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等待得到并州、河内等地的确切军情之后,再决定大军下一步的动向。
···
洹水以北,袁军阵前。
安然回归的许攸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看着前来迎接的田丰,呵然笑道:
“田别驾,曹军被明公喝退了!”
田丰冷哼一声,没有再和许攸争辩,而是对袁绍说道:
“明公,曹军眼下虽然被截住了,但来势汹汹,恐怕不会轻易渡河退去,还要坐观河北与阎行的争斗,再伺机进军。我军原本分兵淳于琼、蒋义渠两位将军,现在看来,不仅要迅速传令蒋中郎将撤回进攻河内的兵马,而且还要遣使提醒淳于琼将军,让他谨慎用兵啊!”
曹军大举渡河,攻克了黎阳。除了能够北上威胁魏郡的邺城外,还能够转向西进,袭击袁军的朝歌大营,这相当于就是截断了蒋义渠各部河北兵马的后路,若是蒋义渠各部人马倾巢而出去进攻河内,那后方起火,只怕再想要在敌境全师而还,就很困难了。
袁绍此时虽身心疲倦,又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但听到田丰苦心提醒,还是得摆正态度,颔首说道:
“别驾所言甚是,孤这就即刻传令,让蒋义渠诸将回防朝歌,紧守城邑,不让曹阿瞒有机可乘。至于淳于将军,他久经戎旅,乃是军中宿将,驰援并州,与元才等人的兵马内外呼应,料想不会有失,再度遣使,孤看就不必了。”
“这——”
田丰看着袁绍,欲言又止。
这些年来,河北虽然和三河冲突不断,但是真正的大战却是一场都没有发生过。
不管是最初麹义援救张杨之战,还是后来与曹操联合进逼三河之战,阎行救援麹义叛军之战。
这就造成了河北将士上下都自恃兵马强盛,没有将三河、关西兵马放在眼里的骄横之气。
在他们眼里,阎行军跟公孙瓒、黑山贼一样,都是可以一战而定,而河北将领叫嚣着踏平三河的豪言壮语,不知已经在袁绍的麾前喊了多久。
但田丰收集历年来的情报,经过梳理分析之后,却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阎行军脱胎于董卓的军队,取河东为立足之基,这些年来收取三河,攻略关西,可谓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将校皆一时之选,士卒乃百战之余,与之野战,纵然是淳于琼率领的河北精兵,也难操必胜。
而乱世争雄,绝非仅是决胜于疆场之上。眼下河北大军分兵于易京、并州、河内、邺地多处,一旦有一处战败,立马就会有全局崩坏之势,河北将士绝不可自恃兵马强盛,就轻视敌军,妄自开战。
晋阳、壶关城坚关险,阎行军急切不能攻下,只有凭借坚城,先消磨其锐气,再行与之决战,才能够稳操胜算,像淳于琼此番率河北精兵驰援并州,若是一味寻求与敌军野战,那就太过冒险了。
只是这些,自家的主公能够听从么?
袁绍已经被公孙瓒耗光了所有耐心,他哪里还能够再步步为营,按捺下去扫平群雄、夺取天下的迫切之心。
田丰在心中暗叹了一句,仰首望向烈日下的苍穹。
这一次淳于琼率大军驰援太原,乃是关系到并州得失、河北安危的大局,前路艰险,世事莫测,只盼他能够不负使命,收复太原、上党两郡,别用一场丧师失土的大败,将河北这来自不易的基业拖入灭亡的深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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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行()
并州,太原境内。
淳于琼率领的三万河北精兵,犹如一条长蛇在丘陵地带蜿蜒穿行,因为地形和道路的限制,他们的歩骑队伍在丘陵之间拉得很长,笨重缓慢的辎重车辆只能够走在最后面,通过马拉人推的方式,紧赶慢赶着大队人马的步伐。
又因为山麓谷地刚被雨水冲刷过,有些低洼路段经过大军歩骑的踩踏之后,变得泥泞难行,护卫辎重车辆的步卒只得卸甲放杖,背负着柴草,徒步走在前方,不时为后面负重前行的辎重车队铺路。
越过了太行山,陡峭的岩壁和崎岖的山路渐渐远去,但从井陉到晋阳的路,却也没有像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那样平坦好走,介于群山和盆地之间的丘陵地带让驰援的河北兵马吃了不少苦头。
底层不少士卒都在私底下埋怨主将淳于琼的御下严苛和不近人情,他们时不时抬头眺望前方的旗帜,低声嘟囔着,也不知道这种埋头赶路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身处大军队伍前列,骑着战马的主将淳于琼此时正在马背上低头看着一张简陋的行军地图,虽然身为大军主将的他不用像底层士卒那样跋涉泥泞,可驰援并州、连日行军对总揽军务的他而言,也有着不小的压力。
“行军速度还得加快,走出这片丘陵,今日就抵达榆次城休整人马!”
听到主将淳于琼的发话,部将吕翔和吕旷对视一眼,他们可没有底层士卒的苦闷,连忙陪笑恭维道:
“将军不辞辛劳,连日行军用兵,沿途击溃数支敌军,眼下已经过了井陉,大军再无被阻遏的危险,待到了榆次城,大军休整士马,等待前锋牵从事的消息后,进军援救晋阳城,里外夹击,三河之敌可退,晋阳之围可解!”
淳于琼的前锋人马是由州从事牵招率领的乌桓突骑,轻剽迅疾,在前方充当大军的耳目。
吕旷也点点头,说道:
“是啊!晋阳城城墙高耸坚固,料想三河的敌军短时间内无法将其攻下,而淳于将军乃是我河北柱石,亲率精锐大军驰援,区区三河羸兵又怎能抵挡,此战我军已稳操胜算。”
淳于琼听了部下的恭维,随手收起了地图,他一边抚须一边赞同地解释:
“并州地险,乃天下之脊。此乃兵家必争之地,秦赵战国、楚汉相争,昔年都曾鏖兵于此。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率河北大军过井陉,一路直驱晋阳,三河敌军却不敢阻险以邀战,足见其顿兵城下,胆气日衰,畏惧我河北兵锋了。”
“待到了榆次,我军休整人马。敌将若还不知退兵,我趁机挟大军而进,犹如狂澜巨浪之势,三河之兵焉能抵挡,定要在晋阳城下大溃而逃。”
“将军明见!”
吕翔、吕旷纷纷颔首赞许,又是一番溢美之词,引得主将淳于琼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策马加鞭,下令全军加快速度,赶赴榆次城。
···
随着河北兵马加快速度,大批人马在经过了最后一段丘陵地带后,顺利踏入到了平坦的盆地之中。
虽然已经是抵达太原郡的腹地,距离晋阳城也不过六七十里,但沿途的乡聚空空荡荡、渺无人烟,大片来不及春耕的田地因为抛荒长满了野草和荠麦,一股与行军途中的苦闷情绪迥然不同的凄清氛围弥漫在空气中。
“听说三河兵为了围困晋阳守卒,大肆征发太原境内的民众去晋阳城下挖长堑,又放纵士卒强征军需粮草,还攻破了多个坞堡。方圆百里的百姓,不是被抓去城下当苦役、填沟壑,就是逃到了山林,逃往冀州境内了。”
从斥候口中得知了西凉兵的暴行之后,吕翔气愤填膺,他指着沿途罕见人家的房屋土地,大声地斥责起来。
“这简直就是兽行,勾结胡兵,祸害黎庶,这些三河兵的行迹和昔日的西凉兵一模一样,那阎艳与那董卓都是祸国殃民的国贼,幕府出兵征讨,可谓是大快人心之事!”
淳于琼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想到的,比吕翔显然要远一些,大肆就粮于敌、征发敌境民役,这些都是战乱之中常见的事情,往昔的西凉兵比如今的西凉兵做出更令人发指的事情,还有很多。
但挖掘长堑、围困晋阳,就让淳于琼有些怀疑了。
敌军既然不敢与河北大军据险邀战,那剩下的明智选择,就只能够是在自己的大军赶到之前,抢先攻下晋阳或者提前率军撤退了。
挖掘长堑,作长期围困的计划,只怕不是敌将的主要想法,反观驱使太原百姓攻城,或者将其裹挟前往三河,才有可能是其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里,淳于琼心中不由变得有些烦躁,他环视四周的地形,脱口而出地问道:
“已经到哪里了?”
“将军,前面就是先秦之时凿台的遗址,韩魏赵三家合兵杀知伯的地方。”
军中充当向导的军吏连忙禀报,淳于琼微微颔首,春秋时期的晋阳之围,原本臣服的韩魏两家突然发难,与困守晋阳的赵氏里应外合,灭亡一家独霸的知家,随后三家分晋的典故,他是知道的。
不过他此时无心细究典故,也没有凭吊古迹的兴趣,而是紧接着问道:
“榆次城是什么情况,可有敌军?”
“牵从事已经派遣斥候哨探,城中的敌军已经撤走,留下的是一座空城。”
得知榆次城只是一座空城,坐实了之前自己的猜想,淳于琼刚刚躁动的内心才平静下来,他呵然一笑,咧嘴说道:
“敌将果然无胆,这是要裹挟太原百姓撤离了。”
料定了三河兵不敢迎战邀击,信心满满的淳于琼再次传令后方的辎重车辆加快速度,全军今夜就要进驻榆次城,并以此为根据,休整人马,准备进军的战前事宜。
只是随着大军陆陆续续地接近凿台,前锋人马再次遣人来报,斥候人马在附近路边发现逃走的敌军抛下的几十口箱子,箱中似有异响。
牵招随即下令随行的乌桓突骑打开箱子,结果发现有些箱子是空的,有的箱子里面藏了飞鸟,那些箱里的飞鸟太多,下马的骑兵来不及抓拿,都纷纷腾空而起,飞到空中,一同乱叫后都扑哧飞走了。
部将吕翔、吕旷听说还有这种异事,想象一群飞鸟在空中接连鸣叫后四散飞走,不由啧啧称奇,并地的奇闻异谈他们也听过一些,但此番行军途中,一连多日过去了,军中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
淳于琼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据说西凉军中盛行巫祝,他本身并不相信这些,可内心还是浮现了一丝不安,他犹豫了一阵子,终于一反常态,又传令军中各部人马放慢速度,调整队列,保持戒备。
吕翔、吕旷等人惊诧地看着淳于琼发号施令,但看到淳于琼愈发凝重的表情,他们一时间也不敢多问,只能够私底下在心里猜想临时变卦又不肯细说的淳于琼的心思。
难道,刚刚那些飞鸟是西凉兵的巫术,或者信号,附近的伏兵就要来了?
···
山丘背坡,三河兵埋伏处。
“将军,袁军来了!”
几名士卒手中都捧着飞回的鸽子,快步走向曹鸢,轻声禀报说道。
原本席地而坐、假寐养神的曹鸢一听到这个消息,猛然睁开眼睛,嘴边露出冷笑,迅速地站起了身。
“淳于琼果然骄敌轻狂,直驱榆次城而来,这回河北敌军是要落入我们布下的圈套之中了。”
三河针对河北的情报一直在发挥作用,淳于琼领兵在河北境内穿郡过县,大军的数量以及动向,很快就传到了晋阳城下的曹鸢营中。
面对着河北大军的驰援,曹鸢并没有淳于琼料想的那样惊慌失措,围城打援一向是三河兵马的强项,他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筹划起新的战事来。
他事先往井陉方向派去几股小人马,试探来援并州的河北大军的虚实和脚程,并下令稍作抵抗就佯败撤退,任由河北大军通过险隘,一路直驱晋阳而来。
而曹鸢则留下孟突、牛嵩、麹英、麴光等将校率兵继续围困晋阳城,本人则领兵前来榆次境内的凿台,和徐琨、张辽、鲍出等将在此设伏,准备伏击为驰援晋阳,匆匆一头撞进来的河北兵马。
为了避开河北军斥候的耳目,凿台伏击圈内的兵马虽然提前进入,但没有集中在一处,而且彼此相距、与袁军相距也有很长一段距离,因此需要依靠及时快捷的方式进行联络沟通,来达到同时发动伏击的效果。
而那些箱子里的飞鸟,其中就有三河军中专门饲养,用来传递军情的信鸽。
曹鸢相信此时,徐琨、张辽、鲍出等人也同样接收到了信鸽传递的消息,他毫不迟疑,看着麾下以逸待劳的三河将士们,脸色肃然,赫然下令。
“各部人马举旗,吹号,进军迎战来敌,破敌建功,就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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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凿台之围(上)()
“将军,前方发现大量敌军!”
“将军,大军左侧发现敌军!”
“将军,右翼出现匈奴人的骑兵!”
“将军,侧后方发现有一支敌军骑兵正在逼近!”
······
一时间,多处发现敌军来袭的情报纷至沓来,仿佛四面八方都遭遇了敌人一样,身处凿台古迹所在地的河北大军虽然放慢了脚程,可此刻还是表现出了措手不及的态势,底层不少士卒甚至出现了草木皆兵的惊慌情绪。
袁军中军。
满头大汗、来回奔走号令各部人马列阵迎敌的吕翔忍不住失声惊叫。
“这些三河兵难道是从天下落下来的不成,怎么会突然之间,一齐出现在这里。”
“这是敌军的伏兵,肯定是之前的那些飞鸟有诈,这是西凉兵的巫术!”
吕旷同样面带惊恐地说道,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短时间内战场上多个方向的敌军伏兵能够同时出动,杀得四面受敌的河北兵马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淳于琼此刻内心同样震惊,他甚至都没有听到部将的消极言论,一时间六神无主的他只能够凭借本能下令各部人马仓促结成大阵防守,以应对多个方向来袭的敌军。
“稳住阵型,不要乱!”
“快,把长矛和大楯架起来,快点!”
“弓弩手,弓弩手,快一点顶上去,上弦瞄准!”
“把伤卒带下去!”
河北兵军阵的号令声此起彼伏,在第一波来袭的敌军轻骑的箭雨袭扰下,一些还来不及退入阵中的士卒损失不小,后方的辎重队伍更是直接被对方的骑兵切断道路,等到淳于琼匆匆调集弓弩手上前攒射时,那些四面涌来的敌军骑兵又如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敌军稳步推进的铁甲长矛方阵。
“快,传令让乌桓突骑突击,不要让敌军的步卒方阵顺势压上来。”
淳于琼希望抓住敌军骑兵退却,步卒方阵还没有压上来之前,反击敌军的攻势,给己方兵马争取更多结成环阵的时间,于是他紧急下令,让遭遇敌军骑兵厮杀一阵后刚刚退回来的乌桓突骑继续出阵作战。
率领乌桓突骑的州从事牵招得到淳于琼的军令,心中虽然不愿,但还是只能够咬牙坚持,率领还不及恢复体力的乌桓人马再次出阵,分成两股洪流,追击后退的敌军骑兵,直扑正前方的铁甲长矛阵的薄弱两翼。
“铛铛铛——”
见到河北军中的乌桓突骑去而复返,三河军的铁甲长矛阵也放慢了速度,从阵中冲出了一队队轻装弓弩手分向两翼,宛如一只鹰隼展开了翅膀,强劲的弩箭和抛射的箭矢如飞蝗一样飞来,逼得冲锋的乌桓突骑不得不重新调整方向。
“抛射箭矢,准备后撤!”
牵招见到敌阵的箭矢逐渐密集,后撤的骑兵又开始重新聚拢回头,不敢继续下令乌桓突骑掠阵骑射、迂回包抄,只能够在抛射一轮箭矢袭扰敌军步卒阵型后,就迅速地又退了回来。
只是撤退途中,中军的令骑再次传令而来。
“牵从事,将军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