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城北本是一片了无人烟之地,孙权在继位以后,大力发展江东经济,鼓励农耕和通商,实行休养生息的政策,故而城北渐渐地有了往来商贾,官府还在此修建了驿站。
步夫人所说的土地庙是在城北的一座小山上。
几辆马车跑了近一个时辰,方才来到山脚之下。乔晓婉和步夫人跳下马车,侍女侍卫等也随即下来,并四散开去,或明或暗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乔晓婉抬头望去,这山并不算高,可以一眼看见山顶。山中层林似海,郁郁葱葱,尽是一片深绿。
只见步夫人指着一条小路道:“小乔姐姐,你看,这山此前并没有路,因为百姓们都听说这里的土地庙有一个高人算命奇准,故而纷纷慕名前来,硬是走出一条路来。”
乔晓婉微微点头,低声说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哪知步夫人拍手叫道:“小乔姐姐博闻强识,出口成章,真的是厉害极了。”
乔晓婉闻言一愣,顿时反映过来,这话出自唐代文豪刘禹锡的作品《陋室铭》,现在是汉代,步夫人当然不知道此句了
。她伸了伸舌头,暗想道:非常时期,非常时期,还望刘老爷子别告我侵权。不过,我如今在汉代,他刘禹锡是在唐代,他比起我来,实在不知道该排哪辈去了。
两人就此上山,虽然都是怀有身孕,可好在山并不是很高,道路虽然狭窄,可也不是很崎岖。
转眼,一个寺庙屹立在眼前。
乔晓婉看了看,这庙墙体倾斜,残缺外露,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人修缮过了。
“小乔姐姐,如果这位高人说我生的是男孩,我就派人来把这座寺庙翻新修缮一下。”步夫人一边走一边看着说道。
乔晓婉抿嘴笑道:“如果高人说你生的是男孩,但是日子到了,你却生的是女孩,这又怎么办?”
步夫人道:“小乔姐姐,你可不要吓唬我,如果真是这样,我就派人一把火,烧了这里。”
两人说笑间,已经走近了寺庙。
这寺庙确实狼狈不堪,甚至连个大门都没有,乔晓婉拉着步夫人,回头看了看,只见侍卫丫鬟等正暗暗跟在不远处保护,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院落。“请问,有人在么?我是来问卜求卦的。”步夫人心里着急,开口问道。
“荡荡天门开,几人归去来。都念自身事,谁问天下安?”
只听一个沧桑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飘然入耳。
乔晓婉仔细听了,这话的内容说得极其大气,她此前原本对算命之事不削一顾,可是此时听了这话,不由肃然起敬。
她听声音是从寺庙内发出的,便径直走了进去。
“先生好,我有要事相求,还请先生指点。”步夫人跟在身后,轻声说道。
寺庙之内的空间也不是很大,只有一尊不知名的神像。神像上面尽是灰尘,右臂因为年久失修,折了一半。
神像下面坐着一个穿着普通布衣的老人,乔晓婉见他满脸皱纹,头发泛白,黑黝黝的脸上好像多年未洗一样。若是以前,她一定在心里对其十分反感,可是现在她经历多了,知道人有不同,便不再隔阂待人。
“姑娘所问何事?”老人头也不抬,只顾自己坐着,甚至一动不动。
步夫人有事求人,当下也不怪罪,从身上取出钱财,双手放在老人身前,道:“请先生帮我看一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步夫人是孙权的夫人,出手自然不是普通人家那般小气,可是老人依然目不转睛,好像没看到一般。
乔晓婉暗想:这人要么是高人,见到这么多钱财,却依然不为所动,要么他就是一个瞎子……
只听老人叹道:“你希望是男还是女呢?”
“我希望是男孩,我当然希望是男孩。”步夫人立即说道。
老人终于动了,他看了步夫人一眼,随即又是一声长叹,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183章 一百八十二神秘老人()
乔晓婉和步夫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没明白老人的意思。
“先生,你……”步夫人见他表情有异,不禁眉头皱起。
乔晓婉知道她有所担心,便开口问道:“先生,我们都是普通人家,对先生的意思不太明白,还请明示。”
老人笑着,站了起来,道:“第一,你们不是普通人家;第二,这位夫人想问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想反问一下,如果是男孩,可他会早逝;如果是女孩,她会长寿,你选择哪一个?”
乔晓婉见这问题问得古怪,不由看了步夫人一眼
只见步夫人面容扭曲,极其困惑,诚然,这两个的选项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老人见步夫人犹豫半天,方才哈哈大笑道:“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到底都是人性使然。”
乔晓婉见这老人并不说答案,反而出言讥讽,不由心中有些恼怒:“先生不了解女人的苦,所以才会这样认为。我们是来问卜结果的,还请先生直接说了罢。”
老人看着乔晓婉,目光如炬地盯了一会。可乔晓婉并没有感觉到胆怯,反而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着。
老人最终笑了一下,对乔晓婉道:“你我还会再见的。”
乔晓婉迷惑不解,愣道:“我不明白。”
可老人不答,又转向步夫人道,“你怀的是男孩……”
步夫人听了,紧缩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真的?先生说的是真的?真是太好了!”她顾不得乔晓婉还在沉溺在刚才老人的话中,使劲地摇晃着乔晓婉的胳膊,“小乔姐姐,你听到了么?先生说我怀的男孩!”
乔晓婉心里暗暗着急:这个步夫人,怎么一高兴就把我的身份说出来了。
步夫人见乔晓婉表情有变,当即反映过来自己失言,忙道:“如此多谢先生了,我们就此告辞。”
乔晓婉看老人全然没有害怕的样子,而是一切如初,不由有些纳闷:小乔夫人的名号如今已经传遍江东,这个老人怎么一点惊讶害怕的神情都没有?
她叫住步夫人,转而对老人说道:“先生可知道我们是谁?”
老人微微点头,道:“从你们一进门,我就知道了。”
“怕不是吹牛吧?”乔晓婉冷笑道。
“小乔夫人和步夫人的大驾,我是不会认错的。”老人咧嘴一笑。
这下,乔晓婉和步夫人一起呆住了。如果他知道乔晓婉,那是因为步夫人刚才说漏了嘴,可是他怎么会连步夫人都知道?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不,不可能的。乔晓婉才不会相信这些,她想了一下,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你是侯府中人,是不是?”乔晓婉的目光敏锐,紧紧地看着老人。她觉得,只有江东上层人物和侯府中人才能知道自己和步夫人的样子。这老人衣衫褴褛,定不会是什么达官显赫,可侯府中人,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乔晓婉想了又想,觉得他一定和侯府有关,因此故有此问。
老人摇了摇头,只是呵呵笑着。
乔晓婉心想:这人即便和侯府有关,此时也万万不会承认。她拉住步夫人道:“如此我们多谢先生了。”说罢,转身要走。
老人哈哈大笑道:“小乔夫人切莫派人回来找我,我说过,我们还是会相见的。”
乔晓婉不去听他胡言乱语,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然后和步夫人快步出了寺庙
步夫人一脸复杂的表情,既兴奋,又是一股难以置信的样子:“小乔姐姐,你博览群书,知道得多,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可以知晓过去未来的神仙么?”
乔晓婉用手指点了她一下脑袋,道:“你真是糊涂了,这人一定有侯府有关,虽然目前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可是我觉得这一切不会是这么简单。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我们认出来。”
步夫人愣了一下,缓缓地道:“我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乔晓婉道:“步夫人,我回去后立即派人给你找来华佗,我觉得医术总要比问卜之类的事情要靠谱得多。”
两人说着话,已渐渐走出院落。
早有几个侍卫在不远处等候着,乔晓婉决意到这事查个明白,她叫道:“你们几个,去把里面的老头带出来!给我问仔细了,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众侍卫一听,一起行礼道:“是!”他们随即纷纷冲了进去。
步夫人想说什么,可她见乔晓婉斩钉截铁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过了一会,侍卫们从寺庙里面出来了,领头的行礼道:“小乔夫人,这里面没人呀?”
“怎么可能?”乔晓婉看了步夫人一眼,可她发现步夫人同样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
刚才里面明明有个老人在里面的,现在怎么没了?
乔晓婉说道:“你们可曾搜查仔细了?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暗门地道之类的?”
“回小乔夫人,我们都找遍了,确实连个人影都没有。”侍卫禀报着。
乔晓婉知道他们不会说谎,做为侯府的侍卫,她对他们的专业性也是深信不疑,可这就是奇怪了,难道那老头还能按上翅膀飞了不成。
乔晓婉想到这,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是如此蔚蓝,比大海更加深邃和神秘。
“对了,小乔夫人,我们在神像下面发现了这个……还有,还有一些钱币。”侍卫拿着一张红布,呈交给乔晓婉。
“这……这不是我刚才给他的钱么?”步夫人看着钱币,失口说道。
乔晓婉看了一眼,那钱币确实是刚才步夫人送给老人的,可看样子老人离开时并没有把这些钱收下。
这人不是为财,那是为什么?乔晓婉百思不得其解,便随手拿起红布,道:“这又是什么?”
她仔细看了,却是几句话:
荡荡天门开,几人归去来。都念自身事,谁问天下安?
乔晓婉曾听那老人此前说过这几句话,现在她拿在手里,不由在心里又默念了几遍。
许久,她才缓缓地道:“今日之事,任何人不许泄露,一旦有外人知道,在场所有的人都得就地问斩。”
第184章 一百八十三无限温情()
众侍卫还从未听到过乔晓婉如此说话,开始时均是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纷纷惶恐地答道:“是。”
步夫人也是吓了一跳,低声问乔晓婉道:“小乔姐姐,这事有这么严重么?”
其实这事究竟严不严重,那老人到底身为何人,乔晓婉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有一种预感,预感这个老人好像与自己存在着某些关系。她不断地回想着老人的相貌,思索着老人的每一句话,并低头看着手中的红布。
乔晓婉想了许久,可依然没有答案。她只得暂时下令任何人不许透露此事,然后与步夫人一起下山,乘马车返回。
在路上,乔晓婉刻意地装作若无其事般,天南地北地闲聊着。
步夫人虽然觉得奇怪,可她也不敢细问乔晓婉,她此时坐在车里,心里也是一半兴奋,一半忧虑。兴奋的是,那个传说中问卜算命极准的老人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而忧虑的是,她担心这个老人的话在自己身上得不到灵验。
“小乔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叫来神医华佗。”步夫人依然忧心忡忡。
乔晓婉笑了一下,谁说算命可以让人更加踏实了?
“好好好,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乔晓婉嘴上故作轻松,可心里却若有所思。
两人回到侯府后,乔晓婉立即派人去请华佗。
可派去的人很快回来禀报,神医华佗云游四方,到处采药,此时不知道在哪里。
乔晓婉知道这个时代的郎中都有独自进山采药的习惯,只得下令,若有华佗的消息,就立即带他来见。
哪知这一等就是几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乔晓婉和步夫人一样,一起忍受着孕期带给自己的变化。
她低下头,无法看到自己的脚尖了;即便天凉得厉害,她也是浑身发热,不停地流汗;最尴尬的要数上茅房了,这种原本极其私密的事情,现在变成了“被人观赏”——吴太夫人担心她蹲下去后,再站起来,会出现眩晕的症状,于是派了侍女丫鬟在乔晓婉上茅房的时候,围站在她的身旁。乔晓婉感觉自己的头要炸了。
她天天照着铜镜,可却一天比一天害怕。直到有一天,她不敢再照镜子了,因为她发现站在以前的角度,眼前的铜镜已经容装不下自己的脸了。
乔晓婉吓得大叫,把周瑜和侍女们都惊过来了。
“娘子,你怎么了?”周瑜知道这个时候的女人十分脆弱,忙把乔晓婉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地摸着她的额头。
“公瑾,我害怕,我害怕我以后变不回去从前的样子了,你还会要我么?”乔晓婉把自己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
周瑜“扑”地一笑,他放开乔晓婉,仔细地看着她的脸,笑道:“娘子,我记得以前某人说过我,怎么会这么不自信呢?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乔晓婉哼道:“我是为了给你生孩子才变成这样,哪里是不自信了
。公瑾,我真的害怕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周瑜在她的脸颊轻吻了一下,道:“傻瓜,不要胡思乱想了。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娘子,而且,你现在也该知道,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孩子的娘……”
乔晓婉看着周瑜俊美的脸,他比以前更成熟,更有男人味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越来越迷人,而做女人的,就必须要接受十月怀胎、分娩生子的痛苦。
乔晓婉想起步夫人的那句话:“虽然我是女子,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是女子。只是,我希望我肚子的孩子是男子……”
她抬起头,问周瑜道:“公瑾,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周瑜笑道:“无论男女,我都喜欢。”
乔晓婉没有说话,因为她早知道周瑜会这样回答。倒不是周瑜好言安慰她,因为周瑜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所以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都可以接受。
“公瑾,我以前对生男生女一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但是就在刚才,我忽然想给你生一个儿子。”乔晓婉想了想,说道。
“哦?为什么?”周瑜的眼睛皎洁如月。
“我也说不好为什么,我只是觉得男孩会比女孩重要一些。”
“娘子,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谁说男孩会比女孩重要一些?我明白你的意思,生男孩就代表着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可是娘子,你知道么?我现在很烦这些强加在人们身上的观念枷锁。如果没有这些琐事,人们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追逐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如果没有这些琐事,人们就不必担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样会少了很多人间悲剧……娘子,你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无论男女我都不强求,只希望一切顺其自然,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如此我就谢天谢地了。”
乔晓婉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激荡起伏忽地变成风平浪静。她靠在周瑜的怀里,享受着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无限温情。
几天后,侍卫终于来报,说神医华佗回来了。
乔晓婉立即派人去请,并把步夫人叫来。
此时的步夫人也是容貌大改,原本清瘦靓丽的脸,现在变得黝黑发胖。可是她并不在意,依然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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