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支耗费他大量心血和几乎全部家当培养起来的骑军,张林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狂躁,临近月底的几天,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扈三娘看在眼里,用女人特有的温柔替男人舒缓情绪,让得张林的心情渐渐平复,耐心地等待秋收日子的到来。
九月十二,一封文书从大名府下发到莘县,由县尉栾廷玉接到后传递到张林手中。
看在文书上的知府告令,张林冷笑一声将其重重拍在桌面上,朝门外喝道:“传令,全军校场集合!”
“是!”吕成忙去通知。
正直夏末立秋之季,夜间的温度比白日里清凉许多,西北风缓缓吹拂,一簇簇火焰在风中轻舞摇曳着。
高出地面两米的点兵台上,张林笔直地站着,在他的面前,黑压压一片人头下甲胄在夜色下弥漫着沉重的杀气。
这是一群耗资数十万贯,由后世军事方式操练出来的骑军队伍,虽只有两千四百数,却丝毫不弱于万人骑军的气势。他们中大部分人都经历过战斗,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是合格的战士。
张林拿出被捏成褶皱状的知府文书,高声道:“弟兄们,这是知府老爷刚给我们莘县下的文书,你们想不想知道里面写了啥?”
台下面的士兵们鸦雀无声,一双双目光盯紧台上。
“征粮、征兵、征税、王侍郎为了他一己之私,强派军费到各县各地,不顾民生苦难。你们说,这钱这粮我们要不要交?”
“不交!”数千人齐声大吼。
“去岁欠收,今岁又是灾年,他王侍郎是要把我们大家伙儿逼死啊。这钱这粮我就算给弟兄们的婆娘和孩儿每顿多添一碗饭一块肉,一文也不想上交。弟兄们,都是两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他朝廷贪官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凭什么他锦衣玉食,咱们就得挨冻受饿,凭什么他升官发财,咱们就得把命给他当踏脚石?”
张林愤怒地高声道:“这朝廷荒淫,小人当道,咱们反了它乃是天数使然,史书都会记载下我们的壮举!为天下苍生而反,为天下黎民谋福,还这芸芸众生一个朗朗晴天!弟兄们,你们可愿随我一道,去为咱们千百万汉家人杀出一个青天白日?”
“杀!”
“明日午时,便是咱们虎威军踏破大名府之时!”
“杀!”
“诛奸臣,清君侧,替天行道。我们是义军,乃是为天下万民而战的义军,非那强盗流匪龌龊之众,我将带着你们一道,将来,我们要杀进金銮殿!”
“杀!”
“所有骑在咱们汉人头上撒野的,不论他是西夏人,吐蕃人,辽人还是女真人,都要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他一个万世太平!”
“杀,杀,杀!”
令人振奋的吼声在山野中回荡,大王乡中留下的乡民俱都忐忑不安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脑袋里胡思乱想起来。
九月十八,莘县知县陈书杰被杀,虎威军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随后气势汹汹地杀向四十里地外就近的故城镇。
就在故城镇被义军席卷之时,一队商队驼伏着十来车的货物守在大名府东城门外,眼瞅快到酉时之际,商队领头压了压帽檐,领着商队进城,在门口受到士兵盘查和缴税。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手执令旗开道,一路大声呼喝之下,沿路行商莫不纷纷退避到道侧。
守城的士兵见状也赶紧催促着商队让开道,但不知何故,十辆车货忽地翻倒倾卸而下,把十余米宽的城门堵的乱七八糟。
士兵们大怒之下,赶紧连喝带骂地要这队商人把货物移开,却见商人们带着伙计怪叫一声一哄而散地涌进城中。
慌乱之际,只见散堆在城门处的货物响起了嗤嗤嗤的声音,接着冒起了白烟,二三十个呼吸后轰然一声天雷平地起,一颗巨大的火球在城门口爆炸起来,把东城门炸的木屑乱石横飞。
四五十个围在周边的守城士兵逃都没处逃,稀里糊涂之下被爆炸席卷做了亡魂,哭喊声、惊恐声乱成一片,整个城东门户大开。
知府府衙,雷声轰然之下,王黼猛地站起面朝东边,皱眉喝道:“外头怎么回事?”
门外侍卫应声道:“回老爷话,属下也不知晓。”
“那还不派人过去看看?蠢猪一般!”王黼的心情很不好,这几天他右眼皮直跳,夜里也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总感觉有什么不好事情要发生。
少时,府衙外头响起乱哄哄的呼声,一个满面土灰累得气喘如牛的传令兵闯进门来,绊倒在门槛下嘴里破风箱似地喊道:“报,报侍郎,莘县张临起兵造反了,正从故城镇杀奔而来。”
“什么?”王黼惊得站起,目瞪口呆地喝道:“你说谁反了?”
“保甲提举司的张提举,张临反了,领了五千骑军正沿故城镇杀到了马陵道口,已经在来大名府的路上了!”
“快快快,来人,叫关胜快来!”
旁边侍卫提醒道:“侍郎,关总管被调去了魏县。”
王黼病急乱投医,喝道:“那就去喊李成!”
侍卫苦着脸道:“李副总管前儿刚去了南乐镇征船,还是老爷您下的令。”
“混账东西!”王黼大怒之下,随手拿起桌面上的笔墨纸砚朝侍卫砸去,瞪着大眼吼道:“还不快去把各厢指挥使都调去守城门,万不可让一个贼人杀进来!”
“是,是!”侍卫心道你特么连手书都不给我下,老子说话管不管用天知道啊,慌慌忙忙地去了。
马陵道口,张林骑军到来之际,即刻占了船坊,早已安插在此地的人手随即抢船搬运金银财帛,起帆开航。
等船队离开之后,张林骑军马不停蹄地直接向西,从大名府东面杀去。
三四十里地,一个时辰未到便已兵临城下,此时的大名府东城门一片狼狈,只勉强搭了些乱七八糟的货物和沙包堵死了城道。
张林提枪往前一指,大声喝道:“杀进去,踏破大名府,诛杀王黼奸臣!”
“杀!”
骑军席卷着漫天烟尘闯进还没完全堵死的城东,陈良一骑当先,战马高高跃起,一枪戳死一个士兵,只听得见城中轰雷声大作,预先安排的人也在相互接应。
这边城东相持不下之际,一队四五百的骑军从西城小道的后山中杀出柳巷口,沿着镇龙井街直冲城门要里应外合。
在两股骑军里外冲击之下,城东两营指挥兵马人心惶惶,眼见受不住了,一部分仓皇逃窜,一部分跪地哭爹叫娘地喊饶命。
城东破口打开,张林的两千余骑军顺利里外会师,以奔雷之势直冲知府府衙而去。
“我虎威义军只为诛杀奸臣王黼,凡抵抗者与其同死,杀!”
第252章 杀奔南下()
王黼双目圆瞪,胸腹被捅了个对穿,以一个惨烈的死法被吊在知府府衙的正门牌匾上,直到虎威军撤离后,才有人胆颤心惊地把他尸身放下来。
大名府两任知府接连被杀,许多人心里都升起一股天下大乱的不祥预感,均感这天要变了。
虎威军杀进大名府东城门,踏破知府府衙,卷了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后便立刻撤离府城,沿着黄河北流直奔两百里外的夏津县而去。
除了金银细软,虎威军席卷之处顺带抢夺了大量的军马,不但把增加到两千五百人的骑军满足了一人两骑,甚至一人三骑,完全达到了胡人骑军的配比要求。
九月二十,骑军长途奔袭杀到了夏津县,朝廷在此驻扎的一营指挥兵马脆弱如纸一般,毫不费力地就被冲散。
又一处船坊被抢夺了纲船,从黄河北流起航驶向黄河东流,按照原先计划拐向水济渠向东南去往登州。
张林事先在各地做了大量的人力安排,计划周密,每一处攻打的目标都有用意,别说现今只是消息不灵通的古代,便是后世也难以让人琢磨出他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他前番突袭故城镇和马陵道口,就算把时间选在午时白日之下,大名府也肯定反应不过来。当他们造反消息传到王黼耳中时候,他的虎威军已是在大名府城外三十里了,喝盏茶的功夫就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一个时间差,把主动权牢牢抓在手里,不跟朝廷大军正面对抗,以突袭方式南下。
大军攻破夏津县后,转而向东,连破高唐县,沿着固河镇出了河北东路,窜进了京东东路的禹城。
每破一地,都有预先安插的人手响应,夺取战马后加入骑军队伍。到了九月二十五,虎威军已是规模扩增到了三千人,杀到章丘地带。
袭破章丘之后,骑军直接南下攻打淄川,仅仅用了半天就撞破城门,粮草补给休整一天后,先是北上杀向淄博。
张林从探子手里得到从青州益都传来的朝廷调兵消息,于金鸡岭半道伏击了青州军,以三千骑兵大破朝廷一万禁军,缴获战马上千数。
正当青州益都里军民惶惶不安时,虎威军却绕过益都,从鲁山地带攻破了临朐县。
没有人知道这路虎威军下一处的目标是哪里,当青州知府还在四下调兵强将死守府城益都的时候,潍州的昌乐、北海、昌邑等县城接连传来了陷落的军报。
进了莱州地带,张林总算是大松口气,他回顾了一番自己率领虎威军从南往北,再从西往东一路杀奔的情况,不由得对胡人铁骑产生了敬畏之心。
在古代战争中,兵贵神速不是随意说的笑话,快人一步,便步步领先。朝廷根本组织不起大军围剿和堵截他的机会,他袭破昌邑之后的一天,消息估计才能传回青州知府。
等到青州知府反应过来时,虎威军已是出了潍州,远在两百里之外了,任朝廷多少万大军在后面吃屁灰,他只管按照事先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南下。
莱州,胶水县。
虎威军并未遭遇多少抵抗就顺利开进了这个人口三四千的县城中,知县一家老小被关在后院,府衙当作了临时行营。
张林坐在县尉的位置上,其余下属们如衙役一般立在棠下两侧,神情肃穆,盔甲上血迹犹存。
“陈良,栾廷玉,冯海,郑天寿,曹宝留下,其余人都去歇着吧。看好自己手下的兵,任何人胆敢扰民,私抢百姓财物,立斩不赦。”
“是。”众人立正敬礼,退出大厅。
张林着人搬来一张四方桌,从怀里取出地图平铺在桌面上,对余下人笑道:“你们都来看看罢,这是我找人绘制的地图,宋国仅此一份。”
地图乃是他亲手所绘,按照后世的中国地图结合现世的商用地图制作出来的,耗费了张林颇多心血。这份地图价值无量,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画出来的。
陈良观摩一番,不自禁地叹道:“有此地图,胜过千军万马,是何人替主公所作?”
“这你就不必多问了。”张林手指在地图上点到某处:“咱们现在位于胶水县,距莱西县一百六十里,之后便是一百里外的莱阳县,最多两天功夫,就能进入登州了。咱们的目的地是黄县东北方的蓬莱,抢夺了海船后便有两个选择,一是弃马登船去夷州岛,二个”
他眯着眼,杀气腾腾地道:“二个就是咱们一路杀到南地。”
众人沉默中,扈三娘俯身仔细打瞧了下地图,忽然问道:“夫君就只有京东两路的地图?”
张林嘿嘿一笑:“其余路州府的图也有,不但宋国,就连吐蕃、大理、辽国、金国也有,不过还不完善。”
陈良眼神怪异地瞧了一眼他,总觉得这位主公身上有很多秘密,安排事情也非常老道,未雨绸缪,几乎不像是一个年轻人。
就比如他起兵之前捣鼓出了威力非凡的震天雷,让商队提前上路,瞅准时间炸开了大名府东城门,配合西城后山小道里应外合地破了大名府。
再比如在各处船坊之地早早地安插人手,骑军所到之处,皆有人手呼应。行军路线也是匪夷所思,声东击西,总是打各路府州一个措手不及,把朝廷兵马远远甩在身后。
别看他们骑军本身没有带多少金银财帛上路,可每到一地总是破了当地府衙,把知县知州的地窖抢掠后转移掉藏金。至于藏金地点,则是张林亲自安排。
这一路下来,虎威军到底抢了多少金银,也只有张林才知晓数额。
胶水县被虎威军占据后,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乱,城中百姓们关门闭户,军士们也不去打扰,只安营扎寨地抓紧时间休息。
张林连日领军奔波,睡得极沉,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有人在推他。他一个机灵转醒,下意识地右手去抓搁在床边上的佩剑。
扈三娘一把按住他右手,急呼道:“夫君,是我。”
“嗨,吓我一跳。”张林打了哈欠,伸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我靠,天都这么亮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扈三娘扶他起身,替男人收拾行头,柔声道:“看你这般累,奴家也没忍心打搅,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起床收拾,身上一沉,三十多斤的甲胄披挂上身,把佩剑挂在腰间,张林道:“外头没人扰民吧?”
“军纪铁律在,夫君有言在先,谁敢冒犯?”
“那就好,走吧。”
府衙中,用过早膳后,众将到齐站定,张林朗声道:“是弃马坐船,还是大军杀奔南下,你们考虑了一夜,如何?”
“我等誓死追随主公,唯命是从!”
张林哈哈一笑,拔出佩剑,剑指南方,豪气干云地高声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古人如此,咱们也有三千兵马,怕谁来哉?大伙儿随我一道,咱们杀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朗朗乾坤,叫世人都知我虎威军的厉害!”
“是!”
第253章 朝廷震怒()
大军只在胶水县休整了一天半,粮草补给一番后继续开拔,沿着明堂山杀至莱州掖县,略作休整,继续北上破袭了招远县,九月底时已是穿过蹲狗山,攻破了登州黄县,直冲蓬莱而去。
京东东路几乎被虎威军从西到东打了个对穿,张林兵峰杀至蓬莱县城下时,城内数百厢军根本就没有接到预警,象征性地抵抗一下,随即失陷。
官营船坊中,当欧管事见到披甲挂剑的张林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根本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见到自家老爷。
“欧管事别来无恙,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二爷您这是”
张林指着门外肃穆列阵的亲卫护队,笑道:“你看不出来我在干什么?”
欧先同张了张嘴,小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一阵,恁是说不出话来。
“柳龙?”
“小人在!”
“你带欧管事一道南下,与林总管碰头。”
“是,遵命!”柳龙恭敬地道。
欧管事被柳龙拉着走,忽然扯开嗓子哭诉道:“二爷,二爷,我上有高堂下有妻儿,一家老小俱在大名府啊!”
“你会在南地看到她们的,去吧。”张林再朝外招了招手:“你过来!”
一身随服的蓬莱知县颠颠儿地踩进门里,眼中神色紧张,却是满脸堆笑地拱手作礼道:“将军,您有何吩咐?”
张林笑道:“你这厮蛮识时务的,我问你,漕司监工勾当何在?”
“将军你要找发运使还是转运使?”
“我找他们作甚?我问的是勾当船舶建造的漕监官,还有一应监工船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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