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昌宗抬头看向朱栩,朱栩微微摇头,目光落向前面的朱由检,道:“信王皇兄,你怎么看?”
朱由检一怔,还是站出来向朱栩道:“启奏皇上,刑部尚书倪大人有办法。”
倪文焕早就在信王府谈论过此事,闻言出列,道:“启奏皇上,臣认为,而今不止盐价,米价粮价等,凡是关乎百姓之物价都在飞涨,不法奸商囤货居奇,哄抬物价致使民不聊生,物议沸腾。臣建议,在户部新设物价司,严控事关民生之物价,各地官员考核也纳入吏部考评。旦有不法者,严厉惩处。”
满朝大臣都是一楞,他们分明讨论的是盐政之事,现在居然偏移到了物价,偏偏这件事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容不得他们反驳。
朱栩看向顾秉谦,道“内阁怎么说?”
顾秉谦是一头老狐狸,虽然看不出具体,却也在猜测,此事多半是皇帝与信王两人的双簧。
他站出来,不动声色的道“臣早有此意,当可施行。”
朱栩点头,道“好,那户部,吏部审议,拟出条陈来,交由内阁审核,明发天下。”
“遵旨!”
傅昌宗与周应秋两人同时站出,躬身领旨。
两人退回后,悄然对视一眼,都嘴角含笑。
朱栩看了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大臣们,道“下一个……”
“皇上!”突然间,杨涟迈出一步,大声道:“皇上,此番盐价高企迫在眉睫,臣认为应当尽快开放盐禁,以平抑盐价,望皇上恩准。”
杨涟的站出来,如同信号一般,
东林党人接二连三的站出来,从朱栩那看去,近乎是笔直的一条线。
“臣赞同杨大人之言。”
“臣附议。”
“臣赞同。”
“臣附议。”
信王一看,脸色也沉了下来。在他看来,大臣们如此逼迫皇帝实在不是臣子所为。
顾秉谦抬头看了眼朱栩,低着头走出来,声音苍老有力道:“启禀皇上,臣认为,盐禁也该尽快开启,否则盐价难平。”
朱栩看着顾秉谦,眼神微冷。
顾秉谦低着头看不到,但心里也忐忑。不过,银子收入囊中,加上此番确实关乎国事,在他看来,朱栩不会对他有所怀疑。
顾秉谦说完,魏广徽也站出来,朗声道:“皇上,臣也认为,盐政不可耽误,应尽早重启,不可误了夏盐。”
“臣认为顾阁老所言甚是,应当尽早开放盐禁。”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随着杨涟,顾秉谦站出来,党羽纷纷列队而出,井然有序,这次不是十几二十人,而是大半朝堂!
朱栩目光一扫,居然足足有近百人!
剩下的,要么是中立的,要么就是信王的,属于朱栩这个皇帝的唯有三人,傅昌宗,周应秋,赵晗。自然,倪文焕,王绍徽这两人现在是‘卧底’不算。
信王回头看着满朝文武,一股怒气涌上胸口,目中闪过一道厉色。
傅昌宗,周应秋等人也眉头皱起,近乎大半朝臣要求开放盐禁,那也就表示朱栩要推新盐政的阻力比预想的还要大!
朱栩双手敲击着桌面,目光环视一圈,暗道‘看来,得下点猛药了。’
他微微仰头,刚要开口,有内侍出现在大门,匆匆向前跑来,大声道:“启禀皇上,叶大学士在宫外求见。”
朱栩的话硬生生的被堵在喉咙,眼神也眯了起来,旋即微微一笑,道:“宣!”
朝堂上大部分人都心惊然后变色。叶向高再次进京就表示他决心出仕,他一旦复出,自然要有很多人挪位置,对于现在泾渭分明的朝堂来说,除了东林党,没有人喜欢。
最为担心的就是顾秉谦,叶向高复出,就意味他这个首辅要挪位置。现在不由得有些后悔,今天小小的不顺皇帝心意。
孙承宗抱着笏板,一直都极力避开党争,他在朝堂上也极少开口。但听到叶向高回来,他也忍不住的皱了皱眉。叶向高如大部分东林人一样,主张放弃辽东,全力守住山海关,集中精力处理好内务。
这与他的想法完全不同!
叶向高大腹便便,六十多了,从宫门迈进来,缓步向大殿走来。
满朝文武君臣都目光注视着叶向高,他巍峨不动,从容自如,走到前面,抬手道“臣,叶向高,拜见皇上,吾皇万死!”
朱栩看着一身太傅服饰,尊贵无比的叶向高,笑容满面的道“太傅平身。”
“谢皇上。”
叶向高缓缓平身,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折子,道:“臣虽远离朝廷,却不敢忘忧国,臣总结朝政十三疏,望皇上恩准。”
曹化淳已经走下去,拿过折子呈上来,朱栩道“念。”
曹化淳一顿,打开折子,对着下面道:“国政之失有十三:第一,吏政之失,第二,盐政之失……第十三田政之失。吏政在于施而不行,盐政之失在于法而不当,上行下效……”
洋洋洒洒数百字,在朱栩看来,通通都是大道理,毫无具体解决的办法。
曹化淳话音落下,杨涟上前一步,道“臣认为叶阁老所说甚是,理当允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东林党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比杨涟的时候更加热切,声音更大,人也更多。
叶向高在内阁待了十几年,他的威望远不是杨涟可比的。甚至是很多中立的大臣,这个时候也纷纷站出来,近乎是整个朝堂,横跨诸多朋党。
叶向高的折子里虽然谈了十三疏,但目前朝野上下最关心的都是盐政,所以,这个折子,还是要求朱栩开禁盐政的。
朱栩看着下面附议的众人,心里也倍感压力。
‘看来,猛药还不够,得放大招了。’(。)
第二百零二章 一波又一波()
满朝文武,除了孙承宗以及朱栩的几个人,几乎都站了出来。
开放盐禁!
朱栩眯着眼,拿起手边的茶杯,看了眼曹化淳。
曹化淳微微躬身,抬起头,目光看向大殿上,少数几个还站立在原地的人,最后落在了王绍徽身上。
王绍徽立即明了,站出来道:“臣据本弹劾内阁辅臣魏广徽,收受盐商贿赂,克扣盐引,与盐商,各地提举司,转运司合谋,侵吞盐税,私挪盐场,望皇上明察!”
“放肆!”
魏广徽脸色大变,猛然转身,向着王绍徽大喝道:“胡言乱语,你可知当朝诬陷朝廷重臣是什么样的大罪!”
王绍徽巍然不惧,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看向上面,大声道:“皇上,大理寺接到众多原告,并且转呈刑部,顺天府,已初步查实。”
他话音一落,倪文焕出列道:“回皇上,刑部已捉拿一名内阁文书,从他身上得到了众多线索与证据,稍后一旦查实,并有详细奏章呈报。”
赵晗也站出来,手持笏板,躬着身道:“回皇上,顺天府得大理寺、刑部传报,在盛源客栈拿到一名盐商,查没现银三十万两,银票一百三十万两并有来往账簿。此人自称那是沈鲤后人,还未查实,未曾奏报。”
‘盛源客栈’一出,坐在最上面的朱栩,明显感觉到了大殿内静了一分。
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了魏广徽身上。
魏广徽老脸上冒出冷汗,眼神闪烁不停。现在人证物证都在别人手上,狡辩已经没用了。
他心里万分不甘,却也知道声名尽毁,不顾头上的冷汗涔涔,一咬牙跪在地上大声道:“皇上,此事并不是臣一人所为,乃是户部侍郎傅昌宗从中穿线,望皇上看在臣举告有功,从轻发落!”
这句话落下,大殿里更加安静了。
谁不知道傅昌宗是皇帝的亲舅舅,这魏广徽当众认罪,然后举告要求从轻发落,实际上,就是明目张胆的要挟,裹挟圣意!
傅昌宗却神色不变,站出来向朱栩道:“启禀皇上,此事详细,臣早已经告知信王殿下。”
信王眉头皱了起来,这件事傅昌宗确实给他隐晦的说过几句,这也是他让倪文焕,王绍徽暗中调查的原因,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迫不及待的在这个时候揭发出来。
不过既然已经坐实,他心里也一股怒气涌进胸口,站出来沉声道:“回禀皇上,此事臣确实知晓,也是臣命两位大人调查。”
信王此话一出,朝堂上的人都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信王殿下对盐政的弊端难以容忍,还是要拿魏广徽立威,确立在朝堂上的地位?
哪怕是叶向高,顾秉谦,孙承宗等人都是变色,目光隐晦的打量着信王。
朱由检微弓着身,神色不变,任由满朝文武猜疑不定的目光落在身上。
朱栩嘴角微翘,眼神冷厉,猛然大喝道:“来人,革去魏广徽一切官职,即可打入天牢,命东厂抄没魏府,严查一切党羽!”
“遵旨!”
曹化淳答应一声,他此刻节制东厂,一挥手,一群锦衣卫涌出,将魏广徽给拖了出去。
在魏广徽一出殿门,有大臣立即醒悟过来,连忙上前奏道:“皇上,朝臣勾结盐商上下其手,理当严惩。只是盐政之失迫在眉睫,还望皇上开启盐禁,尽快命户部,各地提举司,转运司放出新盐,以平抑盐价,还百姓安稳。”
不少人都瞥了眼信王,又陆续有几个人站出来,意见大同小异。
朱栩这一棍子敲下去还是有效果的,敢站出来的已经少了很多,叶向高,顾秉谦不出声,杨涟也没有再站出列。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看向朱由检道“信王,你怎么看?”
朱由检再次出列,拿出折子道:“启奏皇上,臣对纲盐法与内阁,六部诸位大臣商议过,检讨利弊得失,奏请皇上圣断。”
曹化淳快步下去拿上来,朱栩淡淡道:“念。”
曹化淳已经驾轻就熟了,拿起折子便念了起来。
“盐政之失有八,一,盐引之失,二,提举之失,三,转运之失,四,盐商之失……”
朱由检这道折子洋洋洒洒八百多字,大部分都是朱栩的意思,传到朱由检这自然夹杂了一些私货。
朱由检,傅昌宗,周应秋,包括赵晗,倪文焕等人也都是知道的。但除了他们,满堂大人们全都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听信王折子的意思,不但要重新整顿盐场,还省去了户部的盐引,接着裁撤提举司,转运司,将世袭罔替的盐户也给免掉,这哪里是检讨得失,分明就是将整个盐政推倒重来!
户科给事中站出来,大声道“臣反对!盐政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夏盐在即,万不可大动干戈!”
巡盐御史也出列,道“皇上,盐法施行两百余年,祖法不能擅动,盐政一应官员大部分都是世袭罔替,若是大改,恐引起朝野不安,望皇上三思。”
都察院御史也出来了,沉声道“皇上,虽偶有贪官污吏,但实属少数,臣认为不能讳疾忌医,我大明正值多事之秋,望皇上慎重,切勿鲁莽行事!”
刑部尚书倪文焕出列,道“皇上,臣赞同信王之议!”
大理寺卿王绍徽也站出来,道“皇上,臣附议。”
信王也有了几个人,一连七八都赞同,附议。
朱栩见杨涟等人没有说话,便看向顾秉谦道:“内阁怎么看?”
顾秉谦此刻心惊胆跳,魏广徽与他乃是同党,尤其收受沈鲤之孙的贿赂,不远处还站着随时要将他拱下台的叶向高,他唇干舌燥的站出来,硬着头皮道:“臣赞同信王之议。”
魏广徽倒台,内阁就剩下了顾秉谦与专注军务的孙承宗,所以,顾秉谦的声音自然就更重了。
朱栩点点头,转头看向叶向高,微笑道“太傅,你说呢?”
叶向高刚刚重履朝堂,还有些不太适应。他之前的朝堂,虽然东林党一家独大,但内里山头林立,凡有要事无不相互攻伐,吵闹不休,如此的‘就事论事’,还真是令他惊奇。
他眉头紧拧,此事关乎太大,单单裁撤数百年的转运司,提举司就会引起朝野巨大震动,他站出来,稍作思虑道:“皇上,老臣认为,盐政之事,宜缓不宜急,宜稳不宜乱。”
还是反对咯。
朱栩颌首,又转向杨涟,道:“杨先生,你怎么看?”
先生这种词,在私底下是一种敬称,尤其是皇帝称呼,自然是万分敬重之意。但在朝堂上,那就不止是敬重了。
杨涟心神激荡,站出来脸色都有些红,奏道:“皇上,臣认为……信王殿下所奏……有可取之处。”
这就是中立,两边不得罪了。
朱栩点头,到了这个地步,总算打个平手了。
‘是时候了。’
朱栩心里暗道。
他心声落下,门外传来内侍的大声奏报“启奏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求见。”
朱栩嘴角笑意一闪,大声道“宣!”
骆养性觐见,众多大臣们都是眉头微皱,心里忽有不好预感。
骆养性大步进来,单膝跪地道:“皇上,臣奉旨督查盐政,特前来复禀。”
曹化淳快步走下,将骆养性的折子递上来。
朱栩淡淡道:“念。”
曹化淳微微躬身,打开折子道“……据臣所查,各地转运司,提举司,盐场,贪污甚重,有官员院藏白银五十万,有盐户购田百顷,盐税之流失,尽皆被贪污,火耗奇少……”
曹化淳话音未完,朱栩猛然一拍桌子,沉声道:“传旨,裁撤提举司,转运司,一应世袭罔替,均交由内阁妥善处置,准信王所奏,即刻起,一应事宜皆有信王处置,任何人不得异议!”
“遵旨!”
信王,顾秉谦,孙承宗等人站出来,躬身领旨。
满朝文武如同被敲了一记闷锤,噎的说不出话来。
收拾完盐政的事情,朱栩长吐了一口气,看了眼眼前的条陈,道“第二项,传。”
曹化淳身体一挺,大声道:“传朱常润、朱存枢、朱审烜、朱以派觐见!”
曹化淳话音落下,朝臣们这才反应过来,盐政之事已然尘埃落定了。
信王是长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瞥了眼身后的倪文焕与王绍徽等人,微不可查的交换眼神。
顾秉谦偷偷的看着上面的朱栩,头上有着细微的冷汗,心底已经在暗自琢磨,下朝之后是尽快善后,还是第一时间进宫请罪。
孙承宗眯着眼,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至于杨涟,则是心底松了口气。他夹在盐政、大义以及与皇帝的师生情谊之间,现在总算是熬过去了。
其他的大人们,尽管有些人还是极度不甘心,但是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只能憋闷着继续廷议。
在朝臣们的心思复杂中,平王领着朱存枢、朱审烜、朱以派三人穿着各自爵位朝服,大步从门外走来。
“臣,朱常润(朱存枢、朱审烜、朱以派)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栩笑着摆手,一副家里人应该和气模样道:“都平身吧。”
平王也笑容满面的抬手,道:“是皇上。”
朱审烜上前一步,举着折子道:“臣代秦王,晋王,鲁王三王上奏,朝廷国库空虚,愿削减三王俸银,并献上金银万两,以解朝廷之难。”
朱审烜的话音一落,朝堂上的大臣们顿时嗡翁响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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