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慕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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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镛慕侠传-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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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我们是上三门的门户,纵然是夜行,也不事偷盗,劫富济贫也不行。如果说你夜走千家万户,见了熟睡中的长妇少女,起了邪心淫念,干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更是门户所不能容。师父我的眼光不会错,老哥哥周斌义的眼光不会错,你外公王义顺的眼光也不会错,你不是这样的孩子。可毕竟,江湖是个大染缸,更何况人心隔肚皮,总难免误结匪人,但你要时刻警醒自己,决不能行出如此的勾当来,如若不然,师父就算是追你千里万里,也必定手刃你,清理门户!”

    “师父,您放心,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识文学礼,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干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的!”韩金镛毕恭毕敬的跪倒,正正经经的说道,“可是,师父,我有一事,尚在犹豫之中,此刻不吐不快!”

    “讲!”张占魁正襟危坐,双目低垂,望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韩金镛,不急把他搀起,说道。

    “您说让我陪着您夜访‘浪里鲛’,为的是找钟芸的下落,我心里万分的感激。可是,我行么?夜探贼府需要的是蹿高纵矮的能耐,真要一抬腿就能上房,一个‘燕子三抄水’就能从屋檐的这头蹦到那一头,这些能耐我没学过啊!我心里不踏实啊!”艺到知羞处方恨少,韩金镛心里暗自盘算,以他现在的能耐,到底能不能做夜行人。

    “嗯!”张占魁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层,甚好!可是,我得说,你想的这些都是庸人自扰,你说的这些功夫,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夸大的,你自己说得清么?孩子,你一定是被听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唬住了,你真以为有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抬腿一蹦就上房的功夫么?那都是夸张的。以你现在的脚步和步法,你已经是个足够合格的夜行人了,你缺乏的,现在只是经验!”

    话说至此,张占魁自觉没有说服力,他站起身,一把搀起了韩金镛。

    “走,跟我到院子里一试!”张占魁对韩金镛说道。

    院落里,墙犄角,凌乱摆放着些扫帚、畚箕等清洁工具。张占魁把这些工具挪到一旁,对韩金镛说:“你看我做一遍,然后照猫画虎学来!”

    说罢此话,张占魁缓步走向墙犄角,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时,突然发力,纵身一跃。这一跳倒不在紧要,但借着这向前的冲力,张占魁右脚的脚掌蓦地蹬在了围墙边,产生的反作用力把他弹向了半空。就在他在空中将落未落之时,他的左脚又蹬在屋子的墙边,身子又是向上一弹,只蹬了三部,张占魁竟然如履平地一般的站在了屋顶的瓦片之上。

    “来来来!孩子,你来试试!”张占魁居高临下,望着仍站在院落里捏呆呆发愣的韩金镛,说道,“别发呆、别犹豫,你的脚步、你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能够实现这一步了,相信你自己的能耐,记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发力的虽然是腿脚,但要让自己能够蹬高,却要靠你的气息向上托。”

    韩金镛听到此处,明白了其中的要领。他抬头,看了一眼张占魁,又低头,望了望脚下的路,调整好步点,平顺了呼吸,韩金镛一步、两步、三步……他发足缓缓向墙犄角走去,还有三步之遥的距离时,也学着张占魁的样子,突然脚下攒劲,用力向围墙的墙边蹬,这一蹬,可把自己吓坏了。

    韩金镛从来没有想像过,他的身体能够凭空跃起这么高。这阵子,他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眼前所见游移变化。不逞多让、不敢犹豫,韩金镛学着张占魁的样子,在自己的身体即将下落的时候,又用左脚蹬在了屋子的墙边。

    这一下,身子跃起了更高,韩金镛的额头已经将将与屋顶的瓦片平齐。

    “别犹豫,再踏一步,落在房顶上,不要用胳膊撑!”紧要关头,韩金镛听到张占魁如是说着。

    说时迟,那时快,韩金镛耳朵所听,心里所想,灵敏的反射神经已经驱使着他按照张占魁的话做。电光火石间,他的右脚又在墙犄角踏出了第三步。这一步踏出,身子再次拔高。

    半空中,韩金镛再圆睁二目,四下里向下观瞧,这才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高于屋顶三四尺。韩金镛不敢迟疑,仗着一口丹田气仍然在腹内上扬,他不敢双腿直立,只是微屈,身子落在瓦片上的时候,借着惯性竟然轻飘飘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异动。

    刚刚这一跃,可把韩金镛吓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能如师父张占魁一般,跳得这么高。

    他更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这一次牛刀小试,把张占魁惊得呆在原地。

    “青出于蓝,我学艺多年,才从师父、师兄那里学来了、熟习了脚步游移之法,才窥得轻功提纵的攀援之法,没想到韩金镛才和我学艺百日有余,初次尝试便已成功!”张占魁面带欣慰之色,他看着韩金镛心道,“此子的能为,将来必定在我之上!”

第149章 怒不可遏() 
蹿高纵矮的能耐,虽说是小可只能,但却极其考较习练之人的天赋。非得有极强的爆发力、极高的平衡力、极致的心理素质,才能习学。

    韩金镛牛刀小试,便令张占魁大喜过望,不仅因为韩金镛的天赋和潜力远胜于自己,更因为,张占魁深知触类旁通的道理,韩金镛既然蹿高纵矮习学的快,那将来再教他其他的功夫,必然也是日臻化境。

    “孩子,窜上来的能耐,你确实是做的不错。但若要真的学得此间技艺,你还得有个跳下去的胆量!”张占魁指了指房檐下的院子,说道,“我家的房高三丈许,这个高度几乎是三个成年人的高度,从这个高度跃下,我自然是有技巧让你不发出响动,但更需要你有个敢于跳下的胆量!”

    韩金镛年幼之时就知书达理,可与玩伴在一起时,仍然少不了爬墙头、钻狗洞顽皮,这对韩金镛原本是不难。

    但韩金镛顺着张占魁手指的方向,向下望去的时候,心里却好生嘀咕。

    这高度虽不惊人,但足够让人望而生畏了。韩金镛自忖:“如果是一般人从此高度跳下,非得摔断了骨头不可。即便是习学武艺如我,这个高度也是难于驾驭的,脚着地的时候,五脏六腑肯定会被震的一塌糊涂,脚底板也将被震得发麻,半天缓不过来!可我若是过不了这一关,焉能和师父一起去夜访‘浪里鲛’?不能夜访‘浪里鲛’,又该到哪里去寻钟芸的下落?”

    想到这里,韩金镛鼓足了勇气,作势就要向下跳。

    “孩子,别急,以你现在双腿、双脚的力量,你用这生猛的跳法,虽说是伤不到分毫,但恐怕是要发出极大的响动。夜里万籁俱寂,真要有这样的响声,人家就都被惊动了!”张占魁拦住韩金镛,说道,“你先看我跳一次,琢磨琢磨这里的门道!”

    说罢这话,张占魁向后退了两步,微微蜷曲上半身,纵身从房檐一跃而下。落下的势头甚猛,携力甚重,但张占魁落地后,却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

    落地后,张占魁向前紧走了两步,泄去了下落的惯性,这才站定身姿,扭头对仍在屋顶的韩金镛问道:“孩子,怎么样?看明白了么?”

    实在是太快了,韩金镛纵然是目不转睛,也只看了个大概其。经张占魁这一问,韩金镛欲言又止。

    “别猜了,我告诉你,其实这爬上去、和跳下来,是一个道理。”张占魁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对韩金镛说道,“爬上去的时候,提起一口丹田气,让这气托着你向上走;跳下来的时候,更要提起这口气,以气御力,帮你减轻自己的体重。如果你的体重有一百二十斤的话,那这口气提的越高,你的体重便越轻。如果这口气提到极致,那你跳向地面的动静,就会如同一片树叶落地。树叶落地又怎么会发出声音呢?这道理,你明白了么?”

    “是!师父,弟子明白了!”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韩金镛豁然开朗。此刻,他蓦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提起丹田气,学着张占魁的样子纵身一跃。

    眼前的景色在飞快的转换,心中的不安在迅疾的消失。虽然下落的速度极快,但有这一口丹田气在腹内相托,韩金镛真有如同张占魁口中“落叶”的感觉。

    同样是轻轻落地,同样是不发出丝毫的声响。没有韩金镛预期的五脏六腑被震痛的感觉,没有双脚发麻的刺痛,韩金镛竟然一次试跳而成功。

    “师父,您看行么?”韩金镛脸上带出了惊喜的神色,他已经知道自己成功了。可兴许心里还是没底,韩金镛问完此话,竟然又向墙犄角的方向走去,准备再爬上屋顶,再跳下一次。

    “行了,孩子,不用再试了,只要你记住了要领,百试百灵!”张占魁拦住了韩金镛,他对韩金镛的信心爆棚。

    可就在他拦住韩金镛的那一刹那,发现了韩金镛脸上的倦容。

    “我现在,有个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这个任务事关今晚我们夜探‘浪里鲛’的成败!”张占魁说道。

    “需要我干什么?”韩金镛问道,“师父您说吧,您让我干什么,我都听您的!”

    “去,去厢房,房间里有张床,床上躺着睡觉去!”张占魁说道,“我可不希望你打着瞌睡做夜行人,那样实在是太危险了!”

    “行!师父,我去!”这一次,韩金镛没有推辞,他也深知自己实在是太困了,于是扭头向厢房走去。

    经历了两三个时辰的小憩,韩金镛再睁眼醒来的时候,微微有些迷茫,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方,思索了半天,才回忆起自己是在张占魁的宅邸。他坐起身,微微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曾想,却闻到了浓郁的米香。

    张占魁就在旁边的厨房里,他听到隔壁有动静,估计是韩金镛睡醒过来了,于是来此呼唤他。

    “醒了?醒了就振作些,咱喝些粥,一来为补水、二来为补充体力,待天色完全黯淡下来,大家渐而入睡后,便出发!”张占魁说道。

    大清光绪年间,天津卫的夜生活,远没有京城、金陵、松江等地繁华。未时前后,各家各户便纷纷锁紧了门户,准备入睡了。

    除了风月场所和赌局子还有彻夜不归不眠、夜夜笙歌的醉生梦死之徒外,除了为了生计所迫、还要走街串巷煮碗馄饨、贩些夜宵的小生意人外,整座城市都渐渐陷入了沉睡。

    吃过了些稀粥,韩金镛感觉肚子里暖暖的,浑身上下气力恢复了些,念及即将夜探“浪里鲛”的老巢,想起即将去探寻钟芸的下落,他的心里既焦急又忐忑。

    张占魁走到大门口,插紧了门闩,吹熄了油灯和拉住,然后催促韩金镛换好夜行衣靠,帮着他把“僧王刀”绑在身背后。

    张占魁、韩金镛就这么出发了。担忧被人看到,师徒俩不走大门,直接在张占魁的宅子里翻墙跃脊,蹿上了屋顶,然后,迎着微微有些冷硬的秋风,向前走去。

    这一路,走的甚是轻巧。师徒俩各自提起一股丹田气,高抬腿轻落足,虽说在屋顶上小跑,但却如履平地。难免有百姓家的旧宅疏于维护,瓦片松动,但他俩踩上去,竟然声息全无,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屋顶走了一段,韩金镛忽而惊诧的发现,此行并非朝着“浪里鲛”家的方向,而是去往了张汝霖、张海萍居住的张宅。

    “师父,这是何故?”韩金镛紧走了几步,追上了张占魁,问道,“我们这是去张宅么?我们去那里干嘛?”

    张占魁被韩金镛的话吓得打了个楞,他急忙伸手拦住了韩金镛的嘴。

    “傻孩子,夜行人焉有出声音的道理?记着,千万不能出声,我们的声音如果被别人听到,那就叫露馅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到了那时都不能顾及,只能一走了之!这是规矩!”张占魁把声音压到最低,他凑到韩金镛的耳旁,只以气息发生,小声说道,“不过,我告诉你,我们现在确实是要先去张宅。周斌义老哥哥自己守着这么大的宅子,我怕他势单力孤。如果钟芸真的是被劫掠,难保不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兴许就有人趁着我们查访、疏于护佑的节骨眼,再去张宅生事,我们先去那里看看,确定那里无虞后,再去夜访‘浪里鲛’不迟!”

    话已至此,韩金镛完完全全明白了张占魁的意图。他不再出声,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跟着张占魁一路向前。

    时候不长,他俩便踏到了张宅的房檐上。

    一如其他的住家,张宅这偌大的宅院,现在也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有门房那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管闪烁,想来是报更的更夫仍在值夜。

    张占魁还不放心,他引着韩金镛,又顺着房檐,走向了周斌义的教师爷跨院。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没临近,跨院里已然传出了周斌义洪钟般的声音。

    “朋友!江湖路远,这里安全的很!你俩不用担心这里,有我周斌义在,任凭是何路神仙、何路妖怪,也不敢在这张宅兴风作浪!”周斌义应该是在屋内,高声喊道,“去忙你们的吧,这里的安危,你俩不必担心!”

    听了此话,张占魁和韩金镛两人,纵然是用黑布掩去面容,仍然挡不住释然的神色。他俩没出声,可心里都明晰:周斌义定然是听到了这似有似无、轻似于无的脚步声中,判断出了张占魁和韩金镛师徒的身份,明白了这师徒俩心中所虑,不便戳穿他俩的身份,故而在屋内高声喊喝,给他俩吃下定心丸。

    张占魁没有说话,他朝韩金镛招了招手,做出了双手下压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偏东的方向。

    韩金镛心里明白,师父这是在用手势告诉自己:“张宅是安全的,我们现在该去‘浪里鲛’的老巢了!”于是自己主动带路,走在了前方。

    韩金镛是去过“浪里鲛”的家的,就在上次张海萍被掳走的时候。当时,他和张汝霖乘坐一辆牲口拉的轿马车,走的甚是缓慢,但耗时尚且不长。此刻他和师父张占魁走在屋顶,师徒二人为了避免响动,步子迈的虚空缥缈,可是行进的速度却是甚快。只一袋烟的功夫,“浪里鲛”的老巢宅邸,便可远远的望见。

    韩金镛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方向,示意距离不远。张占魁则会意的点了点头。

    张占魁抬头,望了望天色,发觉皓月当空。又伸出手,用舌头舔湿,测了测风速。虽说夜行作案的贼子,怕败露了身形,怕被人发现了行踪,有“偷云不偷月、偷雨不偷雪”的规矩。但对张占魁和韩金镛师徒二人来说,这一夜,确实是个适合夜行人外出的好天气。

    毕竟,皓月当空,他俩的双目可以辨物,能看的更远一些。而秋风甚猛,则吹动树枝丫条,营造出斑驳的树影,帮他俩隐去身形。再加上这秋风吹动,带来不大不小的风声,刚好可以盖过他俩行走时戚戚促促的声音。

    除非高明如周斌义,否则一般人压根也不会知道,张占魁和韩金镛正在黑夜之中,藏在一隅窥视。

    张占魁伸出一指,点了点韩金镛的肩膀,他指了指“浪里鲛”家那高约数丈的围墙,做了个蹿高纵矮的手势。

    韩金镛瞬间会意。

    张占魁在前、韩金镛在后,师徒俩前后脚从所站的屋顶一跃而下,跳到了当街的胡同里。

    一阵清脆的铜铃声,由远及近响的正欢。车把式赶着牲口,拉着满满一车的泔水,向城外的方向走去。

    然后捋着墙根,往前紧捯了几步,微微一转身,藏在了胡同墙边的一棵椿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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