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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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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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找一件其实很容易。”

    “史书上记载得少,那奏章呢?朕从来没见过相关奏章,难道诸侯家里出事,就没有人上报朝廷?”

    东海王抢先道:“这个我知道,诸侯家事只要不是闹得太大,地方官员通常不会上报给朝廷,如果上报也是先交给宗正府,宗正府觉得有必要才转呈宫里,无需通过宰相府。这是武帝定下的规矩,据说他厌烦了诸侯家中的琐事,而且不愿宗室家丑外扬,因此规定不是大事无需送交给宫里。”

    “怎么才算是大事?”韩孺子问。

    东海王长长嗯了一声,“死人吧?”

    景耀补充道:“得是宗室谱籍上的子弟遇害,或者死亡三人以上,或者在当地闹得满城风雨,才值得上报。”

    韩孺子难以置信,“这是武帝定下的规矩?”

    东海王只是听说,景耀却是亲历者,点点头,“类似的事情太多,每一件都查的话,诸侯尽灭……”

    “嘿,没你说得那么严重,诸侯也不都是坏人。”东海王纠正道。

    景耀笑道:“老奴口误,请陛下见谅、东海王见谅,诸侯位尊,哪怕只处理一位,也会闹得天下皆知,武帝主要是不愿宣扬家丑。”

    东海王扭头撇下嘴。

    宗室不仅衰颓,而且腐朽不堪,本应是大楚根基的宗室子弟,却成为根基中的蛀虫,连武帝都拿他们办法,宁可视而不见。

    韩孺子轻叹一声,韩稠一个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几句闲话就引出更大的问题,“韩稠是宗正卿,诸侯有事也得通过他上报,估计他不会给自己惹麻烦,除非诸侯的事情就发生在朕的眼前……”

    韩孺子看向东海王,在他眼前的确有一位诸侯。

    东海王吃了一惊,“陛下,别开玩笑,我可是老实本分的诸侯,一点事也不惹,家里就一位贤妻,没有侍妾、没有儿女,连仆人都比别的诸侯少得多。”

    “别害怕,朕想的是韩稠。”

    东海王松了口气,为了防止皇帝再将念头转到自己身上,建议道:“明年春天有一场大祭,按规矩,诸侯都要进京参加,陛下想收拾谁都行。”

    “不是诸侯,是韩稠。”韩孺子还没有精力整肃宗室,“而且要尽快,韩稠明知会惹怒朕,还敢胡作非为,必然另有诡计,朕这回要先发制人。”

    景耀道:“韩稠初来京城,其计很难面面俱到,老奴不才,或许有办法查出个眉目。”

    这正是韩孺子召见景耀的用意,“不可惊动他。”

    “是,老奴明白。”

    韩孺子对景耀还是不太放心,问道:“你打算怎么调查?”

    景耀稍一犹豫,倒不是他想保密,而是有些事情不适合对皇帝说,可当今皇帝不比寻常,他还是回道:“韩稠好色,可能会不小心将一些话泄露给枕边人。”

    “景公能调查到韩稠的枕边人?”韩孺子真有点惊讶了。

    景耀只好继续解释道:“韩稠的枕边人其实只是一些奴仆,连侍妾都算不上,一时得宠,过后就遭抛弃,有一些甚至被送给他人,心中不能没有怨气,只需找对人,稍加劝说,没准能打听出点消息。”

    韩孺子点点头,不再继续追问。

    东海王笑道:“景公对韩稠很了解啊,你早知道会受陛下召见,所以提前做了功课,对不对?”

    景耀正色道:“老奴哪能提前猜到陛下的想法?老奴只是在宫中待得久了,听说了一点事情,韩稠一直掌管洛阳,名声甚大,老奴听到的传言自然也多一些。”

    “原来如此。”东海王平淡地说。

    应付韩稠的计策还没想出来,这两人先明争暗斗上了。

    又聊了一会,韩孺子让两人退下,各思对策,明日再议。

    书房已经收拾好了,韩孺子今晚却不想在这里就寝,他这一天想的事情太多,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于是转到卧房。

    今晚侍寝的是佟青娥,她因为立功才由宫女被封嫔妃,比皇帝大几岁,却没有相应的镇定,每次见到皇帝都是既紧张又害羞,还有一点恐惧。

    韩孺子跟她没什么话说,躺在舒适的床上,心里还是千头万绪,好一会才睡着。

    次日一早,今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不大,在地面铺了薄薄一层,凡是能与皇帝说上话的人,无不贺喜,以为瑞雪兆丰年,更会说话的人则联想到昨天的太后省亲,声称这是上天感应。

    韩孺子要去勤政殿,出发得比较早,天才蒙蒙亮。他更喜欢骑马,可蔡兴海等人出于安全考虑,更希望皇帝乘轿,韩孺子没有坚持己见。

    韩孺子刚进轿子里坐定,张有才过来说:“东海王守在门口,想见陛下。”

    韩孺子嗯了一声,张有才去将东海王叫来。

    东海王一手掀开轿帘,探头进来,向皇帝行礼,“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陛下想速战速决,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说。”

    东海王沉吟片刻,“算了,本来觉得不错,仔细一想,不太合适,请陛下恕罪,容我再想一想。”

    “别废话,合不合适由朕定夺,你想到什么,说出来就是。”

    东海王笑了两声,随后收起笑容,“我是看到景耀才想起来的,景公久在宫中,了解韩稠的不少事情,其实还有一个人,不仅了解韩稠,还极可能与他有过直接往来,没准掌握着什么把柄,陛下若能……”

    “别说了,你的办法的确不合适,再去想。”

    “是,陛下。今天真冷,可这场雪也真好,银装素裹,预示大楚之兴。”东海王笑着放下轿帘。

    韩孺子明白东海王说的是谁。

    韩射在洛阳为官,在京城必须得有靠山,可是像申明志等大臣,只是不说他坏话而已,不可能真的全力保他。

    韩稠的靠山得更大一些,他讨好慈宁太后时手段纯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极可能之前也讨好过另一位太后。

    上官太后久已淡出韩孺子的视线,虽然按规矩他每隔五天至少要进宫一次给两位太后请安,可他眼里的太后只有母亲一人,另一位与雕像无异。

    东海王又将“雕像”拽回皇帝的眼前。

    母亲一直对上官太后保持谦卑态度,韩孺子却不愿向从前的敌人低头,更不想向她求助。

    勤政殿里,申明志等人先是拜贺太后省亲盛事,然后也赞美了今晨的瑞雪,韩孺子振作精神,提出御史的任命问题,他不说人选,让宰相拟出名单,他知道,吏部尚书冯举必在其中。

    接着他又说自己年轻,学业未成,仍需要圣人的教导,因此得找一位合格的帝师。同样,他也没有提出人选,以瞿子晰的资历与地位,也必在侯选名单中。

    正如赵若素所说,若按规矩来,许多事情都会非常简单,君臣毫无争议,唯一的缺点是慢,明明是必然之事,议政大臣们却不肯立刻说出来,而是要商议多次,拟出名单怎么也要三五天。

    韩孺子倒不着急,但是比往常提前离开,他要与皇后一块去崔府看望受伤的大将军崔宏。

    副都尉王赫随行,坚持要留在皇帝身边,虽然刺客已经全部落网,他却仍然无法安心,仍记挂着“皇帝身边的人”,他不相信之前的俘虏只是在吹牛,总觉得还有余党隐藏。

    (今日一更,望周知。难得好天气,出门走一走。)(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崔府接驾() 
如何接迎皇帝与皇后,着实令崔家头疼,流程没问题,崔家接待过皇帝,虽然次数不多,但这种事哪怕只经历过一次,全家上下几十年也不会忘记,问题是这一次要摆出多大排场。

    家主崔宏身负重负,总不能显得太喜庆,可昨天太后刚刚大张旗鼓地省亲,崔家不想显得比一群乡下人更寒酸。

    就在一家人兴奋地商量来商量去的时候,皇后从宫中传信,要求一切从简,不准特意准备任何奢华之物,给全家人浇了一盆凉水,这时崔宏也能说话了,看到皇后的信之后,他十分赞同,甚至要求将府中原有的一些东西也都收起来,奴仆大都迁到府外暂住,只留少数人待命。

    礼部和宫里的管事太监们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因为这能减少了自己这边的许多麻烦。

    崔宏下令,全家人只能服从,唯有两人敢于公开表示不满。

    一个是崔母老君,“咱家也不是第一次接待皇帝了,不说越来越好吧,怎么也不能比从前更差吧?皇后是我的亲孙女,皇帝是我的孙女婿,跟一家人一样,昨天是‘一家人’团聚,今天也是‘一家人’团聚,为什么咱家就要一切从简?瞧瞧这样子,哪像是迎接皇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府里出丧事呢。”

    崔宏勉强能够开口,躺在床上起不来,听到母亲这样说话,哭笑不得,耐心解释了一会,老君总算不再胡闹,倒不是被说服了,而是心疼儿子的身体,不想让他多开口。

    另一个不满的人是崔腾,但他不敢在父亲面前胡说八道,只能对母亲和家中亲戚抱怨,“父亲为朝廷平乱杀敌,我跟着陛下出生入死,皇后在宫里……这个从一而终,这些事情陛下心里都清楚得很、感激得很,绝不会为难咱们家,父亲和妹妹实在是谨慎过头了。要我说,就该趁着王家人刚到京城立足未稳的时候,好好显示一下咱们家的威风,我就不信,陛下对王家比对崔家更亲近。”

    母亲劝不住他,众多的堂兄弟不敢劝他,崔腾越说越觉得有理,可是不敢违抗父命,只名叹息一声,回房休息。

    崔家给他明媒正娶了一位妻子,出身名门世家,人长得也很美丽,崔腾却不感兴趣,天天留宿另一人的房里,好像他们才是新婚夫妻。

    张琴言口不能言,她的琴声也无法打动崔腾,可她自有办法令这个男人对自己眷恋不舍、有求必应,她单独住在一座跨院里,身边的侍女都是她亲自挑选或者买来的,共有十余人,教她们抚琴、教她们讨好崔腾。

    崔腾迷恋这个女人到了疯狂的地步,他在晋城为保护皇帝的确出生入死过,回京之后却没有受到重赏,仍领闲职,随侍皇帝身边,可他对此毫无怨言,因为皇帝已经给他最贵重的赏赐。

    他甚至学会了读懂张琴言的手语,自己也能比划几下,常常忘了对方能听见自己说话。

    皇帝到来的前一天晚上,崔腾没用手势,在卧房里唠叨了许久。

    张琴言是名优秀的倾听者,不管崔腾说得有多颠三倒四,她都听得很认真,偶尔示意侍女斟茶倒水,为他解渴。

    说着说着,崔腾的气消大半,笑道:“还是你理解我、体谅我,不像别人,好像我抱怨一下就是对皇帝不忠不敬似的,我与陛下的关系有那么脆弱吗?陛下身边那么多人,也就我敢像朋友一样说几句真话,东海王那些人都是陛下的奴才,连臣子都算不上。”

    崔腾的气又有上升之势,张琴言偎过来,指了指自己。

    动作虽然简单,崔腾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惊讶地说:“你想见皇帝?”

    张琴言摇摇头,又做出几个手势。

    “你想让陛下来见你?”崔腾再狂妄,再觉得自己与皇帝关系良好,这时也吃了一惊。

    张琴言浅笑,有些话用手势实在难以表达,她要来笔纸,写了四个字:私宴为亲。

    崔腾恍然,“对啊,最能显示崔家受陛下宠幸的事情不是御驾登门,而是陛下肯与我私下见面、喝酒,王家人再怎么样,也是在礼部的监督之下拜见皇帝,表面上热闹而已。可是……有点难啊,陛下明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想做点改变实在太难了,需要礼部和宫里的同意。”

    张琴言微微一笑,崔腾脸色微红,好像吹牛被抓个现行,“反正我会将陛下带来,别的事情你不用管,拿出你的看家本事讨陛下欢喜就是。”

    张琴言点头,又向崔腾偎来,崔腾却将她推开,警惕地说:“我说的看家本事是指抚琴,不是别的。”

    张琴言目光一闪,随即低垂,崔腾毫无抵抗地沦陷,“你真正的看家本事只能留给我,就算陛下拿整个天下来换,我也不同意。”

    次日一早,整个崔府就开始为接驾做最后的准备,肃清街道,敞开正门,宫里的侍卫与太监进进出出,也在做最后的检查。

    龙凤辇入院而停,除了崔宏,崔家人都跪在庭院中,十几位族人从前天就住在府内,只为今天这一跪。

    因为皇后驾临,许多女眷也出来跪迎,平恩侯夫人最得意,她昨天参加了太后省亲,今天又回娘家接驾,左右逢源,让她觉得自己多年来的辛苦奔波都很值得。

    张琴言不在其中,她还算不上崔家正式的女眷,没资格露面。

    规矩总得遵守,韩孺子与崔小君接受跪拜,中司监刘介传旨平身,这时后院的崔府大管家跑来,表示大将军要起床来接驾,皇帝先是让崔腾回去劝阻,次是刘介,最后是张有才,连续三次传达圣意,才让大将军躺在床上,崔宏则以“惶恐不安垂泪感恩”回报。

    短短的一段路上,皇帝与大将军酬答往来多次,混在人群中的史官奋笔疾书,一字不差地全记下来。

    房间里满是香气,用以驱逐之前的药味,孟娥以宫女的身份提前来检查过,确认这里没有用毒迹象。

    崔宏脸色苍白,显得更瘦,一看到皇帝和皇后,立刻就要挣扎起身,崔腾和张有才急忙将他按住,皇帝也请大将军不要拘礼。

    床前只有一张椅子,皇帝坐下,皇后崔小君站在旁边,含泪看向父亲,只是简单慰问,暂时不能多说什么。

    皇帝探望大臣也有一套规矩,但是不归礼官管辖,皇帝要自行领悟。

    韩孺子没向任何人询问,全凭史书上记载的一些片断,弄清了自己该说什么。

    首先说到刺杀事件,刺客被抓、大将军伤势渐愈,皇帝既要斥责逆贼的胆大妄为,同时也要赞扬并感谢大将军为国家立下的种种功劳,正是这些功劳导致他的遇刺。

    崔宏自然要感谢皇恩,一时凝噎说不下去的时候就由儿子崔腾代劳。

    一旦开头,接下来的交谈就简单多了,崔家有义务引导话题,于是说到伤势、说到天气、说到崔氏一族的现状,皇帝又要赏赐,崔宏再度婉拒,一来二去,各退一步,崔家接受一些金银布帛,转送族内亲友,自家只留一点,至于官爵,绝不再要。

    规矩还是有好处的,起码身为皇帝的韩孺子不会觉得尴尬,几乎要忘记了与崔宏曾经的敌对关系。

    作为尊重,韩孺子还要问一件事:“大将军病重,楚军无将,或有万一,谁人可代?”

    崔宏这个大将军不怎么管事,他真正掌管的仍是南军,一直没有放弃南军大司马之职,听到皇帝的询问,一本正经地推荐了三个人,两位老将加上一个柴悦。

    韩孺子又说到云梦泽和东海剿匪之战,崔宏也都提出一些建议,认为皇帝迄今为止的安排全无瑕疵,不输古今名将,唯有一点,需要小心贼人的垂死挣扎。

    韩孺子心里生出一股冲动,很想提起南军,问问谁有资格接任大司马,可他忍住了,皇后就站在身边,实在没必要破坏这里精心营造出来的亲切气氛。

    最后一次劝慰大将军安心养伤之后,皇帝的职责算是尽过了,他起身离开,留下皇后与父亲说话,那是真正的父女交谈,不受宫里、朝中的规矩束缚。

    走出香气浓郁的房间,韩孺子暗自松了口气,有点纳闷,自己已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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