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麻,蛮不讲理,她心里慌的厉害,不由得拉着身边妹妹的手,道“妹妹,我们真的要去南人的汗帐吗?”
海兰珠今年二十八,布木布泰二十五,两人都风韵少妇,各有千秋。
布木布泰倒是沉着,微笑着道:“姐姐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海兰珠这才稍微宽心,她前夫经常虐待她,令她胆子特别小,拉着布木布泰的手,轻轻嗯了声。
布木布泰虽然话是这么说,心底却很忧虑,明朝在厉兵秣马,拼命训练,那么庞大的一个国家,人口,粮食都不是他们可比的,真的能如大汗所说,他们还能回到沈。阳吗?
没有多久,一队骑兵打马飞奔过来,迎接她们入关。
海兰珠紧紧握住布木布泰的胳膊,越是靠近长城,她心底越是不安。
布木布泰倒是学足了明朝礼仪,一板一眼的与那骑兵小队长交谈,然后由他们护送着入关。
七八岁的小男孩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浑身都忍不住的抖个不停。
他是黄太吉的第四子,叶布舒,下面只有一个弟弟,豪格死了,只能他来做这个质子,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这次去南方,多半是有去无回,因此害怕的要命。
一行人,缓慢的向着土木堡行进。
信王妃头已经包扎好,被张太后派人送回了信王府。
信王妃来到堂里,朱由检一见就脸色微变,上前关心道:“没事吧?”
周王妃噗通一身跪地,凄然道:“臣妾愚笨无用,未能帮到王爷!”
朱由检神色白了白,扶起她,轻声叹道:“这件事无关你的,是我与皇上的政见不合。”
周王妃站起来,眼中含泪,她感觉他们信王府的末日就要到了。
朱由检是一个刻板的人,处处都是模仿先贤,这一刻难得的温柔,擦了擦王妃的脸,笑着道:“不用那么担心,我们只是中兴大明的想法不同,没有到非杀我不可的地步,不用担心。”
周王妃心里还是害怕的很,眼泪忍不住的扑朔落下,猛然间又道:“对了,皇上猜到有人教王爷,让王爷将那人打发的远远的。”
朱由检脸色微僵,旋即道:“嗯,大师已经走了。”
信王妃这才心里稍轻,她能感觉到,这次后宫里也不太喜欢她了,日后信王府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六部的报纸还在试运行,改名为‘景正朝报’的报纸,第二天登的是户部尚书傅昌宗的文章。
其中阐述了户部将税权分离的好处,户籍,田亩等景正新制,最后才话风一转,提及了‘士绅纳粮’。他说是各地巡抚提议恢复太祖祖制,不过朝廷再三商议,决定‘火耗归公’,减轻天下人的负担。
虽然在京城早有这样的传闻,可朝廷报纸言之凿凿,还是第一次,自然在京城掀起了一番‘争议’。
“向士绅收税,荒唐,古之未有!”一个中年人,愤愤不平的拍着报纸。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得志,眼神都是怒火。
一个脸色苍白,明显酒色过度的年轻人,血丝满眼的跟着冷哼道“不错,若是士绅纳粮,与普遍百姓有何异?”
“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不纳粮,不干那低贱之事吗?”
“你们知道吗?现在全京城在议论此事……”
“各省巡抚提议,是哪个巡抚提议的,我要当面与他对质一番!”
“你不是看到了吗?人家说的是‘太祖祖制’,你对质什么?”
“我我……”
“这都两百多年过去,如何还能再谈‘祖制’?当因时制宜,岂能刻舟求剑!”
“对对,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去找他们对质一番!”
读书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有的时候非常坚持原则,有的时候又非常容易变通。
京城里议论声越发的浩浩荡荡,最终演变成前往户部要求‘释疑’的反对大军。
景阳宫内,朱栩与左右二位次辅正在商讨政改。
毕自严手里拿着一本手札,道“皇上,政改的大部分议程都能通过,不过还有几个小问题。”
“说。”朱栩看着他道。
“第一,”毕自严低头看了眼手札,道:“是关于军户,第二,是关于勋贵,第三,荫封……”
正说着,突然间刘时敏快步从侧门进来,向着朱栩道“皇上,一百多人围了户部,傅尚书出不来了。”
朱栩眉头一挑,道:“什么事情?”
刘时敏头上还有一些细汗,颇为紧张的道“因为‘恢复祖制,士绅纳税’,今天轮到傅尚书登报。”
朱栩笑了笑,道:“户部算什么,朕这皇宫不是也被堵过……”
他还没说完,刘时敏就抢先道:“这次不同,有不少人带了棍棒,强闯了进去,巡防营已经紧急派人去保护,听说傅尚书还被打伤了。”
朱栩眼神微变,接着沉着脸,没有说话。
第五百六十四章 宣魏忠贤进宫()
毕自严与孙承宗也都神色凝重,如果只是单单围堵户部也就算了,冲进户部打砸,还打伤户部尚书就不一样了,毕竟户部尚书乃是皇帝的亲舅舅!
罪名扣的严重一点,诛九族都算是轻的!
朱栩想的就更多了,这是‘士绅’阶层的初次反弹,只怕以后会更厉害。且,这个是无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毕竟‘士绅纳税’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去年要在西南试行就传了出去。
朱栩眯了眯眼,他嗅到了一点阴谋的味道。
毕自严心里一突,连忙道:“皇上,此事交由刑部彻查就是,冲撞之人严惩即可,在此关头,不当再有大动静!”
孙承宗反应过来,跟着肃色道:“皇上,望请三思,暂息雷霆之怒!”
朱栩笑了笑,道“二位大人放心,朕没打算做什么。政改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你们说的几样留着,朕南下的时候,逐个解决。”
若是寻常,只怕要讨论个把时辰,皇帝现在就要将他们打发了,显然是下了决心,毕自严神色凝了凝,继续劝道:“皇上,这件事……”
朱栩摆手,笑着道“朕给你们保证,政改没有完成,那些大人们没有离京,绝不做什么,行不?”
皇帝越是这样说,让两人越发的不安。
毕自严与孙承宗对视,皇帝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们也不能再继续说什么,何况只要政改能顺利完成,日后有再大事情也能腾出手来应对,都压着心里的紧张道:“臣告退。”
朱栩笑着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待两人一转身出门,朱栩目光骤冷,看向曹化淳道“宣魏忠贤进宫!”
曹化淳感觉皇帝隐藏着的怒火,小心的他看了他一眼,躬身道“是。”
曹化淳从侧门离开,朱栩压着一肚子火的看着门外,双眼都是冷漠之色。
口口声声都是为国为民,到了他们为国为民的时候,哪怕只是牺牲一点点,就哭天抢地,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本来他有心缓一缓,给天下士绅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他决心一次性解决,多大的风浪都要弹压下去!
刘时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里也不安,皇帝每次发怒,都是惊天动地,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人倒霉,只是希望不要影响国政才好。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一个小太监从西侧门无声的进来,在刘时敏耳边低语了一句。
刘时敏挥手将他退下,转身道“皇上,建奴的使者,布木布泰,海兰珠等人到了,是否接见?”
朱栩眉头皱了皱,道:“不见,给她们在宫里安排地方先住下吧,有空朕再召见她们。”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理会黄太吉了。
魏忠贤进宫的一路上,不时有东厂在给他汇报户部的事情,到了宫门口总算有了大概,心里暗松口气,这才整理着衣服,神色幽肃的进宫。
他近来都是小心翼翼,皇帝的的心思越发叵测,他猜不透,只能谨慎做事。
到了御书房,他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朱栩,见他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奏本,心里微沉,迈步走了进去。
“奴婢参见皇上。”魏忠贤一板一眼的行礼,一个动作,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朱栩扔掉手里的奏本,淡淡道:“户部的事情查清楚了?”
魏忠贤稍微起身,道:“是,都是被罢官,或者致仕的旧官吏,还有就是些没有功名的士子,背后……暂没有发现有人主使。”
朱栩随手又翻起一般奏本,头都没有抬,淡淡道“说是没有主使,也可以说都是主使,这主使到底有多少,你能算得清吗?”
魏忠贤有些听不明白朱栩的话,躬身依着字面答道:“奴婢算不清。”
朱栩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道“知道算不清就好,朕让你养的那些案子,都养的怎么样了?”
魏忠贤这才抬头看着朱栩,声音有些飘忽的道:“这要看,皇上想要多大的案子?”
朱栩眯了眯眼,嘴角露出笑容,道:“你这老东西……朕要……越大越好!”
魏忠贤低下头,道“回皇上,涉及贪腐,宿娼,与邪教、匪寇勾连,隐瞒灾情不报,杀人夺财,有碍风化等,单京城就涉及大小官吏近百人,北直隶……五百人是有的。”
朱栩坐直身体,手指在桌面上敲动,嘴角露出一丝狰狞意味。
‘也好,就从京城清洗,给天下士绅一个榜样!’
朱栩看着魏忠贤,语气淡漠道:“嗯,那这件事由你来操刀,先准备起来,等候朕的旨意。这一次,不管还官吏,还是士绅,动静,越大越好,该死的人,都不用活!朕,要玩次大的!”
魏忠贤压了很久的戾气,突然间被勾动,脸上狞笑一闪,躬身道:“奴婢遵旨。”
“你有伯爵,待朕回京,你就是公爵了,想个好名字,去吧!”朱栩道。
“奴婢告退。”魏忠贤再也没有抬头,悄步退下了下去。
朱栩看着魏忠贤离开,轻轻吐了口气,道:“传陈奇瑜进宫。”
陈新甲因为阮大铖事件被下狱,至今还关在天牢里,陈奇瑜是刚刚接替,履任顺天府府尹没多久。
陈奇瑜可以说是明朝标准的文人,文采很好,统兵也懂一些,若是做个平安时期,甚至是动乱小一些的一省巡抚或者总督是绰绰有余的。
他走进御书房,虽说也是从三品的的大员,可他还是第一次来这个神圣的地方。
陈奇瑜不知道皇帝召见他做什么,一直带着忐忑的进来,行礼道“臣陈奇瑜,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栩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笑着道:“嗯,免礼。”
“谢皇上。”陈奇瑜起身,悄悄看了眼朱栩。
朱栩没有客套,直接道:“朝廷决意对‘士绅收税’,你怎么看?”
陈奇瑜是从河。南调任过来,近来在政院是半工半读,闻言就道:“回皇上,一来是祖制,不可废,此乃大道。二来,朝廷法度,需遵循,才乃大义。三来,为官者为民,这乃根本,不可弃。臣认为,士绅纳税,并无不妥。”
朱栩眉头挑了挑,陈奇瑜这个观点,让他有些不适应。
‘难道是因为我还不够了解天下读书人……’朱栩心底自语一句,面上笑着点头道:“嗯,说的不错,于情于理,士绅纳税并无不妥。顺天府是天下首善之地,朕打算以此为试点,给天下做个表率,你觉得如何?”
第五百六十五章 搞个大的()
陈奇瑜听着皇帝的话,神色微紧。
京城确实是天下首善之地,繁华虽不比南。京,这里的勋贵,士绅,豪门大户,比之南。京过犹不及!要是在北直隶先开始,怕是京城都会被掀起来。
皇帝虽然用的是问句,可显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陈奇瑜心里细细琢磨一番,抬手道“皇上,北直隶太大,若是全面铺开怕影响过重,臣认为,当选一县试行,慢慢积累经验,以便推广天下。”
朱栩暗自点头,陈奇瑜的话是该有的行政之法,不过朱栩需要给天下士绅一个严厉的警告,迅速而果断,岂能润物无声。他眯了眯眼,以不可抗拒的语气道:“不必!北直隶看似很大,实则地广人稀,现在旱情严重,就全面铺开,朕给你加封北直隶巡抚,统领北直隶政务,即刻起,开始对征税做工作,夏粮之前必须准备好,详详细细的都要给朕奏报!”
陈奇瑜眉头皱了又皱,还是道:“皇上,已经快四月了,离夏粮太近,臣认为……”
朱栩身体坐直,面色威严,道“不用你认为了,夏粮之前必须准好,夏粮要如数收上来!”
陈奇瑜嘴角动了动,目露凝重,只得抬手道:“臣遵旨。”
“去吧。”朱栩淡淡的道。这些大臣都各有心思,即便强势压住,做起事情还是会打折扣,甚至南辕北辙。不过,政院的毕业生,也该在这次的事情上练练手了。
陈奇瑜告退,出了景阳宫,这才一脸的忧色,心里惴惴不安。
‘士绅纳税’这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事,还要一下子铺开这么大,这非要出大乱子不可!
陈奇瑜低头沉思着,不管他多么低调处理,这件事本身就很大,稍微有人闹一闹就会捅破天际。
陈奇瑜想了半晌,还是没有妥善的办法,穿过会极门,向着内阁走去。
这件事虽然有了旨意,可具体的章程还得内阁出。
此事的内阁只有三个人,毕自严,孙承宗,来宗道。
这三人都各有意味,毕自严是帝师,代表的是文官一系。孙承宗统领兵事多年,代表的是武将。来宗道则是江南士林的代表,算是朝廷对江南官商集团的一种妥协。
来宗道看着两人,神色忧虑的道“张阁老近日来连连告假,早上我特地去看了一眼,人已经昏迷不醒,太医说,怕是不行了。”
毕自严与孙承宗都默然点头,张维贤八十多了,算是喜丧。
虽然不怎么亲近,可时常看到的人说没就没了,大堂还是安静了好一会儿。
不等众人收拾心情,内阁中书许杰站在毕自严身侧,道“大人,徐光启徐侍郎也告假了,听说,病的不轻。”
徐光启也是今年任的工部侍郎,本来身体还不错。
毕自严眉头一皱,旋即叹道:“徐光启也是七十多了吧?皇上说是要给官员任职年龄划线我本不同意,现在看来是有必要。”
孙承宗默默点头,平时看着很好,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不行了。
来宗道看了两人一眼,收拾着心情,勉强的笑道:“都是喜丧,还是谈一谈政改的事情吧,皇上那边催的急,各巡抚,总督也不能久离,要尽快有个结果。”
毕自严身前放着一张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东西,他低头看了眼,道:“通过廷议,完成政改已经没有多大问题,皇上能压得住群臣,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执行,深入。”
这个是目前最麻烦的事情,朝廷通过的政策再好,与执行的也会是两回事,甚至完全可能变形。
“这应该皇上设立督政院的意图吧。”孙承宗道。
来宗道若有所思,这督政院的权力,看来日后会非常的大!
“三位大人,顺天府府尹,陈奇瑜求见。”门卫一个侍卫进来道。
毕自严与孙承宗都是神色微怔,对视一眼,毕自严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声音急切的道:“让他进来!”
侍卫有些疑惑,还是应声道:“是!”
陈奇瑜快步进来,抬手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