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潜伏- 第32部分

　　　　没头没脑发哪门子神经？好像托孤一般。而且佐佐木石根除了参加天皇庆典、以及关东军上层会议，从来不穿军装，今儿太反常。

　　　　沈春丽毕竟仅是个女性，在一些上层人士扎堆、戒备森严的高级场所，保护佐佐木石根当然不在话下，野战她完全外行，根本派不上大用场。再说，鸠山寿行的暗杀小队虽然被王哲的人马打得七零八落，但损失并不大，精华还在，经过这些日子修整应该恢复元气，彼此知根知底保护起来更容易，为什么不用他们？

　　　　一头雾水的沈春丽尽管有疑问，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佐佐木石根好像不放心，沉吟半晌突然挺直身体，高声宣布：

　　　　“特别授权，春丽！一旦你预判任务高度危险，并且无法避免。可以不征求其他意见、不必请示，直接叫停行动。”

　　　　到底执行什么任务？给与督军的权力！

　　　　沈春丽并没有因为得到巨大的权力而沾沾自喜，相反却倒吸一口凉气，仅仅点点头。略感诧异的鸠山寿行经过短暂惊愕，也没反驳。走到她面前略略站直身体略略点头，客气地说了句：

　　　　“多谢沈小姐关照。请吧。”

　　　　不管怎么说，此举印证了沈春丽的判断：鸠山寿行极为重要，否则骄傲的佐佐木石根绝不会如此郑重其事，深更半夜拖着残疾之躯亲自上门托付，阵仗之大堪比托孤。

　　　　到底唱哪一出？又去抓王哲？看鸠山的打扮不像去野外，倒像出远门走亲戚。这时候不能张嘴，问也白问，反而会引起佐佐木石根对她忠诚的怀疑，沈春丽一声不响拎着包裹站直，显示自己准备就绪。

　　　　因为佐佐木石根的冷厉、也因为鸠山寿行的严肃、更由于外面开着大灯的三辆汽车，屋里的气氛被烘托得格外紧张，每个人的呼吸都显得粗重，仿佛刚刚经过剧烈运动。

　　　　最终，佐佐木石根上下打量沈春丽一眼，轻轻点点头。这是行动开始的信号。毫不犹豫的沈春丽率先推门而出。直奔还没熄火的第一辆汽车，上车后还没坐稳，鸠山寿行以少有的敏捷坐进副驾驶位置，仅仅交代两字：

　　　　“开车。”

　　　　不等他上下嘴唇合拢，司机一松离合器一轰油门，汽车已经旋风般冲上空无一人的大街，速度近乎撒野。路上有积雪，积雪下面是冰，如此不要命的狂奔显示今晚的事态相当紧急。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就是沈春丽目前的感觉，她完全不知道行动内容，不得不绷紧自己的神经，已经计划好不开口。对话是缓解紧张的特效药，而沉默是考验特工心理素质的试金石，她希望以佐佐木石根最喜欢的方式试探特工一行的生瓜蛋子鸠山寿行，加剧紧张气氛，逼着他主动张嘴。

　　　　否则，当危险来临时一点准备没有，怎么应对？为了保持平静，她闭目养神不看窗外，以免知道汽车所在的位置和方向后不由自主猜想。半小时过去，汽车终于放慢速度停下，听见外面有人用日语喊证件沈春丽才睁开眼睛，打量一下四周大吃一惊，已经来到郊区日军的秘密军用机场！今晚的行动绝对不简单。

　　　　卫兵检查证件时，一个肩扛中尉军衔的空军军官跑来，重新核对了鸠山寿行身份，拿手电照了照沈春丽，然后一摆手，鸠山寿行冲沈春丽点点头，两人紧跟着军官奔停机坪。

　　　　远远看见跑道上停着一架九七式军用运输机，发动机轰鸣，舷梯已经放下，机舱门口有人等候。鸠山寿行跟带路的军官点点头，也不言语，扬手把自己的背包扔给站在舱门口的人，再抓过沈春丽的背包如法炮制。

　　　　没有其他乘客，也没人前来招呼。外面看是运输机但到里面才知经过改装，只有很少的几个沙发座位，比民航宽敞豪华多了。估计是给高级军官预备的，两人坐好后飞机立刻起飞。

第五十三章　漆黑的夜空（）　
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鸠山寿行，居然可以轻易动用军用飞机！沈春丽不由得刮目相看，此人低调的背后，简直隐藏着鬼神不测之机，即使佐佐木石根也没有这么大派头，今晚底执行什么任务？

　　　　还没等沈春丽理清头绪，机长突然推开驾驶舱门出现，也没言语，径直驾驶舱门边角落里拖出两个军用降落伞包。鸠山寿行微笑着点头致意，主动上前跟机长一起迅速检查一遍，嘀嘀咕咕商量了许久，隔太远加上飞机发动机的轰鸣，沈春丽听不见。

　　　　机长离开以后，鸠山寿行尝试背好一个伞包，看上去动作算不上熟练。拎着另一个伞包站在沈春丽面前，因为穿着西服大衣围着围巾，如今被伞带一绑，加上风帽和防护镜，使他的形象十分滑稽。

　　　　调动军用运输机、还得跳伞！

　　　　虽然曾经接受过完整训练，但沈春丽对跳伞并不十分擅长，而且长时间没有接触，现在可以说相当生疏。而从鸠山寿行的举止和表情看，他不但不熟练而且相当紧张。由他们两个在北风呼啸的夜晚完成跳伞动作，有点儿戏。

　　　　话说回来，经验老道的佐佐木石根不可能不考虑这一层，之所以仍旧派沈春丽前来，只能证明鸠山寿行任务重要，相当重要，重要到佐佐木石根不顾一切！尽管心里震惊不已，但沈春丽表现得很从容，指指鸠山寿行被皮带勒得走形的外套，笑着问：

　　　　“鸠山君，您不会这样子跳伞吧？零下几十度，恐怕还没落到地面您就变成冰棍！”

　　　　鸠山寿行满脸决绝的表情，把伞包递给她。自己夸张地做了几个空中动作，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不得不把伞包解下来，看一下时间深深呼口气道：

　　　　“接到任务时太仓促，来不及准备，加上我的小队没在身边。逼不得已只好请沈小姐出马，没关系，一定会没事的。请先背好伞包试试感觉，时间来得及。现在然后咱们看地图，我介绍一下降落地点。”

　　　　接过伞包沈春丽才发现，里面居然配备了武器，一把精良崭新的德国造冲锋枪外加上百发子弹，加起来相当重，她拎起来掂了掂，脑海中不期然出现自己被降落伞悬挂在空中的画面。再低头看看舷窗外面，突然间感觉深深地恐惧。实实在在地说，她有些害怕，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两个仅仅熟悉跳伞步骤的生瓜蛋子全副武装冲出机舱，是生是死只有上帝知道！

　　　　死并不可怕！

　　　　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她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可这样陪着鸠山寿行胡闹，太不值得了。何况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还等着她去营救，现在的她不能出半点差错，更不能白白牺牲！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临时上哪找合适的理由拒绝。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闯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为了缓解紧张和恐惧，沈春丽依言背好降落伞，按照记忆重复了一边跳伞流程，当深蹲侧翻准备再次站起时，因为背包太沉加上飞机颠簸，连续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满脸歉疚的鸠山寿行及时伸手！

　　　　不可否认，在过去接触过的日子中，作为男人鸠山寿行始终彬彬有礼，即使眼神也绝对规规矩矩，此刻突兀的举止仍然触动了沈春丽的敏感神经，歪躺着的她瞬间变了脸色，但马上恢复笑容，坚决拨开伸来的手，自己拉着边上的椅子咬牙勉强站起来。

　　　　气氛一下子尴尬无比。

　　　　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胆怯，沈春丽演示落地过程是想表明，跳伞太危险，不过她对取消任务基本不抱希望。尽管还不知道此行任务是什么，但从昨晚的情形就可以看出，现在是非常时期，困兽犹斗的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为了攫取自己的利益都豁出去了，轻易绝不会放弃。再说佐佐木石根并非轻率之人，既然下达命令就不可能收回。

　　　　唯一的可能是鸠山寿行接受警告，跟机长商量采取一种更稳妥的方式，至少选择降落地点和时间上要慎重，尽可能降低跳伞的风险。而且到目前为止还不清楚任务到底是什么，令人摸不着头恼，见他讪讪地僵站着，沈春丽也没解释，喘息着解下伞包，叹口气道：

　　　　“鸠山君，在我接受过的所有训练中，跳伞算最次的一项，只能说懂而不能说通。刚才看过您做的几个动作，说实话，还不如我专业，无论如何都请您跟机长仔细分析，由他评估地点、风速、高度，一旦我们俩跳出机舱，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可不是玩的。”

　　　　片刻之后鸠山寿行恢复原样，笑着拿出地图站到灯光下面，老半天才找到降落地点，用食指轻叩示意：

　　　　“沈小姐，我们在步云山后面的卧龙泉降落，将军阁下已经提前安排满铁的人在那里等候，带着步话机。”

　　　　总算知道一点任务的眉目！

　　　　至少知道了地点，沈春丽悄悄嘘口气，迅速在脑海中搜寻关于卧龙泉的记忆，可惜是空白。她上前仔细看看地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地图显示，那里是一个陡峭的山谷，沟底实际宽度应该不会超过五百米，到处都是原始森林！

　　　　黑夜、大风、山高沟深、森林，所有对跳伞不利的条件齐备！难道老狐狸佐佐木石根脑筋彻底短路了？居然安排这样的任务！沈春丽相信，只要跳出机舱，她和鸠山寿行不是九死一生，

　　　　而是只有死没有生！

　　　　军事地图显示，卧龙泉属于营口下辖的盖州，距离海城大石桥等铁路沿线城市上百公里，是个相当偏僻的穷山沟，野鸡不下蛋兔子不拉屎，冒这么大风险去那里干什么？难道王哲在那里出现？可是鸠山寿行刚刚无意中透露吗，他的小队不在身边，也就是说任务可能不是抓捕王哲。

　　　　心里七上八下的沈春丽久久打量着地图，陷入沉思。鸠山寿行也哈腰过来一起研究，因为围巾碍事，他干脆解下来丢座位上，随便的举止却令沈春丽眼睛一亮。她从鸠山寿行今晚的打扮联想到出发前的情景，佐佐木石根交代任务时凝重的表情、破例赋予她取消任务的权力、大阵仗亲自登门托付，一系列反常之举意味着什么？

　　　　第一，任务不是佐佐木石根谋划的，他心里没底才如此郑重其事。第二，任务非常危险，但可能收益巨大，因此佐佐木石根无法拒绝诱惑。昨晚会餐结束的相当晚，没有外人出现，短时间内能向佐佐木石根提出行动建议的人除了鸠山寿行以外，不可能是其他人。

　　　　第三，既然任务是鸠山寿行提出来的，以他的才智，对未知因素肯定有充分考虑，也对成功有充分的分析，否则即使他自己乐意冒险，极端器重他的佐佐木石根也不会同意，也就调动不了军用飞机。

　　　　第四，鸠山寿行明知道要跳伞，为什么不改为野战装束，反而刻意弄一身出远门走亲戚一样的打扮？原因只有一个，暗示佐佐木石根行动没有风险，如果佐佐木石根知道需要跳伞，肯定会在下达命令时明确交代，倒不是他珍惜沈春丽的小命，而是为了成功完成任务。

　　　　一切显示：鸠山寿行忽悠了佐佐木石根，没有把整个行动计划和盘托出，而是有所隐瞒！至少跳伞一事，是他自作主张！

　　　　不管任务是什么，不管任务有多重要，也不管成功与失败的影响，按照研究所规矩，背着佐佐木石根搞猫腻就是天大罪过！

　　　　思路渐渐清晰的沈春丽暗自一笑，低头望望黑漆漆的夜空，忠诚于佐佐木石根是第一中的第一，凭此就可以取消任务！鸠山寿行乐意冒险，但自己实在没理由给他陪葬。打定主意后沈春丽突然摊开手掌罩住地图，正苦苦思索的鸠山寿行愕然抬起头！

　　　　“鸠山君，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您策划了一次自认为完美的行动，并且获得了将军阁下的首肯？”

　　　　短暂惊讶过后鸠山寿行嘘口气，站直身子笑了笑，双手互相扯扯手套，默默点点头，也哈腰看看舷窗外面。

　　　　沈春丽定定地看着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我也相信您的计划得到了将军阁下的大力支持，包括调动军机、提前安排满铁人员在卧龙泉待命。”

　　　　也许是为了炫耀，也许是为了显示对沈春丽尊重，已经不再紧张的鸠山寿行先歉意地一笑，径直走过去敲敲舱门，也不知嘀咕了什么就返回。很快，刚才的机长拎瓶红酒出现，走到近前鸠山寿行先嘻嘻哈哈地擂了对方一拳才道：

　　　　“沈小姐，我朋友安倍次郎，空军中佐，这次多亏他肯帮忙，要不然还拿不到两具降落伞。还有一段时间才到目的地，咱们小小地喝一杯。预祝胜利！”

　　　　真相大白！果然是鸠山寿行自作主张，就如同他上次伏击王哲一样。安倍次郎态度极好，刚想打招呼，沈春丽却寒着脸道：

　　　　“我马上利用飞机上的电台与将军阁下通话，要求取消行动！”

　　　　兴高采烈的鸠山寿行与安倍次郎一下子愣住啦。

第五十四章　松井义雄的死对头（）　
大概安倍次郎与鸠山寿行关系确实比较铁，而且也有奉承的意思，因此刚才对沈春丽很客气，猛地听见一个中国姑娘居然敢对大日本皇军军官发号施令，立刻变了脸色！看了看尴尬的鸠山寿行，两眼珠子一鼓恶狠狠地用日语骂道：

　　　　“八嘎，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大佐这样说话！”

　　　　早有准备的沈春丽根本没有生气，更没有害怕，吊嘴角冷笑。鸠山寿行赶紧摆手阻止安倍次郎发火，像哄小弟弟一般，连推带劝总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送回驾驶舱，返回后先冲沈春丽自嘲地笑笑，又搓搓双手，心照不宣地感慨：

　　　　“到底是沈小姐，察一叶知秋。也怪我轻浮，一高兴便把安倍君请出来，这个坏家伙嘴上没把门的，一出来就泄露了我的秘密。”

　　　　沈春丽摇摇头，指指座位上的围巾道：

　　　　“鸠山君，您今晚西装革履并不是因为时间仓促，而是为了对将军阁下隐瞒跳伞这件事，对吧？抱歉，我只参加将军阁下批准的行动，其他一切免谈。请主动取消任务吧。”

　　　　相比强悍凶恶的松井义雄，温文尔雅的鸠山寿行更好玩，而且他身上有日本人严重缺乏的幽默感。此刻见沈春丽一本正经，居然调皮地吐吐舌头，看看腕表，精神抖擞地道：

　　　　“沈小姐，请给我一次申诉机会。呵呵，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三个小时，咱们试试。如果我能成功说服你，就请你继续帮我完成任务。如果无法说服你，那么，你当然有资格有权利取消行动，我绝对不反驳。怎么样？”

　　　　拿佐佐木石根说事，只能公事公办，很容易把气氛搞僵，以后就没法子合作。过去发生的事情使沈春丽明白，不知什么原因，鸠山寿行极受佐佐木石根器重，看架势，即使佐佐木石根败给松井义雄，鸠山寿行也会继承他的衣钵。如果佐佐木石根战胜松井义雄继续掌控研究所，沈春丽怀疑，鸠山寿行将是具体执行人。

　　　　怀着这样的念头，为了方便以后的工作，沈春丽一直努力，希望能获得鸠山寿行的好感。她相信，至少到目前为止，基本达到了目的。今天的任务如此紧急，极有可能和张志平有关，更可能牵扯到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之间的倾轧，如果能了解当然求之不得。

　　　　若在平时，沈春丽甚至会想方设法鼓励鸠山寿行，帮忙蒙蔽佐佐木石根去完成任务。但现在她不敢冒险，司马俊和上海地下党的同志们危在旦夕，她绝不能出差错！哪怕头发丝大小的失误都会后悔终生，并且给党的事业带来巨大损失。

　　　　没有其他选择，必须阻止鸠山寿行冒险，又不能得罪。想到这，她莞尔一笑，抢先坐下正色道：

　　　　“鸠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