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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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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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兵宁可留在城外也不肯进城,已经表明了观望态度,林坤山仍不戳穿假相,笑道:“能提前轻松解决的小问题,何必养成大麻烦呢?何况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越早荡清越有助于提升陛下的声望。”

    上官盛冷淡地说:“崔宏还真是看不上自己的女婿啊,毒杀一个,现在又要杀死另一个,他若是肯向当今圣上俯首称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林坤山笑而不语,让上官盛自己去思考崔宏会不会屈服。

    上官盛深吸一口气,“可以考虑。”

    “临事不决,必受其害,倦侯声称北军三日可到,很可能会提前,明天若是不能将其剿灭,后日必成大患。”

    上官盛受到催促,疑心陡生,“成为谁的大患?”

    林坤山知道自己受到了怀疑,笑了两声,瞥了一眼身边的萧声,说道:“萧大人好像有些疲倦,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啊?我……我的确有点累了。”

    上官盛将萧声叫来,就是想训斥一顿,被望气者将目光引到倦侯身上之后,痛骂大臣的心情也就淡了,“萧御史可以出宫,请萧御史回去之后好好想一想,自己配不配得上左察御史之职?”

    萧声面红耳赤地告退,发现除了东海王,自己已是别无选择。

    勤政殿里,林坤山收起笑容,直接问道:“上官将军找到宝玺了吗?”

    上官盛脸色巨变,“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如今三方争帝,谁有宝玺谁就能发布圣旨,不管另外两方承不承认,大臣们却会承认。”

    “哼,大臣有什么用?全都躲在家里当看客,等我腾出手来,要一个一个地收拾。”

    “大臣眼下用处不大,可是争帝之战僵持下去呢?倦侯被灭,还有东海王。我不太懂打仗的事,但是听人说过,大军交战,三天之内比的是将士强弱多寡,五天之内比的是士气与谋略,超过五天,决定胜负的只有粮草。京城富户众多,藏粮想必不少,可以就地取食,就算能坚持十天吧,十天之后就得调运粮草。没有圣旨,没有大臣的配合,调粮、征粮千难万难,除非去抢,这可不像帝王之师会做的事情。”

    上官盛一下子被说动了,恨恨地道:“宝玺本应该在我手中,可是太后……太后……”上官盛终究不敢说太后的不是,“我猜宝玺被杨奉藏起来了,他不肯交出来。”

    “杨奉还在宫中?”

    “嗯。”

    “给我半天时间,子夜之前,我让他交出宝玺。”

    上官盛再次警惕,“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皇宫在上官将军的掌握之中,我顶多找不到宝玺,但凡有一点线索,还能逃出去不成?”

    “你不是来谈判的?”上官盛疑惑地问。

    “我是来谈判的,倦侯不灭,数日之内帝位必然归他所有,到时候宝玺也就没用了,上官将军应该立刻派人去与崔太傅接洽,商谈合攻倦侯之事,动手越早越好。我留在宫中当人质,顺便为上官将军找回宝玺。”

    上官盛本应找人商量一下,可他现在不相信太后,只能自己做决定,想了好一会,说:“那就先灭倦侯,明日清晨可以出兵。今晚子夜之前,你给我找回宝玺。”

    一提起宝玺,上官盛果然减少了对进攻倦侯的怀疑,林坤山笑着点头,“让我去见杨奉吧,若能劝服他,将是望气者的一大荣幸。”(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高山仰止() 
杨奉是所有望气者的敌人,因他被抓或被杀的江湖术士有数百人,直接死于他手的望气者就有七八人。

    “打败你会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荣耀。”林坤山笑吟吟地说,“顺势而为,从前你的势太强,我们没法动手,派刺客?那不是我们的风格,淳于恩师说过,‘势者无形,观者有形’,只要耐心等待,总能等到自己所需要的大势,即使它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只要紧紧抓住,就能实现之前看似不可能的目标。”

    杨奉靠柱而坐,身上缠着绳索,身上明显带伤,目光冷漠,对望气者不理不睬。

    相对于谋士,上官盛更相信直接的武力,怀疑杨奉得到宝玺之后,立刻对他加以严刑拷打,甚至亲自动手,结果一点线索也没问出来。

    杨奉没有被关进监狱,而是被缚在太祖衣冠室外面的一根柱子上,上官盛怀疑杨奉就是在这里得到宝玺的,已经搜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林坤山坐在台阶上,扭头就能与杨奉平视,轻松地吐出一口气,“你的失势只有几天,一旦倦侯进京,杨公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太监,不过——”林坤山笑着摇摇头,“你得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杨奉盯着自己的脚尖,“淳于枭派你来?在我见过的望气者当中,你的水平顶多算是二流。”

    “这就是势的重要。”林坤山对杨奉的贬低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一点兴奋,庭院里没有别人,他可以畅所欲言,“腰缠万贯的时候,官老爷见你也要客气三分,等到一贫如洗,挑夫商贩也能喝斥你几句。林某固然不是一流的望气者,可杨公更不是从前的自由身了。”

    林坤山无端地长叹一声,“气势流转不休,人生境遇就是这么不可捉摸。好比上官盛,伯父上官虚若是再强势一些,也轮不到他今日独掌宿卫兵权;好比崔宏,他若是将眼光放得更长远一些,本应左右逢源,也不至于只剩下东海王这一条路可走;还好比倦侯,势之起伏,在他身上最明显不过,就在明天,若有北军及时相助,他是英明神武的皇帝,若无,他是狼子野心却遭天谴的废帝。此时此刻,谁能看破倦侯明天的命运?”

    杨奉静静地听着,“这就是望气者扰乱天下的目的?让‘气势流传不休’?”

    “何为因?何为果?杨公的想法还是太死板了一些,我们看到大势将变,上前轻轻推了一下,势越多变,我们推得越多;我们推得越多,势越多变。顺势而为,也是与势深浮。”

    杨奉沉默片刻,“我终于知道平时的自己是多么令人讨厌了。”

    林坤山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杨奉是在讥讽他好为人师、喋喋不休。

    “哈哈,请杨公原谅我一时得意忘形。”林坤山稍稍侧身,靠近杨奉,“上官盛怀疑你将宝玺藏在衣冠室里,可他已经搜过了,没有找到,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杨公已经将宝玺转交给宫中的某人。”

    “还有一种可能,宝玺根本就没碰过我的手,太后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

    “太后的心事已经不能用‘势’来解释了,但我相信,她的确将宝玺给了你。”

    “继续说。”

    “杨公显然是要将宝玺送给倦侯,以我望气者的眼光来看,杨公做决定太早了一些。”

    “嗯,接着说。”

    “我能理解杨公的用意,不建奇功,怎得重赏?为此受点苦也很值得。不过奉上宝玺也看时机,时机不同,功劳也不同。北军一至,倦侯以势压人夺得帝位,宝玺不过是锦上添花,带来的功劳还不如杨公眼下所受的捆缚之苦。可要是现在,明日天亮之前,将宝玺送给倦侯,倦侯能用它号令群臣、瓦解南军与宿卫军,这份功劳可就大了。”

    “嗯,再说。”

    “为杨公着想,宝玺必须尽早送到倦侯手中……”

    “真巧,你在为我着想,我却在替望气者着想。”

    “呵呵,是很巧。望气者的想法很简单,希望洗去罪名……”

    “不行,换一种说法。”杨奉严厉地说,不知不觉又露出好为人师的严厉。

    林坤山脸色微微一红,“望气者顺势而为,倦侯的大势最为明显,所以……”

    杨奉摇头,“再换一种。”

    “奉送宝玺乃是大功一件,望气者不想看到杨公独专……”

    “稍好一些,但是不够,还得再换。”杨奉仍不满意,非要将林坤山的全部想法逼问出来不可,甚至可能逼问出一些原本不存在的想法,被缚在柱子上的他,反而更像是审问犯人的刑吏。

    林坤山挠头,站起身,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突然止住,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想到了,杨公的确聪明,你不当望气者,真是可惜。”

    杨奉冷脸不语。

    “我要将宝玺送给倦侯,助他恢复帝位,同时也要选择一个恰当时机,将这个消息通报给崔宏和上官盛,劝他们尽早逃离京城,各奔东西。嗯,上官家本是东海国人士,那里与齐国接壤,上官盛若能合并两国,向外扩展一点,足以自守。东海王在东海国没有根基,崔太傅可以带他去江南,那里盗匪众多,通过花家,也能凭江自保……”

    林坤山有点兴奋,“如此一来,三分天下,气势运转更加快速,望气者如鱼得水——可杨公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仔细想。”杨奉就是不肯主动透露心中的想法。

    林坤山再次陷入沉思,突然笑了一声,“我是来劝说杨公交出宝玺的,怎么反了过来,变成杨公劝说我了?”

    杨奉身体不能动,稍扬下头,示意林坤山别分神。

    “杨公觉得倦侯即使有北军相助,也未必能夺得帝位?不对,北军势众,肯定能……啊,所以上官盛与崔宏到时候必须联合,不管现在打得如何激烈,只要北军出现,双方只能联合。然后是一场大战,倦侯即使胜利,也会是惨胜,城内城外会死许多人,走投无路的宿卫军与南军很可能会在城里大开杀戒,宫人、大臣、读书人——杨公好像很在乎读书人?”

    杨奉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

    林坤山笑了几声,“总而言之,杨公希望倦侯能得到一个比较完整的京城和朝廷,为此宁可三分天下,让倦侯慢慢收拾另外两股势力,对吗?”

    “你能想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再多的事情你也理解不了。”杨奉平淡地说。

    林坤山大笑,“没错,只要能够互相理解就行,没必要挖得太深。怎么样,杨公愿意告诉我宝玺在哪,让我把它带给倦侯吗?”

    杨奉认真地思考了一会,一字一顿地说:“不愿意。”

    林坤山脸色微变,干笑道:“杨公引我说了这么多话,只是为了消遣吗?”

    “反正坐在这里也是无聊,顺便看看你的聪明才智有多少。”

    “杨公可还满意?”林坤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嗯……”杨奉仔细打量了一会,“可做走狗,不可做谋士,我建议你重回师门,再学十年。”

    林坤山大笑,这是望气者的惯用招数,用笑声掩饰尴尬,用笑声让对方捉摸不透,用笑声争取思考时间。

    这一招对杨奉无效,他闭上眼睛,看样子是要小睡一会。

    林坤山盯着杨奉看了一会,转身走出院子,脸上没有笑容,他又败了,这与宝玺无关,而是身为一名望气者,竟然被杨奉灌输了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合情合理,以至于他不能不想,也不能驱逐。

    “还不如杀死他……”林坤山推门的一刹那,冒出这个最简单的做法,一只脚迈过门槛,他又改了主意,赌徒就算抢劫,也要选择不相关者,不能正掷骰子期间突然改为抢劫对面的赌友,那样的人品,不配被称为“赌徒”。

    望气者与杨奉之间进行的就是一场赌博,杨奉暂时领先,望气者却没有认输,林坤山跺下脚,想出一个主意。

    上官盛正在布置明天一早的进攻,安排得差不多了,命令众将退出,才对早就等在一边的望气者说:“拿到了?”

    “天还没黑呢。”林坤山笑道,他承诺的时间是子夜,还有几个时辰,与杨奉交手之后,他急需在别人身上重建信心,脸上的笑容因此倍显真诚。

    “倦侯必须除掉,越早越好。”上官盛头也不抬地说,好像这是他最先想出的主意。

    望气者最喜欢这种人,上前几步,走到上官盛对面,笑道:“若是拿到宝玺,能除掉的就不只是倦侯了。”

    上官盛冷冷地说:“在我面前不要玩弄望气者那一套,有话直说。”

    “是是,我现在不是望气者,只是一名想要立功的草民。”林坤山停顿片刻,“杨奉将宝玺交给了宫里的某人。”

    “谁?”

    “他不肯说。”

    “嘿。”

    “但我有办法找出来。”

    上官盛终于认真地看向望气者。

    “请上官将军放出风去,说明天一早就要合攻倦侯。”

    “这是事实……不怕泄密吗?”上官盛皱眉道。

    “倦侯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他如今骑虎难下,若是撤退,不仅手下的南军会溃散,北军也可能对他失去信心。”

    “那放风给谁听呢?”

    “给宫里的人,让偷藏宝玺的人明白,事不宜迟,今晚必须将宝玺送到倦侯手中,然后……”

    “然后我将守卫放松一点,今晚谁偷偷出宫,谁就拿着宝玺。”

    “妙计,上官将军大事必成。”林坤山赞道。

    “你真的效忠于我?”上官盛问。

    “顺势而为,大势尽在上官将军这边,我还有什么选择呢?只能、必须、不得不效忠上官将军。”

    上官盛冷冷地哼了一声。

    与杨奉交手就像是攀爬高山,虽然没有登顶,过后再爬小山,却变得十分轻松,光凭这一点,林坤山就觉得应该留他一命。

    林坤山相信,今晚这一计足以打败杨奉,只要一次胜利,望气者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杀死这名太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人都有计划() 
城里安静得出奇,没有进攻、没有侦察、没有信使,那两支僵持不下的军队,似乎完全忘记了城外还有将近四万将士。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前方斥候在高塔之上望见城内军队调动频繁,韩孺子听到消息之后越发焦躁不安,午时过后不久,崔腾带来确切消息。

    崔二公子从城里跑回来,连盔甲都没穿,冲进帐篷大声道:“妹夫,快跑吧,城里已经传遍了,南军和宿卫军要合伙发起进攻,就在明天早晨,现在跑还来得及。”

    他站在门口,一手举着马鞭,另一只手向韩孺子招唤,一脸汗津津的急迫。

    “崔太傅肯放你出城?”韩孺子问。

    “父亲没空管我,他现在焦头烂额,光想着怎么打败上官盛和你,一点亲情也不顾了。妹夫,你不该留在这里,父亲这回动真格的,肯定会杀你。”

    “他派出三名刺客的时候,不是来真的?”韩孺子微笑道,一旦知晓对方的计划,他反而没那么紧张了。

    “刺客好对付,南军和宿卫军联手,你可打不过。”崔腾一点也不客气,“别在这里等死,咱们去找北军。”

    韩孺子想了一会,摇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反正有十万北军兜底儿,回头再战就是了。”崔腾惊讶地说。

    韩孺子当然不能走,因为他的存在,城内的两支军队才不敢轻举妄动,他一走,南军与宿卫军必然展开一场大战,胜者为帝,占领整个京城和朝廷,一旨传出,即便没有宝玺,也能号令天下。

    一旦大势已定,北军肯不肯为他作战,谁也无法预料,就算北军完全忠于他,接下来也是一场硬仗,而且是一场不义之战,支持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因为……一走了之会显得我太胆小。”韩孺子将原因简化为这样一句话。

    崔腾放下马鞭,认真地点点头,“没错,我就佩服你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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