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一路小跑出了后花园,“青儿,青儿,先别收拾屋子了,跟我去一趟东郊老宅。”
听说要去东郊,青儿欢喜地跑出来,“是去找李公子吗?”
“那可不怎地,本姑娘要去找那个黑心鬼算账。”
虽不懂大小姐这话什么意思,但还是紧跟上去。
颜老爷子还愣在当场,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不顾自己直直地走了,正要破口大骂,但看到石桌上的笔墨后,眼前一亮,仔细看了两遍后,连道两句,不错,不错。恰好颜夫人走来,刚进后院就道,“老爷,杜老夫子来找你下棋了。”
颜老爷子闻声,立时变幻了一张黑脸,“以后不要再孙府,陶府走来走去了,有空多管教管教颜儿那死丫头,都快出嫁的人了,天天不着家,成何体统!”
一句话骂的颜氏云里雾里的,不是老爷你亲自交代说凡事都由着颜儿性子吗,怎么这会儿反倒怪罪到我了……
“老师,你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早。”
“天一暖和就睡不长,老夫方才见颜儿风风火火地出了府门,没出啥事吧?”
“没事,就是那个李牧黑心敲诈了她一笔,气不过而已,对了
,老师,我这里有两首诗,你评鉴一下。”
杜老夫子接过那两幅笔墨,才看了一眼,就情不自禁捋了捋胡子,颜正纲知道他只有品到好文章时才会做这个动作。
“这是那个小子作的?倒是有些奇才,一上一上又一上,看看行到亭山上。乾坤只在掌握中,五湖四海归一望。虽不是正诗,但韵味十足,相比陛下看了也会龙颜大悦吧。这首题望仙亭十成十一首好诗,特别是这句‘不知亭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道出了多少读书人的困惑,当年陛下出兵不利,被王行满堵到亭山,走投无路的时候发现远处烟尘滚滚,原来是救兵来了,里应外合,大败王军。后来陛下再到亭山,回想那日,援军有如天兵飞至,遂将亭山凉亭改名为望仙亭,哪曾想后来却成了文人墨客的宝地,还美其名状元亭,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一百个人中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如果李牧知道杜老爷子是这么理解这首诗的,估计要吐血了,原本是想跟天下读书人和解的,让他这么一解读,反倒成了骂文人的绝句,再次把李牧推到了风口浪尖。
“这小子若是把心思放到朝堂之上,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可惜,他一门心思扑在奇巧淫技上,自己埋没了自己的前程。”
“呵呵,人都是自私的,你我也逃不了这束缚,可惜了,如果不是事关颜儿的未来,我一定会保举这奇葩少年到翰林院。”
“多谢老师成全,瑾瑜向老师保证,只要他研制出了玻璃,做出眼镜,解了颜儿的困境,就立时把他归还给老师。”
杜老爷子摇摇头,笑道,“瑾瑜不必如此,当初你战洛阳时被暗箭上了肾脏,之后就没了子嗣,颜儿
是你唯一的期望,我待她如亲孙女一般,这些年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老夫心里也不好受,从北周到大业,到开元,到贞观,老夫活了六十有二,早已看惯生死,唯独放不下颜儿,如今她有了希望,老夫定然会全力支持。方才听你在斥责颜氏,想是与颜儿有关,不知所为何事?”
“哎,先生有所不知,自打从谷州回来,颜儿就眼角带喜,想来是有了倾心之人,方才李牧那小子过来欺诈颜儿,被我斥走,哪曾想颜儿竟顾不得我,追了出去,让学生心里暗自神伤啊。”
“哈哈,原来是为了这事,女儿大
了总要嫁人的,莫不是你嫌那小子出身不好?”
老颜郁闷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先生还不了解我吗,老夫祖上也是寒门,哪会嫌弃他,只是看那小子初出山野,一身的戾气,常人见了老夫哪有不跪拜的,那小子倒是例外,出入颜府如同进自己家一般,老夫可以不与他计较,但他人可就没这么好相与了。一旦成为老夫的女婿,如何能不跟官员打交道。”
“却是如此,若不够圆滑,在官场是活不下去的,这样吧,这一年先由着他,等他野够了,老夫出面把
他收进书院,好好磨砺一番,不出两年,定还你一个佳胥。”
最后一句话又伤了刺史大人的心,牛饮一杯茶水,郁闷到,“养了这么多年的闺女说没就没了,老夫如何甘心,日后若那小子后丁点对不住颜儿的,看老夫不把他剁了喂狗。”
第十六章 为人师表()
“李牧,李牧,你给我出来!”
刚回到府上,背后就传来了颜寻梅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让他头皮发麻,自己还是小看了唐人,虽然百姓善良淳朴,但那些当官的可没这么好骗,而且颜老头这一方大员,心机何其高明,自己竟然想用这种拙劣的借款来骗取他的土地,可笑,着实可笑!
李牧蹿进院子里,对燕青交待道,“燕总管,等会儿颜大小姐若进来就跟她说我不在家,她若询问我去向,就说到西山寻矿了。”
在屋里躲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颜寻梅的声音,“燕护卫,李牧去哪了?”
“启禀大小姐,少爷说他去西山寻矿了。”
一句话让李牧差点吐血,到底是个武人,改天必须要寻觅个心思玲珑的管家过来,燕青这个大傻还是做个专职的护卫吧。
“燕护卫,以前在颜府本小姐可曾亏待你。”
“大小姐,你从未把燕青当下人看待,这恩情燕青毕生难忘。”
“那你告诉我,李牧那个黑心鬼在哪?”
“这……”
看燕青视线往堂屋瞄了一眼,颜大小姐直接绕过燕青,来到堂屋前,咚咚咚地拍个不停,“李牧你给我出来,本小姐诚心诚意地跟你合伙做生意,你竟然想私吞,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现在就回去跟爹爹说明,把钱和人全都收回去,即便以后再当一个瞎子,也好过被你玩弄!”
说着说着就哭啼起来。
这下李牧慌了,赶紧开了门,讪讪说道,“昨天没睡好,从你家回来就困的不能行,刚刚醒来。”
颜大小姐丝毫不理会他,直接问道,“你为何要骗我?”
“骗你?此话怎讲。”
“我爹爹都告诉我了,你在那田地里发现了烧玻璃的矿石,却故意瞒着我,想要把那地买下来,成为你的私产,这不是欺骗是什么!”
“你爹这是在故意抹黑我,人无信不立,我的确在田地里发现了矿石,但这块地是山脚下的贫地,不适合种植庄稼,我要向你购买的地是山坳里的良田,你爹爹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赶出你家,没想到你也这么对我,这两个月我为了找寻矿石,可谓竭尽心力,没想到最终却落到这么个境地,可悲啊。”
他煞有其事地说着,一边往院外走去。
老子糊弄不住你家老头子,忽悠你还是没问题的,古人再早熟,也比不了他这个已经活了快三十岁的人。
果不其然,见他满面悲凉,颜大小姐赶紧跟上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误会了你。”
李牧没有理会她,还是自顾自地从院子里扛了一把嬐吠庄外的田园走去,边走边吟,翻空白鸟时时见,照水红蕖细细香。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
这些时日李牧日日不着家,带人在周山遍地里找寻矿石的事她是知道的,青儿背地里还求她劝劝李牧,别累着了。
他这般费心思的想要做出玻璃,最终却只换来父亲和自己的无端质疑,彷如一场冰雨凉透了心,叫人如何不难过。
念着念着,颜寻梅心里也揪了起来,大步跟上去,细语道,“李公子,都是颜儿不对,不该妄下定论,你想要哪里的土地,指给我,我折扣给你。”
“你这话还是先回去找你爹爹商讨后再说吧。”
“这庄子是爹爹送给我的,我可以全权处理。”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我想把哥哥接到洛阳城来住,若没有田地,他肯定不愿来,所以我希望大小姐能把山坳里那五十亩良田卖给我。”
一番计较下,最终定下了一亩地十贯钱,共五百贯,从明年一月起,每月付二十一贯,两年付清。
商定后李牧就没再作秀,把嬐范在地里,往府院回去,这农活儿还真不好干,嬃瞬坏饺丈,手上已经起了三个水泡。
“行了,没事的话你们可以回去了,我要去教课了。”
“教课?教什么课?”
“我从西市买回来几个孩童,教给他们一些拿不上台面的巧学。”
物理,化学,生物在后世是最尖端的科学,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技术水平,但在儒家思想统治的大唐,可是四书五经的天下,物理和化学被贬称奇巧淫技,生物学更是一个讳莫如深的禁地。
“巧学?颜儿能旁听吗?”
“当然可以。”
李牧说到底还是个老师,也希望自己能够桃李满天下,只要他们愿意,所有大唐子民都可以来听自己说学,不收一分学费。
这些孩童都已经识字,李牧不用再从基础教起,直接教了他们算术,这是学好理科的基础。原本的阿拉伯数字被他重新命名为苍数,大名鼎鼎的《九章算术》原作者已不可考究,后来被张苍整理修改,李牧忽悠学生,说苍数是九章算术秘章里的内容。
每个学生都配备了算盘,算盘历史悠久,甚至被世界尊称为五大发明之一,后世六七十年代中国没有计算机,科学家用算盘这种神器造出了火箭和原子弹,由此可见一斑。
三个月来李牧又花了一大笔钱买来三十多个孩童,此时他的学生已经增加到了五十整,原本他想多多益善的,但张勋一句话惊醒了他,一下子招收太多容易招人嫌,一句结营私党都能把自己置于死地。
五十名学童齐声背诵九九乘法表和算盘口诀,一边背诵,一边动手练习,诵读声加上噼里啪啦打算珠的声音在外人听来有些吵杂,但李牧却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不明白后世老师为何非要学生们齐读文章,学生反应、理解能力不同,只是一味的追求同步没有一点效果。
见李牧频频点头,颜大小姐很疑惑,因为听了这么久她也没听懂这些学童背的是什么东西。但她强忍着好奇没有做声,生怕会打断这些专心致志的学童。
背诵五遍后,学童们都静下来,见李牧进来,齐刷刷地站起身,大声喊道,“老师好!”
李牧很享受这种为人师表的感觉,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们都坐下,径直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出了一题,小明拿了一贯钱到西市买水果,苹果二十钱一斤,李子十五钱一斤,他买了十斤苹果,十五斤李子,还剩下多少钱。
又见小明,不知小明现在心里阴影面积是多少!
第十七章 做事的学问()
很简单的一道题,但在古代90%以上的人都答不上来,一来识字的不多,更别说算术了,二来中国古代的计数方式并不适合做算学,当然算盘是个特例。
颜寻梅也在心里默算,十斤苹果二百钱这个好算,这李子该如何算,一斤十五,二斤三十,三斤四十五,四斤六十,五斤……
“老师,我知道。”
李牧示意他到黑板上计算。
这学童名为严宗瑞,生的机灵,学习能力非常强,李牧私下打听了,父亲是王世充手下的谋士,王世充兵败后,一干将相全部处死,不过李二倒是没有斩尽杀绝,祸不及子弟,该狠就狠,该仁就仁。
自己来的晚了,没有赶上两年前的蝗灾,历史上他可是仰天大啸“民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宁食吾之肺肠!”遂吞之!
能做到这样,贞观年间想不兴盛都难,可惜,晚年犯了傻,一心想求长生,仙丹吃多导致中毒,只活了五十岁。
严宗瑞很快就用李牧教导的方法计算出了结果,李牧赞扬了他两句就让他下去了,一旁的颜寻梅有些恼怒,这学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还要从头算起,一斤十五,二斤三十,三斤四十五……
算了许久也没算出来,索性不算了,追着李牧问道,“学童上学不应该教导四书五经的吗,你为何教算学。”
自从在望仙亭吃了亏,李牧说话就小心了很多,“寻常学堂教的是做官的学问,我教的是做事的学问。”
“做事的学问?这算学不是账房和商人的学问吗?”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从小的说,你一身衣裳用了几尺料子,这一张圆桌用木几何,李府里上上下下一日要食几斗米,往大的说,黄河有几方水,日月星辰的运动轨迹,今日是何日,几时几刻,都可以用算学来计算。”
一番话把颜寻梅说愣神了,小嘴微张,一脸的惊讶。
“几日几时几刻也可以用算学推算出来?”
“当然。”
李牧一边说着一边走上讲台,从桌下拿出一个日晷,这教具是他让府里木匠做的,准备以后讲地理时用,偷偷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南针,把日晷摆在正北,晷面朝南,针影指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手表上时间是十二点十七分,差了三十二分,因为手表上的时间一直没调,显示的是北京时间,洛阳的经度北京时间120度少八度,也就少了32分钟,这么对比下来,说明自己的推算是正确的,日晷刻度也十分标准。
又用量角器测出了筷子在地上的倒影,推测出今天是五月八日,当然这是公历,阴历是四月一日。
看着颜寻梅那惊奇崇拜的目光,李牧心里美滋滋的,被一个女人,高高在上的女人崇拜,任谁都会心怀大开。
“李牧,我以后能到这里听你讲学吗!”
之前颜大小姐一直都是乖巧示人,连李牧也觉得她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哪知自从带上眼镜后性格完全翻转,成了一个御姐样儿,李公子也不在喊,到哪都是李牧,李牧的,写的字也越来越丑,连杜老爷子都一直惋惜,之前那个能书一纸好字的寻梅不见了。
“当然,青儿如果愿意也可以来学。”
青儿正在兴致勃勃地玩着李牧新做出来的地球仪,只有其型,没有贴地图。听到他的话,赶紧停了下来,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颜寻梅走到她身边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这死丫头真是不知好歹,难得的机会都不抓住,整天就知道吃和玩。”
“哪有,小姐您跟李牧哥哥探讨学问,青儿可以帮你们端茶倒水,还可以帮李牧哥哥收拾屋子,再不成还可以帮他养花种草。”
“我倒是忘了,你打理花草倒是一把好手,那行吧,就没见过你这么鄙贱的人,给你指一条光明大道你不走,却非要做下人的事。”
青儿没有在意颜大小姐的讥讽,没心没肺地笑着道,“青儿生来就是丫鬟,不照顾小姐又该如何。”
听了她的话,李牧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封建社会的奴仆思想已经深入了她的骨髓,这是大势,自己又如何能轻易改变。
“颜大小姐,商量个事呗。”
话才出口,寻梅就白了他一眼,若是想要走青儿,休得再提。
一句话直接噎死了李牧,让他不由得感叹,这社会黑暗啊!
反正都还年轻,以后慢慢来,等老子赚了大钱,拉两马车财帛堵到你家门口,不信你不动心!
待到中午,李牧留了她们吃饭,不留也不行,颜大小姐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而且走到哪都必须要青儿跟着,想跟青儿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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