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有必要的话,还是不借为好。二哥家大业大,纵然时周转不便,手上总不至于点余款都没有吧。”
邹秀荣叹了口气“银子是有笔的,只是那是思远存起来,预备着修祖坟和祠堂的银子。他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婆婆直因为是侧室,而觉得低人头。包括思远自己,也被家里所不容,这次是想存笔钱,修祖坟修祠堂,在大房那边,扬眉吐气把。如果动了这笔款,到时候拿不出钱,就很丢人了。”
孟思远因为是庶出的关系,和长房嫡出的关系并不好,虽然靠着自己拳脚,打出个天下,但依旧被说成是承袭祖先余荫,兄弟之间,也经常明枪暗箭不断。这次工厂出了事,长房那边不但没有什么援手,反倒是派了人来看风色,实际还是幸灾乐祸。越是这样,邹秀荣越想为丈夫撑起面子,不至于让人看低了去。
可是这把火,不但造成了人员的死伤,也造成了设备的损坏。几台机器受损严重,很难再使用。购买新设备,以及支付工人的抚恤、汤药,修缮厂房,这些都需要用款。粗略算下,竟是比上次还多,大概要六七万银子,才能过关。
邹秀荣道:“我也知道,洋债利高,可是到了现在这步,除了贷款,就只剩下卖珠子了。那珠子是婆母的命,我不能把它卖了。我的陪嫁里,有鲁北的二百七十余顷田地,里面大多数是上田,我就用这笔田地做抵押,向简森女士贷款七万两,希望四弟你帮帮二嫂,也帮帮你二哥。”
邹氏也是山东豪族,地连阡陌,赵冠侯倒是知道孟思远有这么笔不动产,但他也知道,这笔田地,实际是孟思远最后的屏障。或者说,他旦生意失败,这批田地,就是他夫妻日后安身立命的根基所在。当下摇头道:
“二嫂,那些田地如果抵押出去,是不是太冒险了?”
邹秀荣却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工厂是思远的希望,而思远是我的希望。只要他能高兴,我怎么样都好。为了他,我可以牺牲切,区区几百顷田地,又算的了什么?四弟,如果你实在为难,可以不可以帮我把简森夫人约出来,我和她谈。”
见她目光坚定,神色间,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赵冠侯心内却觉得动。二嫂原来对二哥,如此痴情么?他心内动,脱口而出“算了吧,这事我来想办法,二嫂只管在家等消息。总之这事,我会解决的。肯定为你们拿到个最合理的利息,也争取她把还款期放长些,不要让你们太累。”
邹秀荣面上喜,她和简森夫人没有交情,这事自己出面去谈,不定可以谈的拢,至少条件上,会苛刻的多。她连连点头道谢,又主动陪着赵冠侯,前去放死难者的抚恤。
她骨子里是西洋做派,对于男女之防讲究的不多,加上长嫂比母,倒是没把这当回事。有她陪同的大好处,就是那些死难者家属那边,倒是没表示出太多的刁难来。虽然哭的昏天黑地,但主要是骂难民,骂老天,骂大金的官府,却没有人骂赵冠侯。
倒是有几个人拉着赵冠侯哀求着,能否请他出面,把自己的亲戚朋友从大牢里保释出来。
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衙门那边的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去。津门县令许浩然并不是个贪官,但是却也不是什么能员。想要好好做事,能力上也达不到。尤其他手头的力量实在太少了,以有限的衙役,加上防营,根本就没办法弹压地面。如果不是新军及时出面弹压,局面还不知道要糜烂到什么地步。
津门为京城门户,生民变非同小可,加上昨晚的骚乱,多有洋人受害,许浩然便坐不稳当位子。天放亮,就立刻出签票拿人,从大街上四处抓捕难民,乃至有山东、河南两省口音者,也要被详加盘问,说不出究竟的,就要被带走。
这些难民,有些与这些下人沾亲带故,或是乡亲,家里的男人被抓走,女人就找乡亲来想办法。这些人也不认识什么有办法的,就只好拿赵冠侯当救星。
听这些人说,赵冠侯却又想起了凤喜给自己出的主意,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这些人,可靠么?确定不是响马,而是衙门抓错了人?”
“可靠,怎么会不可靠呢?那人是俺的亲戚,大家认识好多年了,他以前,直给临清王老爷家当管事呢,人老实的很,再说他都五十多了,怎么会去当响马……”
众人七嘴舌的说着,五十几个名字报了上来,全都属于知根知底,不会出问题的那种。邹秀荣也在旁道:“如果四弟可以的话,就帮帮他们吧。这些人真的很可怜,衙门的人心狠手辣,搞不好,就拿他们当罪犯砍了头去顶数。这么多的难民,真是不成个话,我得想个办法,去救救他们。”
“二嫂,你都要贷款了,还想着救人?”
“这是两回事,我不管再怎么难,也比他们的日子好过的多。总归是乡亲,怎么能见死不救。其实在这之前,孟家就在舍粥救人,只是没想到,他们昨天还是会来抢我家。这人……怎么能不讲良心。”
赵冠侯叹了口气,看来这个二嫂的善良,出了自己的预料,这种心肠的人,在这个时代,注定不会成为成功商人。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好人,自己只好努力的帮帮她,硬着头皮,去见简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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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虽然折腾了半宿,又刚刚经历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转职,可是简森夫人并没有赖在床上,或是躲起来偷偷哭。赵冠侯到华比银行,通传了消息,很快,就被邀请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简森夫人身上已经换好了身崭新的洋装,肩上围着条红狐披肩,显的很是雍容华贵。见到赵冠侯时,脸上带着那种应付差事似的微笑,
“赵大人,你来了?我想,你定是代表贵国朝廷,和我谈论有关昨天晚上那起恶**件之后的赔偿事宜,对吧?好了,伯纳特,你可以出去了,记得送两杯咖啡过来,不加糖。”
等到咖啡送进来,那位年轻的工作人员,暗自打量了下美丽老板的脸色,心里暗自为这位金国官员祈祷着“上帝保佑你,我们的老板每次露出这种表情,都是准备敲竹杠,你们朝廷将损失大笔钱。”
随着厚重的木门关上,本来正襟危坐的简森夫人,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猛的从座位上跳起来,直冲到了赵冠侯身边,随即就紧紧的抱住了他。
“哦,我以为是我有需要时,才会去找你,没想到,你有需要时,也会想到来找我。这样倒也很公平,不过你不该来这,应该到三楼去,或者我去你那里。”
本来今天清晨,赵冠侯离开后,她以为自己是白白赔上了自己,却最终无所获。整个上午,华比银行的气氛都很压抑,大家都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老板正处于极度愤怒,稍微个闪失,就会让风暴降临到自己身上。结果这个早上,堪称华比银行数年来,工作效率最高的个上午。
可此时,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与普通陷入热恋的少女并无不同,如果让手下的员工看到,怕是眼珠子都要滚落地。
“好了简森,好姑娘,别这样,你该矜持点……再说,我也不是那么急,你还要当心,有外人进来。”赵冠侯轻轻推开她,“我来找你是有点正事,真的,这事非常重要。你看,我们昨天晚上,毕竟有过段甜蜜的经历,我就要为你的利益考虑。正好,我有个很不错的计划,要说给你听听。我们玩个游戏,猜猜猜。我猜,你在拆毁津门城墙以前,最想要做的生意,就是电厂对吧?,而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债(下)()
虽然简森夫人做着军火买卖,但是那并不是她的主业,那些手留弹、地雷,除了卖给金**方外,其他国家并没有什么兴趣。≧ ≧ <。Z。至于其他武器,她更多是担任二传手,也没有很大兴趣。其在金国除了铁路方面外,最感兴趣的,就是电灯以及电车。
两人有了这种关系,赵冠侯也不打算瞒她“电车短时间你就不要想了,修电车轨道就要拆城墙,你们当然高兴了。问题是,太后和皇帝都不会高兴的,他们不高兴,事情就谈不成。不过,这次的事之后,我觉得电灯的事,可以差不多谈妥了。包括兴建电厂,给租界通电,乃至装上电灯,如果都由你家来做,会是大笔收入。”
简森夫人方才还副媚态,此时却变的严肃起来,只提到生意,就仿佛打开了她的某个开关,让她变的高度戒备。
“电灯?电厂?你说真的?在津门,如果可以通电的话,现在只有我能做这笔生意,其他洋行还做不了,如果可以进行,那将是大笔利润。你的佣金,也会很丰厚。”
“这需要我们两个,密切的配合,就像现在样。等到年后开印,就可以谈这件事了。还有,我的佣金,包括军火那部分,我想做笔抵押,用其来向你进行贷款,年前就要。”
“亲爱的,你这样说太让我伤心了。我知道你们官场的规矩,年前需要打点,你需要多少钱,我开支票给你。”
简森夫人说完这话,也觉得仿佛这样说,赵冠侯成了自己养的小白脸,噗嗤笑“哦,我是说,我提前预支你的报酬,不是为了这个的奖赏。”
“我需要大概万两银子,用来帮助我的二哥孟思远,就是向你贷款那人……”
他话音刚落,简森夫人脸上就露出丝笑容,小手指甲在赵冠侯的下巴上轻轻划过“甜心,你这可不大好,你告诉我,你来找我,是和我谈生意,为我着想。结果,实际却是为了你朋友的贷款。你看,这里是银行,贷款是我们的业务,用不着绕弯子,他只要拿出抵押物,我就愿意放款。而不是拿个虚无飘渺的计划,那不符合规矩。”
赵冠侯暗自头疼,这个女人真的是不该招惹,实在是太过精明,把自己的小算盘看的透了。他连忙否认着
“没有的事!这是两回事,不管有没有,我都会来找你的,只是为了朋友,我来找你的话,跟家里也好解释点。你要知道,我现在非常忙碌,在国,办丧事是件大事,需要我全程参与。这段时间,我不知道会错过多少重要的客人,你却这么想我,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好吧,我忘了,你还有丧事要料理。那好,让孟先生亲自跟我来谈,不过,带上他新的地契,顺带提醒他,如果不能按期还款,上批地契就归我所有。我很喜欢山东,我想在那里建套别墅,然后我们可以去渡假。”
“渡假的话我更喜欢夏威夷,而不是山东。你听我说,他家昨天晚上遭遇了袭击,受到很大损失。工厂想要维持下去,就需要进笔款周转,另外,这次的难民里,有部分是他的同乡,他想要设立个慈善机构,为这些难民,提供饮食。毕竟,昨天晚上的暴行,直接诱因,就是这些难民吃不上饭。如果有人提供食物,他们的大多数人,就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剩下的小部分,也无法造成那么严重的危害。”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我的电厂在哪?”
“听我说,你想要建立电厂,先就是要社会切秩序正常,否则什么都谈不成,对吧。我二哥的行为,对你是有帮助的。另外,这笔贷款你可以算在我头上,由你私人提供,如果他归还不出,我来想办法。我知道,你很喜欢他的土地,但是昨天晚上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们现在贸然去占那块土地,昨天晚上的切,还可能生。听着,山东那里很危险,我不希望,你置于危险之,简森……”
赵冠侯运起水磨功夫,软语温存,番甜言蜜语下来,简森夫人终于笑了笑“看来他真是你的挚友,你愿意为他承担那么大的笔债务,那就没关系了。我答应你的条件,从我个人的财产里,借给他三十万佛郎,这可是大笔钱。但我现在倒是希望,他不要还钱,因为那样,你就是我的了。抵押物……在他归还债务之前,你是属于我的,全部都是。”
赵冠侯与简森夫人乘着马车来到自己家时,天已经黑了,姜不倒亲自带了批徒弟过来,给赵家充当护卫。昨天晚上的袭击,他倒没受什么害,毕竟他不是富人,自己又是地头蛇,那些难民没人把他定为目标。
而听女儿说了赵家的事后,姜不倒第时间就动了人脉,杠房以及棚铺的人,都是他找来的。齐脊大棚,过街牌坊都已经搭起来,虽然婚丧皆有定制,但是眼下金国财政紧张,只要肯捐笔钱买个名衔,则丧事有什么规制,根本没人管。赵冠侯找了关系,用大笔钱,给苏瞎子捐了个侍郎名衔,丧事就可以随意操办。
邹秀荣也从衙门里,办完了保释的工作,几十名老少男仆,被她教训了下午,也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赵冠侯给的。等到赵冠侯回来全都过来磕头,做着自我的介绍。邹秀荣在旁道:
“我挑选的这些,都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下人的,他们知道怎么做事,不用人教。而且他们都是我的乡亲,又有家小,可以放心的用。”
赵冠侯见丧事的仪仗,已经准备的颇有些样子,也对这些仆人的水平很满意,抽个冷子对邹秀荣道:“二嫂,贷款的事已经谈妥了。你待会和简森夫人把合同签了就好,还款期限五年,年息三厘,不要抵押物。明天就能去提款,6续十天可以提取完毕。她还答应,帮你买批机器,折算在贷款里,价格比外面还要便宜,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四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邹秀荣也很激动,没想到,贷款的事,居然能以这么优惠的条件谈下来。她连忙跑过去,与简森夫人进了赵家的书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满脸绯红的邹秀荣从书房里出来,看着身热孝的苏寒芝,心暗道:妹子,这次是姐对不住你了。为了贷款的事,却是害你吃亏。只是这个情份,自己夫妻将来定会报答。
简森夫人这次的贷款,实际还是占了赵冠侯的便宜。她差点为之丢了性命的那份合同,实际就是她收购家经营不善的洋行的契约,那家洋行已经破产,库房恰好存有批没能卖出去的纺织设备。
她现在转手,把这批设备卖给孟思远,价格上即使打了折扣,依旧大有赚头,同时又让赵冠侯这边不得不承担个风险,堪称举两得。邹秀荣听到了双方的借款条件后,在觉得匪夷所思之余,又大有歉意。这回也算明白,为什么赵冠侯不想见这个西洋女人了。如果因为自己的事,害的他和苏寒芝不能厮守,未免罪孽太重。
为了表示歉意与感谢,她费了许多气力,为苏瞎子找了口极好的金丝楠木棺材,算是点小小的心意。这种棺材来价格昂贵,二来就是木料日渐稀少,往往有钱也买不到。上面的大漆足有个铜钱厚,离的近了,能照出人影,只摆出来,就让姜不倒赞叹“老苏有这么口棺材成殓,这辈子,也不算白活,找姑爷就得找冠侯这样的,只可惜了,他没福分了。”
整个春节,赵家的气氛都不怎么样,别人在过年,他的家里却在忙着出殡。虽然那天晚上死的人不少,但是般人家都是死了些下人仆役,至多是死个妾室偏房,死了也就是死了,给家属些钱,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赵冠侯这种死了老丈人,随后大肆铺张出殡的,稀少的很。丧事办的极大,官商黑白,皆有要人前来吊唁,苏瞎子生前绝不会想到,自己死时,居然能多了那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
其像是混混们,大多是景仰赵冠侯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