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逸待劳。”
童小蔓模糊地理解了程繁这番话,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程繁背着一捆杂草,走到童小蔓身旁,凑到她的耳边。
。。。。。。
曲小河今天没有挑柴回去,那里就多了一些柴,而这些柴对程繁他们却有很大的作用。
童小蔓听了程繁的话,虽然不怎么明白,但见到程繁信心满满的样子,又想到自己逝去的爹爹和娘亲,便跟着程繁一起忙活了起来。
。。。。。。。
几度夕阳红,夕阳还是那么红。程繁和童小蔓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天边的一轮艳红如血的太阳。虽然他们可以天天看到夕阳坠入海里。但在今天,两人的心情很低沉,他们用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把这个山头改变了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可是曲小河没有来,程繁虽然有把握击败他们,然后逃走,但没把握把他们全部都送下去给童小蔓的爹娘赔罪。
入暮的微风吹拂着山头,吹得丛间的虫子叫苦不迭,吹得山腰的树木舞动着叶子。黄昏的微风令人有一种爽朗放松的感觉,童小蔓闭上了眼睛,斜靠在程繁的肩上,微黄的发丝在风的鼓舞下粘在程繁微黑的脸上。
程繁眺望着海面上血红色的半圆,想起了那个高大的老人。
那个老人教给他很多东西,这是他的第一战,就得用那些东西。
他小心地拿出背上的琴,生怕弄醒这个小女孩。
程繁解开了粗布,一个古文“雪”率先出现,这个字就像雪一样,反射着淡淡的光辉。
悠扬细腻的琴声缓缓飘扬,声音很小很轻柔,但传的很远,回荡在山谷。
叫苦不迭的虫子变得身心愉悦,享受着天籁之音,树叶哗哗摇晃,仿佛瞬间有了规律,有了节奏。
把头搁在程繁肩上的小女孩舔了舔嘴唇,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显得十分可爱,似乎是梦到了和爹爹娘亲在一起吃饭。
琴声很婉转,弹琴的人很用心。他用心做了很多事情,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用心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拿自己和童小蔓的生命作为赌注和那些仇家赌一把。
他也很担心,担心一个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完成不了老师交代的任务,还会让这个小女孩陪着自己一起死去。
纠结的情绪回荡在脑海,他想带着童小蔓现在就逃,可没办法给去世的人一个交代,在生命和报仇之间,他必须做出选择。
然后他想起了老师最后讲的一个故事。
“关乎战争胜负的关键点有很多,双方比的不仅仅是兵力的多少,战斗力的强弱,而是双方全方面的比拼。”
“而胜者,岂可如白起一般,将投降的军队活埋?切记,仁义之道一定要放在首位。”
程繁忽然冷静,然后明白。
把仁义之道放在首位,如果自己这样逃了,是不是背弃了仁义之道?是不是辜负了老师?
琴声忽然尖锐,就像是在一滩死水里扔进一颗石子,吵醒了熟睡在他肩上的小女孩,树林里的乌鸦似乎受到了惊吓,别有深意的叫了几声,然后扑着翅膀飞走了。
童小蔓睁开朦胧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发现自己的爹爹和娘亲早已,鼻子微微一酸,扑进程繁的怀里。
程繁下定了决心,将雪琴用粗布仔细裹好,放在一旁,抱着怀里的小女孩,闭上了眼睛。
。。。。。。
曲小河划了很长时间的船,如果不是听从曲扩的话,戴上了两囊水,恐怕会被太阳给活活烤死,会因为缺水而生生渴死,这种死法对于一个英勇的少年和一个伟大的皇帝来说,未免太不堪了一些。
曲扩踩着岛上柔软的沙子,显得十分兴奋,竟是兴奋地咳嗽起来。他能让自己上得岛来,那便是同意了自己的行为。
曲小河走到了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下来,这个老人咳嗽了太多次。
曲扩缓过气来,慈爱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曲小河摆摆手,说道:“你虽然也姓曲,但你肯定不是我的父亲。”
曲扩干笑一声,有些尴尬说道:“你的父亲。。。。。。”
曲小河还不知道这个秘密,而曲扩显然没有准备把这个秘密告诉告诉他。
曲小河说道:“我娘到死都没有见到我爹,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见到他。”
曲扩有些心酸,有些难受,问道:“如果你见到了你爹,你会怎么对他?”
“你以为我会质问他为什么抛弃我们母子我们相依为命?”曲小河冷漠说道:“还是会冲他吼叫,说我娘到死都没有瞑目?”
“那你会怎么做?”曲扩有些好奇问道。
曲小河的脸上铺了一层寒霜,就像是陈国的戈壁,他愤恨说道:“我会杀了他。”
曲扩笑着说道:“你很有志气,就是我没有机会看你亲手杀了他。”
老人说完,便转身往岛内走去,瘦小的背影在夕阳的覆盖下有些神伤,更多的是落寞。
曲小河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他答应了曲扩,要把他埋葬。
第二十四章 交锋()
小岛上奇异的东西太多。
曲小河从来没有见过生长得如此具有神采的青青草甸,这可比山顶上的强很多。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茅庐,茅庐旁是一颗大树,大树很大,曲小河没有见过比这更大的树,他的拳头微微握紧,似乎想拿起柴刀加以雕琢。大树下有一个石桌三个石凳,一个高大的老人坐在离大树最近的石凳上,在喝茶。
曲扩看见这个老人,十分高兴和紧张,就像是见到了神仙一般,他直接跪下行大礼,说道:“徒孙拜见师祖。”
曲小河有些奇怪,这两个老人看起来年纪相仿,为什么中间隔着如此大的辈分?
其实曲小河还不知道跪下的老人是襄国的皇帝陛下,如果知道了这点,恐怕不会跟着跪下,而是吓晕了过去。
老人微微点头,说道:“你起来吧。”
曲扩小心站起,微笑说道:“师祖,这是徒孙第一次见您。”
老人没有回答曲扩的客套话,平静说道:“嗯,你快要死了。”
这种话如果放在现在,恐怕交谈的另一方会很不高兴,乃至翻脸。这种话如果在襄国皇宫里面说出来,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然而在场只有三个人,两个是明白人,另一个是不明白。。。。。。白痴,那么便没有问题。
曲扩说道:“是啊,徒孙快要死了。”
老人也没有理会曲扩说的这句废话,说道:“坐。”
这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曲扩行了一礼,然后坐下,曲小河本不想多待,但是见天色已晚,恐怕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于是干脆就坐了下来。
老人拿起茶杯,再拿出两个茶杯,分别倒上,送给了两人,说道:“我可以留下他。”
曲扩结果茶杯平了一口,发现只是寻常白水,只不过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是他的心情却沸腾了,他有些紧张,说道:“徒孙。。。。。。”
曲扩正为难如何开口,没想到老人直接看出了他的来意,而且同意了。
其实他不指望老人能收曲小河为徒,毕竟到了老人这种境界,再收徒只是徒增烦恼。他只希望老人能够留下曲小河,不让他卷进尘世之中。
曲小河将白水一饮而尽,对老人的莫名其妙有些反感,他说的什么,自己根本听不懂。
因为曲小河不知道很多事。
老人知道很多事,而且事先在这里等着他们。
曲扩觉得自己的咳嗽好了很多,发现这跟心情的好坏无关,毕竟刚才也因为太兴奋而咳嗽,那是。。。。。。
他看向了茶杯,很寻常的白水,只是味道有些不同,茶杯底只剩下一两滴晶莹的水珠,在暮光的雕饰下就像是一颗诱人的钻石。
这水确实比钻石还贵。
“没有,这不贵。”老人似乎看出了曲扩的想法,悠悠说道:“只是加了点止咳糖浆。”
“止咳糖浆?”曲扩有些费解,他知道类似于脱水休克这些词的意思,但是这个“止咳糖浆”,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知道这位师祖肯定比师父更古怪,略微疑惑之后,便不再问。
一旁的曲小河对这个老人的感觉更加奇怪,只不过在水里加了点糖而已,神神秘秘,装神弄鬼。
老人看了一眼冷漠着脸的曲小河,没有理他,对曲扩说道:“这个止咳糖浆只能缓解你的咳嗽,对你的身体没什么作用。”
曲扩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近,没有感到失望。
“你不是说要我把你埋了吗?”曲小河起身,像是居高临下一般,说道:“现在抓紧,明天一早我就赶回去。”
老人缓缓说道:“挖坑给他跳,这事儿先不急。”
曲小河说道:“那先急什么?”
“你要把他活埋吗?”老人觉得有些好笑,说道:“总得他死了你才能埋了他吧?”
曲小河冰冷地脸骤然一僵,像是吃了什么不好吃的东西一样难受,瞬间说不出话来,他需要发泄。
他愤怒地一掌拍在石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石桌擦得太干净的缘故,他一掌下去没能拍出半点灰尘。看着自己麻痹且红肿的手掌,他一咬牙,走到老人身后,握手成拳,一拳击打在老人身后的大树上。
大树被摇晃地发出哗哗声响,本是盛夏时节,一片片绿叶缓缓飘落,而大树被曲小河用力击打的那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洞,除非仔细观察,否则这棵树还是原来的样子。
曲扩的眼里闪出道道金光,一向波澜不惊的皇帝却再也无法平静,这颗苷树与皇宫的那颗小树苗相比。。。。。。相差未免太大了些。
曲小河的指尖流出新鲜的血液,他乎疼痛和流血,而是后悔他为什么将那把柴刀给扔进柴堆。
“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礼貌?”老人将茶杯放到桌上,站起身来,与曲小河对峙着。
曲扩摇了摇头,有些无奈,更多的是期待。
曲小河注视着这个高大的老人,说道:“原本我以为你是在装神弄鬼,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这树你是怎么种出来的?”
老人笑着说道:“种在地下就长出来了,后来我想砍也砍不动。”
曲小河眼角微眯,拳头握紧,导致流出了更多的鲜血,说道:“我是砍柴人。”
“我知道你是砍柴的少年。”老人笑看着曲小河发白的指节,说道:“你现在很不平静,为什么还要装平静?”
这句话说到了曲小河的痛处,他忍了太多,太长时间。除了少年的血气方刚之外,其他的基本上已经麻木了。
老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说道:“你不是讨厌我吗?来,打我一拳。”
“我没有柴刀,你不要逼我。”曲小河说道:“如果你非要逼我,我希望你能躲过去。”
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躲。”
老人说的我不会躲有两个意思。但无论从哪个意思上来理解,都透露出他绝对的信心和浓烈的霸气。
曲小河没有多说话,你举起带着鲜血的拳头,一拳便挥了过去。
老人再次摇头,曲小河这个家伙没有用全力,畏手畏脚,这如何使得?难道还真以为我老了不成?还真怕打死我这个老头不成?
老人不知道他自己真的是老人了,而曲小河真的差点打死人,余辽就是个先例,所以这一拳,曲小河还是有些算计,不敢用太大力度。
老人随意出掌。
拳掌相接,老人生生接住了曲小河的一拳,没有波澜。
曲扩微微一笑,觉得这理所当然,曲小河大吃一惊,觉得这骇人听闻。
“还不够。”老人摇头说道:“你用全力吧。”
曲小河紧握血拳,拳头往身后一缩,手臂上的肌肉挤压变形,就像是一座凸起的小山丘,在短暂的蓄力之后拳头便如猛虎一般直冲老人而来。
老人满意一笑,脚步虚踏,转换了位置,似乎踩到了某个阵法的阵眼,他的双脚隔着一个非常悬殊的距离,可若是让程繁来看,便能轻易看出这距离之间的奥妙。
老人双手缓慢移动,与脚步一起保持着十分协调的关系,前后交替,像是暗含某种规律。但是曲小河看上去就像是在跳舞。曲扩有些疑惑,可是对方是自己的师祖,也不好妄自断言。
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看着就是。
第二十五章 第一战 四()
曲小河的拳携着风声猛烈袭来,老人面无表情,双手依然交错更替。
拳掌相接。
这一次并没有上一次那么理想,也没有上一次那么有气势,老人接拳后身体侧转,手掌往后一拖,曲小河大感不解,他感觉拳头打在棉花上,失去重心后一阵失足,若不是老人相扶,他竟是要摔在地上。
这是什么招数?
这个老头还真不简单。
曲小河稳定了身形,脸色有些不自然,走到曲扩旁边坐下。
曲扩说道:“师祖,这是?”
曲扩从来没有见过这等诡异的招数,他见识过曲小河的力气,一拳就将余辽打得转了两圈,扔一把柴刀就将一堆柴给击得散落一地。而自己师祖看似很简单的招数,竟然能一击定胜负,这真是难以置信,这个师父和那些徒弟真的是要逆天吗?
老人坐下,喝了一杯水,说道:“这小子没学什么招数,只靠蛮力,自然不是我的对手。”
曲扩笑道:“师祖手下留情。”
曲小河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他刚开始时对这个老头还感觉有些奇怪,后来就是完完全全的不行,直到两人交锋的时候,曲小河才知道这个老头本事不一般。
但那又如何?不是靠真本事。
老人将自己的茶杯满上,再给曲小河倒了一杯水。
曲小河说道:“这是什么招数?”
老人重新坐下,说道:“这个拳法叫做太极,我稍微改变了一下,化拳为掌。刚才我的脚步走的是两仪阵法的简化。是太极的延伸,四象的前身。”
曲小河很费解,曲扩有些似懂非懂。
这个世界并没有儒墨名法道,老人还是有很多东西难以解释。
老人感觉无话可说,但还是说道:“就是非常招数,用得好可以一个打十个。”
曲小河搓了搓拳头,把手上的血迹简略地擦干,嘴唇轻启,欲言又止。
老人露出了邪异的笑容,说道:“想不想学?”
曲扩看见老人的笑容,强行忍住内心的情绪,没想到憋出了内伤,咳嗽不止。
老人给他倒了杯加了“止咳糖浆”的水,曲扩一口喝干,缓了口气,感觉良好了许多。
曲小河有些纠结,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一个打十个,所以一直以来都忍受着难以想象的耻辱,如今有人说现在有一套功夫可以一个打十个,傻子都知道要学。换句话说,曲小河很想一个打十个。
可是曲小河本来就对这个老头印象不好,加上自己的母亲的后事尚未处理,自己这样做未免太不好了些。
老人笑道:“你想学,可我没打算把这套太极拳教给你。”
。。。。。。
海南的深夜微冷,停泊在小岛沙滩上的那只独木舟被海浪冲得忽上忽下,摇摆不定。一个黑影上了独木舟,用最快的速度划到海面,他呼了一口气,手持双桨,往北方驶去。
一个高大的老人站在月光下,看着渐渐远去的那道模糊的影子,再看了看北方的万家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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