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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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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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择芹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个得问兵部的意见。”

    “为何是兵部?”

    “天下各大粮城皆归兵部所有,为的是供养各地楚军。据臣所知,敖仓对北方马邑城至关重要……”

    “朕明白了。”韩孺子在马邑城待过,知道边军对粮草的消耗有多大。

    “臣有一策,不知可用否?”刘择芹道。

    “说吧。”

    “官仓不足,还有私仓,洛阳富户甚多,家家皆有存粮,虽然无人计数,但是粗略估计,至少是官仓存粮的五倍以上。”

    韩孺子点头,兜了一圈,他还是得找河南尹等当地官员帮忙。(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曲声动心() 
军帐外传来曲声,似琴非琴,缥缈灵动,丝丝入耳,韩孺子听了一会,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于是屏息宁气,努力捕捉那一声声细若游丝的美妙声音。

    张有才和泥鳅正在收拾碗筷,见到皇帝抬起一只手,似乎在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响,于是两人一个捧着盘子,一个俯身要拿筷子,全都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互相瞥了一眼,莫名其妙。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争吵,好像突然闯入林中的黑熊,将美丽羞怯的鸟儿吓得一哄而散——曲声戛然而止,听者一声叹息,如美梦中断。

    张有才和泥鳅仍是莫名其妙,但是知道自己能动了,继续收拾桌面。

    崔腾闯进帐中,一看就是醉了,满脸通红,目光凶狠,却偏要做出笑嘻嘻的样子,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皇帝是我……妹夫,我们是……家人,嘿嘿,皇妹夫,我就知道你还没睡。”

    中司监刘介跟在身后,拽着崔腾的一条胳膊,对他的无礼举动很不满,可惜这里是军营,没有那么多的门户阻止这样的人。

    韩孺子向刘介点下头,示意他放手,刘介犹豫一会才遵旨,躬身退下。

    崔腾还以为“皇妹夫”在向自己点头,连回几下,摇摇晃晃地走来,看着桌上的剩饭剩菜,“陛下就吃这个?”

    四样菜肴,两荤两素,一碗汤,一碗米饭,就是皇帝的晚膳。

    “你又喝酒了。”韩孺子严厉地说。

    “嘿嘿。”崔腾毫无必要地压低声音,“陛下忘了,我可是……可是奉旨喝酒。”

    “那是几天前的事情。”

    “可陛下一直没有收回旨意,我就得……一直喝下去,对不对?”崔腾得意洋洋,他找到一个漏洞,一直用到现在。

    韩孺子气得笑了,崔腾是极少数死心塌地忠于他的人之一,可毛病太多,韩孺子甚至不敢给予正经的官职。

    张有才和泥鳅都不喜欢崔腾,冲他的背影挤眉弄眼,捧着碗筷走了。

    两名侍卫悄没声地进帐,站在门口,显然是刘介派来的。

    崔腾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受人讨厌,拉来一张凳子,坐在皇帝对面,“我把他们全灌醉了……”

    “从现在起,你不准再喝酒,直到得到朕的允许。”韩孺子将话说得清清楚楚。

    崔腾仰头想了一会,发现没有漏洞,笑道:“那就不喝了,你是皇帝,还是我妹夫,你说的算。”

    “你有何事?”韩孺子看出崔腾是有备而来,心里跃跃欲试,脸上全表现出来了。

    崔腾笑得更欢畅了,“陛下真是聪明,怪不得妹妹出嫁前那么……”崔腾抬手捂住嘴巴。

    “说下去。”韩孺子命令道。

    崔腾慢慢挪开手掌,“不怪妹妹,那时候大家都以为陛下是……是太后选出来的一个傻子,连话都不会说,就会咬人、打人。”

    韩孺子笑着摇头,“所以你妹妹那时候不愿意嫁到宫里?”

    “当然!妹妹跟母亲哭、跟老君哭,可是都没用,父亲只想让家里出一位皇后,别的事情一概不管。”

    崔宏早就见过皇帝,不至于将他当成傻子,大概是不屑于向家中的女眷解释。

    想起新婚之夜崔小君的模样,韩孺子能理解她当时的惊恐不安。

    “怎么说起妹妹了?”崔腾挠挠头,“反正妹妹后来是真的开心,我拿从前的事情笑话她,她还生气……算了,不说这个,我给陛下带来几样好东西。”

    崔腾做出神神秘秘的表情。

    韩孺子还在想小君,半晌方道:“你带来什么?”

    崔腾酝酿的情绪没得到回应,一下子意兴阑珊,“陛下还真是……我带来几样好东西,但陛下得让我带进来,外面的太监给拦住了。”

    “不准胡闹。”

    “这怎么是胡闹?陛下是皇帝啊,最好的东西如果不送给皇帝,那才叫胡闹。”崔腾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掀帘喊道:“可以进来了。”

    刘介可不会听从他的命令,进帐看向皇帝,得到许可之后才退出帐篷,放行崔腾带来的“好东西”。

    四名女子走进来,怀里各自抱着不同的乐器,盈盈跪拜,个个都是貌若天仙的美女,尚未开口,已有欲语还羞的娇态,目光低垂,却有顾盼生姿的艳丽。

    崔腾几步跑回皇帝面前,“国色天香,人间绝无仅有,整个洛阳,不,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五个来,陛下真是幸运,她们来自不同地方,凑巧在洛阳相聚……”

    韩孺子大怒,在桌上重重一拍,“崔腾,谁给你的胆子?”

    崔腾扑通跪下,双眼正好露在桌面以上,露出愕然至极的神情,喃喃道:“陛下,没人……没人给我胆子啊。”

    “皇后是你亲妹妹,朕此行是为了安定天下,你不出力相助也就算了,竟然进献女色惑乱君心,可对得起皇后、对得起朕对你的信任?”

    崔腾张口结舌,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响,原来是捧琵琶的女子被吓得手足无措,乐器掉在了地上。

    崔腾用极低的声音说:“妹妹不在这儿,谁也不会乱说。皇帝嘛,不享受怎么叫皇帝?普通人还有三妻四妾呢,再说人和人不一样,女人更是各有千秋……”

    韩孺子想起来了,崔腾从前是浪荡子柴韵的好朋友,必然臭味相投,崔腾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

    韩孺子露出微笑,“河南尹让你送来的?”

    看到皇帝在笑,崔腾又得意起来,仍然跪在那,露出一双眼睛,“韩稠哪有这个眼力?他找了一堆庸脂俗粉,连我都看不上眼,怎么能够送给陛下?于是我让他找来更多美人,由我精挑细选。对这四美的大名,我早有耳闻,没想到竟然都在洛阳,要不是我,韩稠就将她们藏起来啦……咦,你们干嘛?陛下……陛下……听我说啊……”

    两名侍卫架着崔腾,不客气地将他拖出帐篷。

    四名女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再也没有欲语还羞的娇态和顾盼生姿的艳丽。

    刘介和几名太监进来,命令四女出去,四女膝行后退,连掉在地上的乐器都不要了。

    “等等。”韩孺子叫住四人,“刚才是谁在外面弹曲?”

    有一名女子似乎做出回答,声音太小,韩孺子听不清,刘介俯身,听了一会,起身道:“是此女的师父,在外面调试琴弦的时候拨了几下,不想惊扰圣听。”

    韩孺子没觉得惊扰,只是很遗憾如此清幽脱俗的曲子,居然出自风尘女子之手,正要挥手,却不死心,一时间犹豫不决。

    张有才弯腰,小声问了几句,抬头笑道:“陛下,此人的师父是一名琴师,名叫张煮鹤,今年四十有七。”

    还是张有才了解皇帝的心事。

    韩孺子点点头,挥手让太监带四女退下。

    河南尹韩稠急于讨好皇帝,这或许是一个鼓动洛阳富商参与开仓放粮的契机,韩孺子打算明天再次召见洛阳群官。

    曲声又传来了,这回是奉旨而弹,越发优扬动听,却少了几分灵气,韩孺子对音律了解不多,听了一会,只觉索然无味,不由得暗自感叹:有些东西只能偶然得之,越是上下求索,离得反而越远。

    皇帝准备休息,曲声停止。

    张有才等人全都退出,韩孺子躺在床上,默默运行孟娥教给他的内功,慢慢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曲声再度传来,好像是两个人、两张琴,音调截然不同,正用特殊的方式彼此应答。

    韩孺子受到了感染,只觉得好像有两个人扶着自己的手臂,送他直上云霄,在虚无缥缈的云层中自由飞翔……

    一觉醒来,韩孺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精力充沛,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神采奕奕,进来服侍皇帝的张有才和泥鳅都看出来了,惊讶不已。

    韩孺子收拾妥当,问道:“那个叫张煮鹤的琴师还在吗?”

    “昨晚送走了,陛下若是喜欢,可以随时再召回来。”张有才回道。

    “不急,得先打听一下此人的底细,让谁去……”

    “我去!”泥鳅立刻站出来,从渔村少年变为皇帝亲随,他憋闷坏了,正想出去走走。

    “你在洛阳人生地不熟,怎么打听?”

    “有钱就行,去各处听曲,向别的琴师打听,如果大家都听说过张煮鹤,那就成了,没听说过,说明此人必有问题,再让刑部的人去查。”

    韩孺子惊讶地看着泥鳅,“去吧,看你能打听出来什么。”

    “把衣服换了,我的包袱里有银子……”张有才叮嘱道,泥鳅大步往外走,头也不回地摆手,表示这些他都知道。

    起床之后的第一件工作还是会见随行大臣,京城送来许多奏章,都已得到批复,送来的是副本,好让皇帝得知朝廷运转正常。

    户部侍郎刘择芹上奉,他已向河南郡官府做过详细询问,果不出他所料,官仓存粮远远满足不了洛阳附近的流民,兵部也给出详细数字,除非北边无事,不再增加守军,否则的话敖仓没有多少余粮能放给流民。

    朝会之后,韩孺子本想立刻召见河南尹,柴悦过来提醒他,上午还要见一个人。

    洛阳丑王王坚火一早就来了,已在营外等候多时,先是接受全身检查,然后由礼部官员简单介绍礼仪,要求他演练无误之后,才能去见皇帝。

    王坚火一律照做,对周围人的悄声议论全不在意,进帐之后,他却没有下跪,而是抱拳拱手,说:“陛下心中有三件难事,草民自荐,或可助陛下解忧。”

    最让韩孺子惊讶的还是王坚火的丑容。(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丑王赌约() 
韩孺子早有准备,还是被王坚火的丑吓了一跳。

    丑王个子很高,肩膀宽厚,两条长长的手臂,几乎没有脖子,直接顶着一颗硕大的头颅,那张脸尤其令人惊骇,半边正常,说不上丑,也说不上英俊,反正不会有人注意,另半边脸长着一大块赘疣,下坠到肩膀上,半张脸因此倾斜,好像正在融化。

    韩孺子见过不少长相凶恶的人,而面前的王坚火,干脆丑到不像人,像是从粗制滥造的画册中跳出来的鬼怪。

    王坚火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拱手又说了一遍,“陛下心中有三件难事,可有解决之道?”

    中司监刘介和跟进来的礼部官员不停咳嗽,示意丑王跪下,王坚火却站得更加笔直。

    韩孺子回过神来,没有强迫王坚火下跪,说:“那就请足下再猜猜朕心中有那三件难事?”

    “第一件,陛下贵为天子,美中不足的是宝玺下落不明,若落入奸人手中,怕是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嗯。”韩孺子不觉得奇怪,宝玺失踪一事早已传遍,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能猜出这是一件“难事”。

    “第二件,流民遍布天下,今春将逝,若不能及时劝民返耕,今秋收成不足,流民又将成倍增加,终成大患。”

    这第二件“难事”也不难猜,韩孺子点下头。

    “第三件,数十万匈奴人在北边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大举入侵。”

    韩孺子重夺帝位之后很快就将辟远侯张印派往碎铁城,王坚火由此猜到皇帝忧心北疆,也在情理之中。

    韩孺子心中的“难事”不只这三件,不过王坚火的确猜到了最大的三件。

    丑王是来为谭家求情的,说来说去却没有提起谭家半个字,韩孺子也不提,顺着对方的话说道:“这三件难事,足下已有解决之道?”

    王坚火也不客气,点点头,展开双臂,像是一只做出威胁姿态的巨猿,帐篷里的侍卫们都将手伸向了刀柄。

    “倒也不难。”王坚火慢慢垂下双臂,他只是用来加重语气,表示一下骄傲。

    韩孺子没吱声,见惯了望气者的各种故弄玄虚和儒生的恃才傲物,王坚火的这点本事打动不了他。

    “第一件,如果传言没错,宝玺落入江湖人手中,而且就在洛阳城内。狮虎虽猛,却捕不得空中飞鸟,鹰隼虽利,却抓不住地底之鼠,陛下坐拥天下,仍有力所不及之处,草民不才,算得上‘地鼠’中的佼佼者,只需陛下一句话,三日之内,我能将宝玺亲手捧送到陛下面前。”

    话中的狂傲远多于谦逊,帐中诸人这时已不再关注他的丑,而是觉得此人胆子太大,连命都不要了。

    韩孺子仍没有生气,他知道,“龙颜一怒”正中这些豪侠的下怀,于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表现得对宝玺毫不在意,“接着说。”

    “第二件,流民遍布天下,只靠官仓中的粮食,远远不足以赈济,草民的朋友比较多,愿意号召众友开私仓放粮,以补官府之缺。”

    韩孺子在心里嘿了一声,如果连开放私仓这种事都要江湖豪侠帮忙,那他这个皇帝与从前的傀儡也就没两样了。

    “继续。”韩孺子依然隐忍不发。

    “第三件,匈奴人虎视北边,解决起来更简单,陛下只需出十万大军,草民推荐十位将军,保证百战百胜,趁着匈奴人尚且犹豫不决,先将其击退千里,令其三五年内不敢窥边。”

    大楚的将军,却要一位草民推荐,这不只狂妄,还在公开嘲讽朝廷不知人、不会用人。

    柴悦作为居中介绍者,也跟了进来,一直站在门口,垂头不语,偶尔看一眼王坚火,显得非常惊讶。

    “嘿。”韩孺子忍不住冷笑出声。

    王坚火再次拱手,“陛下若是不信,可愿与草民打一个赌?”

    “怎么赌?赌什么?”

    “就赌三日之内谁能找回宝玺,陛下若是先找到,或者谁都没找到,都算草民输,草民愿赌上贱命一条、院落三座、家人三十一口,或杀或流,任凭陛下发配。”

    “如果你赢了呢?”

    王坚火突然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草民若是侥幸赢了,只有一愿,望陛下给谭家一条活路。”

    终于说到这儿了,韩孺子冷冷地说:“谭家已获宽赦,可他们是东海王的戚属,自然要随东海王就国,大楚不杀无罪之民,谭家若能安分守己,没人能杀他们。”

    这既是实话,也是谎言,谭家的人脉越广泛,韩孺子越要将其斩草除根,就连王坚火也已被列为必除之人,缺的只是一个罪名而已。

    韩孺子相信,这些豪侠不会忍耐太久,很快就会再次触犯律法。

    王坚火又磕了一个头,起身道:“既然如此,请恕草民鲁莽,草民告退,随时候诏。”

    刘介与礼部官员送丑王出去的时候都很恼怒,不停地斥责、数落,进帐之前明明很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到了皇帝面前就变了一副模样呢?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面圣。

    柴悦更是羞惭不已,丑王是他介绍给皇帝的,必须为此负责,王坚火一走,柴悦就前行几步,跪在地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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