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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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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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茂典不动声色地去后面库房找了一些卷宗。这些卷宗就是徐珵的履历,此人身份背景祖宗三代都在里面,入仕之后的作为也都有记录。刘茂典对于前面的内容无须多看,只翻到后面:在徐珵入狱之前,他还曾被派往彰德代行监察御史之职,组织河南备操军拱卫京师。

    刘茂典阖上了卷宗,竖着卷起,收入袖中,径直出了翰林院,往内阁值房去了。

    今天正是他老师于谦坐阁值守。

    在成功击退瓦剌,守卫京师之后,于谦以少保之尊,总督军务,又身负拥立之功,自然而然执掌内阁,遣兵安民,独运征调,片纸行万里外无不惕息。他以御史入仕,后来巡抚地方,回京之后出任兵部侍郎,这样的履历实在无从培植自己的根基。以于谦的坚韧刚直,也不屑于培植根基,是以门生故吏寥寥无几。

    若是满朝文武一体奉公,首辅的确不需要自己的门徒。然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场尤其是个水深浪急的江湖。没有自己的亲近门徒,许多事都无从下手。他在上面有心做事,下面就有人成心捣乱。

    在于谦看来,如今国家西北有瓦剌之患,西南有苗僮之乱,东南沿海有倭寇骚扰,恢复交趾更是遥遥无期,实在不是一个太平世道。他主张迎回上皇,虽然成功避免了赵宋之耻,但是上皇回宫之后,朝野分化却更为严重,这也让他心力憔悴。

    此时的于谦正伏案读本,听闻学生刘茂典求见,方才放下手中的工作,靠在椅背上,轻轻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颈。

    等刘茂典进来,于谦开口道:“你说有要事见我?”

    刘茂典称是,双手将徐珵的卷宗放在于谦的桌上,道:“老师,学生斗胆为您举荐一位能吏。”

    于谦毫不掩饰自己的期许,拿起卷宗翻开,一入眼就看到了徐珵的名字。他对徐珵可不是“听说”。当日徐珵倡议南迁,于谦可是当面怒斥道:“凡议南迁者该斩!”虽然徐珵并没有因此被斩,而且还代行了监察御史,但回来之后被下诏狱,肯定也有于谦的态度。

    于谦放下卷宗,对自己的爱徒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人?”

    刘茂典躬身控背,毕恭毕敬道:“此人可比唐之李林甫,宋之蔡元长。”

    蔡元长便是宋徽宗朝的奸相蔡京,在当时就被称作“六贼之首”,可见其人名声之臭。李林甫被认为是大唐由盛转衰的罪魁祸首,蔡京也被后人认为是弄臣误国的典型。刘茂典将徐珵比作这两人,却又向老师推荐他,实在有些矛盾。

    于谦在学生面前并不掩饰疲惫,直言道:“莫作惊人之语,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刘茂典上前一步,道:“李林甫和蔡京固然是遗臭万年的奸相,但是李林甫在位时平衡胡将,又统筹修了《唐六典》;蔡京且不说他的书法,只说他改革盐法茶法,重制钞法,又设立了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这些善政直至我朝尚在沿用。”

    于谦微微颌首:“你这是在劝我唯才是用了。”他猛然睁开双目:“所以不仁不孝之徒,也能授以公器么!”

    刘茂典被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道:“老师息怒。学生以为,徐珵这样的人,可以用其才而不可授其权。有老师坐镇中枢,小小跳梁,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于谦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有了些许认同。他如今执掌内阁,阁臣之间以他为尊,六部堂官也都十分钦佩他的人品官声。这样大的声势,难道还压不住一个徐珵么?

    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啊!

    刘茂典见老师颇有些心动,就又道:“老师,徐珵愿意出任国子监祭酒。”

    于谦第一反应就是徐珵是要投靠他。不过转念一想,投靠只需要一句话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国子监呢。只是两个呼吸之间,于谦就反应过来:徐珵这是表明自己无心阁辅之位了。

    国子监虽然也是清贵,但是清多于贵。执掌国子监,接下去便是去南京养老,等着致仕。

    于谦最担心的就是小人在朝中卷土重来,徐珵有这样的表态,倒是叫他放心不少。他就道:“我知道了。”

    刘茂典也知道了老师的意思,躬身告退。

    *

    *(未完待续。)

352、消息() 
于谦缓缓从武英殿出来,头有些昏沉。自从他总督军务开始,就没有睡过一天安生觉。本以为瓦剌人退走之后,他能够休息几天,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军还在居庸关固守,朝中就已经掀起了各种风浪。

    唯一让于谦能够松口气的就是当今圣上。

    私下里,于谦也觉得这位圣上有些软弱。不过在国政上,圣上又极其依赖于谦,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甚至于接回太上皇这种事,圣上明明很不乐意,甚至很幽怨,但是于谦一表态,圣上就妥协了。

    然而今天,于谦却被圣天子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景泰皇帝听闻于谦要举荐徐珵,干脆利落道:“就是那个提议南迁的徐珵吗?此人生性狡诈,担任国子祭酒只会败坏监生心术!”

    于谦竟然无言以对。他本来有大段大段的话想对皇帝说,让这位年轻的天子知道人才是多么难得。然而这话又不能对皇帝直说,否则皇帝反问一句:“朝廷那么多官员,难道非得用一个奸佞小人么?”那时候恐怕非但无言以对,更是面颊红肿——所谓打脸无过于此。

    ——放哪都能用的官,还真的不多啊。

    于谦心中感叹,不免又埋怨徐珵自己作死。他当日恨不得杀了徐珵,但那也是为了表明态度,以免朝中真有小人附和。如今局势脱离险境,瓦剌人也想要进贡,眼看不会再重蹈宋朝的覆辙,徐珵的罪过似乎也就不是太大了。

    圣天子却还是不肯放过徐珵。

    于谦身为首辅,自然不能把锅扔给皇帝背——九五之尊得用来背更大的锅。而且推诿给皇帝,只会叫人质疑首辅的权威和对皇帝的影响力。所以于谦权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另外拟定了国子监祭酒的人选,报送上去。

    如此一来,刘茂典自然知道了老师的意思。他虽然很是意外,不知道老师为何改变主意,但身为官场中人,他也不可能去向老师求证原委。

    ……

    徐小乐这些天就在等刘茂典的消息,恨不得守在翰林院门口。倒不是他突然之间对徐珵这位伯父上心了,而是因为太医院真的派人来“抓”他了!还好他医术精湛,装病的技艺也算娴熟,把来“抓”他的哄走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来人乃韩新翰,君子可欺之以方,压根没想到徐小乐是在装病。而且他也不懂医术,见徐小乐满脸通红,额头高热,就真以为徐小乐病得很重了。

    高若楠进了徐小乐的房间,取出暗藏的汤婆子,道:“你总是用这招装病么?”

    徐小乐装病秘法就是用汤婆子敷脸。汤婆子大多由铜皮打造,灌了热水,冬天可以用来取暖。若是将汤婆子敷在脸上,很快就会皮肉泛红,体温上升,看起来很像是心火不藏之相。

    “骗骗不懂医术的人是足够了。”徐小乐翻身跳下床,连忙穿起衣服。他知道一件很神奇的事:装病时间决不能长,否则很容易就真病了。这似乎有些不近医理,但医理终究不敌天理,许是更高深的缘由藏在其中。

    高若楠道:“小乐哥哥,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拗着不去太医院吧?听小云哥哥说,他们真会派人来把你抓回去的。”

    徐小乐纠正道:“错。是他们可以请都察院派人把我抓去。他们自己哪里来的人抓我?”

    高若楠没好气道:“就是这么个意思,你跟我较真干嘛。”

    徐小乐道:“都察院又不是太医院他儿,哪有叫抓人就抓人的道理?放心吧,只等我大伯放出来,当了国子监祭酒,他就会把你爹捞出来。那时候我又有了从四品的靠山,太医院也就不敢拿我怎样了。”

    高若楠本来是不在乎徐珵这个奸臣的,但是听说徐珵出来就意味着自己父亲也能开释,免不得在为父亲祈福的时候顺带便加上徐珵的名字。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拍门。

    徐小乐心中一动:“肯定是刘学士那边的消息。”他连忙跑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个面生的少年。

    少年问道:“尊驾是徐大夫么?”

    徐小乐大大方方应了。

    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给徐小乐,一抱拳转身就走。

    徐小乐颇为奇怪,撕开信封才见上面写了四个字:另请高明。

    徐小乐脑中一转:说刘学士没有把这事办成?他虽然日夜盼着刘学士传来好消息,但是这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却没叫他遗憾。因为在徐小乐心里,对徐珵说的话本就有些缺乏信心——像是给人好处一样问人要个从四品的官职,这世上哪有这么做事的?

    高若楠也凑了过来,紧张问道:“是刘学士那边的消息么?如何?”

    徐小乐把这四个字给她看了,道:“别急,伯父之前还说过一个人,是位阁老,叫陈循的。去找阁老肯定有用。不过现在我有个小问题……”

    高若楠紧张道:“什么小问题?”

    徐小乐道:“怎么见到阁老呢?”

    大明的阁老虽然没有唐宋宰辅的名头,也没有宣麻拜相的风光,但是手中的权柄却远比唐宋宰辅大得多。

    太祖高皇帝当初为了削弱臣权,废除了宰相,却万万没想到自己雄才伟略的儿子,把内阁放到了更高于宰相的位置上。

    陈循陈阁老的地位如此之高,是徐小乐想见就能见的么?

    徐小乐虽然成功地见到了一位翰林院的侍讲,但是要见大明朝廷顶尖的人物,真是没有信心。于是他决定去一趟诏狱,先把刘茂典的消息告诉伯父,然后再讨教该如何见到一位阁老。

    因为之前给诏狱狱卒和他们的家属看病,徐小乐现在再进去探监,简直如入无人之地。就连门钱都省了,谁都知道这少年御医治病手段高超,而且很会用药——非但药效好,更难得的是廉价。

    相比那些老御医动辄就是人参之类的昂贵药方,徐小乐的药方实在太亲民了。这也是徐小乐在慧民药局大使任上锻炼出来的,在配伍上悉心斟酌,保证药效,同时还摒弃了各种名贵药材,否则就算开出来病家也吃不起。

    徐珵见了徐小乐,原本放光的双眼突然就黯淡下去,愁道:“没成啊。”

    徐小乐十分意外:“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知道的?”

    徐珵有气无力道:“你都写在脸上了。”

    徐小乐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

    *

    *(未完待续。)

353、读书() 
徐珵的建议很简单。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那么就走第二条路,去见陈循。至于求见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直接在名帖上写清楚是徐珵的侄子就行。他生怕徐小乐不懂官场人情世故,闹出误会,特意交代:若是陈相不见他,就说明事情成了。

    徐小乐对此大为不解,但是看徐珵一脸优越感,心中发堵,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打死也不肯问清楚。

    徐珵目送徐小乐离开,并不打算把一切都告知这个心性纯良的族侄。他觉得那就跟把饭嚼烂了喂孩子一样,不如让孩子自己去咀嚼回味。

    而且徐珵现在还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没有拿到国子监祭酒的职位。他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了:一定是于谦在嫉恨他!

    一念及此,新仇旧恨就涌上了心头。

    徐珵怎么都忘不了,当日于谦是如何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他的鼻子说“该斩”!那唾沫星子喷在脸上的羞辱,以及双目中如有实质的杀气,令徐珵蜷伏在地,瑟瑟发抖。

    徐珵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更觉得自己颜面尽失,尊严扫地,忍不住就将满腔羞愤转化为仇恨。

    ——于谦,迟早有一天我要雪此羞辱!

    徐珵心中暗道,扯断了手中的稻草。

    诚如大家公认的那样,徐珵算是个天才。这可不是十里八乡的评价,而是整个帝国万万人中挑选出来的精英对他的评价。

    这些精英在各自的家乡也是一方神童、天才,甚至传奇,然而扎堆之后,却还是不得不承认徐珵比他们更天才。

    这样的天才往往会伴生骄傲和固执。对他们来说,世上的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认定的真相。

    ……

    在徐珵酝酿对于谦的仇恨时,徐小乐已经带着赌气的情绪将名帖投入了陈循府上。他投了名帖就走,因为照徐珵说的,如果陈循肯帮忙,那么就不会见他;若是陈循不肯帮忙,见了面又如何,还不是浪费时间?

    徐小乐投完了名帖,再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皮皮在院子里上跳下窜,玩得不亦乐乎。高若楠刚刚打扫了房间了院子,锅里蒸了饭,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汗。这位知府千金身上看不出丝毫骄纵和娇气,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就跟脱胎换骨一样。

    徐小乐没见到罗云,就道:“小云呢?”

    高若楠道:“你刚出去他就被穆大叔派来的人叫去了。”

    徐小乐一拍额头:“是了,穆大叔找了人比试相扑,他和老冯都要下场,前两天还叫了我。”

    高若楠就道:“那你去看么?”

    徐小乐摇头道:“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看着就腻。我还是在家里读书吧。”

    在对相扑这个游戏的观感上,高若楠跟徐小乐十分一致。想来在大明,他们这种看法才是主流,所以宋朝时候流行各地相扑,如今已经成了十分小众的娱乐。

    她又听小乐说要在家看书,心中暗道:初识小乐,只觉得他时而不靠谱,时而不着调,但是相识久了,还是能看出他不凡的地方。

    徐小乐在京师这些天,银钱没赚多少,许多想去开眼界的地方就去不成了,只能回家读书。现在他读书已经不再是简单地把书印在脑子里,也学会了字字句句去抠古人的微言大义,从章句中寻找前人在写书时的情绪起伏。

    如此才真心觉得读书就是在跟古人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徐小乐是一大早去的诏狱,然后去陈循府上送名帖,一直在书房里坐下,方才觉得整个人放松下来。他随手取了一本书,似乎读了没多久,高若楠就叫他吃午饭了。

    徐小乐专心读书,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对高若楠的招呼不闻不问。

    高若楠颇有些沮丧,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饭菜,非但没人出来夸赞两句,还要看着它冷掉?可惜自幼家教严格,饭菜决不能端进书房,还是得叫徐小乐出来吃才行。

    她走到书房门口,咬唇暗道:他又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夫君,我干嘛小心翼翼伺候他?

    一念及此,高若楠索性大大方方推开门进去,正想高声叫徐小乐去吃饭,却见徐小乐读书读得津津有味,心中一软:读书乃是天下最上品的事了,我还是给他在锅里热着吧。

    于是高若楠气势一泻,又悄悄退了出去。

    徐小乐又看了两三章,方才放下书,长吁一口气,起身揉了揉肚子,道:“若楠妹妹,是不是该吃饭啦。”

    高若楠这才进来,没好气道:“我都叫你好几回啦。见你认真读书,只好等着,等得我胃都痛了。”

    徐小乐哈哈笑道:“我就是这样,一读起来就忘了时辰,以后你先吃,不用等我。”

    高若楠却不觉得是缺点,还很为徐小乐高兴呢。她就走上前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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