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潜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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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潜伏-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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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诵完毕,司马竣剧烈地咳嗽。

    “说正题,混蛋!”松井义雄咆哮道。沈春丽却明白,敬爱的司马竣正在鼓励自己,让她相信自己!沈春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意义深远的代号:蒲公英!霎那间,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佐佐木石根却没有动气,探讨一般地请教:

    “不错的文笔,不错的寓意,作者是谁?”

    “夏衍,”司马竣边咳嗽边嘶哑着回答,“一个留学日本的新闻工作者,我想他对日本的了解肯定超过普通日本人,对中国的了解也肯定超过普通中国人,请仔细品味他的文章,并不是盲目的口号,而是细致地阐述:一旦抗日的种子植入每个中国人的心里,那么,日本必败!他为什么会持有这样的观点?因为这是客观事实。美国已经开始禁止向日本出口废钢铁和石油,而日本在东南亚又不得不跟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利益集团冲突,假以时日,日本的综合资源必定枯竭!”

    沈春丽听得热血沸腾!松井义雄拍案而起,打算去教训司马竣,佐佐木石根严厉地制止他的粗暴,以导师地口吻,用汉语道:

    “应该感谢司马竣先生的分析,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又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还有所谓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在此关键时刻,多听听没有坏处。”

    待松井义雄气哼哼坐下,佐佐木石根含笑用汉语对司马竣道:

    “司马先生,您认为一盘散沙的中国人会有组织起来的一天吗?以中国的科技水平与工业实力,能跟日本抗衡吗?我个人认为你的观点太乐观。另外,我们占领满洲不是侵略,而是为了建设满洲,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会邀请您去满洲看看,那里现在的工业水平相当不错。

    我们打算进军东南亚,也不是为了侵略,而是为了赶走白人殖民者。作为亚洲最发达的国家,日本有责任驱赶盘踞在亚洲的西方列强,帮助亚洲人民建设一个繁荣的未来。”

    司马竣浅笑着摇摇头,继续用日语跟佐佐木交流:

    “我想阁下应该熟悉鲁迅先生吧,他在很久以前发表过《野草题辞》,并非以抗日为主题,而是另有寓意:

    当我沉默着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已经死亡。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曾经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经朽腐。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野草,根本不深,花叶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陈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将遭删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

    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我以这一丛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过去与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为我自己,为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我希望这野草的朽腐,火速到来。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这实在比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去罢,野草,连着我的题辞!当中国人都愿意成为燃烧的野草,那么,阁下以为你们还有胜利的希望吗?”

    司马竣极富感染力的朗诵感染了佐佐木,当然也包括沈春丽,但只有佐佐木才有资格表达那份感动,如果他的双手未丧失功能,他一定会击节赞叹:

    “有李大钊作品里的激情。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什么皇帝咧,贵族咧,军阀咧,官僚咧,军国主义咧,资本主义咧——凡可以障阻这新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他们遇见这种不可当的潮流,都象枯黄的树叶遇见凛冽的秋风一般,一个一个的飞落在地。

    由今以后,到处可见的,都是bol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bol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佐佐木石根朗诵到这里突然话题一转:“阁下怎么评价刘平平小姐,我看过卷宗,她即使在审讯室里也毫不掩饰对你的尊敬和爱。我推断你也应该对她怀着真挚的感情,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老狐狸绕圈子寻找司马竣的软肋,沈春丽明白,论心机无人能赢他,因此不觉紧张地竖起耳朵,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但佐佐木石根既然如此提问,证明当初有意无意暗示张志平吃醋是正确的,至少在佐佐木心里,埋下了对张志平怀疑的种子。如果司马竣按照这个思路回答,该多好!

    “平平吗?”司马竣仰头想了一下,灰白的脸上荡漾着长辈般慈爱的笑容,略垂眼帘喃喃道:“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作为日本人,阁下应该熟悉红树!”说红树二字时他突然暴睁双眼!声音也提高八度,突然的变化令沈春丽心旌摇曳,几乎不能自己!

    佐佐木石根不疑有它,点点头说:

    “确实熟悉,那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生物,为了适应恶劣的自然环境,红树居然有胎生现象——种子还没有离开母体的时候就已经在果实中开始萌发,长成棒状的胚轴。

    胚轴发育到一定程度后脱离母树,掉落到海滩的淤泥中,几小时后就能在淤泥中扎根生长而成为新的植株,未能及时扎根在淤泥中的胚轴则可随着海流在大海上漂流数个月,在几千里外的海岸扎根生长。司马先生,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是在称赞刘平平小姐的生命力!这是否代表您对她的期望?”

    “不!”司马竣剧烈地咳嗽一会儿才断然否决,“我是她的长辈,况且她又是我朋友的妻子,因此与她并无男女感情上的纠葛,也不清楚她的政治倾向。只记得她喜欢红树,站在男人的角度,我欣赏她个人红树一样的坚韧,也欣赏她的美丽!

    不要忘记,她出身南洋富商家庭,可以说自幼锦衣玉食。但为了理想,竟然抛弃家里的优越条件,甘愿受苦。红树的精神!没有人不承认沙滩上的红树绝美!我无比珍惜!”

    他每一次说到红树,都加重语气!也许这就是提醒自己必须营救刘平平?但是怎么营救?根本不知道刘平平地址,也没有接头暗号!沈春丽几乎不敢呼吸,静静地等待下文。

    松井义雄觉得佐佐木石根简直老糊涂啦,跟司马竣胡扯什么野草、红树,纯属浪费时间,因此不耐烦地讥笑道:

    “司马先生,请回答将军阁下的问题,你为什么没有与刘平平结婚?别再说野草和红树,可以吗?”

    司马竣同样讥讽地一笑,冲佐佐木说:“我是刘平平的长辈,她是我朋友的妻子,任何一个对中国文化稍有知识的人,都会马上明白答案。但这并不妨碍我作为一个男人欣赏她,赞美她。

    这种赞美不涉及其他,犹如《红楼梦》里,贾宝玉对众多女孩的赞美。只不过贾宝玉把女性想象成鲜花,而我则更愿意把中国的坚强女性比喻成红树、蒲公英!她们在苦难的祖国大地上顽强地活着,并且以女性特有的坚韧展示着她们的美丽。”

    如果不是有绝大的定力,沈春丽肯定会不由自主地跳起来!司马竣居然巧妙地利用此时此刻呼唤她的代号!蒲公英,正是司马竣赋予她的名字。从司马竣的语气完全可以肯定,红树就是刘平平的代号,他到底想说什么?

    被捕、饱受酷刑摧残,但司马竣的斗志不但没有被越弱,相反却更加旺盛,居然能在看到沈春丽的短短时间内,马上巧妙布局,不露痕迹地向沈春丽下达指示。

    这是一种怎样的智慧?沈春丽一直在东北,他不可能预知此次见面,也就是说那一瞬间他没有考虑自己的生死、没有考虑处境的悲惨,而是想到党组织想到同志们,并且立刻开始计划。他的对敌经验、他的缜密思维、他的坚强意志,绝对超越常人。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佐佐木石根,依旧耐心地问:

    “司马先生与她没有政治上的联系?你们如此亲密,刘平平小姐不惜暴露自己的秘密地址,跟你通信,并且在张志平先生迎娶她之前,刘平平小姐一直在您身边。您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秘密活动?”

    司马竣摇摇头道:“我仅仅是一个诗词烟酒自误的读书人,清白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

    对秘密活动不感兴趣。况且人家既然号称秘密,不可能被外人轻易觉察,我既是一家小报主编,又是几家大报的自由撰稿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她生活的点点滴滴。

    至于您提到的通信,不过是她到上海后跟我报平安,我并没有觉得异常,我相信你们也已经去调查过,普普通通的地址:四川北路136号,我曾经长时间在上海生活,很熟悉,压根不觉得那里有什么神秘!”

    沈春丽紧张地默记着地址,恨不得拿刀刻在自己心上。佐佐木继续深挖此事:

    “刘平平是否对您表白过感情?”

    司马竣温和地一笑:“表白过,不过我认为那仅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独自走天涯时的冲动,更多地代表她渴望慰籍,而不是两性之间的爱情。”

    佐佐木不得不承认司马竣的分析,于是他单刀直入地问:

    “你如何评价张志平先生?”

    司马竣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古人中的赵括、马谡,今人中如他这样的车载斗量,不可胜数。如果他做诗人或者演说家应该很成功。”

    松井义雄快被绕糊涂啦,再次插嘴道:

    “讲话要符合逻辑!你刚刚还承认他是你的朋友!”

    司马竣冷笑一声道:“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才看得深,看得透,有时候身边人的评价,远远比本人更客观准确。”

    “假设说,司马先生,假设你是地下党员,”佐佐木石根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处在目前情况下,你是否会与我们合作?”

    司马竣断然回答:“如果我心甘情愿加入某组织,就绝对不会因外界的影响而背叛,无论是铁链还是子弹。即使我自己决定退出也如此,君子断交不出恶声。就如同我与爱人结婚一样,离婚也是因为自己而不是被迫,同时即使离婚我也绝对不会毁坏她的名声。”

    斩钉截铁的表白,几乎无人敢怀疑!

第十六章 大战在即() 
听起来潇洒无比,对答文采斐然而且有理有据,其实这需要司马竣全神贯注、更需要巨大的脑力体力付出,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如何应付得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医护赶紧上前给戴上氧气面罩。沈春丽恨不得飞奔过去看个究竟,然而她却得端坐不动,任由心尖不住地颤抖。

    “好!谢谢您,司马先生,希望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今天到此为止。”

    意识到情况危险的佐佐木石根,不想就此失去司马竣,断然改变了主意。

    经过长时间喘息,司马竣依旧疲惫地闭着眼睛,就在大家都以为他需要抢救时,他却缓了过来,示意医生拿走氧气面罩,胸部剧烈起伏,自嘲似的地笑着,断断续续地说:

    “谢谢,我并不期望,资深新闻工作阅历告诉我,生还基本不可能,你们日本人只懂得因失败而羞耻,动则剖腹自裁。但你们不会为自己的错误忏悔,永远不会。

    日本文化有浓重的耻辱意识而缺少反省,假使你们有一天发现抓我是个错误,那么你们会凭直觉毫不犹豫杀掉我,以此来塞天下人汹汹之口。何况,我目前的状况很不乐观,勉强活着出去,也看不了几天太阳。如果阁下真有人性,请给刘平平一次机会。作为一名中国人,我只能求情到此。”

    沈春丽明白,司马竣已经准备好牺牲,之所以现在还在坚持,就因为看到了她!竭尽最后一点力气暗示,警告她不要冒风险营救自己。她又想哭,但强力忍着。待医护人员把司马竣推走,吉永贞子摇摇头道:

    “将军,您也看见了,继续在司马竣身上花费力气,完全是浪费。我们已经用尽所有办法,我可以向大家保证,司马竣现在没有完整的手指脚趾,脖子以下,不会有超过一平方厘米的好皮肤。即使想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现在也不行,医生说他随时会因器官衰竭而死!”

    由于在东北连番受挫,来上海后,松井义雄略微收敛了贯常的嚣张,但又平添了莫名的底气,事事抢着发言,比在东北时更敢坚持自己并不高明的主张。沈春丽感觉,他好像并不是与佐佐木石根争权,而是为了显摆自己,为了压鸠山寿行一头!

    相比于一直在关东军混日子的松井义雄,鸠山寿行显然更熟悉上海,但到达此地后他却没有表现出地头蛇的姿态,像在东北时一样,低调谦和。

    对于眼下这个团体来说,虽然佐佐木石根曾经明确了他的职责,但在大家眼里,行踪诡秘的鸠山寿行依旧妾身未明。他到底在干什么?没人知道。沈春丽估计,即使贵为研究所总经理,松井义雄也未必清楚。

    如何对待司马竣,松井义雄明显与佐佐木石根有分歧,夹在两大巨头之间的其他人轻易不敢表态。始终沉默不语的鸠山寿行,大概也没有发言的准备,直到发现佐佐木目光投向自己,才谦卑地笑着道:

    “将军,中国人自古崇尚气节,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样的人,死亡是无法威胁的。唐朝的颜真卿、宋朝的文天祥、明朝的方孝孺个个如此,死亡是他们求仁得仁的追求,最高的境界。

    无论司马竣真实身份如何,我们能做的都做了,他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反日观点,继续下去,我看让他屈服的希望不大,况且时间也来不及。”

    即使研究所的普通人员也能猜到,松井义雄与佐佐木石根,在上海的目标不一致。不过实话实说,日常生活中松井义雄并不讨厌鸠山寿行,可一旦鸠山寿行学佐佐木石根卖弄学识、尤其卖弄关于中国文化时,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感觉被轻视、被嘲弄、被伤害。此刻听闻一长串中国古代人名,他不耐烦地道:

    “不管司马竣到底是干什么的,满足我们的需要就可以。”

    满足需要!这就是他的人生哲学,简单粗暴而且不讲逻辑。如此重要场合,松井义雄像在兵营一样,态度相当蛮横,几乎完全不顾忌佐佐木石根的面子。过去的鸠山寿行碰到这种情况,基本会乖乖闭嘴,但今天他却笑吟吟反问:

    “问题在于,我们到底需要什么?”

    软性的反击!虽然是质问,但蔫巴巴、笑眯眯丝毫没有烟火气,却带点抽象思考的意味,犹如辩经的喇嘛,松井义雄益发不耐烦,鄙夷不屑地望着司马竣消失的门口,居然也云山雾罩地回答:

    “对皇军有利的一切我们都需要。”

    这已经不是讨论,而是抬杠!如果还在关外,佐佐木石根肯定会严厉训斥,但现在老狐狸已经没有多余力气用来发火。任由松井义雄主导大家商量,一时没有定论。

    “春丽,你的看法?”发言已经渐渐平息,松井义雄也砍完自己的三板斧,有些意兴索然。佐佐木见沈春丽一直没有作声,终于直接发问。沈春丽一惊,意识到自己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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