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人都不好惹,有不少人手上都沾过血,杀过人。别看是半大孩子,大人未必是他们对手。至于这些人到底干什么,我其实也不十分清楚,大帅的意思,也是不喜欢人问,你就按着大帅的吩咐做事就行了,其他的别多扫听。这个地方规矩怪,扫听太多的人,没好下场。”
“可……可我能干什么?我又不会杀人。”
“干什么?能干的事多了。做饭,洗衣服。几百个半大小子,光是臭袜子就有多少?当然,不用你自己干,咱们这有使唤人,不过得有人管着她们呢。何况一百多个丫头片子,人大心大,没人管着,回头他们在一块,能生出几百个孩子来。我就是管这些丫头的,你呢就是我的帮手加教官,再说,你还是她们的教官呢。你就教咱们这的女孩子,让她们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听说你是种地的好把式,你就把她们教成合格的主妇,这总不费劲。你看我,就教那些女孩怎么当千金小姐,告诉她们大宅门的小姐,怎么坐,怎么走,怎么动。教她们规矩,教她们诗词,总之就是把我会的告诉她们,其他的不问不想,这样人活的才能简单,人一简单,也就容易高兴。想的太多,太累,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大帅和我说过,汉娜太太想过把你要到探矿队,大帅没同意。他觉得,你和麻花辫有点像,都是那种很有韧性的女人。听说当初有个老东西打你的主意,你成亲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帅遇到,你就被抬到那老东西府里了。后来大帅和你聊过,你说,如果真的是那样,你不会投河觅井,而是会想方设法,讨老东西欢喜,再找个机会放一把火,和他全家同归于尽。大帅喜欢你这种性格,觉得能成大事,所以把你要到这来。这里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但是我知道有一条,立功快,升迁快。进了这的女人,别打算离开,但是前程都不错,而且不会受坏男人的欺负。别看这里有这么多男人,谁敢多看你一眼,都得受军法,比外头更安全。再说这是什么地方?机密!不是大帅的亲信,能被派到这么?来这,就说明大帅没拿你当外人,你也得对的起这份信任,好好干。”
红菱脸色舒缓了一些,亲信这个词,让她听上去很舒服。自己的丈夫为大帅掌旗,自己也被大帅视为亲信,这是多大的光荣。如果在家乡,说一句周家夫妻都是赵冠帅的亲信,整个村子都得高看自己一眼。整个村子的好日子,都是人家给的,能当大帅的亲信,是村子里顶光彩的事。
她问七姑娘道:“七姑娘,您是怎么到这的?”
“我啊,没什么可说的。我阿玛前金时候,做过直隶总督。可是闹拳之后,洋人进京,阿玛自尽,我家也就败了。靠着积蓄按说吃饭不成问题,但是家里都是女人,没有男人支撑门户,几个姐姐看人的眼光不成,找的男人都是混帐败家子,家业很快就被挥霍的差不多,要不是大帅关照,吃饭都要出问题。我六姐嫁了大帅身边的副官长,就是那个高升,你应该知道。他当初不过是我阿玛手底下的碎催,居然娶了小姐,这事我一想起来就有气!他娶了我六姐,可我六姐只给他生闺女,生不出儿子,他后来又惦记上我,想要我做小的,给他生儿子。做梦!我这个大小姐,能给他个碎催当小的么?他也配!我干脆,找个机会,把自己给了大帅。”
她吐出一口烟圈,颇有些得意道:“从那以后,他见到我,还是得像过去在阿玛手底下办差时一样,远远的给我磕头,我理不理他,还得看本姑娘自己的心情。我虽然没名分,可是没名分怎么了?山东跟过大帅没名分的女人多了,照样不是他个小碎催能惦记的。我不乐意去秘书处,就跟着十格格手底下干,再后来,就来了这。十格格管的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这个地方,也跟十格格离不了关系。”
红菱这时才知,面前的七姑娘,竟是昔日总督疆臣之女,跟自己的身份,确实有天渊之别,神态间就更为恭敬。七姑娘笑道:“大金国都没了,总督的千金也不顶用,你不用管这个,就拿我当个姐妹就好。在这吃饭啊,要么就是家眷在大帅手里拿捏,要么,自己就是家眷。这的规矩大,想找男人,也得先申请。不管是做夫妻,还是做露水夫妻,都得上级批准。你年轻轻的守不住是常事,别害羞,想男人了就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报告。”
“不!我要给二哥守一辈子。”红菱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回绝。
七姑娘一笑“随你的便,麻花辫也是这么说的。反正我先把规矩交代清楚,在这多做多学,少说少问,大家都穿着军装,就得守军法。谁要是往屋里擅自领男人,咱这养的那些看家狗,就又能加餐了。大帅让我关照你,我不能不听,如果有谁欺负你,就只管来找我,我替你出头。”
由于是第一天来,并不用开始工作,七姑娘就在宿舍里,与红菱聊着天,介绍着学校的一切。等到下午的时候,小凤才从外面回来。她身上已经换了身雪白的学生装,下着青色短裙,手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脸上还戴了副金丝眼镜,整个人显的文静而又端庄。
红菱看的奇怪,但是觉得她这个样子比方才可亲多了,主动起来,笑着打招呼,七姑娘却笑道:“你别被她骗了。她还是她,不过是现在扮演个女学生。你时间长了就知道,咱们这的人,都得能演戏。”
小凤冷哼一声,将书朝床上一扔,也不避讳,
脏,还有几处有些破损。大方的脱下衣服。却见她的身体上,满是青淤伤痕,让红菱看着心惊肉跳。小凤自己倒是无所谓的态度“我听说了,你的丈夫是山东战斗英雄,跟我丈夫是在一个战场死的,这算是缘分吧。今后,我们就是战友,大家都为大帅效力,你叫我鲁凤中尉吧。我除了一个娘,没有别的亲人,我的探亲假,可以都给你用。你想学什么,我教你。现在你也赶快换衣服吧,今晚上大帅检阅这些学员的夜战,正好,你可以去看看。”
初春的夜,依旧寒凉,赵冠侯特意为汉娜预备了皮衣,又紧紧把她抱在怀里,为她遮蔽着寒风。这个普鲁士女孩的个子高挑,身体也很结实,不论从何种角度,也距离小鸟依人的角度很远。长年在山里从事矿脉勘测,汉娜的身体很强壮,也不怎么怕凉。可此时,她却像是个弱不禁风的弱质佳丽,紧紧抱着丈夫,一刻也不放松,引得安娜不住的小声嘀咕“骗子,大人都是骗子!师父明明说最爱我的,骗子!”
操场上,男性学徒的角逐已经初步告一段落,超过四分之三的参与者被淘汰,剩余的,都是学员中身手最为矫健的那一部分,跃高伏低,捉对撕杀,反倒是一时分不出胜负。
作为军事贵族家庭出身的汉娜,对于这种模拟战并不陌生,于这些半大孩子的技战术水平,心里是有数的。他们正如赵冠侯身边的警卫营,在正面战场合,未必能发挥太大的作用。但如果投入到他们所擅长的领域,其爆发的破坏力,却是十倍兵力也难以实现。她甚至有一种预感,一旦这种战术手段得以推广,或许带来的,将是战争形式的重大改变。很多旧有的战术,都必须做出调整,才能应对这种部队的进攻。
“他们很优秀,真的,非常棒。可是,这种训练强度,会不会太大了?我觉得,照这样训练,他们中肯定有人会受伤。”
“不但会受伤,如果运气差的,可能会死。对于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来说,是残酷了一些,但是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他们的年龄就手下留情。这些孩子自己,也有觉悟。我虽然给他们每个人都起了名字,但他们自己也有代号。他们更喜欢称自己为子弹。”
“子弹?”
“因为子弹是消耗品,既杀人,也伤己。目标死,子弹也会死,这是他们的使命。这些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命运,但是他们愿意如此。至于女孩子,她们称自己为昙花,虽然花开之后随即就会凋谢,但是花开的那一刻,却是最美的风景。她们都愿意为师父而开放,或者说,一直等着那一刻。”
汉娜默然无语,良久之后才道:“亲爱的,我必须承认,你拥有一批绝对忠诚的部下,只要有他们在,你就是不可战胜的。接下来,你有考虑过,接纳普鲁士或是铁勒孩子加入这个队伍么?如果你愿意,我愿意为你物色人选。”
“看机会吧。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何况大家的处境不同,让这两国的孩子为了我去牺牲自己,这种人太难找了,只能算做可遇而不可求,你也知道,这座学校的孩子,如果不能保证忠诚,他们的下场将是什么。到了那一步,你也不会开心,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这些洋教官训练中国人不会手软,而同样,中国的孩子也更容易有这种归属感和牺牲精神,大家各取所需,不是很好么?”
汉娜摇摇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你在普鲁士就很容易找到愿意为了活下去而出卖生命的孩子。这场战争,将制造无数个战争遗孤,他们同样面临着饥饿与死亡。你给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也会愿意为你而战。”
安娜对这个抢了自己位置的普鲁士女人全无好感,冷冰冰道:“这不是普鲁士的专利。事实上,最没资格抱怨这一切的,正是普鲁士人。是他们挑起了这一切,现在,就该他们付出代价。普鲁士的旗帜依旧飘扬在我的国土上,我的国民正因为普鲁士的挑唆而自相残杀,如果要找这种为了活下去而可以出卖一切的孩子,铁勒可以找出成千上万。”
“好了安娜,这个时间,好孩子该去睡觉了。回去睡,通知教官,演习可以结束了。还有,告诉孩子们,今天晚上,我给他们加菜。每人夜宵可以多吃两块点心。”
安娜离开之后,赵冠侯抱起了汉娜,小声安慰道:“亲爱的,中国遭受的苦难,比普鲁士更多,也更严重。中国可以坚持下来,并且恢复元气,我相信,普鲁士也能。未来,它会变好的。”
“我知道,我也知道,按照中国的规矩,我现在该为你着想。但是我希望你理解,我无法放弃我的同胞,我的国家。虽然我会为山东寻找矿产资源,为了你出力。但是我不可能忘记我是个普鲁士人。我很抱歉,我有我自己的立场,这一点,无法改变。”
“我知道,你是个爱国者,这是个美德,值得赞扬。但是你也得学会做个聪明人,普鲁士必然失败,谁也无法逆转这一点。我需要对山东的百姓负责,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山东境内所有普鲁士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都将得到保障。即使普鲁士士兵,只要在山东境内,愿意服从我指挥,我也会保证他们不受伤害。绝对不会像暹罗那样,没收普鲁士公民财产,甚至把人下狱。何况,我也在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给普鲁士帮助,不久之前,又有一支船队,从港口出发了。”
汉娜的神色一喜“真的?亲爱的,你发誓没骗我?”
“我可以对伟大的面条发誓,我真的派出了船队,它们的目标,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愿意冒险。”
汉娜兴奋的抱住赵冠侯“亲爱的,我真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我的心情。我只能说很感谢……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第七百三十三章 东非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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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军歌声,在空中回响,身着天蓝色军装,肩扛步枪的士兵,整齐的摔着正步,在军营中昂首而过。他们唱的并非这里常见的普鲁士军歌,而是用地道的中国官话演唱的“三国战将勇……”
战争爆发之前,普鲁士在非洲共有四个殖民地,从地理位置上看,这些殖民地正处于阿、卡等国的殖民地包围之内,而且普鲁士实际人数极为有限,不具备抵抗的可能。
在战争爆发后,四个殖民地除了脚下的普属东非以外,已经全部失守,但是当小李曼以及巴森斯男爵带着青岛驻守部队,经葡属莫桑比克到达东非后,局面就开始了逆转。
这支总数一百五十人的中国警查大队,是战前山东普鲁士合作条约的一部分,以一批山东警查调往东非维持治安。按照构想,这些人将成为基干,而后由其对土著守备队进行训练,进而控制所有殖民地。
但是战争爆发的太快,这些警查并没来得及被派出去,就被殖民地长官临时征召为守备军。正是这些守备军的出色表现,让东非的普鲁士人坚持到巴森斯的到来。
超过一千名普鲁士士兵的加入,让殖民地的战争天平发生了逆转。巴森斯男爵与小李曼几次出色的发挥,将十倍于己的阿卡联军打的落花流水。普鲁士部队缴获了大批武器弹药以及补给,而阿尔比昂原本于殖民地一带驻扎的两个步枪团已经失去战斗力。不得不从其他殖民地抽调部队,支援东非战场。在这块战场上,胜利女神,目前站在普军一方。
中国部队的表现极为出色,甚至与正规的普鲁士部队不相上下。尤其小李曼执行的游击战方略,与传统战法大为不同。普鲁士正规军反倒不如这些警查灵活,对于游击战的适应性不足,表现的还不如这些士兵抢眼。
逆境中的军队,战斗力往往是最值钱的筹码,不久之前,这支警查队刚刚在坦嘎港口打了一次出色的胜仗,让阿尔比昂军队损失了海量的补给品。因此,唱起军歌来,嗓门格外亮堂。
巴森斯在本地巫医的草药下,风湿和哮喘都基本痊愈,身体比起在中国的时候更好。提着手杖站在烈日之下,格外威风。看着这些士兵,他就想起了那个该死的中国人,他一定在欺负自己的小汉娜,从上次女儿寄来的明信片,就确定了这一点。……这个卑鄙小人,自己下次见到他,一定要用手杖好好的教训他一顿才行,如果他不让自己抱上外孙的话,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块土地原先的主人,那些土著黑人,则在普鲁士教官的指导下,笨拙地做着战术动作。由于之前对他们训练不够,现在是赶鸭子上架,训练水平没法要求,只好将就。对比山东警查大队的能力,巴森斯摇摇头,那个混蛋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至少他的部队号称黄皮肤泰西兵团,确实名副其实。
好在,他们的对手更弱。阿、卡两国已经放弃了使用黑人武装的想法,改为从国内调动白人以及殖民地守备队来解决普鲁士军人。巴森斯当然知道,战争的胜负取决于泰西战场,不取决于东非。但是自己只要在这里多牵制一个阿尔比昂士兵,正面战场阿尔比昂就少了一个人。再考虑到士兵补给的开销,这笔帐就更合算。
小李曼这时从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钻出来,招呼着巴森斯来开临时会议。由于长时间在日光下暴晒的结果,小李曼的肤色越来越像本地的土著,他和本地的几个酋长相处的极是融洽,又开始大力支持殖民地自由,呼吁建立自由非洲。本地的土著人对他很友善,包括一些土著少女也对其大献殷勤,巴森斯将之和那个讨厌的东方人对比,却开始觉得,还是自己女儿的眼光更准确。至少现在的小李曼像极了一个黑鬼,真不配当自己的女婿。
其所乘坐的蒸汽铁甲舰,已经在阿尔比昂舰队不惜血本的攻击下,永远沉入海底。但是在那之前,他们消灭了吨位、造价几倍于己的阿尔比昂军舰以及商船,所劫夺及破坏物资的总价值,足以制造十艘以上的蒸汽船。
在战舰沉没之前,船上所有能用的物资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