便塞入信封之中,想来这样的信,阮慈文也不会无聊去偷看,递给他道:“请代为转交给京师荣国府,林黛玉姑娘。”

    阮慈文笑道:“一定送到。”

    “那恭祝将军新年新气象,心想事成,万事如意。”拜年的敷衍话说完,林岚拔腿就溜。

    阮慈文拿着信,眉头一挑,呢喃道:“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信吧。”他两指一夹,将信纸抽出来,扫了一眼。

    “陌上花开时,卿可徐徐归来。亲,你若不归来,哥自亲赴上京!”

    阮慈文嬉笑道:“还挺霸道。只不过这个‘亲’,是什么意思”

    大年夜街上的夜市都打烊了,冷冷清清,所有人都在家中团聚守岁。顺溜有些哭丧着脸,说好的买鞭炮,结果鞭炮没买上,还被人吓得差点丢了魂,大年夜都这么不顺心。

    林岚见到心不在焉的顺溜走岔了路,便喝道:“你这二货,走错路了!”

    “啊?”顺溜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然而身子却没那么疼。他摸了摸身下边还有些余温的柔软物体,借着烟花升天的一刹那,看清楚了绊他的东西,瞳孔一缩,惊呼道:“鬼啊!”

    胡杏堂的大夫秉着悬壶济世的态度,在吃完团圆饭之后,还是照例来药堂坐诊。他刚准备跨入门槛,早在堂内等候的两道身影一下子窜了出来。

    “哎唷,吓死我了!大年夜的,能不能让我安心点。”老大夫拎了拎耳垂,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林岚。

    “你有什么病?”

    林岚对于这老花眼也一阵无语,道:“大夫,不是我。你看看他行吗?”

    他指了指那躺在榻上的男子,披了林岚的皮裘,那人脸上的寒气渐渐褪去了,却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老大夫一把脉,倒吸了一口冷气,赶紧朝里边喊道:“明丰,烧热水!”

    顺溜在一边连声喊晦气,“哎呀,这年三十的,要是摊上了死人,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少爷啊,这可怎么办?”

    林岚皱着眉头,缓缓道:“大夫,你先看看他身上的伤吧。”比起被冻伤的一些冻疮、糜烂,林岚更加担心的是让他见到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伤痕。

    “还有伤?”老大夫掀开皮裘,见到那灰不溜秋的身子上布满了一条条黑色的,如同蜈蚣一般的疤痕。

    “这这是哪个伤天害理的畜生做出来的恶事!”老大夫浑身都在颤抖。

    林岚问道:“这疤痕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感觉像是灼伤的?”

    老大夫拿银针取下一点疤痕上残留的粉末,用手捻了捻,说道:“这位公子,真的要听?”

    心有余悸地他,还是很不想将如此惨绝人寰的歹毒手段告知林岚,怕这样的公子哥受不了。

第六十八章 黑暗与光明() 
林岚眯缝着眼,脑洞大开地问道:“大夫,这灼伤,不会是拿火药点的吧?”

    若是用灼烧的铜丝烙上去的,就不会出现如此歪歪扭扭的条纹,显然这个施暴者极其的残忍,既然想到用这样的方式去折磨一个人。

    老大夫点点头,将皮裘重新盖上,说道:“而且伤痕愈合的程度不一,看来是被长期囚禁、施暴造成的。难以想象,这样的囚徒,竟然还能活下来。”

    将粉末状的火药堆砌成一条线,再用火去点燃它,那么一旦燃烧,势必会在皮肤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灼伤,这样的残忍,林岚简直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罪,要施以如此酷刑。

    “热热水来了。”

    老大夫皱着眉头,道:“放在竹榻下,多去打几盆过来。他身上的烧伤、冻伤都是不能碰热水的,不然一旦血液加速流动,就会糜烂。现在只能这样供暖。明丰,你跟我去调一些外敷的药膏,如今他这样虚弱的身子,得看阎王爷收不收他了。这位公子,敷了药膏之后,我也无能为力了。”

    “嗯,多谢大夫了。”林岚还是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当顺溜被这年轻男子绊倒之后,林岚几乎认为是一具死尸要报官了。

    结果那体温极低的“死尸”居然开口说了一句救我,这才让林岚送到了胡兴堂中。

    顺溜皱着眉头,道:“少爷啊,太晦气了。咱们总不能把他弄回家里去吧?”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好好呆着,估计老爷夫人们会念着过年不骂人,大吉大利着想,放过主仆二人,但是要背个“死尸”回去,估计林岚两人今夜回不了家门了。

    老大夫调好药膏,分别装在两个盒子内,说道:“一盒敷烧伤,一盒敷冻伤,生死由命了,他气若游丝,实在不能用汤药调理,不然只会更加严重。”

    林岚付了要钱,又让胡兴堂的两个伙计帮忙,将这已经奄奄一息的男子抬回那间竹林小筑。

    “少爷啊,咱们和他素未相识,用不着如此卖力救他吧。万一死了,这县太爷还要找咱们麻烦呢。”

    林岚皱着眉头,看到那人的手始终紧握着,便道:“顺溜,去烧点米汤来,他这么虚弱,只能吃点这个。我帮他敷药。”

    “少爷啊,你这心肠也太善了,这若是每次路上都碰到个吃不起饭的,那得做多大的冤大头啊。”

    “别废话,赶紧去!”

    “哦。”

    林岚将皮裘掀开,开始敷药。每到那些钻心的新伤处,男子的身体便会一抽搐,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

    “不要,不要”男子似乎缓过气来,嘴里气若游戏地恐惧道。

    “我错了再也不逃跑了放放过我”

    林岚涂着药,听着男子惊恐的声音,难以想象,这样的摧残,这小子是如何活下来的。他细细数了一下,烫伤的“蜈蚣疤”光是手臂上,就足足有十七道,还是不算那些长出新肉痊愈的。那双脚更是烂疮烂得血肉模糊。

    林岚从那人的手中抠出了那紧握着的东西,凑近在烛灯下看去。

    “盐饼?”

    古代的盐,作为课税的重中之重,不仅有专门的官员督办贩盐的税收,还立法来严惩买卖私盐者。按照大京律,私盐买卖达百斤者,处以绞刑。

    也就是说,没有官府亲自发放的验钞,而你又被查到屯有私盐百斤以上,并且有买卖行为,就可以判处你绞刑。

    林岚摸了摸盐饼的成色,有点发黑发黄,一看就与市面上在买的盐饼有着天壤之别。他喃喃自语道:“莫非这坚韧的小强,是从私盐营销窝点逃出来的?”

    他忽然觉得,事情有些复杂了。看来并不是一个个例。在扬州城,肯定存在一个庞大恐怖的制私盐、贩私盐的窝点。课税年年走低,看来并不是空穴来风的。

    顺溜给那打不死的小强喂了点米汤,羡慕地看着窗外燃起的烟花。现在只能用林岚交于他的逗比思维,看着别人放的烟花,觉着自己还省了一笔钱。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好受多了。

    林岚抽空赶回了一趟家。

    三房姨娘跟自家老娘四人,已经是忠实麻友。守岁,对于她们来说,那就是一圈接着一圈。林如海则是与几个叔伯远亲喝酒闲聊,觥筹交错,自然没有功夫去管林岚。

    在这个大人谈笑风生,小孩疯玩的喜庆除夕夜,林岚渐渐嗅到了一丝不好的气味。一个充斥着邪恶、歹毒,毫无人性的黑暗势力,仿佛如同帝国的掘墓者,正在肆无忌惮地贩卖私盐,逃税避税。

    而他,又能怎么办?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小青年,似乎并不能怎么办。

    冷风吹来,一件披风披在了林岚的肩上,王氏打着哈欠,说道:“皮裘呢?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单薄,担心冻着。”

    “谢谢娘。”林岚微微笑着。

    如果看不到黑暗,这个世界还是很祥和美好的。

    旧年将过,新年将至。

    子时过了一半,原本静下来的天空,再一次绽放出绚丽的色彩。扬州百里不夜天,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响彻天际。

    林岚拱手与家中长辈拜新年,收来不少压岁钱。这年关也就过了,他又去厨子那拿了不少的吃食,从后门偷偷地溜了出来。

    竹林小筑之内,顺溜看着半死不活的男子,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哭腔上来,呜呜道:“少爷,您怎么还不回来呀!”

    远在京师的贾府内,同样热闹非凡。

    迎春、惜春等贾府小姐,与黛玉一道看着烟火绽放的绚丽场面。宝二爷与其他男子不同,对烟花不感兴趣,与诸多姐妹一起,趴在栏杆前嬉戏玩闹。

    “黛玉妹妹,你一人孤苦伶仃,就在贾府安心住下可好?这里兄弟姐妹们都不是外人,若是有人欺负你,告诉我便是,我替你教训他们。”

    林黛玉目光微微远眺,她也不清楚,为何听到雅芳如此赞赏自己的大哥时,竟然会有一种复杂的情感,让她不自觉地想避开那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仿佛她在林家就是一个累赘,一个不该存在的人。

    见到黛玉忧郁的眼神,宝二爷的身体靠得更加近了。

    冥冥之中,就想好好地保护她。

第六十九章 偶遇甄士隐() 
大年初一,天还蒙蒙亮,林岚才从竹林小筑替那小强擦完药,枕头都还未沾到,就听外边有人敲门。

    “岚儿,还不起来?今天初一,得上山拜祖先,快点的。”门外王氏呼道。年三十在家祭祖,那叫与祖先一同过年,大年初一上山拜祖,那叫送祖先。

    林岚一阵晕眩,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刚刚脱掉的外衣又穿了起来。自己这个年过得,真是一宿没睡。原本以为那小强熬不过这个年关,要被阎王爷给收走了,结果一宿之后居然呼吸平稳起来,简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林如海昨夜喝酒到深夜,早晨起来感染了风寒。厨子煮了碗姜糖水,让自家老爷喝了去去风寒。看上去脸上少了些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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