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康皱着眉:“我心里急啊。”
何磊轻蔑一笑:“急什么,反正都是一样的。”
“嗯?什么一样的?”
“哦。没什么,算算时间,他们也该来了。”
肖康点了点头:“就要三更了,怕是快了。”
漕帮的人还在外头烤火,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尖啸,那是羽箭拖着长长的尾音撕裂空间的声音。就这么突如其来的飞向不远处的漕帮帮众。
“噗”的一声,在胸口绽出一朵血色的花。
“有人偷袭!”反应过来的帮众大声叫喊着,四下逃散开了。那一声声叫喊就像是灯塔,为他们引来了满天的箭雨。
箭入飞蝗般肆虐,人如纸片般轻薄。轻轻一戳,便是一条生命消散。
屋里的肖康听见外面的动静,急着便要出去看个究竟。
一柄尖刀悄无声息的刺了过来,穿透了他的腹部。
鲜血忍不住的从口鼻漫出,强忍住腹间的剧痛,艰难的回过身来:“老,老何,你,你,你为”
何磊厌恶的看着眼前的那个人,他按住肖康的头:“和你一个死人我没必要说这么多!”说完一拔刀,肖康猛地吐出一口血,两眼瞪得圆圆的。似乎是要把何磊看个够。最终还是咽了气。
“漂亮,真漂亮!”从窗外传来一阵拍手声。
何磊赶忙将尖刀横在胸前,警惕的看着窗子。
“别紧张,是我。”来人正是葛护。
何磊松了口气:“是葛主事啊,吓了小人一跳。”
葛护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何磊:“好小子,手够辣,这才像办大事的!”
说完拍拍手,手下们便把几个黑布袋子带了进来。解开布袋子一看,里面居然是李业一伙人。
葛护清了清嗓子:“好了,也该收个尾了。该上吊上吊,该抹脖子抹脖子,都忙起来吧!”
手下得了吩咐,一个个便忙了起来。他们把李业的腰带解了下来,往低低的房梁上一挂。假造成悬梁自尽的死法,其他人则是捏着尖刀自插腹腔而死的路子。眼见屋里几个昏死过去的人彻底变成了死人,葛护扬起了嘴角。
“再有这封信就齐活了!”说着,葛护把一封拆了封皮的信件塞进了李业的衣服里,然后看了眼何磊:“咱这就走吧,再晚就留在这了。”
“唉!”何磊连忙答应,和葛护他们一起走了。
萧岿骑着高头大马,看着眼前的渡口。鞭捎一指,便有一名士兵跑到了拒马栏前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速速束手就擒尚有一线生机,否则顷刻之间教尔等化为齑粉!”
没有丝毫的反应。
萧岿看了眼身后,五百名弓弩手已然蓄势待发,骑兵们也早就摩拳擦掌了。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命令。
萧岿轻磕马腹,慢慢跑到拒马栏前:“本侯乃是祁阳候萧岿,里面的人听着,投降者生,顽抗者死!”
话音刚落,一直羽箭便朝着萧岿射来。萧岿急忙把身子一侧,箭支险险的从萧岿的身旁擦过。
“侯爷!”
“侯爷!”
军士哗然,萧岿侥幸躲过这一箭后,怒不可遏的喊道:“里边的人格杀勿论!”
铁骑奔腾,势若山崩。
一番冲杀过后,已然没了活口
第五十章扫尾()
面前的码头被火把照的亮如白昼,马蹄声,喊杀声,叫骂声,哭叫声此起彼伏。而萧岿丝毫不被影响,就这么坐在了阵前,周围则是十几个披着重甲,立着竖盾的士兵团团守护着。
萧岿的脸上阴沉的厉害,好似随时都会迸出雷霆般的怒火。宗平和肖云生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就这么立在了萧岿的身后,静静的观察事态的发展。
终于,世界似乎安静了一些。从码头跑过来骑兵,等到了萧岿面前三丈左右便立即勒住缰绳,飞身下马。
“启禀侯爷,漕帮一干钦犯顽抗不降,已被尽数格杀!”
萧岿慢慢站了起来,挥手驱散了面前的护卫:“你是说没留下一个活口?”
“是的侯爷,没留下一个活口。”
“这样的话倒是有些棘手啊。”萧岿的眉头皱了皱。
这时,萧岿转过身来,看见宗平和肖云生就这么站在他身后,不免有些吃惊的问道:“嗯?二位大人怎么一言不发啊。”
宗平和肖云生苦笑一声,心说您怕是忘了先前那个怒气冲冲的模样了吧?顶着你老人家的火气说话,就是被骂了都没地说理去!我们又何苦触这个霉头?
祁阳候见二人只是苦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先前本侯有些失态了,两位大人还勿见怪。”
宗平见萧岿的语气和缓了下来,便开口道:“侯爷言重了,谁能想到这些钦犯竟是这般的丧心病狂,天兵在前居然还敢做出行刺的勾当,当真是死不足惜!”
“可是宗副使啊,这一个活口都留不下,那我们的线索不就断了么?”肖云生的脸上有些为难。
“唉可倒也是,现在可怎么办呢。”宗平想到了这一层,也是叹了口气。
萧岿见二人脸上愁云密布,当即表示道:“两位,此番乃是本侯的过失,皇上但有什么处置,本侯一人受着便是了,绝不牵连两位。”
祁阳候这话的分量可不轻,二人哪里敢接着?肖云生连忙告罪道:“侯爷这是说的哪里话!今日我和宗副使既然是来了,那就断然没有置身于事外的道理!大事面前咱们还得是合舟共济不是?”
待肖云生说完了,宗平接过了话头:“况且侯爷也不曾做错些什么,那伙案犯意图行刺侯爷。按大燕律,杀官形同造反。胆敢造反者一律格杀,株连亲族。我想就是把事情捅到皇上那里,皇上也不会责怪侯爷的。”
祁阳候点了点头:“二位大人关怀如此,倒是本侯小气了。”
就在这时,一队士兵抬着八个蒙着白布的担架走了过来。
祁阳候眼尖:“怎么回事”
领头的百长见侯爷亲自过问,当即禀报道:“启禀侯爷,这几个是漕帮帮主李业以及一干首脑的尸首,赵将军吩咐我们要一个不落的带回去。”
“李业?”萧岿有些意动,快步走上前去掀开了白布,果然是漕帮帮主李业。
面前的李业面色发灰,双目圆瞪,舌头微微伸出唇齿。脖颈处乃是一道深深的勒痕,惊心动魄。
介于死者的死相实在难看,萧岿只是看了几眼便合上了布。
“在哪发现的?”萧岿清咳了一声。
“回禀侯爷,这几个人是在码头一侧的小屋里发现的,都是自杀。”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封去了封皮的信封,递给了萧岿。
“侯爷,这是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萧岿有些疑惑的接过了信封,宗平和肖云生也凑了过来。
看了几眼,萧岿的面色渐渐放晴。他有些兴奋的拍着宗平的肩膀:“哈哈哈哈,好,好啊!有了这个,咱们总算是找到了线索。”
宗平和肖云生急忙接过信纸,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帮主,今年的二十箱黑火已然尽数发出,望帮主尽快清点核对。另总堂黑账已然收到,属下已将其藏匿于安全之地,望帮主宽心。扬州分舵郝柱”
“哈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本以为线索已断,岂料这又送上门来一条大鱼。真是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肖云生朗声大笑道。
宗平摩挲着下巴:“我说怎么什么都搜不到,敢情早就送到了扬州。这李业真是滑头!”
萧岿平静了下来:“两位,有了这条线索,那咱们此行就不算白来,总算是有个交代。”
“不错,总算是有个交代。”
“那好,咱们先回去吧,你们也各自回去和上官商量商量。该当如何,明日咱们拿出个方案来。”
“合该如此。”肖云生应和道。
“那好,来人!传令下去,收兵。”
刑部大堂,五部堂官齐聚。
萧岿拿出昨日搜罗的那封信,有些惭愧道:“本侯昨日并飞鹰卫宗副使,刑部肖侍郎。于燕都六十里外的虬龙渡将漕帮案犯堵截,奈何漕帮之人狼子野心,负隅顽抗。结果被大军尽数剿灭。好在我等从匪首的尸首上发现了这份书信,总不至于断了线索,铸成大错。”说完,将书信递给了堂上的孙文和。
宗平和肖云生站起身来:“昨日之事我等皆是有目共睹,案犯企图行刺祁阳候,侯爷这才下令剿杀。”
孙文和接过书信,仔细看了几眼后便传给了其他几名主官。
孙文和看了眼萧岿:“如此说来,此事倒也是事出有因了。按大燕律例,杀官形同造反,当场格杀。侯爷处置得当,也不必负疚至此。”
随即又看向了飞鹰卫陈彬:“指挥使大人,信里也说了,漕帮涉及黑火的账册藏匿于扬州。本官想安排飞鹰卫带着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人亲赴扬州取回账册。萧侯爷的禁军不得随意离开燕都,这回就不跟着去了。你看如何?”
陈彬听了孙文和的话,起身道:“孙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这便去安排。”说着便带着宗平下去了。
“刘大人,大理寺查到哪里了?”
刘昶起身说道:“刚查到兵部的武库司,目前还没什么端倪,具体情况还要等清点完毕才能得知啊。”
孙文和点了点头:“倒不急在这一时,兵部往来的款项不少,你们也别太急躁了。待到扬州的账册拿到了手,你们的事情便简单的多了。”
“孙大人所言甚是。”
刑部外,陈彬走在前头,宗平紧随其后。
陈彬头不回道:“昨儿个夜里真是那么回事?”
宗平点了点头:“大人,昨儿个卑职看的真真的,一支箭奔着萧岿就过去了。要不是萧岿闪得快,就是不死也得重伤!您是没看见萧岿昨天夜里那张脸呐,绿的跟那什么似的!”
“嘶这么说萧岿这小子倒真的是死里逃生。”
陈彬眼珠子转了转:“那封信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有这么水到渠成的事情。”
宗平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那信就是从李业身上发现的。我看过那小子的死相,脖子下面只有一道勒痕,死法倒也是自杀的路子。我后来偷偷摸摸的去自杀的地方看过,房梁不高,刚好够他上吊的。”
“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这般报上去了。”
宗平听闻,低声道:“莫非那位这么着急?”说着指了指天。
陈彬停下了脚步:“不知天下事,又何以谓之天子?行了,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就准备去扬州吧。记着,在外面咱们多听多做少说话,你们代表的是皇上的脸面。你们要是丢了人,回来就得丢了命!去吧。”
“卑职有数了!”
第五十一章游园会()
黑火大案随着漕帮的覆灭渐渐黯淡了下来,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把案子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罢了。皇上还急等着要结果,谁敢草草了事?
黄府,云扬自上次出事后就一直待在家里照料着八两。八两这回伤得不轻,足足休养了好几日才能下地走动。但说起来八两这顿打倒真是没白挨,不但救下了云扬和苏槐,还在黄焘和黄承面前好好地露了脸。这不,八两眼下在黄府的待遇立时涨了一大截。
云扬端着份饭菜走到了八两的房里饭菜有荤有素,令人食指大动。八两赶忙接过饭菜,举起筷子就往嘴里送:“嗯!嗯,好吃,好吃”
云扬看着眼前的八两,不禁露出了微笑:“你慢点,没人和你抢。今天的饭菜可全都是小槐做的,她托我给你好好道个谢。”
“嗯唔”八两吃的有些噎了,不停的拍着胸脯。
“啊!哎呦”八两好不容易把噎在嗓子眼的饭菜咽了下去。
“少爷,真是有劳小姐了。你看我能吃能睡的,好着呢!”八两笑着对云扬说道。
云扬给八两倒了一杯水:“那我就放心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将养着,想吃什么用什么就和我说,你我之间分彼此么?对了!”
说着,云扬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包:“这是安叔让我给你的,里面是你最爱吃的核桃酥。”
八两慢慢接过核桃酥,一脸的感动。
“对了少爷,那姓庞的最后怎么样了?”八两抬起了头问道。
“哦,你说庞庆啊,他被大哥判了三十棍子呢!怎么样,解气不解气?”
“哈哈哈哈!那小子比我还惨呐?真是活该!”
云扬看着大笑的八两,生怕他乱动牵动了伤口:“好了好了,你先养好伤,别的以后再说。”
“是是是!少爷。”八两继续扒起了饭菜。云扬见他吃的香,便一个人走了。
黄府西院,王天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发呆。来到黄府已经几天了,每日就是吃吃睡睡,来往的下人也不怎么和他沟通,只有云扬每天会来和他说会话。
“头儿,今天还好么?”云扬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王天金往酒杯里倒了杯酒:“嗨!好什么呢?每天就是吃吃睡睡,也不让出去,老子都快憋死了。”
“额”云扬有些为难。
“头儿,不是我们要困着你,实在是庞府那边盯得紧。大哥吩咐了,一定要留您住上几天,等过了风头再说。”
王天金看了看云扬,又看了看眼前的酒杯,突然笑了起来。
“小扬子,老子知道你和黄大人也是一番好意,但我王天金天生就没有享福安乐的命数。让我厚着脸皮天天躲在黄府里边避风头,倒不如出去真刀真枪的拼一把。我王天金反正烂命一条,就是死了也没人在乎。老子不惜命!”
云扬听王天金这么一说,立时就变了脸色:“头儿,合着你先前的话便是放屁!你根本就不拿我当兄弟!”
王天金被说的迷糊,不解的问道:“小子怎么还生气了?我怎么就放屁不拿你当兄弟了?”
云扬脸上怒容不减:“头儿认我做兄弟,我也愿意认头儿做大哥。虽不是血缘的亲骨肉,可大伙也都是过命的交情!若是拿我云扬当做兄弟,又何来无人在乎一说?”
王天金自知口误,连忙道歉道:“哎呀呀小扬子,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气啊。”
云扬还不松口:“大家既是兄弟一场,那我就要保全头儿的安全。庞庆那种猪狗般的渣滓,大哥莫非要去给他填命么?我记得头儿说过,恨报国无门,一腔志愿无处施展。怎么这些话眼下就不做数了么?你的抱负和志愿就这么拉倒了嘛!”
王天金被云扬连珠似的发问噎的无话可说,只得惭愧的低下了头。
云扬见王天金面皮涨红,便走到了王天金身旁,语气也和缓了些:“头儿,咱们不能因为眼下的不如意就自暴自弃啊。想当初我和小槐面对生死都没有轻易放弃,您又怎么能够破罐子破摔呢?”
王天金叹了口气:“好好好,那我便再等等。小扬子你也莫气了,这回是老子错了,老子知错了。”
云扬的脸上这才回暖:“头儿,这便对了。其实我已经求大哥帮你谋划差事了,相信不多久就该有音信了。”
“好!来,小扬子,陪我喝几杯!”
“额,我不会喝酒啊”云扬有些为难。
“少废话!刚才老子给你训了大半天了,这点面子都不给?”王天金佯怒道。
“好吧好吧,我就只喝一点点。”说着云扬慢慢喝了一口。
“咳,咳!好呛”云扬被呛得满面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