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柄五十年- 第38部分

　　　　但是男的就有所不同了，所服徭役也分了好几种。

　　　　在京畿三辅之外的郡县中，比较常见的是服正役，担任郡县戍卒两年，之后便可以回乡。但是服完正役后，青壮不能随意来开郡县，必须在每年的冬夏两季农闲之时择机接受郡县所组织的训练，时间是一个月。

　　　　朝廷天使下令要征发五千郡兵，可是广陵地小，下辖只有四个县，正在服役的人员剔除王宫卫队，各级官员随扈，郡县守城兵丁，专事缉捕、治安巡治的杂役外，连一千人马都凑不齐。

　　　　无奈之下，赵枫只能选择征发民夫。

　　　　可眼下正是春耕季节，错过了这个春耕，广陵国今年的秋冬可就不好过了。但朝廷需要的人数较多，只能选择征发一些刚服完徭役的青壮和已经快要进入免徭役年龄的老汉了。

　　　　秦上缺早先是贼曹史，后从王宫中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曾掌过一国军务，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本来他到这营门之外，看到那些守营的精壮兵丁，心中还是豪情万丈。

　　　　但是当他走到中营和后营，发现这里大部分都是随地而坐，无所事事的老弱剩兵。除了那偶尔经过的巡逻兵马外，根本看不到一丝他想象中兵营该有的样子，不由得越看脸色愈黑，还道是赵枫有意以次充好。

　　　　又想起了自己早上在王宫里夸下的海口，不由得有些后悔了。

　　　　正尴尬呢，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李承的营帐之外。

　　　　早有侍卫已经候在门外，看到营门屯长领着一群棕色官袍，头戴高冠的官员到营帐面前。侍卫之中走出一小校，挑了个高头大马的立刻上前拜道：“中尉！李公在营内召见。”

　　　　“嗯！”秦上缺闻言没有多加理会，径直进了李承的营帐。天使还在等着他呢，谁有时间跟一个小校打哈哈。

　　　　来到营帐之内，看到李承正坐在上位看着竹简，神色颇为肃穆。下方秦上缺为首，姜或等幕僚列在左右，皆打拱朝拜道：“见过李公。”

　　　　“免了！秦中尉来得不慢，并且面带虎像雄姿，颇有古将风范嘛！”李承见到诸人后放下手上的简册，一抚长须，眯起细眼，上下打量着下首众人，好一会才开口道免。

　　　　他跟秦上缺还不曾谋面，细细打量了人群之首的秦上缺，觉得他倒是颇有名将风范，心中不禁十分赞赏。

第七十九章　中尉佐贰（）　
“李公过奖了！公既有召，下官岂敢耽误片刻！闻召之后便马不停蹄率百名近卫轻骑赶来奉召，目前尚有手下步卒兵丁几百未到营中。”秦上缺一来就被李承赞叹一句，也不知道是内中真假，转口便把他和姜或赛马的事说成是天使有召，不敢耽误了。

　　　　“哦！秦中尉此次前来还另外带了兵马？”李承听到秦上缺领着百骑，这也就算了，却还有兵丁几百，不禁眉间一挑，这让他有些意外了。

　　　　眼下江都大营之中便有五千兵马，他秦上缺虽然按制代掌营中军务，却为何还要调兵前来？

　　　　再说了他一个中尉能调的兵马除了王宫卫队还能有谁？

　　　　谁都知道，这广陵王可是废帝！眼下却发兵卫来大营之中，究竟意欲何为，这要是好好追究起来，那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见李承这边发问，秦上知道他有了狐疑之心，赶紧解释道，“王上见下官不及收拾就要赶来营中，又闻杨副使在广陵境中遇害，震怒万分，当即拨了宫中两军卫队随下官前来助天使剿匪杨威。”

　　　　“原来如此，广陵王有心了，这便心领了。本使刚好也需要这六百精兵，待此间事了，本使定上书陛下直言广陵王之功！”

　　　　虽然秦上缺不忘捧上一把姜或，但李承心里正怀疑着姜或呢，只是随口安抚了一句。刚好他也需要这几百昼夜拱卫王宫的精兵，以防吴国有什么阴谋！

　　　　而站在秦上缺身后的姜或原本正昂然而立，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李承，听见秦上缺吹了自己一把，不自觉的笑弯了嘴巴，在肃穆的人群之中颇有些显眼。

　　　　他这一笑也刚好被上位的李承看到，李承顿时拉下脸色，觉得此人甚不知礼，便不带任何感情冷冷说道：“不知秦中尉身后之人，姓甚名谁，身居何职，在帐中所笑为何啊？”

　　　　“呃……？”姜或还没有开口应答，反倒是秦上缺被话题与李承神色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连忙甩袖偏头，想看看是谁惹怒了天使，很快随着视线的转移他就看到了那一脸笑意还没完全褪去的姜或，心中就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吗？

　　　　秦上缺不由得狂皱眉头，心中想着该如何应对。

　　　　但姜或却是不惧！

　　　　看着眼前这个被楚羽评为自己重返帝位关键之人，姜或一直有心一见，却不得而之。

　　　　现在不仅在此处看到了李承，还窥破他的欲望，知晓了他的窘迫。

　　　　两相对比一下。

　　　　在外，朝廷出手削藩，诸侯王又岂会轻易服输，现在副使又在广陵境内遇害，更是平添重重疑云，朝廷和地方诸侯的关系势必更加剑拔弩张。

　　　　而且这仅仅是外在。

　　　　在内，整座江都大营的形势他们也都看到了，因为是春耕时期，导致老弱充营，往大了算能战者恐怕不足千人。如果吴国无法接受削藩，愤而作乱，势必集中优势兵力，直突江都大营，斩朝廷天使以立威。若是吴军真的兵临城下，就凭江都大营这点战力，各地援军到达之前如何抵挡吴国虎狼之师？

　　　　所以姜或有自信李承并不会在秦上缺带来几百生力军的情况下，随便就拿自己怎么样。

　　　　可别小看这六百王宫卫队。其中一半人是老徭，一半是新徭，而且都是年轻气盛，身强体壮之盛，往往都是一国战力标杆。

　　　　姜或断定李承定是知晓这六百人的重要性，以之为屏障，这才心中大定。现在李承开口发问了，姜或上前一步站到秦上缺同列，朝着李承作揖抱拳，恭敬的行了一礼后说道：“回天使，下官王恪，从秦中尉相交，这次来营被中尉点为幕僚，固随在左右。”

　　　　李承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厉色问道：“既是秦中尉佐贰，又为何在本使帐中发笑，不知这帐中之礼吗？”

　　　　其实李承此时在江都确实失魂落魄，他带来的关中嫡系全部命丧匪手，无一复存。自己也是借着天使的身份才在江都大营里驻扎下来，这在平时根本就是不会去想的事，现在却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他还感觉到了这个“王恪”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以为是在嘲笑自己落魄一时，这才有了现在。

　　　　但是姜或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当即开口侃侃而谈：“下官料来是天使误会了，某乃一山野小民，有幸随秦中尉来比大营之中，得见朝廷天使真颜，禁不住内心之喜在营中放笑，是某孟浪了。”

　　　　姜或话刚说完顿了顿，又开口说道：“另外下官今日之笑，亦是兴广陵王对朝廷之忠，兴天使之得助力，别无他心，还请天使明鉴！”

　　　　姜或最后不忘拍一句马屁，顿时让李承的怒气放下不少。

　　　　一旁的秦上缺最初见李承对着姜或发怒，瞬间就头皮发麻，心也都提到了嗓子口，当他听到李承再次斥责姜或的时候，小心肝差一点就跳出来了。一直想开口接话的他，在看到姜或最后轻轻松松两句话差不多把李承的怒气平息得差不多了，便趁着李承还没说话，赶紧插嘴说起了好话。

　　　　“李公且宽罪，下官与王先生相交多年，其对我夏之忠苍天可鉴。下官自闻朝廷天使遇害，便不得安眠，常思如何才能擒杀水匪，报得朝廷知遇之恩。又因王先生素有奇谋，常策论不断，获益匪浅。今日天使来召，下官以其可为朝廷助力，遂特召为幕僚，同为天使分忧！”

　　　　言罢，秦上缺摆出一副笑脸，躬身看着李承。眼前的画面一度十分尴尬，身为上官的秦上缺躬身附笑，身为下差的“王先生”却只是简单行礼，便垂手昂然而立。

　　　　至于李承，见两人先后表态，原本阴沉的脸才逐渐疏散开来，没有发现场面上的异常，自顾着寻思了一会，以其为山野小民，不曾见过朝廷天使，失礼罢了。如果自己再计较下去，岂不是自堕身份？

　　　　随即转念一想，眼前秦上缺名为一营执掌，对自己又是毕恭毕敬。还有那“王恪”，虽然他“不知礼”。但是秦上缺对他如此推崇，觉得“人才”可用，便开口问道：“中尉言王先生素有急策，今日本使有事相托，不知王先生意下如何？”

第八十章　真实目的（）　
看到李承一副询问的表情，姜或心底不禁笑然，知道李承这是要问水匪一事了。从刚才他被挑出来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

　　　　“天使直接示下即可，下官必定舍身效死，无需这般见外！”姜或没有犹豫，李承已经发话在等他了，遂提手抱拳直接表态。

　　　　一旁的秦上缺见危机化解，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追问“王恪”失礼一事，没有闹出矛盾来，对他而言一切都好说。

　　　　李承也没有赘言，直接开口对着众人说道：“本使出使吴国削丹阳郡一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眼前众人在他的划定范围里，属于二线系列，以为他们还不清楚自己这次出使吴国的内容，便开口先说明了一下。

　　　　“有所耳闻！”众人齐声答道。

　　　　“既如此，那本使就直说了！吴王姜择行事虽然跋扈，亦是谨慎不敢贸然。但这次本使宣完旨意，方离开吴国封地，便遭到水匪联手围攻，此间蹊跷，想必不用本使提点大家也都能看得出来罢？”

　　　　李承在上位直接侃侃而道，言语之间更多的是愤怒，让众人觉得他认定了吴王姜择就是幕后指使之人一般。

　　　　下面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只有姜或心中冷笑。

　　　　这李承也是个老狐狸，姜或知道他眼下怀疑的一定有一个自己。但是李承现在只能依靠广陵国兵马，所以不会在他们这些王宫近臣面前指名道姓说出广陵王，反而把所有的嫌疑都推到姜择身上。

　　　　“据闻，这次在大江之上袭击官船的水匪共有三伙，贼数有上千之众。却非往日里横行大江的悍匪，领头之人皆不曾耳闻。久在大江附近之人皆知，平日水匪虽然人多势众，却也不敢轻易与官府交兵，这次反常道而行之，必有异常。”

　　　　姜或提手作揖，第一个站出来接上李承的话，先是侃侃而谈，最后话锋一转，屈伸打拱，小心谨慎的说道：“另外下官心中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先生但说无妨！”李承听得正兴起，急忙摆头示意他继续。

　　　　看到李承没有反对，姜或便不再扭捏作态，继续开口说道：“下官以为，能凭空冒出上千水匪，必是有人在此九江水患之中裹挟受灾渔民，连结数县，这才迅速壮大发展。可是九江水患之后不久，谁又能如何得知朝廷会有天使前来降罪吴国，除非……”

　　　　姜或说道这里便没有继续了，剩下的留给李承自己去琢磨了！

　　　　他李承不是想在王宫中尉这个广陵王近臣面前说吴王姜择嫌疑颇大吗？那就让他的嫌疑变得更大！

　　　　九江水患导致水匪横生，水匪横生导致使团遇袭。那么有谁能在九江水患的时候就预料到朝廷天使会南下吴国？

　　　　姜或虽然没有说全了，但是后面的句句都把话语接到吴王姜择身上。上首的李承闻言虽然没有立刻表态说什么，但是却板着脸在那自顾着抚须深思起来。

　　　　被“王恪”这么一说，李承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吴王陷阱了。吴国以两万历阳县民为饵，诱使朝廷派出使节南下，再半路用无根无萍的水匪袭杀之。这个可能李承不是没想过，只是他之前一直被杨安的首级所困，一点头绪全都用来怀疑姜或了。

　　　　只是现在，先有广陵国相方弼在前言姜或在国中只尊无实，又有王恪在后说水匪来路可疑。心中不由得把他所怀疑的对象从广陵王转到吴王身上。

　　　　这一切，若真如“王恪”所言！那吴王之心，可就昭然若揭了！

　　　　良久，李承才吐了一口郁气，缓缓说道：“王先生真高人哉，一语点醒本使这个梦中人啊！”

　　　　姜或却是笑笑，并没有答话。李承也感慨一番后，继续说道：“只是眼下这上千水匪自那日之后，有如人间蒸发一般，赵都尉已经遣十几路探子前往，仍不见踪迹。”

　　　　“若天使需要，下官可亲率王宫卫队沿大江西进，于路搜查江乘、胡孰、秣陵、建阳、历阳等县，一定搜出水匪踪迹，交与天使。”

　　　　李承刚说起赵枫还没找到水匪踪迹，一旁的秦上缺不待姜或发言，便先开口。

　　　　但是李承却不以为然，秦上缺来这江都大营是让他暂时坐镇一方，等待天子如何处理赵枫的。

　　　　赵枫于李承有恩，李承又是帝王之师，眼下赵枫挂戴罪之身，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等天子的诏令下来，赵枫依旧是都尉，秦上缺到时候还是得回广陵王宫之中。

　　　　正因为如此，李承不会轻易让秦上缺出营，眼下江都大营一切日常事务还需要他去处理，直接开口拒绝道：“秦中尉有心，本使已知。只是这吴王一日没有回使，江都大营便一日不散，现在赵都尉还是戴罪之身，广陵军政之事，本使也不好直接插手，现在这大营之中还需要秦中尉主持。”

　　　　“可是这匪患之事与天使遇袭一案，也需要有人主持！”秦上缺再坚持一句。

　　　　“若天使信得过，下官可以代中尉沿大江西进，于路搜查。限期十日，如能找出水匪踪迹，亦不敢居功！”姜或看出时机，知道李承不会轻易放秦上缺出营，开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没错！姜或乔装打扮跟着秦上缺来这江都大营见李承，除了见一见这个“贵人”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他要光明正大的出广陵国，亲剿水匪。

　　　　秦上缺在一旁直接急了，他还以为姜或跟他来此只是好奇心起，来玩玩而已，没想到现在他要把自己留在营中，要绕过自己直接领着卫队出营。

　　　　要知道刀剑无眼，剿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日赵枫手下三百广陵兵马和三百京卫可全部都葬身在鱼腹之中，到现在抚恤金都还没裁定下发呢，如何敢让姜或一人去冒这个险。

　　　　可是秦上缺还没说话，上首的李承却觉得可行，虽然他只见到“王恪”不足半个时辰，正好眼下他已没有臂膀，觉得还不如让他试试，遂直接允了，“好，本使就依了王先生之意。”

　　　　下首的秦上缺看到李承允了，急得直冒冷汗，还想开口再劝，外面有士卒进禀道：“赵都尉求见。”

第八十一章　轻衣简冠（）　
原本赵枫见过了李承和方弼两人后，一直悬着的心放不少。

　　　　方才他又下令派出去了十几个探子，这才脱着疲惫的身子准备回到帐中好好休息一番。

　　　　自回营之后，赵枫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手下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是一波又一波了，到现在合计起来没有百人也有七八十了，但最让他烦躁不堪的是所有探子都是有去无回，就连个情报都没有回。

　　　　就连刚才，他派出去的第七波探子还是从官兵里挑几个年轻机灵的，简单训练了一番之后就让他们出去了，专司斥候探马的那点人马早就让他打发出去多时了。

　　　　可是那些水匪已经不知道窜逃至何处，他现在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才入帐中，赵枫卸下甲胄挂在衣带架上，直接躺倒在榻上准备好好睡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