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寒暄了几句,正说着,郑氏来了,互相见了礼,还没说完,刘氏等几个儿媳便过来了,请了安,又吩咐人摆饭,一大早的,因为人多便显得无比热闹。薛崇胤在前头,让张易之招待。后院除了像薛崇简这样的小屁孩儿外,全是女眷。
韦氏怕太平公主不喜欢这样的热闹,请了安后便让媳妇儿们各自回房带着各自的孩子用朝食,她这里就只剩下郑氏、太平公主母女一起,清清静静地吃饭。
“这一大早便吵吵闹闹的,叫公主笑话了。”
韦氏有些不好意思,张氏多子,每次早上请安问好儿子、儿媳加上孙男孙女一大家子在一起,再大的屋子都会觉得逼仄。
太平公主笑道:“阿姐说什么!多子多孙的这许多人口,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不瞒你说,我府上想要这样的热闹还不可得。”
韦氏口中说着不好意思,心里明明是自豪的,这么多儿子,可不是每个人家都有的。笑着道:“我记得胤哥儿比六郎还大些,待大郎娶了亲,公主府里就该热闹了。”
太平公主笑着点头,状似无意的道:“大郎那里我已经给他相看好,待翻年过了明路,便要走礼了。说来,六郎比大郎也没小多少,该相看了吧?”
说起这个,韦氏就跟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又是期待又是焦心:“私下虽有人提,但尚未相看,我那孽障,公主是知道的,若是他相不中,便是我选好了,他也能搅黄了。且先打听着看看吧,若有那合适的淑女,且与那孽障性情相投的,再相看也不迟。”
正说着,那边厢,薛崇简已经吃完了,虽然没乱动,但是一双眼却骨碌碌转个不停,那边看看,这边看看,听韦氏一说,直愣愣的抛出一句:“韦伯母,若说性情相投,六郎哥哥与我姐姐挺好的,莫若就把六郎哥哥给我家做姐夫吧?”
这话一出,韦氏吓了一跳,抬眼看太平公主,太平公主面上并没生气的样子,只是嗔怪道:“住口,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秀儿,带你弟弟出去。”
“喏。”
薛崇秀应了一声,毫不犹豫的牵起薛崇简的手,力气还不小,直接把他拽了出去,看他张嘴还想说话,毫不犹豫的捂住他口,拖着走人。
动作干脆利落,行事果断,莫说少女的娇羞了,便是脸上沉静的表情都没变分毫。看得韦氏不停眨眼,往日只听六郎说过这位崇秀姑娘是个文静的好女子,今日才知还有这般彪悍的一面。
郑氏面带微笑静坐一旁,此时才悄悄翻眼皮看了薛崇秀一眼,然面上微笑不露分毫,像个锯嘴葫芦一般依旧那么静坐着。
太平公主看捣乱的小儿子被女儿拉出去,对薛崇秀那般果断的动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转过脸,笑眯眯地望着韦氏,说道:“我看阿姐多虑了,以六郎的品貌才学,阿姐只需放出去要娶亲的消息,这两京的淑女还不是尽着他挑?”
韦氏心底是为儿子骄傲的,不过,有些事实也不能不顾:“非是我自吹,那孽障是有几分相貌,才学有宫中修仪教导,也还过得去,只是,我家小门小户,六郎再好又能如何?如今这般,倒落了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倒叫人发愁了!”
韦氏说的也是实在话。太平公主看她是真操心,眼珠一转,笑吟吟的道:“天下间结亲虽有门当户对之说,然六郎那等儿郎,岂是可小看的?自然会有人看重他才学人品而不看门第,自是愿把女儿嫁与他。”
“那我便承公主吉言了。”
韦氏苦笑,叹道:“只是,不怕公主您笑话,我这心里实在心焦。结亲自然是希望能结两家之好,希望他小夫妻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然六郎的性情,公主从小看他长大的,想必心中也晓得,他那般性情,若是一般的女子恐成怨偶啊!我家本就是小门小户,也不敢挑剔旁人,唯一挑剔者唯有性情一途,只望找个与我六郎性情相投的女子,其他的,也没什么可挑的,只有旁人挑我家的。”
一片慈母之心。
太平公主眼角轻轻一挑,放下筷子,道:“先前二郎虽是童言稚语,然有句话却是说对了,若说性情相投,我的秀儿与六郎阿姐看如何?”
韦氏吓了一跳:“啊?崇秀姑娘这可不敢高攀”
话还没说完,太平公主已然一把握住她手,道:“说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阿姐实在见外,不瞒阿姐,自六郎幼时,我便看好他,六郎乃非池中物,今后必会不凡。我女崇秀与他品貌相当,年龄相若,欲与阿姐结个亲家,阿姐意下如何?”
第218章 大营()
母亲是要给他选媳妇了吗?
张昌宗一边骑马进宫,一边忍不住想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讲真,作为单身了两辈子的光棍,连恋爱都没谈过,结婚那真是想都没想过。
说来,他四哥、五哥都是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就开始被他娘找对象,然后到十六七的时候成亲这么一想,母亲真想他娶亲了?
张昌宗心里默默挠头,反正他从未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也不知他娘想给他找个什么样儿的,等下差回家探探口风再说,别给他找个河东狮就成,不然他怕两口子一天过不到黑就打成一团了。
一路心不在焉的进宫,到得羽林卫大营,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一心一意的带着士卒操练——
张昌宗没想过要收服羽林卫的士卒,这是女帝陛下的私军,他要是露出收服之意,张昌宗敢保证,女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咔擦了他。
张昌宗一直做的都是折服,以勇武折服士卒,然后,身先士卒,自己去做表率,操练一起,吃苦一起,军纪严明,赏罚分明,目前来看,士卒对他虽不亲近,但对他的命令执行的还是蛮好的,张昌宗已经满意。
“报告大将军!”
“刘三准,你有什么话想说?”
“请将军指点弓术!”
这请求一出,附近所有听见的士卒全都看着张昌宗。张昌宗板着脸,心里念叨这刘三准还挺机灵的,面上并无异样:“可!”
“哗”的一声,安静地队伍不禁爆发出一阵嘈杂声,张昌宗飞过去一个眼神,队伍瞬间又安静了,他满意的点头,朗声道:“全体都有,按队分开,一队一队的来!不拘是弓术还是陌刀术,或是骑术,本将军都不介意与大家探讨切磋,排好队,保持秩序,开始!”
“喏!”
声调上扬,莫名的有几分雀跃和开心。张昌宗板着个脸,再没有多说,只耐心地一个个指点轮到的士卒,以解答他们请教的问题。
方晟瑞与陆禹臣在一旁冷眼看着,方晟瑞看士卒们积极性颇高,不禁也有些意动,扭头向陆禹臣道:“陆兄,你不过去请教请教?”
陆禹臣木着脸看着被士卒包围的张昌宗,反问:“方兄为何不去?”
方晟瑞眼珠乱转,眼神闪烁道:“小弟知道自己是块什么材料,阵仗上的功夫,再练也无法出头,倒是统兵之术,想向大将军讨教讨教,你别看大将军年轻,然从行宫一路回来时的行事作风,倒有几分大家风范,若能得大将军指点几句,想来当受用不尽才是。就是不知大将军是否舍得指点?”
陆禹臣瞥他一眼,道:“方兄莫不是想拜大将军为师?否则,如何开口学别人的看家本领!”
“呃”
方晟瑞一滞,面上有些讪讪,却也未再提要跟张昌宗学统兵之术的话。陆禹臣看他一眼,干脆的转身离开,完全没有上前讨教的意思。
方晟瑞见状,连忙问道:“陆兄这是若这般离去,未免太不给大将军面子。”
陆禹臣道:“多谢方兄提醒,不过,我于弓术一途并无需要讨教的地方,待大将军闲暇,自会与大将军探讨陌刀之术。”
说完,大步离开。方晟瑞看着他高傲的背影轻轻摇头,这个陆禹臣啊,啧啧两声,拄着陌刀站在一旁看着,瞅着张昌宗累的功夫,就趁机上前把士卒们赶开,让张昌宗休息一下。
张昌宗喜欢这种战友待在一起的氛围,说累了,喝口水,休息一下,又继续指点,也不敝帚自珍,有人问了,有什么就答什么,与一干士卒倒也说得热闹。
方晟瑞看得眼热,不禁上前问了一句:“大将军,卑职也有问题请教。”
“什么?方将军尽可道来。”
张昌宗脸上还带着笑,神情和蔼。方晟瑞咬咬牙,道:“卑职想请教统兵之术。”
“嗯?”
张昌宗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问道:“统兵之术范围太广、太大,我是有一点心得,我们可以一起交流交流,只是,眼下却不是合适的时机和地点,若方将军不嫌弃,等空闲的时候,你到我家来,我们一起去讨论讨论?”
方晟瑞眼露喜色,拱手应喏道:“若大将军不嫌打扰,卑职定当登门拜访。”
张昌宗点点头,道:“方将军你是经年带兵之人,我是个新人,一起探讨,互相取长补短,互相学习罢了。还有你们”
张昌宗看着士卒们,笑道:“若有闲暇,不拘是大营或是我家,都可以上门来探讨,我希望大家一起进步,争取练出一支铁军,共同护佑陛下的安全。”
“喏!”
正说着,围着他的士卒突然分散开来,让出一条道路来,张昌宗抬头,正好看见含笑看着他的女帝陛下,身旁还跟着武承嗣和武三思,还有狄仁杰、上官婉儿。
张昌宗连忙躬身行礼:“末将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女帝陛下目含欣慰之色的看着他:“六郎免礼,平身吧。”
张昌宗连忙向婉儿师父行礼,然后又依礼见过诸人,朗声问道:“陛下怎么过来了?也不使人通知一声,末将也好准备准备,这衣冠不整的,真真唐突,请陛下降罪。”
张昌宗刚跟士卒们操练完,一身衣裳灰扑扑地,加上出了汗,不用看都知道肯定很邋遢。女帝陛下却是个有洁癖的人,让她看见这样子,总归是十分无礼的。
女帝陛下含笑摇头:“此乃六郎你勤奋练兵之证据,何来责罚之说?无妨,无妨。操练完毕否?”
“回陛下,今日的任务已然完成。”
“如此甚好。今晨莫成安来报说御花园里的秋菊开得正好,朕特意邀了魏王、梁王与怀英,一起到园中赏菊,想说朕的小六郎往日也是风雅之人,赏菊这等好事,怎可少了你呢!便转道过来邀你,不意竟看到这等场面!常人有几分本事,总是喜欢敝帚自珍,秘而不宣,你也曾对朕说过君子当慎密,怎么今日竟这般大方,不吝指点麾下之人呢?”
女帝陛下含笑问道。
张昌宗想也不想的答道:“回陛下,末将的君子当慎密是说行事,非是本事。本事不管是秘传还是公开,真学到自己身上才是属于自己的,并不是说传扬开了或是敝帚自珍就是自己的。”
女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转头问狄仁杰:“怀英,朕的小六郎如何?”
又叫他朕的小六郎!张昌宗心里有些膈应,武承嗣与武三思对望一眼,不敢有异议,只是,神情有些晦暗。
狄仁杰一脸肃穆的道:“张郎胸襟广阔,睿智过人,陛下识人之明,臣不如也。”
女帝开怀大笑,略带得意的道:“朕看着六郎长大,自然知晓他是什么人,怀英你与他不过是初相识,自然不如朕看得分明。”
狄仁杰微微躬身:“陛下言之有理。张郎这等俊杰,以后臣当多与之亲近才是。”
女帝顺势道:“好。怀英闲暇时可多替朕指点指点他,六郎毕竟还年轻,还需要多向汝这等老成持重之臣学习才是。六郎,记住否?”
张昌宗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喏,多谢陛下,多谢狄公,望狄公今后莫要嫌昌宗烦才好。”
说了几句,女帝便要摆驾,去花园赏菊去。张昌宗一身脏兮兮地,不好意思就这样跟着去,哄了女帝带着人先走,他在大营里匆匆洗漱一下,换了身衣裳,才匆匆赶过去。
第219章 吟诗()
女帝搞得赏花宴,总是少不了作诗的。这时候诗风盛啊,甭管作的好不好,只要是识文断字的,看到好风景或是遇到什么高兴事、难过事,都要作首诗抒发下感情,宴客也好,去别人家参加饮宴也好,作诗、唱诗是基本。张昌宗对这个习俗很有意见,太不考虑五音不全者的感受了,体验真是极差了。
所以,张昌宗参加饮宴,还是喜欢参加那种请了席纠的。好的席纠,八面玲珑,才情又高,唱诗的时候,那叫享受,不管是主人还是宾客,体验都是极好的。简直是他这等五音不全者的福音,值得大力支持。
一路胡思乱想的过去御花园。照看御花园的宫人十分尽职,一园子的菊花,金灿灿地,十分好看。若是薛老师在,让她画成画儿,也是挺美的。
想起薛崇秀已经小成的画技,张昌宗不禁满怀感叹。当初他“少不更事”嘲笑薛老师灵魂画手,人这几年就发愤图强,帮着她娘打理商事、持家的同时,还不忘苦练画技,现在已经登堂入室,略有小成,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她继续这么画下去,成为一代名家还是有希望的。
“六郎,请这边走。”
“谢谢小环姐姐!”
前头的宫女姐姐脸上含笑的在前引路。张昌宗经常出入宫禁,对宫里的人出于职业病的缘故,除了关在深宫里的,他几乎都认识。
张昌宗过去的时候,上官婉儿站在口子上等他,见他被宫女引着过来,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张昌宗被看得莫名,忍不住摸摸脸,疑惑的问道:“师父,是徒儿的脸没洗干净吗?你这般看着我干啥?”
上官婉儿淡淡的瞥了后面跟着的小环一眼,眼神隐隐有些阴冷和警告,待看向蠢徒弟的时候,又是一派温婉之气,嘴里说出的话别有深意:“不,洗得非常干净。”
没见这宫里的花花草草都忙着看他了么?这个蠢徒弟!
“陛下又从崇文馆传了几位学士过来,想是要应制作诗的,你可有准备?”
上官婉儿目光在他身上巡睃一遍,看他换了干净衣裳,穿得也整齐,顺口提醒道。张昌宗瞬间苦了脸:“又要作诗?就算是没有,也必须有了,还是学士们厉害,作诗那是张口就来。”
上官婉儿失笑:“你以为人人皆是曹子建,皆有七步成诗之能吗?”
“难道不是吗?”
张昌宗讶然。上官婉儿白他一眼,道:“多是平日积累罢了。应制诗不过就那几类,平日里有想法便作了留着,若要用时,也不至临场却作不出来。”
张昌宗目瞪口呆:“原来是这样!不过,师父,您破坏了学士们在我心目中才学出众的形象。”
师徒俩儿一边说一边进去。果然,不仅是崇文馆的学士,还有政事堂的大臣,著名的文章四友,张昌宗还是认识的;然后,狄仁杰、张柬之也是在的。
张昌宗行礼拜见陛下,上官婉儿走回女帝身边,默默地跪坐下来,以服侍女帝饮酒赏花。女帝见张昌宗来了,看他洗得干干净净地,头发都擦了一遍,又是美郎君一枚,似乎心情还不错,含笑打量他两眼,笑道:“还是干净些好,如此方有莲花六郎的风姿。”
张昌宗傻眼:“陛陛下也听过这个诨号?”
女帝陛下颔首:“朕自然是听闻的,莲花郎倒也符合六郎之风采。诸位卿家说,对否?”
然后,张昌宗就被一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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