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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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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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泰帝听到“大害身体”四个字,连忙对身边宫人道:“这等禁忌你们也要记住,不可不谨慎!”

    众人纷纷应诺。

    徐小乐觉得他们这些人既然不通医理,学按摩术也就是理发待诏那种层面了。本想就此结束,见皇帝陛下仍旧殷切地看着自己,只好再挤点东西出来。

    挤什么呢?

    “从掌心劳宫推至肘横纹,名叫大推天河水;由肘横纹下推至劳宫,名叫取天河水;由腕横纹推至肘横纹,再以食、中、无名指三指向上轻拍,并用口吹天河处,随吹随拍,名叫引水上天河;以一手大指按总筋处,另一手大指、食指如弹琴状弹天河穴,由内关弹至肘横纹上,再以两手大指掐肩井、琵琶、定马等穴,名叫打马过天河。这些都是用来治疗诸热惊风,心经热盛,口渴咽干等一切热症。”

    徐小乐说着,又拿了喜极而泣的手臂做示范。两个宦官见过清天河水,再看大推天河水,觉得没什么区别,就多推个手掌罢了。再看到取天河水,倒也简单,无非是逆向而已。等徐小乐教到引天河水,他们就有些问题了,这个轻吹轻拍,以何为度呢?

    如果说引天河水只是有问题,那么打马过天河就更复杂了。光记住手法就很不容易了,偏偏这个名堂也奇怪得很。

    为什么叫“大妈过天河”呢?还有没有“大爷过天河”?

    徐小乐却不知道自己苏、京合璧的官话引起了宦官的遐思,说完之后喘了口气:“总而言之一句话:”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就连皇帝陛下都不敢遗漏最关键的“一句话”。

    徐小乐继续道:“世子若是病了,及时叫御医吧。”

    景泰帝抱着世子转过身去,心中十分不爽利。他把徐小乐叫回来,让他把这种手法传授给宦官,就是为了以后让宦官配合小方脉的御医,不需要找他这个不知道几品的绿袍小官进来。

    景泰帝是真的头一回见鹌鹑补服,甚至都没认出来那是鹌鹑,还以为是小鸡仔。

    ——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东西,背后还有那么多说道。那岂不是以后还得找他来么?

    景泰帝恢复了情绪,转头问徐小乐:“太医院按摩科御医如今有多少人啊?”

    徐小乐老老实实道:“陛下,就微臣一人。”

    景泰更郁闷了,良久才道:“怎么就你一个?”

    徐小乐道:“太医院好多科室都在土木堡全军覆没了。微臣也不是按摩科的御医,只是因为实在没人,兼顾而已。”

    景泰脸颊抽了抽,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徐小乐一躬身告退。还不等徐小乐转身,就听到景泰帝又道:“等等。”

    徐小乐只好等着。

    景泰帝放下了世子,让他睡觉,转身对徐小乐道:“你之前说的……是出于什么心思?”

    徐小乐眼睛一亮。皇帝肯说这话,又不是十分癫狂,可见是真的心有所思。徐小乐就垂着头道:“微臣就是听说上皇在南宫过得十分凄凉,就想着若是能够一家团圆,终究是好事。”

    景泰帝脸色就绷紧了:“你是朕的臣工,为何一心就想着上皇!”

    徐小乐无辜道:“若是陛下处境不善,微臣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他说完自己也佩服自己,撒谎功力的还没有消退。

    景泰帝气得挥手:“胡言乱语,朕如何会处境不善!”

    徐小乐道:“陛下说得对。陛下已经贵为天子,手握九鼎,脚踏万里山河,全天下没人能比得上陛下一根寒毛……您就让自己兄长过得稍稍好些,于您既没有丝毫的损失,又能叫天下人觉得陛下胸怀豁达,亲情感人。上皇有了老婆孩子在身边,自然就更觉得皇恩浩荡。这是有益无害之事呀。”

    景泰帝听徐小乐这么一说,竟然不气了。他挥了挥手:“你去吧。”

    徐小乐总算出了皇宫。

    他本来想穿着官袍回家显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高叔是正五品的进士官,大伯是阁辅后备的庶吉士,自己挺着借来的鹌鹑给谁看呢?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老话说得好:日子好不好别跟人家比。这不,人生乐趣都没了,只好回太医院上班。

    这心情,堪比上坟呐!

    徐小乐进了太医院,就见一路上都有人朝他笑,笑得他莫名其妙,反复低头查看自己的袍服是否出了问题,最后只好归结于胸前的“鸡仔”实在有些滑稽。他就想早点去沈院使的值房把衣裳换了,重新做回自己的医学生。

    不等徐小乐走到沈院使值房,就看到沈院使了。

    老头正站在一颗柏树下跟两人说话。那两人徐小乐也认识,正是今天搭档的李御医和方御医。从李御医一脸气愤来看,似乎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徐小乐就加快了步速,上前笑道:“哈哈哈,我回来了,有什么坏话可以当我面说啦。”

    沈院使一脸云淡风轻,方御医嘴角含笑,李御医却是满脸僵硬。

    徐小乐往三人中间一挤,就加入了“说坏话”集团,道:“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吧,凭一己之力就解决了世子的急惊风。”

    沈院使道:“刚才李大夫就在说这事。”

    徐小乐呵呵直笑。

    沈院使继续道:“听说你还问陛下讨赏了?还讨得挺新奇的?”

    徐小乐道:“哦,那个啊,随便说说嘛。要钱要官多俗气。”

    沈院使深深地看了徐小乐一眼:“你是急着去大同当军医么?”

    徐小乐缩了缩,迟疑道:“圣上不会那么小气吧?”

    沈院使沉默不语。

    李御医道:“咱们做大夫的,治病救人就好,何必卷入人家的家事?”

    徐小乐撇了撇嘴,暗道:上皇可是我朋友!(未完待续。)

411、罗网() 
沈院使叹了口气:“你让陛下一时不爽快,陛下能让你一辈子不爽快。唉,我懒得说了,你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去九边当军医吧。”

    徐小乐急忙道:“沈公,你不能这么赶我走吧。”

    沈院使无奈道:“不是我要赶你走,是你今天做的事必当会被发落啊。就算陛下不介意,你以为就没人站出来了?”

    徐小乐又辩解几句,但也觉得沈院使可能说得有道理。今天这事陛下就算不追究了,他身边那么多太监,难免会给外面透气。自己不觉得皇帝有什么了不起,貌似外廷里忠君之辈还是挺多的。

    徐小乐心中又想:我一个苏州人,跑九边去给皇帝卖命?这真是开玩笑,我们苏州人已经交了全天下最重的税啦!他就暗自打算:反正祸也闯了,不如就此回苏州,凭我的医术还怕没饭吃么?

    沈院使一看徐小乐这副沉思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脑袋里不定在转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急忙道:“你可别想着逃啊!一逃你这辈子就完啦,而且子孙三代都不能科举。”

    徐小乐道:“我自己才十六岁,若是以后有了儿孙,当然也是要他们学医做大夫,科什么举?”

    沈院使道:“你那个药局大使的职司也会被削掉的!”

    徐小乐弹了弹身上的鹌鹑补服:“真穿上这身袍子,也不觉得有什么意思。”

    李御医就暗道:你哪里是“真”穿上,分明就是借你穿的!

    沈院使道:“小乐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真惹了祸也得自己学着扛,光逃哪行啊?”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我刚才也是吓唬吓唬你。皇帝哪会跟你个小孩子较真?陛下就算要较真,也是棍扫一大片,打翻一船人,总有人会陪你倒霉的。”

    徐小乐笑了:“沈公,你以为这么一说,我就能开开心心地去九边了?别人倒霉是别人的事,我可不想掺合。我有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别说大同,泰西我要去也去得!但是因为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要发配戍边,这事我不答应。”

    沈院使正待再说,就见有吏目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大的信封。一般而言,这种信封都是部里发文用的。他看了心中暗道:看来小乐这回真是触了逆鳞,部里反应也太快了些。

    吏目上前将信封交给沈院使,却不肯走。若是事情机密,走的就是沈院使了。若非机密大事,院使也不至于赶人。

    这可是第一手的谈资,哪能轻易放弃?

    沈院使除了不爱让人进自己值房之外,其余时候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面孔,并不介意旁人的窥探。他打开信封,取出来信,原来是五军都督府发来的公文。

    五军都督府与文官是两条线,管着全国的卫所军民,以及下辖的土地。军户即便犯了事,地方官府也不能管,只能交给卫所管。可以说,五军都督府和朝廷在一定程度上是并列的,即便兵部尚书都不能过问军户人口、土地之类的机密。

    从效率上来说,皇帝直接发出的旨意叫做中旨。由司礼监行文外廷,外廷决定办或者不办。一般事务没十天半个月,恐怕回音都没一个,所以皇帝也不太发中旨,都是示意大臣拟奏疏,从通政司进内阁,然后呈递御前朱批,由司礼监用印……只要六部给事中不使用封驳权,这样反而更快些。

    五军都督府那边可就叫皇帝愉快多了。因为那些都督、同知、佥事都是勋臣贵戚,跟皇家的关系很不一般。皇帝一句话,他们就立刻会去办——除非皇帝借钱。

    沈院使皱着眉头看完了都督府来的公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小乐。

    徐小乐眉毛一挑:“要发配我还弄个这么大的信封?”

    沈院使深吸一口气:“跟你说了,皇帝和朝廷怎么可能针对你一个人呢。那岂不是太小气了?”他将公文递给徐小乐,道:“你自己看吧。”

    徐小乐接过公文,却发现李御医和那个送信的吏目也凑了上来。他故意转了个身,把两人挡住。等他细细读完公文,不可思议地转向沈院使:“这得牵连多少人?二十?三十?”

    沈院使凝重地点了点头:“你好自为之吧。”

    公文流转到了李御医和吏目的手上。这种手法就是小道消息的来源,虽然快一步,但也快得有限,因为沈院使让吏目把公文贴出去,好叫全院知悉。

    李御医看完了公文,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徐小乐,道:“你这就没事了?”

    徐小乐仍旧是一脸凝重:“貌似是没事了。”

    李御医脸都要皱成一团了,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你折腾得几十人去都督府接受铨选,自己反倒摘干净了?”

    徐小乐缓缓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干净的。”

    李御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五军都督府发来的文告中,先讲了北边战事之激烈,又说将士英勇奋战,却没有得到足够的医治,死于伤病者倍数于死于战阵者,殊可惋惜。鉴于此,特行文命太医院九品以上,七品以下御医、医士、医生前往都督府接受铨选,择优者秩加一品,派遣边军。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大家都知道北边在打仗,都督府说的也是实情:伤病者死的比战死的还多。所以理所当然要太医院出人帮忙,这不正是当初太祖皇帝设立太医院的初衷么?

    至于铨选,徐小乐、沈院使、李御医都很清楚,估计那边早就定好了标准:

    第一,精通按摩术;

    第二,年纪不要超过二十;

    第三,体态健康,面白无须;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姓徐。

    所谓九品以上、七品以下云云,纯粹就是掩人耳目,只为了把徐小乐揪出来。至于秩加一品,看起来是朝廷给的优待。可是到了那边,九品和八品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让你一辈子回不来。

    如此精心编织的罗网,竟然还是把徐小乐漏过去了。

    景泰帝哪里知道,徐小乐压根就是不入流,那身衣冠纯粹就是撑个场面。(未完待续。)

412、暗流() 
官服当然不是谁都能穿的,更不是谁都能僭越品秩的。不过这里有三个例外,已经成了大明约定俗成的制度。

    其一是内官。宦官也有品秩,不过因为是皇帝身边人,所以正四品的首领太监赐蟒袍的也不少。下面的太监、少监,见多了之后也会根据自己的身份越品穿戴,皇帝并会介意这种小事。

    其二是言官。科道言官品秩极低,权力很大。这种以小博大的设计,其核心逻辑就是:反正你官阶小,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就大胆进言吧。不过言官因为危险系数高,又十分清贵,所以也被获准越级穿戴。七品官可以穿五品服色,并且参加朝会。

    最后就是御医。御医属于文官系统,但是因为经常出入大内的特殊性,像徐小乐这样越级穿戴的也是约定俗成。很少有人关心御医的品秩,因为这跟朝纲社稷没多大关系嘛。

    如果上面追究下来,沈院使也完全可以用这种“惯例”来解释,最多被警告说:下不为例。当然,这种警告没人会当真,否则下回真叫布衣去给皇帝看病么?整个朝廷的脸都丢光了。

    随着都督府的公文公布出去,整个太医院哀鸿遍野,谁肯去九边那种地方啊。尤其是大同,至今还在跟瓦剌人对战呢。刀剑无眼,万一自己的小命留在那边怎么办?然而都督府的公文通过正规程序下发,根本无从违抗,只能乖乖去接受铨选。

    太医院作为没有秘密的地方,流言一向比公文跑得快。徐小乐也发现周围有人对他充满了敌视,显然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作死的事已经传开了。他早在沈院使劝他“好自为之”的时候,就猜到要犯众怒了,马不停蹄地逃回了家。

    徐小乐回到家里,就看到大伯徐有贞正在院子里看书。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异口同声道:“这么早回来了?”

    高若楠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对徐小乐道:“你中午是在家里吃饭么?”

    徐小乐没听出高若楠声音里多了隔阂,还是老样子道:“吃,也只能在家吃了,这几天恐怕都出不了门啦。”

    徐有贞奇怪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好歹得等伯父我官至宰辅,你再去鱼肉乡里吧。”

    徐小乐没心情逗乐子,撇嘴就把自己入宫给世子看病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也没漏掉五军都督府的反应。

    徐有贞听完之后,眉头紧锁,手中的书是展开又卷起来,然后又展开,好像碰到了十分头大的事。

    徐小乐就道:“大伯,你干嘛一副很难办的模样?我躲开几天不就行了?”

    徐有贞道:“哪有那么简单的事?你看,这件事看起来像是陛下要给你点颜色瞧瞧,可换个角度来看:你刚治好了世子的病,陛下也知道太医院只有你这么一个会按摩的御医。那些内官又不争气,学了等于没学。你说这时候陛下怎么会放心让你离开京师?”

    徐小乐一转念,若是自己走了,世子再发病,岂不是就只能冒险吃药了么?他惊叹道:“咦,大伯说得有道理啊!”

    徐有贞捻着胡须又道:“五军都督府那帮人,看来还是更站在上皇那边啊。”

    徐小乐跟着徐有贞的思路想了想,道:“是啦,现在最大的事莫过于改立皇太子。若是世子真有个轻重缓急,皇太子的位子就稳妥了。”

    按摩术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吃药。徐小乐突然想到了差点被毒杀的顾家宝哥,打了个冷颤:药里三分毒自然不足以叫人因噎废食,怕的是药里只有三分没毒。

    这种情形之下,哪个当爹的敢让儿子吃药?

    徐小乐道:“陛下连身边的人都信不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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