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孺子帝- 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太后面前你也会这么说吗?”韩孺子没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记得皇太妃的提醒,只有抬出太后,才能镇住左吉。

    皇太妃撒过谎,可大部分话还是真的,左吉闻言脸色巨变,“太后?关太后……什么事?”

    “我哪知道?明天早晨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我问问。”

    左吉终于明白过来,皇帝此来并非偶然,他蒙不过去,一下子也跪下了,“陛下饶命,我……奴才就这一次,再不敢了。”

    仙音阁不是审问的地方,凌云阁那边十有八九已经发现皇帝失踪,韩孺子得抓紧时间,对趴在地上的小太监说:“梁安出去。”

    梁安爬行出去。

    韩孺子向屋里走了几步,防止外面的张养浩听到,低声问:“太后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左吉一哆嗦,皇帝一开口就提到致命的问题,他的心里乱成一团,失去了考虑后果的能力,再次跪倒,“是、是先帝划伤的。”

    “哪个先帝?”

    “思帝……陛下,千万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让它过去吧,陛下惹不起太后。”

    韩孺子还有许多疑惑,没有马上问,他已经牢牢抓住左吉的把柄,用不着步步紧逼,嗯了一声,走出仙音阁。

    小太监梁安还在路上爬行,站都站不起来,张养浩抱着腿,头低低埋下,生怕被太监认出来。

    “走了。”韩孺子大声道,越发确信塞纸条的人不可能是张养浩。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三十九章 愿效犬马之劳() 
众多太监与侍从守在凌云阁外无所事事,或坐或站,三五成群,低声交谈,就连专门负责维持秩序的礼官也放松警惕,随意遥望,欣赏园中景致,忽然看到数名侍从从远处匆匆走来,眉头不由一皱,这些勋贵子弟太不守规矩了,进宫是尽职责,不是来游玩,皇帝还在听课,他们居然四处闲逛。

    礼官眯着眼睛仔细观瞧,要看清对方的身份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这一看不得了,发现其中一名侍从的服饰与众不同,不是侍从常用的紫色,而是帝王的黄色,心中不由得大惊,再看一会,大惊变成了大恐、大惑。

    不只礼官一个人发现异常,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皇帝。

    没人能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云阁里明明有一个皇帝,外面为何又走来一个?

    直到大家看到太监左吉跟在来者身边亦步亦趋,终于明白这是真皇帝,忽喇喇全都跪下,礼官高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连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眼中的天地都要颠倒了。

    韩孺子目不斜视,匆匆从众人中间走过,独自进入凌云阁,至于如何解释,就交给左吉了。

    与阁外众人的惊讶、迷惑不同,凌云阁内的两名太监都快急疯了,楼上楼下地找了几遍,房梁上、桌子下都看了,就是没有皇帝的踪影,又不敢出去求助,老太监一边找一边抬手拍打年轻太监,“死定了,这回死定了……”

    韩孺子从两人身边走过,说:“园景不错,你们也该去看看。”

    皇帝快步上楼,两名太监目瞪口呆,年轻太监一下子坐倒,抱着老太监的大腿,“我的妈呀……”

    东海王伏案酣睡,老先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宫、商、角、徵、羽的深刻含义,对皇帝的进出好像一无所知。

    韩孺子坐下听讲,一点也不犯困,诸多疑惑此起彼伏。

    护送皇帝前往勤政殿时,左吉明显比平时恭顺,几度欲言又止,韩孺子相信,左吉今晚就会来找自己私下交谈。

    勤政殿里,大臣们向皇帝恭贺。

    齐王落网了,他带领少数亲信与家人逃至海边,打算乘船出海,可惜在最后时刻选人的眼光不怎么样,齐王的三个儿子、两名侍妾分别通过不同渠道向官府通风报信,引来追兵。齐王想要自杀,被卫兵按下,交了出去。

    首逆被抓,齐国叛乱至此算是告终,太傅崔宏很快可以班师回京,由各地官吏继续抓捕从犯,。

    韩孺子更关心杨奉的去向,可是没人提起他,如何处置齐王才是大臣最关心的问题,而这要由太后决定。

    太后大概是故意等皇帝到来,好让自己的旨意无懈可击,这时派出女官宣布她的决定:齐王逆天妄为,罪不容赦,敕令自杀,以庶民之礼埋葬,国除;齐王世子追随逆父且无悔意,按律处罚;齐王其他几个儿子,免为庶人;齐国吏民,受胁迫者无罪,主动追随齐王者抵罪,蛊惑齐王者皆领极刑,罪及三族。

    对韩孺子来说,这又是一课,首逆者齐王受到的惩罚并不重,甚至保住了几个儿子,普通吏民也得到宽恕,唯有“蛊惑者”罪大恶极,不可原谅。

    大臣们基本没有异议,但是都觉得对齐王的惩罚太轻,与太后来回争论。

    韩孺子坐了一会,没听到结果就被送回内宫,由于下午要习武,他一般不回泰安宫,而是在御马监的一间屋子里进午膳,这里的规矩少,服侍的人也不多,吃饭比较随意,东海王是服侍者之一,其实是与皇帝同桌进餐。

    东海王已经听说了齐王落网的消息,一脸得意,“还是我舅舅厉害吧。哼,当初我舅舅一时大意败给齐兵的时候,还有人要将崔家满门抄斩呢,这回没话说了吧,不知太后会封我舅舅什么官?”

    现在还没到论功行赏的时候,韩孺子将太后的旨意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法网恢灰,疏而不漏’,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那些蛊惑者的确最可恨。”

    东海王笑着摇头,将嘴里的菜咽下去,“你太没有经验了,你以为这就是宽大为怀吗?”

    “不是吗?受胁迫的吏民无罪,只有追随者和蛊惑者才受重罚。”

    东海王连连摇头,“朝廷嘛,总得做出宽大的样子给天下人看,真到动手的时候,下面的人谁敢宽大?宽大就是对皇帝不忠。”

    韩孺子很惊讶,“难道大臣们还会违背圣旨不成?”

    “当然不会。”东海王扒拉几口饭,放下碗筷,“谁是追随者?谁是蛊惑者?齐王说要造反,你没公开反对,算不算追随者?齐王打了一次胜仗,你跟着大家一块祝贺了几句,算不算蛊惑者?还有最重要的一句,‘罪及三族’,你没事,可是你的某个多年没来往的亲戚参加了叛军,还是会受到连坐。这种事有先例,不诛杀万人以上,就是相关大臣办事不力,回朝会受处罚。”

    “万人以上!”韩孺子震惊了。

    “嘿,死再多人跟你也没关系。”东海王起身伸懒腰,“上午睡得好,下午精神才足。”

    韩孺子与外界的接触极少,因此对最终株连多少人不是很在意,他震惊的是朝廷旨意与实际执行之间的偏差,太后显然很了解这些“惯例”,因此草拟了合格的旨意,而大臣们的一些反对意见,其实是在揣摩太后的真实心意,等到具体执行的时候,心里就大致有数了。

    韩孺子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果真执掌大权的话,一定不是合格的皇帝,他需要杨奉那样坦率直接的教导者,而不是一群只会背书的老朽,就连讲课比较精彩的罗焕章,也没有大用。

    真能斗败太后亲自执政吗?韩孺子怦然心动,毕竟他已经迈出第一步,只是皇太妃的一句谎言让他耿耿于怀。

    下午的习武被消失了,没有什么原因,皇帝被送回泰安宫,左吉护送,一进屋就将所有人都撵出去,然后走到皇帝面前,神情严肃地说:“陛下受谁指使?”

    左吉想明白了,皇帝不可能自己发现“奸情”,必然是得到了帮助。

    韩孺子知道什么是虚张声势,微笑道:“谁能指使皇帝?左公稍安勿躁,朕又没说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太后,齐国战事方平,需要太后处理的事情很多,朕也不想再给太后添麻烦。”

    左吉立刻就服软了,心软腿也软,扑通跪下,哭丧着脸说:“到底想要怎样,陛下就明说吧,奴才再也不强迫陛下行夫妻之道了,除非……除非……”

    “除非太后下令。”

    左吉无奈地点点头。

    “放心,朕只是想与你聊聊。”韩孺子坐到椅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监。

    “聊什么?”左吉知道要聊什么,他早已悔恨万分,不该在仙音阁里泄露太后的秘密,可是当时太慌张,没管住嘴巴。

    “太后手上的伤。”

    “奴才已经说过了……”

    “朕要听详细经过,当时是怎样的情况?你是亲眼看到,还是听别人说的?”

    左吉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韩孺子也不急,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

    “陛下准备得怎么样了?”左吉终于开口。

    韩孺子微微一愣,没想到左吉会问出这样一句话,平静地回道:“只差一点证据。”

    这是一句含糊的回答,左吉按自己的思路理解,将心一横,说:“早在大臣们围攻太庙的时候,奴才就知道太后坚持不久,上官家势单力薄,即使掌管了南军,也不足以震慑群臣。陛下既然有心,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韩孺子的计划是一点点地问出真相,令左吉有所忌惮,结果这名太监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前一刻还在虚张声势,下一刻就表态愿当先锋。

    跟齐王一样,太后也信错了人。

    “朕从来就不担心外面的大臣。”韩孺子仍以虚言回之,究竟有哪些大臣站在皇帝一边,他还一无所知。

    “陛下在勤政殿折服齐王世子,同时也折服了诸位大臣,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大家都说陛下聪明英武,必是一代圣君。”

    左吉开始拍马屁了。

    韩孺子静静地听完,“告诉朕真相。”

    “是。”左吉匍匐在地磕了一个头,仰头说道:“那是今年二月二十三前后,思帝与太后大吵了一架,没有外人在场,奴才也只是听到寥寥几句,思帝离开之后,奴才进屋,看到太后手上流血,于是帮太后包扎。太后流泪,说思帝不孝。几天之后,思帝得了重病,月底就驾崩了。”

    “这么说你没有亲眼见到思帝动手?”

    “肯定是思帝啊,思帝刚走奴才就进屋,太后手上已经流了不少血,总不至于是自伤吧。”

    “你没撒谎?”

    “奴才怎敢?只求陛下念奴才立过一点点功劳,日后能给奴才留一条活路。”

    “只要你不是首恶之人,朕不会追究。”韩孺子也学会怎么在话里留一手。

    左吉没听出来,急忙道:“奴才不是首恶,奴才连协从都不算,思帝之死与奴才一点关系没有。”

    “太后为何要对亲子下手?”

    “奴才真不知道,不过太后与思帝一向不亲密,完全不像母子,流言说皇太妃才是思帝生母,当初为了争夺王妃之位,才让给太后。”

    韩孺子点点头,没提皇太妃,问道:“太后不可能没有帮手,你觉得会是谁?”

    “杨奉,肯定是杨奉!”左吉脱口而出,“思帝病重的三天,只有杨奉一个人在寝宫里昼夜服侍,御医和贴身的太监、宫女进去待不了多久就会被撵出来,奴才一早就怀疑杨奉,只是没有直接证据。”

    韩孺子不相信左吉的指控,可是的确有一件事不好解释:杨奉忠于思帝,却在思帝驾崩之后得到太后的信任。

    见皇帝不语,左吉以为自己说得不够,马上又道:“还有一名宫女,思帝的汤药都是她送进去的,就算不是从犯,也能知道点什么。”

    (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章 回信() 
(感谢读者“******樟脑球”的飘红打赏)

    盛夏将临,齐王落网的消息令京城又热了几分,成批的官吏乘车骑马驰往关东收拾残局,兵来将往的战斗已近尾声,掘地三尺、刨根问底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不着片甲的文吏们磨刀霍霍,信誓旦旦地要挖出每一名叛逆者。

    小规模的战斗已经在京城开始,几乎每天都有大臣遭到逮捕,深藏的往事都被翻了出来,某年某月某日与齐国某人的一次交谈、一封书信,就是罪证。

    除奸之战如火如荼,逐渐向齐国、向天下各地扩展,甚至深入到皇宫内部,韩孺子发现,跟随自己的太监更换得越发频繁,每天都有新面孔出现,旧面孔则变得更加谨慎小心,原来还能偶尔偷偷懒,现在一群人站在凌云阁外,半天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更没人敢于擅离职守,张养浩等人几天没碰过骰子了。

    见过左吉的第三天下午,韩孺子找到机会与皇太妃进行了一次交谈。

    “左吉说有一名宫女可能了解思帝的死因,可他不知道姓名。”

    “我知道,她叫陈安淑,思帝驾崩不久,她就跳井自杀了,据说是受到杨奉的逼问,心中恐惧过度。”

    韩孺子故意不提杨奉的名字,皇太妃却主动说出来,然后轻轻挥下手,“杨奉忠于思帝,甚至愿意为思帝而死,他肯定是怀疑事情有鬼,所以追查不休,太后或许就是因此将他派出京城。”

    韩孺子本来就不相信杨奉会是弑君之人,皇太妃的话更让他放心了,同时还有一点小小的嫉妒,杨奉真心想要辅佐的是思帝,帮助现在的皇帝乃是不得已,所以才会三心二意吧。

    “接下来该怎么做?”韩孺子没说张养浩的事情,而是留了一个心眼,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说陛下肯相信我了?”

    韩孺子点点头,老实说,他对思帝之死不是特别感兴趣,但他现在相信皇太妃与太后真的有仇。

    皇太妃等了一会,压低声音说:“朝中大臣人心惶惶,都想尽快起事。”

    “你说的这些大臣都有谁?”韩孺子问。

    皇太妃笑笑,“我只负责在皇宫里与陛下联系,危急的时候保护陛下的安全,外面的事情由罗师联络,陛下再听课的时候不妨问一问,他即使不能明答,也会给一些暗示。”

    韩孺子又点点头。

    “计划也是罗师制定的,想要夺权,关键不在太后,而在南军大司马上官虚,这段日子里,他一直留驻南军笼络军心。大概半个月之后,太傅崔宏将会班师回京,上官虚肯定会去迎接,大臣们打算趁机起事,同时剥夺两人的印绶。”

    “崔太傅的也要夺?”

    “崔家权势太盛,刚刚又立下大功,若不夺权,只怕会是第二个太后。”

    韩孺子再次点头。

    “可是只夺印绶不行,没有陛下的圣旨,别的大臣和军中将士不会听从起事者的命令。”

    “要我写圣旨吗?可是皇帝宝玺不在我手里,只有我的字恐怕没用吧。”

    “这就是陛下与我要做的事情,咱们得想办法拿到宝玺,写出一份真正的圣旨,如此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这听上去是个很可能成功的计划,韩孺子却犹豫了,或许是因为皇太妃撒过谎,他的信任不多,想了一会,说:“让我考虑一下。”

    “陛下,机不可失,眼下齐乱方平,内外汹汹,陛下一呼百应,正是夺回权力的大好机会,再过一段时间,局势一旦完全稳定下来,大臣们就没那么容易呼应了。陛下每日前往勤政殿时没有发现一件事吗?几乎每天都有新官上任,一多半是上官虚和他的党羽推举的,长此以往,上官氏就是下一个崔家。”

    “上官虚也是你的兄长吧。”

    皇太妃冷笑一声,“整个上官家族的眼里只有太后,不过我还是要为他们求个情,事成之后,请陛下将上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