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尽用其才,可以这般行事!”
    说着话,周良就凑近了阎行身边,开始将自己的计划慢慢说了出来。
    而阎行一听开头,眉头立即就竖了起来,大有发作之势,周良心中一惊,连忙又说道:
    “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非常之人,非常之时,必以非常之术待之,校尉明鉴!”
    听到周良连忙解释的话语,阎行又舒张了眉头,嘴角微微勾起,没有出言。
    周良一看阎行的神色,就知道他也意动了,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又为阎行谋划。
    等周良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之后,阎行就慢慢踱步,回到了帐中的将位上落座,全程始终不发一言。
    这种态度让周良心里又有点患得患失起来,他没有能够立即分辨出阎行内心的意思到底是允许还是拒绝,正想着再出言询问,回到座位上的阎行才总算开口说道: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是孔子在给《易》作注的时候,针对“不出户庭,无咎”的爻辞作出的注解,周良一听就明白了阎行的意思,他颔首应诺,就打算退下施行此事的时候,阎行却又突然叫住了他。
    “元善初来我营中之时,言谈不离笺奏,行事不出案牍,如今为我谋划诸多,艳虽无大德,以征伐为功,然亦有容人之量,君若有善言,直说无妨。”
    听了阎行的话,周良的内心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阎行在这个时候突然说出这些话,显然不是随口之言,表面上是在让周良以后若有良策,直说无妨,实际上却是已经指出了李儒在来到河东之后,态度发生的巨大转变。
    周良和阎行之间的关系颇为微妙,两人互相算计过,也互相合作过。而最后周良从李儒帐下调了过来,他来到阎行营中的目的,双方的心中都各自了然,以前周良在阎行身边谨言慎行、小心做事,凡是涉及到了案牍之外的事情,他都是只看不说,偶有试探,也是浅尝即止,不逾界线。
    而两人之后关系大的变化是在阎行付给周良重金,授予他全权打通牛辅营中关节的时候开始的,现如今阎行率军再次回到河东,周良处事的态度也变得愈发奋发进取,积极地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个中的原因,令人深思。
    所以在这个时候,阎行才会主动出言,尝试着将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轻轻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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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廉鲍之鉴简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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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行主动扯开两人之间的这一层薄纱,这由不得周良内心不重视。
    君臣之交,贵在相知。周良今夜如何应对阎行的这个问题,既决定了阎行接下来对他信任的深浅,授予他使命的大小,也决定了周良能否真正融入阎行这个起步不久的小阵营之中,决定了他日后在这个阵营之中的地位高低。
    周良慢慢转身,平复了胸中的波澜之后,才躬身开始应答:
    “良寒士出身,降在流寇,后又为李公所命,追随校尉。初到营中之时,形势多变,良人情不通,故而敛翼待时,不敢多言。如今宇内混乱,豪杰用命,良已知明主,故而鹰击展翅,为君前驱。”
    周良这番话将自己比作鹰隼,将阎行视为明主,已经是开诚布公,委身效忠了。
    阎行却不动声色,口中突然问道:
    “长安送质一事,想必也是元善从中为我开脱,以安李公之心吧!”
    听到阎行当面提起此事,刚刚平复心情的周良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拜倒在地,叩头请罪。
    “良擅作主张,连累校尉爱姬入质长安,死罪死罪!”
    阎行看到周良跪拜在地,叩头请罪的模样,耳边不禁又响起了“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的凄美歌声,他随即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座,来到周良的面前,伸手将周良扶了起来。
    “自古谋大事者,概不惜身,艳披坚执锐、履锋冒刃,自身安危尚且不顾。虽心有怜惜,为大局计,又岂吝惜区区一女子乎?”
    扶住周良的肩膀,阎行眼睛直视着重新起身的周良,缓缓说道:
    “艳离家三载,履险蹈危,身经大小十数战,所杀之人数以百计。奈何陷于时局,功名难立。我得出雒阳,犹如虎脱牢笼,领兵入河东,犹如龙游深海,今日艳能够一展胸中抱负,全仗元善当日解围之功啊!”
    阎行这一番话,就是肯定了周良所为之事对自己而言,是功绩,而非过错。
    周良闻言连忙谦让,口中说道:
    “良鄙陋之言,岂敢言功。只愿效微末之力,助主公一展宏图,大计早成!”
    说完之后,周良再次下拜。这一次,阎行没有阻止他,等到他拜完之后,才真诚地将周良扶了起来,口中笑道:
    “得元善相助,我大事可成啊!”
    两人君臣相见,各明心意,挽臂交谈,情谊融洽,趁着这个时候,周良想了想,决定还是向阎行进言,他恭声说道:
    “良心中偶思得一故事,愿为主公试言。”
    “但说无妨。”
    阎行知道周良这个时候不会无的放矢,因此脸上笑了笑,让他直接出言。周良点点头,也不再顾忌,直接说道:
    “良要说的是,新莽末年,冯衍和廉丹、鲍永的故事。”
    听到周良的话,阎行眼珠子转了转,好读史书的他已经知道了周良要讲的故事的大概,但他脸上笑容不减,也没有出言打岔,而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周良开声说道:
    “冯衍者,京兆游士也,其人擅纵横游说之术。新莽末年,天下大乱,山东赤眉肆虐,王莽派遣更始将军廉丹进军讨贼,冯衍相机游说廉丹,劝其拥兵自保、外镇一方,可惜廉丹为名节计,执意进军,不愿从谏,最后战死疆场,折在了赤眉军的手中。”
    “尔后天下大变,王莽兵败身死,更始入据长安。派遣尚书仆射鲍永镇抚北方、讨平贼寇,冯衍相机游说鲍永,劝其割据太原、上党等并州地,整军安民,观望宇内时势,鲍永为天下计,纳而从之,遂得遇光武皇帝,封妻荫子,保全名爵。”
    “今日天下之势,依良观之,纷扰之乱犹如新莽末年,而白波猖獗,势如赤眉,河东之固,可比太原,却不知主公是欲效法廉丹为名节计,抑或是如鲍永从冯衍之故事?”
    周良将冯衍、廉丹、鲍永的故事讲了出来,最后就是想要询问,阎行如今赶赴河东进剿白波,大计的谋划如何?
    是要学廉丹,还是学鲍永。
    阎行听了周良的话后,不由得又笑了笑,这个故事其实他了解得不比周良少,冯衍当时游说廉丹,为他谋划了“屯据大郡,镇抚吏士,纳雄桀之士,询忠智之谋,要将来之心,待纵横之变”的大计,可惜廉丹不愿听从,结果廉丹战死,冯衍逃走。
    后来冯衍游说鲍永,又为鲍永谋划了“更选贤能,精简锐卒,制屯田之术,习战射之教。镇太原,抚上党,收百姓之欢心,树名贤之良佐”的大计,这一次总算是游说成功,鲍永听从冯衍的建议,成功割据一方,观望天下形势。
    但阎行如今赶赴河东,想做的事情,却又和廉丹和鲍永不同,他不会去学廉丹,也不会去学鲍永,这白波军,他是定要剿灭的,而这河东一地,也是他图谋割据的立身基业。
    只是这一些事情,还没有眉目,却是不好这个时候和周良明言,哪怕周良刚刚已经向自己委忠效命。
    有些事情,终究是只属于阎行一个人的秘密。
    于是阎行嘴边还噙着笑意,口中缓缓说道:
    “国事可济,我等自当尽忠王事、效命疆场,但若是事不可为,我等也需保境安民、以待时变。元善言中之意,我已尽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眼下着手绛邑之事,当为首务,子勉行之!”
    能够听到阎行的这个回答,周良内心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他也知道所谋的大事,不可轻易宣诸于口,当下知道了阎行的心意,他也不再赘言,向阎行行礼之后,就转身告辞,去实行他的谋划和使命了。
    ···
    次日,阎行就派遣徐晃、曹鸢带一曲兵马进城,按照昨夜整理出来的守备器簿、钱谷账簿等数据,各自前去接管城防守备和军需辎重。
    两人之中,徐晃因之前也曾在郡府中为小吏,所以核实军需辎重的要务,阎行交给了他,而曹鸢之前是北军将士,所以阎行把城防守备的重任,交给了他。
    召集挑选绛邑丁壮训练、征发民役修缮城池,这两桩事情,料想绛邑县寺的行事效率也没有那么高效,所以阎行继续让马蔺、阎兴加紧修筑自家在城外的兵营。
    守城需守野,城外的两处军营就是和绛邑成掎角之势的军堡,不容有失,沟壑都需要深挖,栅栏也需要加固,寨门、箭楼、马厩、粮仓等一系列的军营基础设施,也都需要一一修筑落实。
    这些多是掌兵军吏的事情,阎行手下的文吏却也没得偷闲,周良一早就带人出营去了,行事去向无人知晓。而郑多、黄颇则继续带着为数不多的文吏,继续核对案比算赀、户口征役等文书账簿,查出里面的猫腻之处,同时加快掌握这绛邑里里外外的一切信息和数据。
    戏志才也在这一小撮校对核算的文吏之中,而且他因为他精于算法,熟悉核计数据,因此郑多、黄颇也按照阎行之前的吩咐,对他委以重任,他一个人分到的任务要比其他三四个人的还要多。
    戏志才看起来还是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对于这些数字,他也是有些看腻了,不过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平日里在营中,阎行以宾客之礼相待,郑多、黄颇两人又亲自去找戏志才,现下自己被摊上这些事情,也只能够捏着鼻子认了,埋首案牍之间。
    想起昨夜里,这些文吏都是聚集在一处帐中,秉烛奋战,到了鸡鸣将晓时分,诸人才陆续完成任务,在帐中各自寻个空地睡了,等待今日白昼到来,再继续奋战其他账簿。
    戏志才也不禁感慨虽然阎行之前是强征了这些寒门士子并投入军中,但一旦他们在军中有了为仕途奋斗的野望时,他们这些由寒门士子组成的刀笔小吏,在军营的肃穆氛围之下,行事的效率堪称高效。
    不过戏志才终究觉得十来个男的聚在一处大帐里,埋头案牍之事,待久了,实在是让自己有些气闷,正好今早白昼分派给他的账簿已经校对完了,其中的猫腻之处和各类亏空款项,戏志才都一一标注记录出来。
    合上了账簿之后,趁着帐中上首的郑多、黄颇两人都埋头核对账簿时,戏志才起身放轻脚步,借着如厕的名头,抽身溜出了帐外。
    来到帐外,戏志才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又和帐外相熟的两名士卒打了个招呼后,就悠然地迈步离开了这一处大帐。
    看着军中很多军士都在忙碌着加固营寨,戏志才脚步不停,心中却也是暗暗赞同阎行这种稳妥的行军作风。
    大军驻扎,修固营寨,进有可依,退有可守,这个道理其实很容易懂,但真正实施起来,面对这些挖沟修寨的苦活脏活时,却有不少将士做得虎头蛇尾,以为营地又不是长期驻守的城池,无需耗费太多劳力加固,结果被夜袭踏营之时,壕沟骑兵一跃可过,栅栏敌军一推即倒,己方的营寨完全变成了被剥开壳的鸡卵,己方的士卒也无所据守,只能够任人宰割。
    而阎行的大营之外还另外修有别营,士子、匠人等家眷就是被安置在这个地方,戏志才和营门的几个守值士卒也相熟,一路通行无阻,走着走着,已经来到了自家军帐外。
    “我回来了!”
    戏志才喊了一声,帐中没人回应,他径直就掀开帷幕走入帐中,却见戏妻跪坐在帐篷的角落处,正慌忙起身,还擦拭了一下眼角。
    虽然自家妻子动作迅速,但戏志才还是看到了,有一滴晶莹的泪珠,刚刚从她的脸颊边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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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发生了何事?”
    戏志才就坐在戏妻的对面,看着妻子,半响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少有看到戏志才这般认真的模样,若是以往,戏妻定然高兴。
    但这一次情况特殊,她抿抿嘴,却是没有立即开口,只有在等到自己将刚才的委屈情绪压下之后,她才恢复平日的温柔的声音开始说道:
    “没什么事情,只是今早随其他妇人出营去取水,准备浆洗衣物的时候,路上在草间撞见了一个饿殍,我被惊吓到了,想到了这沿途遇上的惨状,触景伤情,故而一个人在帐中垂泪。”
    “不对,这不是真话。”
    戏志才一认真起来,脸色也显得严峻,他摇了摇了头。自己跟妻子生活了这么多年,早已熟知了彼此的性情。自己刚刚入帐时,看到的是戏妻委屈的神情,绝不是触景伤情该有的表情。
    就像现在,自家妻子的神情,戏志才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极力掩饰这件事情。
    今早出营,浆洗衣物,委屈神情,极力掩饰,不让自己知道······
    戏志才突然闭上了双眼,脑海中无形地生出一双手,将这些真假信息筛选甄别,然后又生出一条线,将这些分拣出来后的信息衔接起来,变成一连串的事件,拆解重组环节,还原线索真相。
    等到戏志才再一次睁开眼时,他的眼睛中已经带着一抹无法擦拭的阴霾,他缓缓开口说道:
    “若我所料不差,定然是韩禾那一个无状子,又趁着你出营的时机,以言语轻薄于你了。”
    戏妻闻言身形一震,柔弱的身躯颤动了一下之后,默默将眼眶将要溢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知道,平日里醉眼朦胧的戏志才,一旦认真起来,一双眼睛明察秋毫,很少事情,能够在当面瞒得住他。
    戏志才刚刚所说的韩禾,也是一名在阳城被阎行强征入营的士子。
    只不过他这位士子却与其他士子不同,他原是富庶人家,少年学经不成,又转而学剑,可惜剑法还没学成,家中遭了大疫,家人尽数病死,为了操办丧事,耗费了家中的钱帛,家业也至此中落。
    韩禾家徒四壁之后,也只能够靠着一把长剑混迹市井,成为了一名默默无名的轻侠。
    后来,西凉兵攻陷了阳城,看着阎行的士卒在城东四处搜寻士子、工匠,吃完上一顿没了下一顿的韩禾,一咬牙,就干脆自己硬着头皮送上门,声称自己也是士子,然后稀里糊涂就被送到了营中,跟其他士子混杂在了一处。
    再到后面,阎行开始亲自考校这些强征来的士子,刀架在脖子都誓死不从的,被直接从营中遣送出去,如郑多、黄颇考校优异的寒士,就去了阎行的帐下。考校次等的士子,也陆续被分配到军中的徐晃、阎兴、马蔺、周良等人的手下办事,最后剩下像韩禾这一类实际上是滥竽充数的市井人物,就被全部剔除了出来。
    不过好在,韩禾多少还会些剑术,混迹市井之时也曾和其他轻侠争强斗狠,因此他没有像其他滥竽充数的人物一样被派去做杂役,而是凭借自身一点勇力,成了一个士卒。
    但是变成士卒的韩禾,之前就在别营之中,和戏志才有了一些瓜葛。他在混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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