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看孟思远“我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给他们一点时间考虑,条件,就是我说的那些。时间么,三天。三天之后,如果给不了我答复,我就要开炮射击,武力驱逐,到时候,我只能保证二哥二嫂的安全,其他人的安全么,难说的很。”
眼见交涉不利,孟思远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老四,你最好要想清楚,如果江宁子弟起来反抗你,你第五镇再强,能否战胜万千人心?”
“讲人心?二哥,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人心。”
赵冠侯用手一招呼顾盼影,这位红倌人战战兢兢的过来,赵冠侯问道:“你跟我说,陪过陈无为没有?”
“啊?”顾盼影脸一红,赵冠侯笑道:“别担心,我不是来找茬的,只是听你的实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没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陪过他,也不算罪。”
“有”
“我猜到就会有,他是有名的在长三堂子办公的都督,怎么可能到了江宁转性。我再问你,他付给你的是银子,还是军用券?如果是军用券,我帮你换成银子。”
顾盼影羞涩的笑道:“陈都督向来都是付白银的。他说过,商人的心最坏,一遇到战乱,就要囤积居奇发国难财,所以,用军用券买东西,也是给他们一点教训。而我们这些苦命人不同,落了水,都是受难的同胞,不光是他,所有他认识的人来,都是付现金的。”
“看来,他是你的恩客了。那好,我今天付你一根大黄鱼,要在你这里借个干铺,你愿意不愿意?”
顾盼影将头一低“这这怎么说?大帅付了银子,我们就没有赶客人的道理,自然是大帅怎么说,我们怎么听。”
赵冠侯笑着从身上取了根金条递给她,将她打发到一旁,又对孟思远道:“二哥,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人心。葛明的金条是金条,北洋的金条,也是金条。我的部队秋毫无犯,买卖公平,老百姓就支持我们。所谓江宁子弟同仇敌忾,若是有,也是先驱逐只用军用券买东西的联军。我再交个底,我不止要占江宁,还要占扬州,淮北。我这次出兵,破费百万元以上,不收一点本钱回来,怎么行?你想一想,我要打这么大一爿地方,又怎么离的开江宁做指挥部?所以想保下江宁的事,就不必多想,还是趁早缴械,回松江再说。”
邹秀荣道:“老四,就算是回松江,为什么又非要缴械?江南制造局都被你搬空了,他们再缴了械,武器又到哪里去补充?二嫂知道,你不是大金的忠臣,又何必为金人出力?难道是为了毓卿?”
“这事跟毓卿没关系。我说过了,我这次出征耗费不小。再说,陈无为发的那些军用券,最后还要我来赔偿给老百姓。这笔开支,是因为葛明军而产生的,自然要算在葛明军头上。江南制造局的机械弹药,这些武器军火,就是他们赔偿我的损失。事实上,这我还是亏本做生意,如果按照列强的传统,他们还该赔偿我兵费才对。”
一番交涉下来,邹秀荣就知道,这事没法挽回了,看了一眼孟思远,两人的游兴都所剩无几。原本如火如荼的葛明大业,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接二连三遭遇挫折。况且孙先生已经离开扬基,中途改道松江,对于新成立的共合正权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兆头。
由于没了游兴,花船游河在夜里十一点多就宣告结束,赵冠侯当真是在顾盼影这里借了个房间。当然,陪宿的是陈冷荷。顾盼影这房间里也有西式浴盆,足够两人将泡沫甩的到处都是。自兴奋而至无力,陈冷荷瘫软在丈夫身上,柔声道:“我真傻!”
“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这么一句。”
“我在后怕,后怕我差一点,就失去了一个优秀的丈夫,而嫁给了一个我没有看清实质的人。”
黑暗中,陈冷荷摩挲着赵冠侯的脸,主动献上自己的樱唇“我这次终于知道了,谁才是值得我爱的。也明白了,为什么寒芝姐可以这么包容你”
“也就是说,你现在也决定包容我了?”
“恰恰相反,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嫉妒过,我嫉妒你身边所有的女人,包括寒芝姐在内。我比她们所有人都优秀,理应获得你全部的爱,现在却要和她们分享,我不甘心!答应我,在江宁这些天,只许和我好,不许和她们好除非有我同意。”
“这个我恐怕答应不了。不过这两天倒是可以陪你,毕竟你这次被人抓了,得好好安慰安慰你。过了这几天,就得按规矩来。你是个聪明姑娘,知道规矩对我们的重要。”
陈冷荷心内一酸,虽然答案早在预料之中,但还是难忍阵阵悲意。她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话题“你准备怎么对付城里的人?徐固老对我不错,没他的第九镇从中斡旋,我可能等不到见你,就真的被卖到秦淮河。到了那一步,我就只能自杀。你不管怎么说,也要对他手下留情。”
“不单是徐固帅,还有应燮丞。这家伙虽然是个小人,但却是个聪明人,没他的帮助,我也没这么容易进城,更没这么容易,把联军打的晕头转向。这次城里那么多谣言,也是他的人帮我放的空气。联军里内部不睦,又用了应燮丞这种善于看风色的主,又哪有资格跟我硬气。是朋友的我放一条路走,是仇人的,没这么容易算了。看在二哥的份上,我现在不理他们,早晚也要杀”
他说着得意,忽然一拍脑袋“对不起我忘了你的立场,对不住,算我没说。”
“不”陈冷荷主动牵着赵冠侯的手,放到自己的身上“我虽然支持葛明,但是我更支持我的丈夫。我们是一家人,自然要永远站在一边。我是商人,不过问正直。我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能在江宁做什么生意,帮你把军费赚回来。”
赵冠侯微笑道:“这很容易,相信我,跟着我做生意,很容易就赚回来了。有我在,咱们不愁没钱赚的”
次日清晨,孙美瑶推门而入,陈冷荷尖叫一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孙美瑶没好气道:“都是女人,怕什么?你身上有的,我都有,犯不上看你的。冠侯,是老帅来的电报,耽搁不得。”
赵冠侯知道两人别扭,没办法说话,只好接过电报,又问道:“吃早饭了没有?我让这里准备。”
“吃过了,路上随口买点什么就吃了。电报上,老帅的意思是,让咱们退兵?”
赵冠侯点头“是啊,老帅告诉我,莫蹈壮穆复辙,显然是怕我们第五镇人心思乡,如同关羽一样,被人掏了老家,不败而败。山东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还没,但是应该没事。我在山东留了一个骑兵哨,那是精锐哨,就算是仗打的不好,消息一定能送的过来。既然没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袁宫保这是什么意思?都说他能打仗,我看也是吹牛,这谨慎的太过头了。”
赵冠侯笑道:“他当然不是谨慎过头,而是防患于未然,如果我真的一高兴,把这些葛明党都打死了。朝廷去了一块心病,你觉得,还会对他的要求全盘答应么?现在最想保住孙帝象的不是他的同志,而是姐夫。可惜,这帮葛明党看不透这层,否则交涉就没这么好办。美瑶别急,等吃完早饭我们回去,再慢慢回电。”
陈冷荷这时已经在起床穿衣服,边穿边道:“我去给你做早饭吃。”
孙美瑶见她那娇弱无力的样子,就知道昨天晚上战况惨烈,脸色越发难看道:“他吃不惯那些洋玩意,还是吃点包子稀饭,能顶饿。这才是军人的吃食。冠侯,你说呢?”
“老土!洋人的兵,早餐也不见吃包子稀饭,一样要吃面包的,冠侯你说呢?”
赵冠侯无奈的看看两人,摊手道:“一样一份,公平合理。”
直到回了军营,两个女人之间依旧在闹着脾气,彼此拌了几次嘴。程月则拿着一份山东来的电报迎出来,先见礼叫着老爷,随后道:“这是山东来的电报,只是翻译过来以后,妾身还是看不懂。”
孙美瑶接过电报,陈冷荷也凑过来,孙美瑶瞪她一眼“军事机密,私看杀头!”
陈冷荷将头朝赵冠侯肩上一靠“那好啊,我不看了。亲爱的,我要你给我念。”
“没什么,电报是毓卿发的,天疋贝已至,当存远志,不须当归。”
听上去像是药房生意的一通电报,让陈冷荷云里雾里。孙美瑶大笑道:“十格格真有手段,居然办了这么的的事,这回我们真的不用急着回去,不管是谁来的军令,我也不走了。咱们到淮北,扬州,去好好捞一笔大的去。”
陈冷荷反倒是一头雾水,她的知识水平不低,但也搞不清天疋贝是什么东西。赵冠侯笑着拿起笔,在桌上写了三个字:吴定贞。随后,又在三个字的首部下面,划了一道线,下面的部分,便是“天疋贝”。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四章 孤城()
毓卿这封电报的意思,自是用暗语指代吴定贞无头。第五镇的特工,在北洋各镇均有联络人员,且发展了受自己控制的暗子,这一枚刺杀用的暗子已经启动。人无头不走,吴定贞一死,刚刚成立的燕晋联军,没有可靠的人主持大局,不值一提。山东后顾之忧既去,专一心思对付东南,葛明党人的局面,也就变得更艰难了。
电报内容,涉及到鲁军最高军事机密,自是非同小可。孙美瑶问程月道:“这电报都有谁看过?”
“用密码发报,咱们这边,只有我们两个有密码本,是我自己译的,没人知道。”
“那就行了,现在,你!”她一指陈冷荷“既然知道了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密,就一步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否则的话,杀无赦!”
陈冷荷毫不惧怕的一笑“谁来杀我呢?亲爱的,我们到后面去,我为你换药。再商量一下,我们补办婚礼的事”
袁慰亭的电报一日三发,皆是措辞严谨的停战命令,提醒赵冠侯,不可麻痹大意,中伏失机,反胜为败。北洋六镇,为全国精华所在,第五镇,为北洋精华所在。稍有不慎,就是国家民族的巨大损失。当前,第五镇出击太远,补给线逐渐拉长,稍有变故,即有不测之虞。为国家计,为三军性命计,戒骄戒躁,不可贪功冒进。
赵冠侯一边感受着孙美瑶的雄伟,一边看着电报,却自笑道:“姐夫也是,我又不是冯华甫,有什么话明着说就好了,何必跟我绕这个心计。”
孙美瑶鄙夷的哼了一声“他落魄的时候,你对他最好,现在呢,还不是防着你一手。这人啊,就是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要我说,他说他的,咱干咱的,要是都等他,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其实我们在这里越稳当,那些葛明党越害怕。这就好比是钓鱼,坐的住的,总是比坐不住的强。再说,等一等没坏处,我们有吃有喝,葛明军那里眼看就要饿肚子,你说我们谁等的起?我也要用这点时间,干点事情。”
孙美瑶的脸一沉“是事情还是人?那小狐狸精,也太不要脸了,她只是松江太太,现在是在江宁,她凭什么多吃多占?”
“你想哪去了?我说的不是她,我说的是舰队。这次参加葛明的水师营军舰有十四艘,被我们打沉了两艘,逃下来的有十二艘。这支舰队跟洋人的兵船自然是不能比,就算是我们买的那艘蒸汽明轮货船,如果装上炮,再摆几十杆快枪,战斗力也比它们高。可是对于咱们山东水师来说,这支舰队也算是很强了,我想把它们拉过来。”
山东的水师一直是个短板,由于阿尔比昂、普鲁士两国舰队驻扎在山东,他们从本能上,就反感大金拥有一支强大水师,威胁其驻扎舰队安全。所以想要在山东搞舰队的想法,有这两国作梗,不容易搞的成。再者水师也需要专门的人才,包括瑞恩斯坦在内,也是长于陆战,不善舟师。搞水军,等于是得从头开始。
赵冠侯倒也没想过搞什么远洋舰队,只想拥有一支,可以保卫山东省内安全的防御舰队。这支江南水师,倒是很符合要求。
这些炮艇打洋人的船自然是不敌,可是如果用来防卫山东,以走私贩或是盐枭为对手,倒也不至于吃亏。再者这些水兵炮手,多少有些水战经验,比起全无操作经验的新兵为强。到了山东,重新集训,再用纪律约束,甚至是送去深造,未尝没有可造就之材。
这些人对于北洋兵未必支持,但是对于北洋的军饷,却绝对不会抵制,只要操作得当,拉拢他们过来不难。而且漕帮在东南势力很大,松江九帮,嘉白二十一帮,镇扬有十七帮,很多门槛里的人,都在军队当差。这些人与赵冠侯有同门之谊,再加上他爷叔的身份,很容易拉人过来。
可是当下,也有另一股势力,与他争夺这支舰队,那就是在镇江、扬州、泰州一带最出名的盐枭徐宝山。
他绰号徐老虎,因为名声太恶,大家都不敢称他老虎,只称他为把山子。出身在漕帮,又入过洪门,算是脚踏两船的。以私盐生意为业,按江湖切口,称做贩海沙子。这爿基业本来是女盐枭白寡妇的,他做了白寡妇的面首,灯前枕上,侍奉得力,就被白寡妇抬举出来做老大。
后来官府追的紧,非要人头不能完案。白寡妇讲情义,自己到案替死,徐宝山并不出头,反倒是继承了白寡妇的基业,自己当了头目。手下有一干很能拼命的部下,官军对其也颇有些忌惮。
及至其投奔官府,补了官身,很是杀了些旧日的兄弟邀功,又以重金贿赂张员,官职越做越大,做到了扬州缉捕营管带。缉捕营专管查禁私盐,以盐枭查禁私盐,自是日进斗金,势力日强。等到葛明军兴,他于扬州起兵,转而夺泰州,自封为扬州都督。
他部下的人马,既有漕帮弟兄又有盐匪,两淮盐滩上,大批穷苦灶户,也是现成兵源。加上有私盐之利,财力雄厚,号称有兵两万有余。其对于这支舰队,也自觊觎已久,派了人去游说,希望把这支舰队拉到自己一边。
这些舰队的管带,大多是南方人,凭心而论,自然更亲近于镇江人徐宝山。如果论财富,徐宝山也是一方大佬,财雄势大,大黄鱼撒的多,舰长们的心就更贴近徐宝山一些。想要拉拢他们,并不一定容易。
赵冠侯通过应燮丞,已经将他的出身打探个大概,冷笑道:“这只老虎,在当地狠,在我眼里,却也不过是个病猫而已。白寡妇陪他睡觉,最后还要替他吃刀,身为男人不肯出来顶死,要女人去挨刀,不够好汉。这个人,我早就要除他,他现在还要跟我搞小动作,更留他不得。这几天,趁着跟葛明军扯皮,先解决掉他再说。”
孙美瑶兴奋道:“这下我的骑兵有用武之地了,到淮上去跑马,解决那些匪帮。”
“你先别急,他好歹也是两万大军呢。就算不经打,毕竟人多枪多,你是我的好太太,我不想你受什么意外。我中一枪,一两天就没事了。你要是擦破油皮,我可是要难过好几个礼拜。我先想个办法,把老虎的窝给它搞的乱起来,咱们再去打虎,就是十拿九稳。”
孙美瑶被他一哄,与陈冷荷别扭的情绪减少了几分,得意的说道:“那个松江婆子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连你津门老房子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就以为是你贴心人了。真是个笑话!我好歹,可是跟你住过破房子的,她拿什么跟我比?我大人大量,不跟她计较就完了。你也不用担心我,既然是当兵,就要敢拼命,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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