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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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天下-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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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如何?”

    “我说,这世间没有长生不老好吗?”谢安累了,站直了反拍着背道,“为何一定要信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除了之外,本王还能信什么?你一定要又对本王说,身处高位,为何不辅佐主公,可庾亮有给本王机会吗?这些年庾亮先除了我,再除苏峻,幸好失败了,不然的话,迟早也要轮到王导,琅琊王氏一倒,你们谢氏找什么靠山?”

    “缘由在你,最开始对付庾亮就用了晕招,做什么不好,偏偏与石赵勾结搞出东海这一出?若你肯同我老师一样韬光养晦,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吧?”

    “好笑,司马氏本就孤立无援,寻哪方都会被利用,庾氏和王氏都一样。”

    谢安轻笑,“王爷您醉了,别胡言好吗?当年是谁帮了你们司马氏留了半壁江山?司马氏和王氏当时各取所需,很正常,换谁来做,也要付出代价,当年王爷也这是年轻力壮之时,为何不站出来?现在想喊冤,晚了,立于危时,才见真本事。别忘了,当年司马炎也是大权在握,逼曹奂禅位的。”

    司马宗怒道:“世祖名讳也是你随便叫的?”

    “我只是想提醒王爷,司马炎可做晋世祖,若他王敦当年逼宫成功,也能做世祖,苏峻若成功,也可以做世祖,朝代更迭不外乎如此,看个人气运够不够好而已。”谢安边说边站定在一块砖上,在司马宗气得要爆炸时,忽道,“这块石砖似乎有些特别,能否请王爷将它撬开?”

    敲上去的声音与别的砖块有所细微的不同,而且这是密室的专用伎俩,不然谢安想不出哪里还能藏东西。

    司马宗遏制脾气,伸手敲了几块砖,真的听出了些许不同来,拿出随身匕首,他沿着砖缝试图撬开,可惜这砖缝实在太细,鼓捣半天也没弄出什么来。

    “是不是还有什么机关?”谢安也来了兴趣,蹲在一旁看着。

    司马宗扔了匕首,伸手轻轻按在砖块上,微微阖目,这原本密闭之室生出一阵微风,只听得咔嚓一声,那砖块自中间分开,徐徐向两边收拢,内里中空,放着一个狭长的木箱。

    “有感应器?”谢安恨不得将这块地板撬开来看个分明,就见司马宗将木箱打开了,谢安慌不迭往后一躲,吓得刚要爬进来看热闹的如意吓得尖叫了一声。

    谢安白了如意一眼,“……叫什么叫!我退后是怕有暗器,你怕什么?”

    司马宗道:“……本王也大意了。”

    “如果有暗器倒好了,我就可以带着宝物走人。”谢安颇为遗憾摇头,借着幽光看了一眼箱中的事物,摇头道:“一块废铁而已。”

    “一柄剑。”司马宗手微微轻触剑身,道,“一柄古剑。”

    司马宗小心翼翼将剑取出,双手捧着,细细观察。

    谢安叹道:“可惜无铭文,不知是什么剑,又看不出有何特别,要来有何用?”

    司马宗瞥了他一眼,蓦地伸手抓过谢安的手,将他手指往剑身轻轻一划,古剑虽旧,但剑身依然锋锐,一瞬而过,痛觉还没生,血已落在剑身。

    谢安只怕得了破伤风,连忙抽手吮指,反复几次将血吐在袖子上,司马宗笑道:“三郎果然心细。”

    “滴血认剑?这剑也没反应啊。”

    “但这里应该只有这个宝物了吧?”司马宗感慨万千,“都说你很管用,我寻了数日都未曾寻到,你一来就寻到了。”

    谢安退后几步,“别,我很麻烦的,还望王爷拿了宝剑后速速离开建康,顺便也放我走,别妄想着将我带走,信不信,你若真的将我掳去见石虎,我一定教唆他杀了你。”

    司马宗继续赞道:“三郎总是能猜透人心,世间有你这样的人,可真有趣。”

    谢安慢慢往门外退,却被如意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司马宗很满意点头,握着剑柄,在空中划了几剑试了试剑锋,只觉得十分趁手,仿佛天生就是在等着他的剑。

    他将剑遥指谢安,缓缓推进,如意抱着谢安的腿死都不放,饶是谢安这时也镇定不了,面色不变,但内心已经乱得冒出了各种逃脱之法。

    “你虽有趣,但留着你,只怕他日又会成为第二个王导,为了衍儿,为了我大晋的未来,你必须死。”司马宗冷冷道,“士族都该死,你与这剑有缘,不如就成为它重见天日后的第一个祭剑者罢!”

    ……

    谢安见那剑越来越近,本能地闭上了眼,就在这一瞬,他脑海深处有一道奇异的画面闪现,东海海岛石洞里,那坐在水面的红衣男子,将无数小篆铭文送入他的神识。

    这时他像是听到遥远海浪的声音,那红衣男子在他耳边轻轻道:“你的劫缘在此,替吾唤醒此剑。”

    谢安猛地睁开眼,只是稍纵一势的错觉,此刻连剑还未到他的身边。

    “建宁三年,灵帝铸中兴四剑,后一剑连同铭文被盗走,中兴者,能扭转国运之用,特铸此剑望我大汉王朝远离灾祸内臣乱政,重现光武中兴之盛世……”

    谢安几乎不用费力,就将那串小篆铭文一一诵读而出,而司马宗听着他的话音,持剑之手僵在半空,竟有些微微颤抖,谢安所念铭文不是让他退却的理由,而是因为谢安念铭文时,双瞳竟是闪现着金色的字体,一字字飘过。

    百余字铭文念完,谢安再度阖目,还没回过味来,就发觉如意抱着他小腿的手松了些许,也许是惊到了,谢安不管三七二十一,袖子一甩往司马宗脸上撒了一把白色粉末,踩着如意的背往室外跑去。

    这逃跑功夫比动手练得熟,谢安一口气毫无阻拦地跑出了青云塔,只听得夜风中塔身的铜铃发出幽幽声响,无端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跑几步,就听得衣袂翩飞之声传来,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跟前。

    是杜宇。

    两人互望一眼,杜宇见谢安眼瞳变金,微微惊讶。

    谢安还不知道自己眼睛变了色,方才念出的一串铭文早已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只想着为何那剑不跟想象中一样发出什么激光来,这样才有玄幻的气势啊。

    就在他和杜宇眼神交流之时,司马宗也提剑追了出来,看到杜宇,又看看谢安,轻轻优雅地拭去面上的白色粉末,淡淡道:“堂堂世家子弟,何时学得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方法不在高雅与否,管用就行。”谢安心道,要不是身上没暗器,早就飞你一脸毒针了,“而且欺负小辈,也是够卑鄙的。”

    杜宇望着司马宗手中剑,也没多废话,伸出手来。

    司马宗一副不给的模样。

    杜宇终于开了金口道:“中兴剑已被唤醒,你以为拿在手里就能用他?在你手中只是废铁一块罢了。”

    “……杜先生一直在听墙角?”谢安问道。

    杜宇微微蹙眉,“因为你们实在太吵了,本想着进去救你,但没想却听到这剑的铭文,都忘了有多少年未曾……”

    杜宇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司马宗死死攥着剑,有些狂喜道:“中兴剑,灵帝所铸神器,当年为人盗走一剑与铭文,传闻有瑞灵附身此剑,能主导国运……不过中兴有四剑,如今只有一把……”

    杜宇淡淡道:“因为从来都只有一把。”

    “另外三把呢?”

    “王爷还是不死心么?多年前派如意来接近我,就是为了寻这剑吧?虽然早早被我发现,想要杀了他,但是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啊,这人世间匆匆,见了这么多人,也就如意的眉眼有几分像那个人。”

    杜宇微微侧身,余光落在谢安身上,“你何时何地见过那个人了?为何他不来亲自见我?”

    谢安叹了口气道:“……他让我来杀你,个中因由复杂,不过我觉得我们需要找个时间好好说清楚,但在此之前,能不能请杜先生出手将他搞定?”

    杜宇微微一怔,负手走到谢安跟前,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睛,道:“三郎纵然聪明绝顶,却因不信鬼神……这时这不明白吗?他把铭文给了你,就是把剑给了你,不然你拿什么来杀我?”

    剑?

    谢安并未觉出异样,直到杜宇摸他的眼睛时,才觉得有异样,抽出一把小刀用刀身照看自己的眼睛……那金色小篆还在眼瞳里打转,无论他眨多少次眼都不会消失。

    “这样会吓坏人的。”谢安喃喃道,他觉得有些可笑,但事实似乎就在眼前,他一步步朝司马宗走去,轻轻道:“王爷,真的不打算把剑还给我么?”

    “你的?”

    “我的,那人给我的。”

    “那人到底是何人?”

    “当然是盗剑之人。”

    “有本事自己来拿!”司马宗心中恨意翻涌,既然剑在手,还怕他有本事夺了不成?见杜宇站得又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司马宗猛地举剑朝谢安刺去,他在草地上疾走,身影飘逸若翩羽,但在靠近谢安三尺之时,就见谢安口中飞快念了一句什么,猛然间,司马宗不敢动了。

    只听得几声剑鸣自他手中之剑发出,同时剑身自有几道气流散出,紧接着,司马宗不但顿在原地,连肩头、手臂、足面都冒出了汩汩鲜血。

    杜宇在旁面无表情道:“三道剑痕,这是另外三剑。”

    (。)

第三十八章 庄生晓梦() 
第三十八章:庄生晓梦

    中兴剑自司马宗手中落下,它依旧如一块废铁地躺在草地上,只有浅青色几乎泛白的剑身倒映着天穹的星辰,令它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谢安只觉得在之前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然后一切又迅速恢复平静,此夜,星河璀璨、蝉鸣幽幽、萤火游离,仿佛与平日并无异样。

    可司马宗身上确实出现了三道剑痕,然而他只是动了动嘴,那瞬,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念出了什么。

    月色下,银发男子双目赤红退了几步,将剑留在了原地,抽出了自己的剑,向谢安袭来,此刻,杜宇飞掠至谢安跟前,手中并无兵器,唯有振袖一挥,周边草叶被袖风带着舞动,强烈的气劲生生将司马宗震退数步。

    “杀了?”杜宇问谢安。

    谢安摇头,“生擒即可。”

    “麻烦。”杜宇抱怨着,上前拾起那中兴剑,指节轻弹剑身,顿时一道剑鸣幽幽荡开,连同青云塔上的铜铃也像是被狂风所掠般响起来。

    司马宗虽被打退,但仍保持仪态道:“今日能得仙人之徒赐教,三生有幸。”

    “你根骨不错,是司马氏中唯一能窥玄境之人,想必你手中有蓬莱剑谱,习得绝顶剑术,但从古至今,杀人的剑招是越简单越好,你所学一定不如我的简单。”

    杜宇难得说了一番长话,没有出招,就把剑往后抛向了谢安,谢安凌空接剑,剑器意外手感很好,不轻也不重,比起之前他所佩荀羡送的那把显得锋芒收敛,剑气温润。

    司马宗身上三道伤痕虽已不再流血,但他此刻他面色与银发一样苍白,他眼中已恢复平静,没有害怕之意,道:“前辈似乎很看不起在下。”

    杜宇默认,司马宗反而朗笑起来,轻轻抚着自己一缕银发,“先生以为自己多活了这么多年,但本王觉得你似乎是白活了,多年来将自己困在这塔里,守着所谓的蓬莱印记,殊不知蓬莱仙人踏足世间的又何止你的师父,渡江前,本王一夜白发,能通玄境,也拜某位仙人所赐,你以为想杀就能杀得了本王么?”

    “蓬莱七星,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本王的师父是摇光,天枢天璇位空,天玑正是你的师父,而你守护的青云塔原为天权所建,若无此塔,建康紫气则会烟消云散。”

    ……

    杜宇怔了怔道:“看来你知道得很多,师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摇光,没想你竟是他的弟子,不过摇光已死,若要寻也是寻他的后世,人世茫茫,只怕永远寻不到了。”

    “你走罢。”

    这回轮到司马宗怔住了,“走?”

    杜宇道:“你的天命本该结束,不过因为某人的介入,你活了下来,你们的事不该我插手,这是师父的训诫,建康的一切我都可以不管,只要看着这座塔即可。”

    司马宗目光灼灼道:“这个‘某人’是谢安?”

    “难道不是么?”杜宇看了一眼谢安,“从他踏入建康城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这才是天命,而且你最好不要想着杀他,万一他是你师父的转世呢?”

    ……

    ……

    杜宇没有与谢安商量,就将司马宗放走了,虽然谢安对抓了他也无多兴趣,最多不过是跟司马羕一起被砍头,或是一辈子囚在笼中。

    司马宗的身影消失在月夜里,他回头看了谢安一眼,似乎被杜宇那句话给吓到了。

    谢安心绪毫无波动地问道:“方才最后一句,你是骗他的吧。”

    杜宇了然道:“当然,你怎么可能是摇光的转世,因为他跟蓬莱阁有关,所以我不能杀他,只有编谎话吓唬他,让他趁早打消杀你的心思,毕竟,现在的你这样根本打不过他。”

    “杜先生说谎功夫很厉害,我差点被吓到了。”

    谢安口中说吓到了,也是谎话,转世的事他不信,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杜宇回到塔底,将如意带了出来,让谢安发落。如意看着完好无损的谢安,一想到方才他帮司马宗的事差点害死谢安,一时吓得浑身发颤。

    “他是杜先生的弟子,本不该由我发落,”谢安想了想道,“但是你这小人当得也倒坦荡,就继续留下来照顾先生吧。”

    杜宇淡淡道:“那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伤害你。”

    原本对这种人最好是杀了了事,但之前谢安听到一句杜宇说如意跟某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在东海石洞中,谢安未曾看得清那红衣人的眉眼,相隔日久也不太记得,如今放了他,算是卖给杜宇几分面子罢。

    这夜也算是惊魂一遭,还遇到不科学的事,谢安握着中兴剑,一时有些茫然,但用剑身照目时,仍见瞳中金字未褪,才觉得之前都是真的。

    回到太学院中,杜宇燃灯,谢安取来葛洪寄来的莞香熏香,两人对座,案上放着中兴剑。

    “你的眼……铭文神识苏醒,此剑已是你的,若要这金字消失,还需缓些时日,也许是一夜,也许是几日……”

    杜宇帮他看了眼睛,安慰了一阵,但对谢安来说,这简直不科学。

    “你那年踏入建康城时,天穹之星确实在眷顾着你,虽然你跟郭景洪说过什么太阳系银河系之类的事,告知他你并不信什么星命,但我还是要说,你的命确是与众不同,因为有些事情是这世间无人所知,只有你知道,那么你是从哪来的呢?”

    “你当然是从谢夫人腹中所出,但你的魂魄就不一定了。”

    杜宇漫不经心地道出,此刻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的兴奋。

    谢安微笑,“那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觉得好奇,你到底从哪里来。”

    “不必问了,我只留给先生一首诗,说不准这世间除了你或是你师父,只有我知道了。”

    谢安研墨写字,将那首《锦瑟》给写了下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若我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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