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因为这次疏忽,造成了公子差点没命,前天我又去了一趟,当时已经是人去楼空,据码头上的地老鼠说,他们在行刺公子的当天下午就已经走了。”
“根据这几天汇集的情况来看,他们分为两拨人,一拨在明处四处活动,掩人耳目,一拨在暗中行刺,公子放心,我们会挖出他们的老根。”
陈远宏点了点头,于天端来一个白色的小碟子递给了他,“公子,这就是他们暗算你的暗器。”
陈远宏把碟子拿到眼前,仔细的观看盘碟子中的牛毛针,针长一寸,细如牛毛,通体银白,这应该是一根纯钢打造的钢针。
以陈远宏的眼力,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针尾打制成三棱形,这样在高速中可以稳定定向,内部是空心的,里面应该就是藏毒药的药室,针的做工简直是巧夺天工,精巧绝伦。
按照自己当时中毒的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一种神经性毒素,自己的解药不怎么对症,接下来几天估计很难熬。
三天里,陈远宏在鬼门关里里外外徘徊。
针上的毒物药性猛烈而霸道,一阵阵周期性挥发,一次比一次强烈,陈远宏所承受的痛楚,也是一阵比一阵凶猛。
高烧令他口干舌燥,口腔和喉咙里像着火了一样,筋骨肌肉猛裂的抽紧收缩,痛彻心肺,痉挛几乎抖散了他的骨格,昏而后醒让他的神魂在天堂与地狱之间飘荡。
陈远宏凭藉的是一些并不对症的药物,与忍受精神和肉体上的痛苦的耐力,还有坚强的求生意志,他在心中不住的告诉自己,你不能就这样死掉,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于天任千他们真的是辛苦,三天三夜在床边照料他,不断地给他用冷水抹身,不断灌他大量的冷开水,喂他一小碗一小碗的肉汁,以加强他的体力,不断拍揉他抽紧的骨骼肌肉,压迫胸腹帮助他呼吸。
就这样折腾了四天四夜,所有人都疲倦的快倒下了。
痛苦的浪潮终于像退潮一样退去了。
可爱的阳光,从窗外透入这充满异味的卧室,陈远宏从连续不断的恶梦中醒来,赤裸裸的身体全是冷汗。
眼前出现罕有的光明,这几天仍然朦胧的视力恢复了,他看到了阳光,看到伏在床边的于天,沉睡得像个流着口涎的婴儿。
他感到口渴,但不忍叫醒困极睡去的于天。
虚掩的门悄悄地打开了,任千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陈远宏轻轻的做了一个喝水的动作,任千点了点头,倒了一碗凉白开给他。
卧室中非常安静,他伸出手,接过水一饮而尽,把碗递给任千,挥了挥手,任千轻手轻脚的掩门而出。
他握了握拳,伸了伸手臂,不错,可以活动自如了,但由于大量的失水,手上肌肉瘦得见骨而不见肉,瘦得苍白难看极了。
能活动自如,陈远宏心中一定,闭上深陷眶内的双目,他陷入沉思境界。
前情往事纷至沓来,所有的情景在他的幻觉中—一的重现,像是真实的,记忆是那么的清晰,感觉似乎更为敏锐,一切的变化如在眼前一般,一举一动清晰地在他的脑帘中幻现,巨细无遗。
明末的天灾人祸,接近三亿人口到我大清定鼎还剩不到一亿人,所有人被迫剃发易服,从文明社会进入了奴隶社会。
直到tg出现,国人才摆脱了噩梦般的境况,一个伟人在天安门前庄严的宣布,中国人从此站起来了,前辈们勒紧裤腰带,肩抗手抬,吃尽了所有的苦头,饱受白眼与委屈,终于在一片废墟上建立起了繁华盛世,在此之前,甲午海战,八国联军,日本的侵略,所有不平等的条约。“你们。”他睁目大叫。
“哎呀!公公子。”于天惊跳而起,任千推门抢入。
陈远宏抬头看着两人,口中说道:“小天,任千!”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他脸上吓人的神色消失了:“你们在家里做农活,闲时打点零工,一年赚多少银子?”
“哦!放勤快些,不乱花一文钱,一年攒三五两,家里面勉勉强强可以活下去。”
任千又给他倒来一碗水:“家里面种的地,就算是积蓄了,三年五载,我就可以买牲口打水井,以后即使再闹灾,或许能撑过一两个荒年。”
“你觉得这样过得下去吗?”
“是的,公子爷。”任千脸上有异样的神采:“我认真干活,每年回家看一趟,活得安心,活得有希望,苦虽然苦,但也满足了。”
“哦!愿天下所有良善勤劳的人,永远平安快乐!”他由衷地说道。
但他的心中,却感到沉甸甸的。
他活得不平安,也不真的快乐。
因为他不甘心,他不以为活得心安就可以快乐。
他与这个时代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心境也就有了很大的差异。
这天晚上,陈远宏坐在书桌旁,开始绘制记忆中的沿海平面图,这样让人看得更直观,也更容易懂。
而丰都的极乐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名字,在今晚却传入了丰都鬼母李琼花耳朵内,让她永世难忘,并且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丰都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城,春秋时称“巴子别都”,东汉和帝永元二年从枳县划出单独设县,定名为“丰都县”,至今有两千多年历史。
在丰都城北的一座小山谷里,修有一座占地面积广,气势恢宏的大庄园,这里就是弥勒教的四川总坛,佛母李琼花给它取了一个响亮的名号,极乐宫,她又自称为极乐宫主,意思是,‘无生老母,极乐升天’。
第97章 佛母()
在庄园的正中心,有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荷花池,中间有一座水阁,水阁很大,有三层高,建在池中心,一座七八丈长的拱形桥与岸上相连。
上层是传统的八角形,外侧有曲廊雕栏,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对角双并式花厅,和一座书房兼起居间,与四间叠错的雅室,布置颇具匠心。
每一角檐下,都挂着一串银制的小风铃,夜风轻拂,风铃发出间歇性一阵阵轻柔的悦耳清鸣。
厅内铺了红软精秀的矮锦墩,织花的玉浦团,雕花漆金的狮足案,这比一般王侯贵胄之家,那些高大威严的建筑雅致多了。
四间雅室各自独立不相毗连,门外垂挂珠帘,门其实不算门,而是从中拉闭的褶叠蝉纱,从外面往里看,珠帘隔断了小部分视线。
折叠的蝉纱并不是透明的,也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因此所看到的房内景物,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另有一番情调意境。
这样一来,里面的人,是可以看清房外大部分情形的,房里面摆设装饰同样的奢华,只是多了一张用锦绣绣成的矮脚胡床。
厅角的一盏宫灯,发出柔和的光芒,这上面的每一件家具,都发出醉人的幽香。
每一间雅室内,都点有一盏高座纱灯,光度反而比花厅明亮,因为花厅的面积比雅室大五倍。
计管事计傍晚饭之后就一直在拱形桥边等待,他今天得到了佛母的召见,此刻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揣揣不安。
他一直闭着双眼,尽量的摒除脑袋中杂七杂八的遐想,不断的平复自己的心情,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旁边传出脚步声,一串犹如银铃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计执事,请随我来。”
他深深吸入三口长气,调和了呼吸,情绪逐渐稳定,他跟着一个青衣小使女走向阁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悠长的传呼声:“计执事计傍到。”
走进阁门,经过一楼大厅,一位红衣小丫鬟,领着他缓步走上了二楼,这是一座形似阳台的华丽大厅。
两面是木板壁,前面是雕花扶栏,几上有盆景,长案上有酒有菜,两端是虎皮交椅,椅和案皆靠扶栏张设,地板铺有织金红毯,这座阁楼的奢华让他目不暇接。
当他登上顶楼时,更是让他瞠目结舌,这是一座大得不能再大的大厅,大厅灯火辉煌,高高矮矮共有一百二十盏大宫灯,再加上六十盏聚光的所谓镜灯,把下面照耀得如同白昼,整座大厅异香扑鼻,让人闻之若醉。
“奏乐!”有人叫道。
云板铿锵,丝竹齐鸣,金钟悦耳,百十件乐器奏出悠扬的升平迎宾乐。
计傍在大厅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感觉到自己手足无措,他这一辈子,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礼遇。
大厅中央是个大红圆形舞池,足有五丈圆径。
舞池前面,是一张巨型的堆锦云床,在云床中间,慵懒的坐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女人,她美得令人屏息。
粉脸桃腮,肌肤晶莹吹弹得破,那双勾魂摄魄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令男人心醉神摇,身穿盛妆,火红色红衫、黑褶裙,白色的坎肩黑色的鸾带、梳的不是这个时代妇女的花毡,而是朝天髻,戴了两朵一红一黑的玉花环。
整座大厅香风中人欲醉,满殿生香,她在璀璨的灯光下,像是一朵火红的牡丹花,一颦一笑,都让整座大厅活色生香。
女人的胸前,亮晶晶地戴了一个用奇大上品红翡翠雕成的弥勒佛,她左手边十二名身披蝉纱,粉弯雪股若隐若现的绝色美女,右手边是十二名目目若朗星,唇红齿白,脸白如玉的英俊少年。
床前,一张铺绵长春凳,然后是漆金雕花长案,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干果奇花,一杯一筷一碗皆是顶级白玉制品,盛菜的也是金盏银盘。
左侧不远处,是六十名女乐,供奔走的是二十余名小童。
“止乐!”有人大叫,乐声停止,满室皆静,无一丝杂音。
“你就是计傍?”这一声如同天籁,李琼花随口问道,她背靠在一男一女的怀中,脸上有笑意:“说说吧,汉中分坛究竟怎么回事?”
计傍看着那双犹如深潭似的眼睛,他莫名的有些心虚,低下头,摒弃脑中杂乱的思维,开始从头讲述起来。
“小优,把你得到的消息,和计执事对一对,看还有什么遗漏?他身后一名英俊的少年口中答应道。
片刻后,两人把所知道的信息,详尽的复述了一遍。
李琼花那双葱白如玉,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搓揉着胸前的翡翠弥勒,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么说来,我侄女和三姑她们,都是死在这个小辈手上啰。”
“是的,花姐。再加上汉中分坛,我们与这个小贼可以说不共戴天。”小优接口道。
“你见过那个陈远宏吗?”
“属下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哦,陈百川在干什么?为什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观察使说他要在汉中见机行事。”
“这么说来你临阵脱逃了哦!”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计傍的心中一颤,他双腿一软,跪地如羊,抬头哀声说道:“请佛母恕罪,请佛母恕罪,这是观察使让我。”
“小优,本教教规,临阵脱逃者,该当如何?”
“禀花姐,临阵脱逃者死,家小贬为贱役,永世不得翻身。”
计傍抬头望着李琼花那笑面如花的脸,耳中听着让他寒彻入骨的话,他心如死灰。
他浑身像被掏空了一样,软绵绵的的倒在地上,口中不住呐呐的说着什么?他心里明白,自己被陈百川算计了,他就是一只替罪羊,用来给佛母当出气筒用的,无怪乎刚刚在门口听到的迎宾曲,如此奇怪,其实是一首给他送葬用的曲子。
他在被拖下去的这期间,耳中隐隐约约的听到,“小优,传下话去,让所有人都紧盯这个小贼,在恰当的时机,就可以实行擒龙计划了。”
第98章 大殖民时代(上)()
因为养伤的原因,陈远宏在在太白客栈住了差不多十天了,店老板陈西全一直没有现身,直到今天牙人拿着太白酒楼的房契来找他签字画押。
陈远宏才知道,在自己被暗算的当天,陈西全一家就消失了,而现在太白酒楼已经属于他的资产了,晚上他邀请大伙在酒楼大开宴席,以报这些天来大家的照顾。
柳世海夫妇包了一家独院,来的人真不少,男男女女加上车夫,人数超过二十大关,由于有女眷,所以除了店伙之外,闲杂人等不许进入,院口有随从挡驾。
他的两个儿子也在养伤,陈远宏自己在养伤期间也不好去贸然打扰他们,今晚大家正好聚一聚,互相认识认识。
梳洗了一番,掌灯时分,陈远宏带着钱森、余天、任千和和其他十一位队长,出现在楼上雅座。
他请柳世海夫妇上座,他陪座左边,他们的两个儿子座右边,两兄弟相貌随母亲,长得剑眉虎目,高大魁梧,年轻英俊的面庞显得活泼生动,脸色如古铜充满健康的神彩,穿的是墨蓝色长袍。
三人互换了年庚,二人岁数都比他大,陈远宏称他们为兄,柳世海夫妇也改口叫陈远宏世侄,双方的关系又拉近了一步。
二楼大厅里摆了三桌,他们这桌有八人,其余男人一桌,女人一桌,酒酣耳热之际,兄弟两人向陈远宏诚恳道歉,因为他们当初在酒楼上发射了竹筷,制造了混乱,陈远宏一笑略过,两兄弟也会意的不再提起。
“贤侄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侄准备在这码头上成立一家货站,再寻个地方,建一座造船厂,准备成立一支船队,不久的将来还要出海。”
“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世伯的支持。”
“老夫义不容辞,可是那些官老爷不好打发呀!”
“伯父不必担心,过一段时间小侄也会有一个官身,官面上的事情就交给小侄来办,其他事情就劳烦伯父了。”
“能给我仔细说说吗?陈远宏笑盈盈的说道,不急,等明日到了褒城县黄家,我会为伯父和兄长详细说明。”
柳四海的随从们,和陈远宏的属下拼起了酒,整个雅间热闹喧天,划拳劝酒声不绝于耳。
陈远宏他们这一桌丝毫不受影响,大家也在高声谈笑,谈些沿江两岸的趣事,和江湖上的辛密见闻。
楼梯响处,上来了两男一女,由店伙计带领着,领头的是一位穿蓝色蜀绸长袍,风流倜傥的英俊公子哥,头戴宝蓝色的头巾,大眼睛亮晶晶,齿白唇红,红通通的脸颊,那美好的五官,怎么看也不带一点头巾味,比那些貌美如花的大姑娘还要标致。
另两人青布劲装,外面披了黑色长披风,腰间有四寸宽的皮护腰,一人背着一把怪兵刃九合金丝天王伞,另外一人手提一根熟铜棍。
两人相貌相似,八成是一对兄弟,年约三十来岁,粗壮、高大、狰狞、骠悍,像两尊门神,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傲岸,真像是具有超凡身手的武林豪客。
“来四色下酒菜,两壶酒。”其中一人向引他们就座的店伙吩咐:“米饭稍后再说。”
“好的,小的这就下去吩咐厨下准备。”店伙和气地点头:“那一种酒。”
“不要烧酒,来淡一点的。我家公子爷不能喝烈酒。”一人盯着公子爷怪笑道:“菜也要清淡一点的,太油腻了不好。”
店伙含笑离开,公子爷的目光,先扫了全楼一眼,最后回到对桌的陈远宏脸上。
陈远宏也含笑看了她一眼,笑得有点邪邪地。
“你笑什么?”公子爷突然用标准的官话问,声音悦耳,但神色却不友好:“有什么好笑的?”
“码头上的汉子,很少有喝淡酒的。”陈远宏信口说道:“冬天的菜,清淡的真不好弄,厨房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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