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价倾销。”秦风微笑着截口道。
耿精明脸上的笑容立时便僵住了,半晌才道:“陛下天纵之才,臣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小猫在一边冷冷地道:“你这是在夸自己吗?低价倾销,是个什么玩意儿,能有我兵甲之利?”
“武夫之见!”耿精明冷笑:“小猫,不是我小瞧你,打楚国,最大的功臣是你兵部吗?不是吧?你们只不过是最后去摘桃子的人。在这之前,楚国已经被我们搞得稀巴乱了。”
小猫大怒:“万千勇士流血牺牲,竟然被你说得一钱不值?耿精明,你想讨打吗?”
“事实胜于雄辩,难不成你说不过便要动手吗?”耿精明也怒意勃发。
“好了好了,我找你们来,是让你们心中都有一个底儿,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衔接怎么布置,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各司其职而已,没有谁比谁更重要。”秦风敲着地面厉声道,制止了两位大臣之间的争吵。
耿精明狠狠地瞅了一眼小猫,道:“陛下,我们与齐国的交锋,兵戈相争,只是最后的手段,而在这之前,我们更需要努力去做的,其实与对付楚国是一样的道理,那就是干垮对方的经济。金融手段在对付楚国的时候,发挥了奇效,但相应的也引起了齐国的警觉,我们与齐国在这上面的谈判,就毫无进展,最后仅仅迫使齐人答应了在常宁郡和潞州两个边境地区通用我大明货币,走出这两个郡,咱们大明纸币就不能使用了,更别提在齐国境内开设银行了。不过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手段,那就是低价倾销。比方说纺织业,现在我们大明与齐国,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手工作坊式的生产,价格相差不大。我们的略低一些,但如果这种机器能够运用到生产之中,如陛下所言的以一当百,那我们的纺织产品的价格会低到让齐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在市场之上将会具有绝对的统治力。当我们的产品大量涌入齐国的时候,带来的结果是什么?那就是齐国的整个纺织这个行业的大崩溃。”
耿精明愈说愈兴奋,“推而广之,这个机器能运用到的每一个行业,都会带来工作效率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物资的生间将极大丰富,大丰富就会带来价格的下探,低廉的成本就给了我们用其摧毁齐国相应行业的可能。”
秦风微笑鼓掌,耿精明不愧是这天下最精明的商人之一,从看到这个机器到现在的短短的时间,便已经想到了这个机器的出现有可能给国家带来的最大作用。
“陛下。”一直没有做声的首辅权云看着秦风,缓缓地道:“这个机器的出现,的确会让我们大明踏上快速发展的道路,但相应的也会出现许多问题,就拿耿户部刚刚所说的纺织行业吧,恐怕这个机器当真运用到纺织行业中去之后,我们首先得到的不是巨大的利润,而是无数的社会问题啊。”
“问题何在?”耿精明反问道。
权云白了对方一眼,耿精明从本质上来说,还是一个大商人的思维,只想到了赚钱,却没有看到赚钱之下的问题。
“耿户部,你可知道,江南一带是我们纺织行业的主要集中地,其实在其它地区,纺织行业虽然没有江南那样集中,但也同样是有的,你可知道,靠这一行吃饭的有多少人吗?涉及到多少家庭吗?当初我们对付楚国的时候,只是断了他们的纺织品的销路,就让江南饿殍遍地,动乱不休,你不会忘了吗?”
“呃?”耿精明打了一个突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现在我们可是江南的统治者,这个机器一旦应用,真如陛下所言以一当百,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立即要失去他们赖以存活的技艺吗?不仅仅是哪些在作坊里作事的人,还有那些男耕女织的家庭,立时也会断了一条谋生之路,这会让多少人家陷入困顿吗?陛下,滋事体大,一定要谨慎从事啊,楚地刚刚回归,人心并不稳固,突然来上这么一出,臣只怕江南等地,立时又会陷入到混乱当中去。甚至会波及到其它地方。要知道这一次我们打击的可不仅仅是江南一地,而是整个行业,我们大明本土也是有纺织行业的。”
“岂能因噎废食!”耿精明道。
“涉及千万人家,无数子民,耿户部别忘了,民来国之本,民若乱,何来治?”权云反驳道。
“首辅所言,的确是有道理。”秦风点头道:“商人逐利,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机器,他们必然会抛弃原先的工人,肯定会造成大量的失业人群,而价格的大幅下探,也必然会伤到我们大明现在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这是不可避免的的事情,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停下前进的脚步,怕发生问题而摒弃先进的技术,这是自缚手脚。所幸的是,我们现在知道会发生问题,而且知道问题会在哪里发生,那相对来说,就好办多了。我们可以预先做好相应的应对预案,解决这些人的出路问题,那么首辅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发生或者发生之后产生的破坏作用微乎其微。”
“陛下所言极是。”耿精明连连点头:“陛下,江南地少人多,将来一旦这些机器投入使用,所需要的人将会更少,但我们大明有的是地方差人,就拿桃园武陵等人而言,郡守们甚至下达了女子十六岁尚未婚配便会由官府强制嫁出去的地方法令,为什么,不就是想增加人丁吗?这些人在江南没了活路,为什么不去这些地方呢,去了这里,给房子给地给牲畜,有什么不好?”
“故土难离啊,一个人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活不下去了,谁肯离开家乡去讨活路?”权云叹息。
“我们大明建国十余年来,百姓迁徙已成常态,这些人现在过得可比那些没有走的人好得多。”耿精明道:“大明可不是以前的大越,交通发达,即便是千里之遥,也不过是数日可达,又有什么故土难离之说?只要朝廷做好应对办法,便能办好这件事情。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但凡想要阻挡历史车轮前进的,必然会被车轮碾压至渣。”
权云默然半晌,看向徐来:“徐大师,这个东西从现在到真正投入使用,还需要多长时间?”
徐来思忖了一下道:“有了明确的发展方向,速度会更快一些。一到两年吧。当然,这也需要相应的行业派出他们最估秀的匠师与我们一齐来研究如何衔接的问题。”
“陛下,那就以两年为期,政事堂为认真地研究如何应对这一场大风暴的来临。”权云拱手道。
“首辅辛苦了。”秦风真心诚意地道,机器工业的发展,必然会带来手工业的大面积灭亡,由此而产生的社会问题,并不是一件小事,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未雨绸谬,正是老成谋国之道。
1682:机构大改革()
生产力的任何一次变革,都会带来社会的急剧变革,从而引起社会的极大震荡。在秦风灵魂深处的记忆之中,这样的事情不止经历了一次而是多次。旧得利益者受到损害,新的受益者崛起,在这个过程中,双方的较量从来都不是温文尔雅的。犯罪,暴力,坠落向来是与之如影随行。
但正如耿精明所说,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没有谁能够阻挡。先进的生产力会以他强悍的力量,撕碎挡在他面前的所有阻碍从而完成新老交替,在这个过程中,能够顺应时代力量的将成为新一代的弄潮儿,反之,则会被这个社会所抛弃成为落伍者,坠落为新一代的穷人。
蒸汽机的产生,生产力的极大进入,毫无疑问会带来很大的社会问题,这是必然的事情,朝廷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出妥善的安排,将这种激烈的矛盾对撞所产生的火花降到最低程度。
从天工署出来,权云心事重重,小猫与耿精明却是神彩飞扬。
严格说来,权云是一个不喜欢激烈动荡的首辅,特别是在自己治理的范围之内,他更希望的是一种平和的改良,一种缓和地过渡。他最擅长的就是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以及利益,也就是俗称的和稀泥。
接下来的两年,秦风确信将是大明最为动荡的年份,外有大敌,内逢变革,和稀泥的治理方式显然已经不符合大明的当前利益,这个时候,秦风需要一个能快刀斩乱麻,杀伐果断的人物。
担任大明首辅十余年的权云,显然已经不能胜任这个职位了。
看着权云离去的背影,秦风若有所思。
三天之后,金景南奉诏进宫。
“陛下。”向秦风施礼完毕,金景南坐在锦凳之上左右看了看,有些意外的是,小小的议事厅中,只有他一人。
皇帝还没有回到越京城的时候,关于朝廷将进行大规模机构改革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而这个消息的来源,众人是确信无疑的,因为这是皇帝在与巧手,王月瑶等人商议运河事宜的时候不经意地透露出来的。
当然,也许不是不经意,而是刻意为之。总之,越京城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天奉诏进宫,金景南还以为会有其它人一起晋见皇帝,将要正式开始讨论机构改革的问题,可他没有想到,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不用看了,今天朕只招了你一个人。”秦风淡淡地道。
金景南立刻坐直了身子。秦风甚少自称为朕,这也是他独有的一个习惯,一旦他自称为朕的时候,不是他非常生气,就是一个极其严肃的场合。
金景南有些不明白今天为什么皇帝看起来如此严肃,莫非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想来想去,自己一向奉公守法,克己为公,真说要昧着良心办了什么事情,也就是对永平郡程氏一族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这也不是为了什么私利,而是从永平郡的大局出发。
皇帝在永平郡的表现以及对程惟高最后的处理之上,已经看得出来他是同意自己的这种做法的。
“想来你们已经听到了朕对于朝廷机构调置准备进行改革的风声了?”秦风道。
“是。”金景南点点头。
“那说说看,你对于都御史衙门有什么看法,他们有没有改的必要?”秦风问道。
金景南顿时怔住,都史衙门,就是由他来负责的啊,皇帝这么说,是表达不满意吗?
“请陛下明示。”
秦风笑了笑,“都御史衙门也在这次的改革范围之内,金卿,你不觉得现在的都御史衙门的权力有些过大了吗?”
皇帝这么一说,金景南倒是有些急了。
“陛下,都御史纠查百官,如果没有实实在在的权力,怎么能让人敬畏?怎么能顺利地办差?”
秦风摇了摇头:“都御史衙门自己监察,办案,审理,定罪,自成体系,缺乏制约,这不符合大明的整体利益,你可知道外面都盛传,说你金都御史的威风,比起首辅还要大?”
金景南恼火地道:“臣问心无愧,身正不怕影子歪。”
秦风身子向后一靠,笑道:“你,我是放心的,但你能确保,在你之后的每一任都御史都能像你一样克己奉公,以天下为己任,毫无私利之心吗?你可知道,要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起了私心,想要害人,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了。”
金景南顿时哑然,这样的保票,他如何敢打?
“陛下准备将我调任了吗?”他有些失落地道,在这个位置上,他已经呆了多年,正如秦风所言,他的威风,在某些时候,的确要比首辅还要大。
“是的,你在这个位置之上呆了多年,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希望你在离开的时候,对这个部门的改革提出切实的一个意见。”秦风道。
金景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陛下如此说,那自然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他想了想,道:”陛下的意思,是要拆分都御史衙门的权力,将监察与执法完全分开是吗?”
“我认为这样更符合国家的治理和政治结构的平衡。”秦风道。
“臣明白陛下的想法了,也就是说要将鹰巢与监察衙门拆分开来。臣没有意见。”金景南道:”以的都御史衙门只具有监察权,而鹰巢将具有执法权。”
秦风笑道:”我准备撤销都御史衙门,将其改为监察部,任务依然是监察天下百官,鹰巢将会从监察部中剥离出来,成为国安部,专司负责国家秘密战线安全。以后监察部仍然具有调查权,但不再有处分官员的权力,而是会将违法的官员交给大理寺论罪,违纪的官员交给吏部惩罚。”
“如此,能更好地互相制衡,避免一家独大。”一旦自己不在这个位置上之后,金景南立即便能分辩出这些改革之中存在的意义。
“监察官这些年在你的努力之下,已经下探到了县一级的衙门当中,但大理寺与刑部却还远远落后,接下来,他们也将会下探到县一级衙门,三权分立,互相制约,侦察,审判,监察互相制约要从县一级开始,而不仅仅是在朝廷之上。”秦风道。
“陛下英明。”
“先不说英明不英明的话,刑部也会有较大的变革,我已经准备将地方治安部队从兵部划出来交给刑部来主管,你觉得如何?”秦风笑问道。
听到秦风这么一说,金景南吃了一惊。
“陛下,这涉及到兵部与刑部的权责,臣不敢妄议。”
“你纵然不是都御史了,但你还是议政,是次辅嘛,有什么不敢妄议的。”秦风笑道。
金景南认真地想了想,”一个地方治安部队人数不多,主要负责地方治安,剿匪缉盗,其职责倒与地方捕快差不多,只是负责一些当地捕快做不了的事情罢了,从这一点上来说,划归刑部倒也无可厚非,可是陛下,一个县的治安部队或者很少,但一个郡加起来数目就可观了,全国的治安部队如果加在一起,只怕不下十万之众,这可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这些人都是受过军事训练,甚至很多地方专门征召退仪士兵来组成,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将其从兵部划出来。”秦风不动声色地道。”让其与地方驻防部队有所区别,金议政,你不觉得一个地方上所有的部队归口于一个指挥系统,并不是特别的安全吗?治安部队虽然战斗力比不得地方驻防部队,但终归还是一支军队嘛,哪怕是二线的,你说对不对?”
金景南打了一个寒噤,立即闭口不再多说。陛下似乎准备大动干戈,就刚刚所说的,便已经涉及到了御史台,刑部,兵部,大理寺,只怕其它的部门也都不会幸免。
果然,他才刚刚想到这里,秦风便又接着道:”知道了运河总公司吧?”
“臣有所了解。现在下面正在热议这个新衙门的主官人选呢!不少人眼热得很,这可是一个肥差。”他突然冷笑起来,”不管肥不肥,御史台,哦,不不,是监察部,将来也是一定会派人入驻的,谁真敢在这个肥差之上肥了自己,那这个位子也坐不了多久。”
秦风呵呵一笑:”铁路署我准备更名为铁路总公司,与运河总公司平级,两者的级别便比六部低半格吧。”
“陛下是准备将他们独立出来。”
“对,独立出来,直接对政事堂负责。”
“那商业署?”金景南犹豫了一下问道。
“商业署的摊子太大,主管天下商业,农业固本,商业富国,农商工并举,是我们大明的国策,农有司农寺,工有工部,现在我准备将商业署提一级,正式成立商业部,主管天下商业。”秦风道。
金景南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此举,便是在削弱六部的权力,将更多的权力集中到政事堂,更进一步来说,是集中到皇帝的手中。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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