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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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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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太后也没想到,但她仍将责任都归到御医头上,“你不是号称包治百病的神医吗?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陛下若是无事,你们逃过一劫,若是诊断出错,哪怕出一点问题,你们难逃死罪。”

    御医唯有磕头,不敢辩解。

    五位侍卫陆续赶到,每个人都要经过三次搜身,单独拜见太后,听说要给皇帝治内伤,全都大吃一惊。

    看过之后,五人态度不一,或肯定,或谨慎、或犹豫,但是结论都差不多,与御医的判断吻合:皇帝的确是内息混乱。

    太后终于相信。

    三位御医又被叫来,与五名侍卫聚在一起,商量一个最稳妥、最有效的疗伤办法。

    午时过后不久,疗伤开始,两名侍卫将皇帝轻轻架起,一名侍卫推拿皇帝周身穴位,帮助他恢复内息运转,还有两名侍卫待命,轮流替换同伴。

    治疗内伤如同整理一团乱麻,最忌心急、心乱,只能一点点进行,他们预计要一整天以后才见初效,至少三天才有明显效果。

    三位御医开出养体之药,配合疗伤,他们还有一项重要职责,向慈宁太后解释清楚疗伤过程,让她别急,尤其让她不要乱怀疑。

    “疗伤期间,或有凶险之时,万望太后莫要忧心,我们八人齐心协力……”

    慈宁太后冷冷地说:“我只看最后结果。”

    有这句话,御医和侍卫们也就满意了。

    慈宁太后亲自监督了一会,一名休息的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太后气势如虹,怕是不利于疗伤。”

    慈宁太后哼了一声,即使不懂武功,她也知道这是胡说八道,有她在场,侍卫们太紧张倒是真的。

    她派亲信的两名太监、一名宫女留下,自己离开,休息了一会,决定召见孟娥。

    孟娥双手被缚,由四名女侍卫带进来,向慈宁太后跪拜之后,获准起身。

    看到真人,慈宁太后有点意外,还有点失望,原来这个孟娥并非绝美女,论姿色只算普通,而且年纪明显比皇帝大一些,虽然按规矩磕头请安,脸上却是一副孤傲神情,全然没有宫人的谦卑谨慎。

    皇帝居然会宠信这样一名女子,慈宁太后实在想不出理由,将孟娥上下打量了几遍,直接问道:“陛下临幸过你?”

    普通女子被问到这种事,通常会脸红,孟娥却面不改色,摇摇头:“没有。”

    “若是让我查出你并非处子之身……”

    孟娥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羞怯,“甘受极刑。”

    慈宁太后不会这么做,只是越来越好奇,“是谁教皇帝内功?”

    “我。”

    “你为什么这样做?”

    孟娥沉默一会,“陛下第一次进宫称帝时,一无所有,我希望他能有一技傍身。”

    “内功能傍身?”

    “就算不能自救,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

    慈宁太后总算明白了一点原因,她能想象得到孺子在宫里当傀儡期间是多么的孤独与恐惧,这名女子算是趁虚而入,那时候给予皇帝的一根针,现在也能价值千金。

    她对孟娥的信任又多了几分,挥下手,示意宫女解开绳索。

    孟娥揉揉手腕,没有谢恩。

    “没有内功就不会内息混乱,你的内功害了陛下。”慈宁太后觉得所有人对皇帝的状况都要负责。

    “云梦泽刺客武功高强,陛下若没练过内功,当时就会被杀死。”

    慈宁太后心中哼了一声,这名女子胆子不小,所谓的守规矩只是表面功夫。

    “你现在以什么身份留在陛下身边?”

    “普通宫女。”

    慈宁太后问侍立一边的女官,“宫册里有她的名字吗?”

    女官早已调查过孟娥,立刻回道:“孟娥从前归属剑乾营,几个月前已被除名,遍查宫册,并无其名。”

    “陛下真是粗心,居然忘了给身边宫女一个名份。”慈宁太后说。

    孟娥觉得这不算问题,所以不做回答。

    “既然你们都与刺客无关,究竟谁在帮助刺客?”

    “韩稠。”孟娥没有景耀的隐讳。

    “说他坏话的人不少,可是都拿不出证据,你有证据?”

    “如果需要证据,太后又何必将两府的人都关押起来呢?”

    慈宁太后大怒,她早不是从前的小丫环,也不是躲躲藏藏的王美人,她是当今太后、皇帝的生母,这个连名字都不在宫册上的女子,竟然敢质疑她的决定。

    “刺杀皇帝对韩稠有什么好处?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在讨我欢心,难道就是为了掩饰刺驾?”

    孟娥摇摇头,“韩稠一开始是真心讨好太后,希望借此讨好皇帝,能够一直留在洛阳。太后上当了,陛下却没有,暗中布置,想要惩治韩稠。对云梦泽的望气者来说,韩稠心怀不满,这是现成的‘顺势而为’,于是找上门来,双方一拍即合。”

    慈宁太后心中越发恼怒,强行忍住,“可韩稠交出了那个叫圣军师的望气者。”

    “那是因为圣军师的行踪已经暴露,韩稠必须这么做,圣军师自愿牺牲,可即使在狱里,他也在帮韩稠解脱嫌疑。”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圣军师是江湖人,我也是,我见过他,了解他的为人,而且——陛下会相信我。”

    慈宁太后再难忍受,“带下去。”

    孟娥被押回原处,手上没再捆绑绳索。

    慈宁太后一点也不喜欢孟娥,可是生过气之后,她还是仔细思考了孟娥的话。

    守在皇帝房中的太监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过来通报情况,黄昏时分他带来好消息,皇帝的脸不那么红了,而且闭上眼睛,真正睡了一会,五名侍卫正在休息。

    慈宁太后稍稍放心,也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反思这几天的行为,要不是她的反应过于激烈,对各方逼迫得太紧,孟娥早就会给皇帝疗伤,就连御医也不至于有了猜测却迟迟不敢说出来。

    至于韩稠,慈宁太后还是很难接受他是奸臣的结论,韩稠肯定贪贿极多,否则的话也拿不出那么多的贵重礼物送给王家,可他既愚蠢又胆小,怎么看都不像是敢于参与刺驾的人。

    入夜之后,慈宁太后无法安心,派人传召景耀。

    景耀被关在宫中的监牢里,很快就被押来,他这几天过得大起大落,连他这种见贯风雨的人也觉得头晕目眩,浑身无力,一进屋就瘫坐在地上。

    “对韩稠你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慈宁太后命令道。

    景耀不明所以,但是不敢再有隐瞒,将自己查到的一些情况全盘托出,这些事情仍然无法证明韩稠与刺驾直接相关,但他做的每一件事,让商人毁掉欠条、交出圣军师等等,都在减少皇帝的警惕。

    慈宁太后沉默无语,到了这种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韩稠的确很可疑,别人都看在眼里,只有她被迷惑。

    她不愿当着太监的面承认错误,命人将景耀带走,仍然关在狱中,叫来女官,拟了一份懿旨,明天上午宣召韩稠,她要当面问个清楚。

    天色已晚,出宫不便,懿旨留在桌上,等明天一早再送出去。

    对韩稠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白天的时候,对孟娥的审讯无疾而终,他就预感到风向在变,于是动用宫里的一切关系,打探慈宁太后的一举一动。

    五名侍卫、孟娥、景耀先后被召进慈宁宫,韩稠全都得到了消息,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传言说皇帝有可能会醒过来。

    他的一切计划都建立在皇帝永远不会再醒来的基础上,一旦皇帝能够开口说话,第一件事大概就是抓捕他。

    韩稠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立刻出府,先去拜见宰相申明志,吃了闭门羹,宰相已经休息,不接见外人。

    他又去找那些商人,商人倒是很愿意见他,张嘴就问什么时候能赔偿损失,他们烧毁欠条可是有条件的,说起其它事情,全都支支吾吾。

    韩稠找借口离开会馆,想要再打听一下宫里的动向,却已找不到人传话,那些人或是闭门不纳,或是声称太晚没有办法进宫。

    韩稠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他必须离开京城,回到洛阳,回到自家的地盘,那里有他的家人,遍布他的势力,还有反戈一击的机会。

    第二天早晨,皇帝终于醒来,仍然虚弱,却能开口说话,最先要找的人不是慈宁太后,不是奸臣韩稠,不是皇后,不是诸多亲信。

    “叫崔腾来。”

    (今日一更,望周知。)

第四百一十八章 崔腾?() 
(感谢读者“浮桴”的飘红打赏。)

    皇帝在宫里半昏迷期间,崔府里的一个人也像丢了魂儿一样,全家人虽然无不悲伤惊恐,可是谁的悲伤也比不上他深切、谁的惊恐也不如他强烈。

    眨眼之间,崔腾失去了一切,先是皇帝在他面前遭到刺杀,没等他回过味来,又得到消息说张琴言已死,跑到父亲房中,只见妹妹崔小君泣不成声,父亲崔宏吐出一口老血,刚好几分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

    这次刺杀毁了崔家,就连最支持崔宏的南军,也保持沉默,没有派人来探望大将军的伤情,更没有任何异动。

    紧接着就是大批宿卫军将崔府包围,不准外出,府里的人也不准随意走动,与监禁无异,崔腾只能留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会觉得天塌了,一会觉得还有希望。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终于认命,发现自己最怀念的还是张琴言,他正处于极度迷恋的阶段,突然被强行斩断,这份迷恋落入心中再难割舍了。

    于是他喝酒,他哭泣,他吟诗,吟不出自己的诗,就吟别人的诗,自己吟不出,就让仆人替他吟,只觉得每一首都在说他与张琴言的故事。

    他的感伤没能维持太久,崔府被围的第三天,崔府真正的女主人,七十余岁的老君不幸病故。

    老君年事已高,身体也不是太好,但是看她每日里斥骂众人的劲头儿,大家都以为她能长命百岁,至少能活到八十。

    老君仗着一股不服输的心气掌管崔家,也因为这股心气而极易动怒,刺驾一事对她打击尤深。

    皇帝亲临,本该是崔家又一次登上巅峰的象征,结果一脚踩空,崔家跌入万丈深渊。

    老君不服气,因为这场刺杀根本不是崔家策划的,完全是晴天霹雳,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她根本不信,直到亲眼看到被杀死的刺客和昏迷不醒的皇帝,才肯接受事实。

    但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崔腾怀念张琴言、崔小君记挂皇帝、崔宏想尽办法打听消息,只有老君不作不闹,挨个召见崔腾身边的所有仆人,将重孙崔格留在身边,一点点询问当天的情况。

    崔府的主人不能随意走动,仆人相对自由些,崔格受到惊吓,在曾祖母的安抚下,慢慢好转,终于能够说出当时的详细情形,虽然语言不够通畅,意思还是很清晰的。

    崔家被利用了,而且是被一伙强盗利用,老君明白之后,怒气攻心,整整咒骂了一天,骂强盗阴险无耻,骂女人是红颜祸水,骂崔腾没长眼睛,骂儿媳没管好崔腾,骂儿子崔宏手腕不够强硬,骂小君没本事,生不出太子,也笼络不住皇帝的心……

    只骂活人不瘾,她开始骂死去多年的丈夫,骂阴曹地府,骂天上的神仙,最后的半个时辰,她甚至隐讳的骂起宫里的太后与皇帝。

    身边人早被骂跑,只有两名丫环守在外面,突然发觉耳中清静,还以为自己聋了,等了一会才提心吊胆地进屋,看到老君倒在地上,推也不动,再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崔家甚至不能发丧,好在东西几年前就准备好了,将老君盛装入殓,停柩厅中,等候宫里的消息。

    宫里传召崔腾,府中上下人等心里全都咯噔一声,如果召的是皇后,意味着皇帝很可能已经醒来,如今叫的人却是崔腾,很可能是要继续审问刺驾之事,绝非好兆头。

    崔腾只能丢掉诗集,与家人一一诀别,“祸是我闯的,我一人承担,母亲,请好好照顾父亲,妹妹,请保重身体,只要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给你打听到陛下的情况。”

    母亲与妹妹只是哭,崔腾没敢去见父亲,跟着宫里派来的太监离开。

    想在宫里打听消息却是痴心妄想,除了必要的指示,根本没人敢跟崔腾交谈,从前的熟人这时都全神情冰冷,好像不认识他这个人。

    崔腾被送到一间屋子里,一等就是多半天,没人送饭,桌上只有半壶凉茶,没多久就被他转移到床下的夜壶里。

    等得越久,崔腾越害怕,这股恐惧甚至压过了对张琴言的怀念,“我就说我是被骗的,张琴言是皇帝赐给我的,关我什么事啊?对对,我被骗了,崔家被骗了,但首先是皇帝被骗了……”

    崔腾一个人嘀嘀咕咕,傍晚时分,终于又有太监到来,一进屋先皱眉捂鼻,似乎闻到了什么。

    “是你们不让我出门的,我能怎么办?憋不住啊。”崔腾辩解道。

    太监没摇摇头,“跟我走吧。”

    “去哪?”

    太监不回答,转身向外走去,在门口催道:“还等什么?既然进宫了,就得守宫里的规矩。”

    崔腾差点想哭着求饶,随即一狠心,昂首跟上,大声道:“我不怕!”

    崔腾此前只到过皇宫的外围,没进过内宫,走来走去,很快就迷路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越走看到的人越少,心中惧意渐升,甚至想要一逃了之,可前面两名太监带路,身后四名卫兵跟随,他半步也不敢走偏。

    终于来到一座大院子门前,上面的匾额写着大字,不等他认清,身后的卫兵推了一下,崔腾踉踉跄跄地迈过门槛,进入院内。

    在院子里他又等了一个时辰,寒风拂面,冻得他牙齿打战、鼻涕直流,一腔豪情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时若有人出来问话,让他承认什么他都会点头,只求一件厚些的棉衣,最好是能进入一间有炭盆的暖屋。

    就算张琴言还活着,崔腾也愿意用来交换温暖。

    一名太监走出来,向崔腾招手,示意他可以进屋了。

    崔腾转身,向四名一直站在后面的卫兵点点头,佩服他们比自己抗冻。

    屋子里暖意洋洋,崔腾一激灵,觉得从头到脚在融化。

    一大群人冷冷地看着他,有太监和宫女,还有一些外人,崔腾冲每个人都带笑点头,希望能讨得众人欢心,让他在屋子里多待一会。

    太监指着里间的房门,“进去。”

    “是是,好好。”崔腾哆哆嗦嗦地往里走。

    里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只有一名太监和两名像是侍卫的人。

    崔腾仍然笑着点头,直到目光转向床,立刻收起笑容,突然明白自己有多愚蠢,皇帝遇刺、生死不明,他怎么能笑呢?应该痛不欲生才对。

    没等他酝酿出悲伤的神情,床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崔腾?”

    “是我,是、是陛下?”崔腾大吃一惊,随后欣喜若狂,皇帝没死,崔家有救了。

    崔腾迈步想要扑过去,却被一名侍卫伸手拦住,侍卫没说话,但意思很清楚,崔腾只能留在门口,不准靠近床榻。

    崔腾于是在原地跪上,“陛下,我是崔腾,我就是崔腾啊,****夜夜、时时刻刻我都想着陛下,辗转反侧、寤寐……寤寐,我真是睡不着觉啊。”

    床上没有声音,崔腾等了好一会,困惑地看向太监和侍卫,没有得到回应,他只能跪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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