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流行“视死如生”、“厚葬”的观点,从贵族到平民,都会尽自己生前所有给自己陪葬大量金银财宝,哪怕是为此破产败家也在所不惜,所以董卓又让自己的亲信吕布率兵挖掘历代的皇帝陵墓和公卿及以下官员的墓地,搜罗珍宝,充作军需。
董卓如此暴行逆施的行为,通过逃难的士民之口,还有潜入雒阳的探子间谍的情报,很快就被关东讨董的各路兵马都知道了。
只是因为孔伷的豫州兵马被西凉兵击破,连孔伷也被吓个半死一事给关东州郡各路人马的震慑实在太大,各路人马虽然义愤填膺、声讨国贼董卓,但终究没有谁敢率先出兵,进攻西凉兵聚集的雒阳城。
其中如袁绍,董卓血淋淋的手中有他袁家五十多条人命,说袁绍不想报仇那是假的,只是他身后一直有一个忌惮他的韩馥在暗中掣肘着他,袁绍虽然名义上是讨董盟军的盟主,但却不能够真正调动其他的兵马,自己的渤海士卒人数、精锐程度比起孔伷的豫州兵而言,还要更加逊色,这让袁绍如何胆敢主动进击。
而袁术,则是因为刚刚借孙坚的手,得到了南阳这个大郡,正着手控制着自己这一块地盘,准备在朝廷任命的荆州刺史、汉室宗亲刘表到任站稳脚跟之前,先将南阳这块沃土消化完毕。同时自己的盟友孙坚的几万人马刚刚开入豫州,安定豫州士民的人心、整顿豫州兵卒的战备,也是需要一段时日,因此袁术所在的阵营也没有发动进攻。
而酸枣的讨董联军,则是畏敌如虎,对西凉兵的凶悍残暴心怀悸悸,不敢冒然出兵,尽管行奋武将军曹操一力游说,力主酸枣的联军进逼雒阳,但是响应者寥寥无几,只有自己的深交知己济北相鲍信,还有老相识张邈响应了曹操的这次进逼雒阳的军事行动,派兵前往襄助。
其中曹操因为暂时没有地盘,只是虚表了一个行奋武将军的头衔,所以虽然散尽家财,召集义兵,但也只有五千新卒,而卫兹之前曾相助曹操招兵买马,这一次奉张邈之命,也只带了三千兵卒助战,只有鲍信、鲍韬两兄弟,拥有兖州济北郡的一块地盘,所以手中的兵马最多,达到了两万人众,三方合兵将近三万人,造出来的声势也不小,开始大张旗鼓,朝雒阳推进。
结网三面,阳翟、鲁阳、酸枣、河内从各个方向包围雒阳,如今阳翟的孔伷已经病危,豫州之敌不足为虑,剩下的鲁阳袁术、河内袁绍,背后都各自有掣肘之人,唯独酸枣的曹操还企图一力进军,董军阵营的视线自然都转移到了这一支一味西进的孤军身上。
当阎行得知关东叛军中的曹操已经率领兵马从陈留郡进入到了河南尹的境内,所经的县城无不望风而降,目前他的兵马正停驻在中牟修整时,阎行不禁一时唏嘘感慨,抽空登上了成皋的关头,向东面的一马平川、河流相间的平原大地极目远眺。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这乱世的序幕终于正式拉开,英雄豪杰蜂拥而起,你方唱罢我登场。为王前驱的曹孟德,你力主西进,但你可知道,我等的西凉铁骑正在汴水之畔等着你!”
···
曹操自然不知道,在成皋关头,阎行正筹划着在汴水之畔等着他,就像阎行,并不知道,有一小队千里迢迢赶来雒阳的人马,也正在等待着他一样。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阎琬此时正站立在一处荒废的民居的门前,轻声吟唱这这一首《伯兮》,这一首《伯兮》讲的是一位名叫“伯”的男子从军上阵杀敌,他的妻子在家中为他担忧憔悴的故事,阎琬在这个时候唱起,这个“伯”自然就是在指代他的兄长阎行。
从中平四年,阎行随军离开,到如今初平元年,阎琬来到雒阳,这近三年的时间里,她没有能够见到她那位曾经格外疼她宠她的兄长了。
而在乱世中的三年时间里,足以让一些美好的事情尽数破灭,也会让一些人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阎琬已经从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位及笄的少女,脸庞上原先带有的那一点婴儿肥,已经是消失不见,清秀的眉毛下,那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今也掺入了一丝抹不去的哀伤。
她望着远处一股股冲天而上的黑烟,想起了一路走来所看到饿殍遍野、十室九空的惨象,再联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她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将袖中的那一封阎行的书信攥得紧紧的,好怕自己又会再一次见不到她的兄长一样。
每次想到她的兄长,她粉脖上的那道结痂后留下的伤痕就会再次莫名地疼痛起来。
中平六年,东进两载的凉州联军在陈仓大败的消息传回凉州,阎家的坞堡之中顿时人心惶惶,号泣之声在许多族人的家中依稀可闻,阎父原本就患病在身,所以才会想让自家的长子阎行随军东征立下军功名望之后,归来允吾时顺理成章继承家业,可是声势浩大的联军竟然战败了,而且还损失惨重,随军的金城各家,几乎是匹马无归。
阎父也为此心焦如焚,病情恶化,阎琬每日伺候在父亲的榻前,可是她只是一介女流,又没有自己兄长的睿智武勇,她明知道如今族中暗流汹涌,但是却无能为力。直到那一天,三叔阎历出现了。
当阎琬再次见到三叔那张苍白又带有血红的脸庞时,她也被吓了一跳,坞堡中的很多人已经有两年没有见过三叔了,有的人说他被软禁起来之后,已经疯了,连自己是谁都说不清楚了。
可阎琬再见到三叔的时候,她知道自家的三叔阎历没有疯,如果是疯,那也是等这一天等疯了。
三叔阎历毫不迟疑,趁乱又再次撺掇帮手,接掌了族中的大权,他耗死了自己的兄长,为了结好金城各家,又打算将刚刚及笄的阎琬许配出去。
阎琬抵死不从,甚至乎不惜以死明志,她粉脖上的那道伤痕就是她自己亲手用书刀刻下的,鲜血飞溅、钻心的疼,可是这点痛,一点也比不上她胸中那颗已经冷透了的心的痛苦。
阎琬的烈性也吓了阎历和他的那些亲信一跳,暂时不敢再过分逼迫她了,就在她养伤的时候,一个家中的仆人偷偷将一份书信交给了她。
那份书信,让她凉透的内心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因为那是她大兄的信。
然后,她遇上了那个被别人叫做“阿若”的游侠,他带人潜入坞堡之中,劫走了她,一行人从允吾到临洮、从临洮到长安,再从长安到河东,最后又到了雒阳。
这一路上的艰险和苦难,一言难尽。
阎琬正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些痛苦的经历,这个时候,屋外有一行人大步走了进来。
“阎四娘子,你怎么跑出来了,外头风大,快点进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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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曹家兄弟()
河南尹中牟县
三月份的中原腹地上,已经是草长莺飞、春意盎然的一片新春气象。
因为刚刚下了一场春雨,城外兵营之中的土地变得有点湿润,迈步行走在兵营之中,就会留下深浅不一的道道足迹。
曹操此刻正带着一队亲兵,趁着雨停的这个空隙,加紧巡视军营各处要地。
春雨润如酥,贵如油。对埋头田地的农夫来说,这是一年庄稼收成的重要保障,但对于行军打仗的士卒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一场春雨过后,军营之中就要开始派出士卒检查兵营外围的各处沟壑和栅栏,如果发现沟外土质松软且已经开始出现崩塌,就要及时清除沟内的泥土,重新加固沟壑的两侧泥土。如果栅栏所在的土地泥质松软,栅栏一推就带出泥土倒下,也要重新加固、加深栅栏的位置。
而在军营之中,既要将粮仓中的粮草移高位置,防止被春雨打湿、润湿到,出现发霉的情况,还要下令军中士卒及时更换打湿的衣物,清除营中的低洼积水,防止营中蚊虫的滋生和士卒感染疾病。
这些事情,曹操之前已经下令让营中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各部司马着手执行了,但是帐外雨一停,曹操还是很快就丢下手头的军务,带着自己的族弟曹洪和一队亲兵开始巡营。
曹操的身材不高,只有七尺左右,眼睛狭长发亮,面貌也算不上英俊,但他却是身手灵活,行进之间脚步快捷矫健。
“阿洪,你去推推左边起的第三根栏木,看看是不是还没有加固!”
曹操没有通知军中其他的将吏,自己身体力行,亲自巡视每一处军中要地,他眼光甚是犀利,在行进之间,一眼就瞄到了一根存在根基松软隐患的栏木,他立即停下了脚步,伸手让紧跟在身后的曹洪上前去试试。
“诺!”
年纪轻轻,尚未蓄须,脸上还带有几分稚气的曹洪连忙应了一声,就快步跑了过去,他跑到曹操手指指的那一根栏木的面前,伸手一拔,果然没费多少力气,就将那根栏木抬高了几分,若不是栏木上下还有两根横木与其他栏木加固在一起,只怕被曹洪这么一拔,立马就能够带着泥土被拔了出来了。
“这一处乃是元让所部负责的,将那根栏木做下记号,回头让他重新再检视一遍!”
听到了曹操的命令之后,曹洪点点头,拔出短匕就给那根栏木做了记号,然后又重新跑回开始行进的曹操队伍之中,紧紧跟在曹操的身后。
一路上,曹操的目光如炬,又接连指出了好几处军营之中的疏漏之处,纷纷让人做下记号,准备待会就派人将那些负责军务出现疏忽的军吏都召到自己的军帐之中,好好训戒他们一番。
巡视行程的最后一站,曹操又转到了营中设在高地之处的粮仓,曹操前前后后巡视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什么疏漏或者布置错误之处,这才满意地停止自己的脚步,就站在自己营中粮仓所在的高地上,眺望着远处中牟县城的城墙轮廓。
中牟这座县城,乃是曹操本人逢凶化吉的地方,去年,曹操出关逃归乡里的时候,曾经在中牟这里,被官道上的一处亭长察觉到来人的异常,引来了人马追捕,最终曹操寡不敌众之下,被擒获押到了县城之中,虽然曹操隐瞒了姓名,但雒阳的董卓已经下令追捕曹操,曹操势必也瞒不住多久。就在狱中的曹操以为自己难逃厄运的时候,他意外地得到了县里功曹的相助,成功逃脱,回到了谯县老家。
虽然之后在豫州招兵的过程中,又出现了士卒哗变、地方豪强袭击的变故,让曹操差点又丢了性命,但总算又凭借自己的急智逃过了一命,回到家中养好了伤,同时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曹洪等族中兄弟和陈留卫兹等友人也纷纷带着宾客、义从来襄助他举起义旗,招兵买马,这才让曹操的声势复壮,拥有了五千人马,可以不用跑去河内投奔袁绍,而是在酸枣和其他州郡的人马会师,还得到了一个行奋武将军的头衔。
今岁带着兵马重回中牟,原本曹操向西进军,只有鲍信、卫兹等两人带兵相随,可谓是孤军深入,虽然故意大张旗鼓,但士卒的战意和士气却都不高,结果一到中牟,中牟的主簿任峻就和城中的大姓张奋开城向自己投诚,任峻本人也是城中的豪强大姓,有了他带着宾客和钱粮加入曹军,这才让曹操的军队声势大涨,连带着河南尹东面的几个县城也开城向曹操投诚,曹军总算在河南尹境内站稳了脚跟,可以开始试图谋取荥阳、成皋等地。
为此,曹操还特意要上表将任峻表奏为骑都尉,并准备在族中挑选一个年纪合适的从妹嫁给任峻。
这个时候,跟在曹操身后的曹洪看见曹操半天没有动作,就这样枯站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年纪尚轻,所以从军之后,曹操特意将他留在身边,他和曹操的关系也比较亲近,因此他不禁出声问道:
“大兄,你这是在看什么?”
听到身后曹洪的问话,曹操这才收回思绪,哈哈一笑,他转身看着还略显稚嫩的曹洪,眼睛微微眯着。
曹洪也是和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同一批前来投军襄助自己的族人,只是他年纪轻轻,也没有什么显露的才能,即比不上十四岁就杀死侮辱自己师长的人,刚烈之名遍闻州郡的夏侯惇,也比不上讲义气、重然诺,身先士卒、胆气过人,曾经为曹操顶罪入狱的夏侯渊。
连同和他同辈的曹仁和曹纯,展现出来的才能都能够稳稳压他一头。
曹仁和曹纯是亲兄弟,曹仁年少好任侠,分家之后,将家中父亲留下的遗产全部都留给自己的弟弟曹纯,自己则带着一批轻侠、恶少年在淮泗之间闯荡,聚起了一支千人左右的兵马,这一次前来投奔相助的族人之中,就数他带来的人马最多。
而曹纯继承了家中的遗产之后,也展现出了不凡的才能,他年纪轻轻,就能够以纲纪持家,督御仆从,管理偌大家业而不失条理,被周围的乡人认为他很有才干。而且曹纯还崇尚学问,尊敬学问渊博的儒士,因此很多儒士都来投奔到他的门下,使曹纯的名声为远近所称颂。中平四年,年未弱冠的曹纯就被征召入朝,担任了黄门侍郎。
曹洪与这些族人相比自然是相形见绌,但是他还年轻,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和心思,这让曹操对他颇为喜爱,常常将他带在身边,此时转身看着年轻的曹洪,曹操笑了笑,没有回答曹洪刚刚的问话,而是出声问道:
“子廉,听说了你得了一匹好马,唤作‘白鹄’,可有此事?”
听曹操说起自己新得的好马,曹洪眉头一扬,有些得意,正想要开口,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低下头,放低声音说话,同时偷偷瞄了瞄曹操一眼。
“额,大兄这你竟然也知道了,是啊,这匹战马乃是上好的良驹,是我从一个幽州的马商手中买到的,元让、妙才兄长他们看到之后,还想要用黄金、缣帛跟我换,我都没有答应呢。”
“原来如此,是幽州来的战马,那应该就是乌桓人的马匹了!”
曹操倒是没有在意曹洪心中那点小九九,他听到是幽州来的战马,随即联想到前些年,还不断入侵、抄掠幽州的乌桓人。
“对,说起来,我能够得到这匹乌桓人的战马,还得多亏了如今幽州牧的善政。听说他自己敝衣绳屦,食无兼肉,但对待治下的黔首却很好,务存宽政,劝督农桑,开上谷胡市之利,通渔阳盐铁之饶,通过和乌桓人互市,既抚平了连年入寇的乌桓人,还增加了州府的税收,充实了军备。”
曹洪点点头,侃侃而谈,曹操出奇地看了他一眼,笑道:
“你知道的,倒是挺多的!”
曹洪被曹操一说,憨然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口中说道:
“难得能够买到如此好的骏马,我当时就多跟那几个马商多聊了几句。”
曹操沉吟了一下,他意不在此,刘虞治理地方的能力,他在朝为官的时候,就经常听闻了,说起来,刘虞的名气更大,又是汉室宗亲,幽州的兵马也是堪比凉、并的精兵,若是刘虞愿意加入讨董同盟之中,这一次讨董的胜算也就多了几分,几路人马也不至于如同一盘散沙一样各自为战。
只是以刘虞的性格,就算他不满朝堂之上的董卓作威作福,也不会跟着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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