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衡哥儿,你不把地给我们种也就罢了,何必要把祖产给卖了!严家怎么出了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严家其他族里人也听到了严衡的话,忙过来教训严衡。
“衡哥儿,我知道你们家道艰难,但也没必要卖田卖地啊,族里的人只是帮你们耕作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就卖了,这下好了,要是让你父亲知道了,肯定会打死你的!”
严衡看着这些七嘴八舌指责自己不该卖田卖地的族里人他就想笑,一个个表面上是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家着想,却实际上是痛惜没有得到自家的田地而已。
“关你们屁事!”
严衡直接吐出了这四个字。
严志士听了也不由得更加来气,想舞起巴掌打严衡,但看见严衡那狠毒的眼神又不得不收了回来,只是叫唤道:
“大家伙听听,他自己卖了祖产不但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我们严家何曾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你卖自家的田地是不关我们什么事,我也不敢管你,但你伯父能管你,走,跟我们走,去见伯父,看他会不会打你!”
严志士有些忘乎所以地推了严衡一把,而严衡直接怒喝一句:“你再推一下试试!”
严志士吓得直接退了一步,嘴上喃喃道:“你行,你牛,待会看你伯父怎么收拾你!”
“就是,让严老哥管管他这大侄子,真是不像话,竟然直接把家里的田给卖了,经过族里同意了吗!”
第十四章 甩锅给欧阳进()
严衡很鄙视这些人。
因为这些人知道自己惹不起欧阳进这样的人县衙官吏,也只得承认田地已经属于欧阳进的事实,就只能来指责严衡。
而严衡也不好跟这些族里的人撕破脸,只得忍着他们的无端责骂,但心里也颇为憋屈,自己卖自家的田,关他们何事了,一个个表现得这么激动,就跟自己卖了他们的田地一样。
“不准你们欺负哥哥!呜呜!”
小严嵩不知何时跑了出来,嘴巴上还挂着蛋黄碎渣,兴许是见一大帮人围着自己哥哥骂,有些怕也有些担心就吓得哭了。
严衡忙把小严嵩拉了过来,抱入怀中:“小嵩别哭,哥哥没事。”
严衡把小严嵩的眼泪揩拭干净后,就将小严嵩放在地上,然后牵着的小严嵩主动朝自家伯父这里走来,族里的人也跟了过来,都想看看自己伯父如何处置自己。
严衡倒不怕严决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田地已经卖了,处置自己已经无意义,如果真要处置自己,自己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而他来见自己伯父严决也并非真的是怕这些族里人,只是有些事要给自己伯父有个交代,毕竟自己家的确欠了伯父不少情,该交代的还是交代。
该还的仇必须还,该还的债也必须还,这是严衡做人的准则。
严衡进来时,其伯父严决正在安锄头,见自家两个小侄和严志士带着一大帮族人来,便也猜到肯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便忙问道:“诸位,发生什么事了,如此兴师动众?”
“让你那侄子自己说吧,都是他干的好事,我们严家几代人都没出过这样的人!”
一个族里人先接了话。
而严决见事情跟严衡有关,还以为严衡又闯了什么祸,忙严肃地问着严衡:“衡哥儿,你又干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小侄把家里的田地都卖给了县令收税的欧阳相公而已!”
严衡这话一说出口,严决顿时就惊呼了一声:“什么,你居然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你,你!”
严决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严衡,见很多人看着,觉得这时候教训严衡也不恰当,便忙让严志士将族里的人都请回去,然后关起门来,再准备训斥严衡。
“伯父先别生气,先听小侄解释,因昨日欧阳世叔来找小侄说家父被大宗师关在了县衙,要小侄想办法筹集银两去县里打点,争取救家父出来;
情急之下,小侄也没有办法,在欧阳世叔建议下才将田地卖给了他,小侄只想一心快点筹集够银子救家父出来,就直接答应下来,把家里柜子下压着的田契地契给他了。”
严衡忙做出一幅无辜的样子给自己伯父说着昨晚发生的事,只是略微变了一下味,话里话外只说是欧阳进主动要自己卖田地给他的,而没有说是自己主动卖的。
严决围着严衡转着,转一会儿即拿手指了指严衡,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又转,转了一会儿干脆叹了口气;
然后又转,忽然停了下来,对着严衡又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只得继续转。
“伯父,你能不能别转了,转的小侄头晕!”
严衡这么一说,严决只好停下脚步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卖掉家里的田地的?”
“就是昨晚啊”,严衡忙回道。
“文书呢,银子呢,把文书和银子给伯父,伯父去找欧阳家的,这地不能卖!”伯父严决很果断地说道。
“来不及了,欧阳世叔已经在鱼鳞册登记了,而且银子还没给小侄,说是让小侄去县城里找他取就是了,到时候小侄拿回银子除了打点官府还能一并把欠伯父的钱给还了。”
严衡做出一副颇为无辜地表情回道。
“那有借据吗?”
严决眼里快喷出火来,心里把诓骗自家侄子卖田地的欧阳进骂了千百遍,心想自家兄弟这位世交好友真是可恶,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没有借据,他说小孩子家不需要什么借据,小侄想着他是家父好友,也就信了他”,严衡做出很傻很呆的样子,瘪嘴道。
“你,你,你让我怎么说你!”
身为伯父的严决这个时候的确是气坏了,直接喝了严衡一句,并道: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憨傻的孩子,他再是你父亲的好友,你也不该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人家,这万一人家不承认怎么办,你把田地卖了,到时候银子也要不回来,看你怎么办,你父亲若是出来后,铁定会打死你的!”
严衡不由得暗暗发笑,从刚才自己伯父要自己把银子和文书都给他开始,严衡便不敢信任自己伯父,也就故意装傻充愣;
不但把卖田地的锅甩给欧阳进,还故意说银子也在欧阳进那里,这样自己伯父也只能承认田和银子两失的事实。
如今最多也就骂自己两句傻,对此,严衡倒是无所谓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自己傻不傻只有自己知道,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自己伯父只怕也在今早就知道了自己父亲被下狱的事,也以为自己父亲很可能功名不保甚至性命不保,要不然也不会坐视自己堂兄如此大张旗鼓地来收自己家的田地,如今表现得如此激动,只怕也有田地没得到的失望情绪所导致。
严衡认为,如果自己伯父聪明的话,应该能意识到目前他只能选择全力救自己父亲出来,才能保住自己最后的损失。
毕竟他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得到自己家的田地以及田地所换得的钱财了。
作为一介平民的严决是不可能敢去惹欧阳进的,而他要保住自己在族里的地位,只能救自己弟弟出来,并最好想办法保住自己弟弟的功名,不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在严决怒斥自己后,严衡没有哭也没有承认错误,只是故作孩子气地道:“小侄只是想救出家父,小侄决定了,今天就去县城,找欧阳世叔想办法帮小侄救家父出来,如果他不帮,小侄就跪在他府前!”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那欧阳进再贪心也不能坐视你跪在他府前,难得你孝心可嘉,伯父也不责怪你了;
只是你哥俩毕竟还小,就这样去县城,当伯父到底不放心,你们先耽搁一日,等伯父把家里的事交待一下就陪你们去县里,伯父去找欧阳家要回银子,毕竟即便是打点,也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严决喟叹一声说道。
严衡可不愿意让自家伯父跟着自己一起去县城欧阳家要银子,他这次要去县城本就是借着救父亲出狱的理由想逃离七里村宗族的管束。
如果伯父跟着自己去县城,没准卖田地的钱被伯父夺去不说,严衡最终还是得回七里村。
第十五章 哥哥给你找回面子()
于是,严衡忙抽泣起来:
“小侄也想伯父帮忙带着小侄与弟弟去县城,只是如今春耕忙,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小侄实在不忍让伯父耽误农活;
而且即便伯父跟着小侄进程也是见不了欧阳世叔的,欧阳家到底是有功名的乡绅之家,他可以来见您,您去见就是难上加难的;
小侄能见是因为家父是县学生员又与欧阳世叔是同窗,可以以世侄的名义求见,不怕伯父您恼,您去了的话只怕会被直接打出来的。”
严决听了严衡这话,不由得有些生气,自己居然连进欧阳家的资格都没有?
但严决也觉得严衡说的有道理,在这个等级明确的社会里,他一介平民的确没资格随便进入乡绅之家,反倒是严衡还有点资格;
而且,如今也的确是农活忙的时候,见此,他也只得叹气道:
“也罢,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傻里傻气的,只是以后多长个心眼,别随便被人坑了,去县城后也别在你那个世叔家住,谁知道他是好是坏,一会儿伯父给你拿五两碎银,你们先找家客栈住下,等农活结束后,早则半月迟则一月,我就来找你们。”
严衡看得出来,自家这位伯父严决依旧不甘心自家那田地所值的钱就这么归了欧阳进,而他自己捞不到半点好处,所以依旧想着以后还是要来县城。
半个月的时间对于严衡而言,已经足够让他把那卖田地的钱都花出去变成固定资产,到时候伯父即便知道了是自己骗了他也无可奈何;
而且,到了县城,他这个族长也就没有什么号召力,更加奈何不了自己。
严衡不由得暗自窃喜,自己趁着欧阳进不知道自家堂兄图谋自家田产前先装可怜让欧阳进以高价买掉自己家的田地,甚至还得了一两多外快;
如今再以已经卖掉田地的事实逼得伯父不得不选择救自己父亲并为了不让自己被欧阳家控制,还额外给了自己五两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又多赚了一笔。
这些人说自己是傻子,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这时候,堂兄严志士见伯父严决要取钱给严衡,也有些舍不得,忙阻止道:
“父亲,家里也没多少钱,如今衡哥儿去县城自然有什么世叔投靠,您又何必再给他钱,让他去住什么客栈,再说他才十多岁,带着个小弟弟住客栈也不安全不是。”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他那个世叔在这个时候诓骗去了我严家好几十亩田地,简直就是蛇蝎心肠的人,我怎么还敢把自己的侄子放在他家,快去取钱!”
严决斥责了堂兄严志士一句,并又对严志士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族里的那几个人打的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即便你二叔下了狱,那也是你亲二叔,你别胳膊肘往外拐!”
严衡见自己伯父如此骂欧阳进,也是颇为无奈,不由得暗自腹诽道:“世叔啊世叔,为了转移伯父的注意力,小侄只能对不起你了。”
刚去县衙户房登记完毕的欧阳进很满意地数着严衡家的地契,数着数着就不由得狠狠打了几个喷嚏:“也不知道是那个王八羔子在背后说我!”
堂兄严志士很不情愿地将五两碎银交到了严衡手里,严衡少不得向伯父道谢,而自家伯父也有些肉疼地看着严衡怀里的银钱:“罢了,罢了,伯父只有一句,不准乱花!”
由于粮长制度的败坏和商品经济的发展,未来的田地价格只会同江南等地一样开始下降,如今能趁着江西的田价还较高时以高价卖出去不能不说是划算。
当然,只想着疯狂购地的欧阳进是不知道大明未来的经济走向的,所以他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如今,严衡在卖田得到九百两白银之余还额外得了六两,不得不算是意外之喜。
有钱在手,鬼神都不怕,腰杆自然也就硬了,严衡很恭敬地拜别了自己伯父,就准备喊小严嵩回家。
可就在这时候,小严嵩却是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而且一见严衡就扑进严衡怀里。
“呜呜,哥哥,小庆子打我!”
严衡仔细一瞧,却小严嵩脸眼角的确出了血,脸也肿了些,还有些青紫色。
小严嵩嘴里的小庆子是自己的堂弟,名叫严志庆,也是伯父的幼子,比严嵩只小一岁,但个子与严嵩差不多。
按道理,这两个要是打架,应该是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严嵩的胜算或许还要大小,毕竟小严嵩智商更高。
只是现在受伤的只有小严嵩,而跟着回来的严志庆却毫发无损,还哼了一声,比划着小拳头:“就知道哭,信不信我还打你!”
严衡不由得冷下脸来,便问着小严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打回去吗?”
“他骂哥哥是傻子,连家里的田地都卖了,可小严嵩知道哥哥不傻,哥哥是为了我们家,小严嵩就争了几句,他就打我,呜呜!”
小严嵩哭得是稀里哗啦的,似乎有万般委屈一般。
严衡倒没想到小严嵩是为了给自己出头才挨了打,心里感动之余也有些气,暗想这小严嵩性格还真是懦弱,被别人打了除了哭也不知道还手。
严衡不想让小严嵩一直这么懦弱下去,遇到比自己强势的人只想委曲求全,也只能伤心落泪,这样以后在朝堂上是很容易就变成墙头草的,成为人云亦云趋炎附势之辈。
所以,严衡决定趁此事教育小严嵩几句,让他知道面对霸道时要敢于用暴力还击,要不畏权势,不惧威胁。
“小严嵩,哥哥要你记住,以后无论是谁打你,你都必须还手,知道吗,这人活在世上不能怂,该亮拳头的时候就得亮拳头!不然,人人都会觉得你好欺负!”
严衡说着的时候,小严嵩忙点头,但还是止不住地流泪抽泣。
“没事,别哭,你今日的委屈,哥哥我会帮你找回来的”,严衡说着的时候,婶娘李氏也从外面提着菜篮子走了进来,对小严嵩说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哭得这样,大的就应该让着小的,被打一下又有什么。”
李氏说着就忙握住严志庆的手:“好孩子,手打疼了没有,娘亲给你揉揉。”
“不疼,娘亲”,严志庆说着就又朝小严嵩呸了一声:“怂包,你哥哥是傻子,你哥哥是傻子,你有本事你打我呀!”
啪!
严衡直接一巴掌猛地甩在了严志庆脸上。
第十六章 教训熊孩子()
严志庆瞬间被打懵逼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严衡那张要吃人的脸。
“混账东西,你还真当我们家小严嵩好欺负吗,我再怎么说也是你堂哥,是你兄长,你竟敢如此说你兄长,这一巴掌就当教训你目无尊长!”
严衡恶狠狠地骂着就将严志庆拉到一边来,又朝严庆之的另一边脸,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这一掌是替小严嵩打你的,兄友弟恭知不知道,再怎么说,小严嵩也是你小哥哥,你竟然殴打兄长,你这种人若不直接打死,只怕将来还要弑君篡位!”
两巴掌之下,严志庆鼻血都被打了出来。
顿时这熊孩子严志庆如黄河决堤一般,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哭声比小严嵩刚才还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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