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来?放屁!”
鲍有德仗着他女婿是陆永年,对龙门镖局的副总镖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家跟着去送货的人回来都说了,你们的镖师,还说是派出的什么最好的镖师,结果睡一觉的工夫我那些蜀锦就全不见了,连是谁劫走的都不知道,还调查?
调查个屁!叫我看,你们龙门镖局的镖师们都是他女马的狗屁!”
被人家指着鼻子喝骂,任何一个镖局里的人心中都又气愤又不服气,可事实确实是他们走丢了镖,想还一句嘴的胆气都没有了,只能咬着牙低着头硬听着。
李坤知道这一定是人家鲍有德家里的派去跟镖的管事、家仆还有马夫什么的,出了事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家告诉了主子,这才有了鲍有德上门大骂的一幕。
可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人家的东西已经弄丢了,人家骂也有人家的理由,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求人家尽量能拖延几日,给龙门镖局几天时间去查找到底是谁劫了这趟镖。
李坤刚要开口,鲍有德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你也别嗦些别的了,货是你们龙门镖局负责押运的,现在丢了,说什么都是废话,还有个屁用?
就算让你们查出来是谁劫了镖,等你们这帮废物把东西找回来,把老夫家的买卖也给耽误了,这年头这世道,做什么生意都讲究先人一步。
老夫知道年后天开始转暖,往京城里贩卖锦缎赚钱,别的经商之人自然也懂的,谁也不是傻子,等你们把老夫的货找回来再送到京城,赚钱的最佳时机就错过了。
到时候别人赚了钱,老夫的货就只能贱卖了,这损失,你们能负责的起吗?”
李坤不懂做生意,可奇货可居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卖什么东西都讲究商机,商机到了就能赚最大的钱,就像喝稀饭,先到的就能吃那份最稠糊的,晚人一步的只能跟在后边喝清汤了。
“鲍大官人你放心,我们龙门镖局一定会负责的,若是找不回来,也一定会按照镖行里的规矩赔付您的货物的货款。”
“赔?你们怎么赔?拿你们龙门镖局的这破院子赔吗?它能值两万贯钱吗?你可别说你们龙门镖局的招牌,在老夫眼里它就是个屁!”
“你!”
铁香玉实在听不下去了,捂着肚子站直了身子,“龙门镖局确实是没把鲍大官人的货物安全押送到京城,半路上遇了劫,是谁都不愿意遇到的事。
说起来,这得怪我们龙门镖局的镖师们护镖不利,你要打要骂,我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任由你发泄出来。
可你绝对不能侮辱我们龙门镖局的金字招牌!我们这一辈无能,我们会自我检讨,可轮不到你来侮辱我们的前辈和祖宗!”
鲍有德见铁香玉一个小娘子急眼了,也感觉似乎他刚才气急之下话说的有点过了,便装作这话他没说过一般,想起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把他的损失从龙门镖局讨要回来,又扯开了话题。
“行行行,这个咱们先不说,说点正事,你们也别跟我废话了,既然你们镖行有镖行的规矩,那咱们就按规矩来,老夫那批蜀锦总价两万一千六百三十贯钱,领头老夫不要了,你们现在赔给老夫吧。”
铁香玉板着脸,“鲍大官人请放心,我们龙门镖局向来都是最讲信用的,你的损失,我们保证一分不少的赔给你!”
鲍有德眼前一亮,嘴角稍稍上扬,下意识的就伸出了双手,好似他那双手真的能拿得动那么重的钱似的。
不了铁香玉话锋一转,“不过我们龙门镖局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钱,请鲍大官人给我门五天时间,我们这就给你筹钱。”
“五天?”
鲍有德一听没钱,立即收起了双手装作悠闲地背在了身后,重新昂起胸膛来鄙夷地看了铁香玉一眼,“五天之后你们要是跑了,我上哪儿找你们去?既然要赔,不如现在就赔!”
李坤忍着心里烦躁和声和气地说道,“鲍大官人,既然我们总镖头说了赔钱,就一定会赔的,绝对不可能逃走,我们现在确实是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总得给我们几天时间筹钱不是?
再说了,我们龙门镖局在汉中也是呆了上百年了,怎么会为了两万多贯钱连家都不要了呢?”
“哼!”
鲍有德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坤,“你少跟我来你们江湖上那一套,既然是做生意,就会有奸有诈,谁知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在诈骗老夫,等我一出门,你们就收拾东西逃走了呢?你们当老夫是三岁孩童,那么容易被你们蒙骗呢?”
铁香玉咬着牙道,“我说了赔钱就绝对不会赖账,你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在龙门镖局门外盯着我们,我们现在就是没钱,想要钱就给我们五天时间,你自己选吧。”
“好好好,”鲍有德不怀好意的对这铁香玉竖起了大拇指,“铁总镖头说话就是硬气,果然名不虚传。让我选是吧?我选择报官!”
第937章:债主上门(下)()
鲍有德这一声“我选择报官”好似特意抬高了嗓门,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吼出来的,那气势着实吓到了院子里的所有镖师们。
巧合的是鲍有德喊完了,龙门镖局门外便走进一个人来,虽然穿的是常服,可谁都认得来人正是陆永年陆大人。
陆大人迈着官步,面无表情,神色若无其事地询问道,“你们龙门镖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院子里大吵大闹的,也不怕外边过路的看了你们笑话?”
铁香玉心里立即感到一丝不妙,这陆大人来的也太巧了,偏偏在他老丈人鲍有德高喊一声时,他正从龙门镖局门前路过,成了那个只是进来看热闹的人?
鲍有德见他当官的姑爷子走进院子,腿脚都灵便了不少,一路小碎步走上前,还恭敬地似模似样地跟他姑爷行了礼,却忽然“哇啦”一声哭诉了起来,“陆大人,小民要伸冤啊”
突然之间,铁香玉有点明白这么回事了,心里觉得很好笑,想起杨怀仁常用来形容别人的一句话来,如今用在鲍有德身上应该是最恰当不过,演技太浮夸。
陆大人的演技就比较自然了,事到如今,人家脸上仍旧一副不明所以的茫然样子,把他老丈人扶了起来,“那个,岳父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伸冤?你又有何冤情?”
鲍有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陆永年这边是越听越表现出心惊肉跳的表情来,这表情演绎的,那才算是细腻、真实,非常的到位。
鲍有德最后说道,“陆大人啊,当初从蜀地购入这批锦缎之时,可有你出的一半本钱呢。”
这话好似是无意的提醒,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兴元府里谁不知道陆大人纳了鲍有德的女儿做小妾,鲍有德就是陆大人的岳父?
鲍有德平时就喜欢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吹嘘这件事,最近更是把他和陆大人合作做买卖的事情给爆料了出去,龙门镖局自然也知道这笔大买卖里有陆大人的份子。
陆大人听罢也知道老丈人所谓的“伸冤”的说法,似乎用的不太合适,可人家还是很镇定,转向了铁香玉和声和气地询问道,“鲍大官人所述,可是属实?”
铁香玉听见“鲍大官人”四个字从陆永年嘴里说出来,又是一阵作呕,不过这次和前边几次不同,这次是心里恶心。
鲍有德原本就是兴元府里一个小商人,在街边盘了个巴掌大的小铺面,做点布匹的生意。
没当陆永年的岳父之前,他那点小本钱也就是卖些老百姓最常用的麻布,根本做不起贩卖绸缎生意。
后来陆永年不知怎么看上了他略有姿色的宝贝女儿,纳了她为妾之后,便开始称鲍有德作“鲍大官人”。
兴元府里的买卖人,本来谁也没把一个卖麻布的小贩放在眼里,可鲍有德当了陆永年的岳父之后,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凭着兴元府里没人敢不给陆永年面子,大家才明面上也开始喊他“鲍大官人”。
鲍有德也因为有了陆永年这个靠山,才把买卖做的风声水起,店面越做越大,也开始涉猎成本高,赚钱也更多的绸缎买卖。
但毕竟靠这种关系做买卖,鲍有德本身是没有多少真材实料的,所以买卖做到一定程度,也就遇到了瓶颈,那进货的两万贯钱,也就是他能拿得出手的所有家当了。
当然,鲍有德口口声声说是跟当官的姑爷合伙,其实陆永年不一定能出到本钱的三成,只是鲍有德顾及陆永年的面子,才说他出了一半罢了。
铁香玉已经猜到了这里边有什么猫腻,鲍有德敢上龙门镖局气势嚣张的要钱,看来是早就知会了陆永年,这才有了陆永年来的这么巧之事,也就是明摆着是借着姑爷的官身来要钱了。
可铁香玉也不是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女人,面对陆永年,她不卑不亢的站出来说道,“民女见过陆大人。
陆大人明鉴,鲍大官人所说,确实是实情,不过他所说的冤情,民女看来就完全不存在了。
我们龙门镖局走丢了鲍大官人的镖,按镖行的规矩,按照咱们大宋的律例,我们龙门镖局愿意照价赔偿,鲍大官人又何冤之有?”
“呃”
陆永年见铁香玉说的有理有据,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鲍有德从一边凑上来指着铁香玉道,“陆大人别听她一派胡言,她嘴上答应赔钱,可那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谁不会啊?她也没真把钱赔给老夫啊!”
铁香玉又道,“陆大人明鉴,两万多贯钱,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是我们龙门镖局,一时半会儿里要立刻就拿出那么多现钱来,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所以民女跟鲍大官人商议,请他宽限我们龙门镖局五天时间,让我们在这段日子里去筹措这些现钱。”
陆永年一听,铁香玉的话里还是天衣无缝,这兴元府里,确实是除了那几家最大的商贾,其他人谁也没可能立即就拿出这么多现钱来,人家需要时间四处筹措,也合情合理。
鲍有德也辩驳道,“陆大人千万别听信了她的谎骗,龙门镖局怎么回事,这几年经营的如何,汉中谁不知道啊?
还筹钱?别说五天了,给她五十天她也筹不来两万贯现钱,她这时故意拖延,伺机逃走呢!”
“你!?!”
铁香玉还想再辩,不料陆永年似乎真的听信了鲍有德的话,抬手阻止了铁香玉继续说下去。
“铁总镖头,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何苦硬撑呢?你们龙门镖局是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的,筹钱?上哪儿筹钱?你们那几家分局比总局还穷,这是谁都知道的啊。”
陆永年见这几句话似乎说到了铁香玉的痛处,让她脸色凝重,便知道试探出了她还真没地方筹钱。
于是继续说道,“不如本官帮你出个主意,可以立即就偿还了鲍大官人的损失。你们龙门镖局虽然没有现钱,可不是还有城外的千亩水田吗?”
第938章:我看谁敢动()
铁香玉听罢陆永年的话,心中大惊!
龙门镖局经营百年,镖局自然是主业,可随着镖局开了几家分号,镖师也越来越多,单纯靠买粮食养上千人,实在是开销太大。
后来龙门镖局的老辈子人便开始把镖局的盈余积攒起来,在兴元府城外选了个好地方买了上千亩的好地,雇佣了附近的庄户当佃农,便解决了一项巨大的开销。
渐渐的,龙门镖局在城外的土地所产的粮食,缴纳了税赋,用粮食作价支付了佃农的佣金,满足了自家上千人的口粮需求之外,还能有不少的结余,反而成了一部分镖局的额外收入。
按照现在的地价,那一千多亩的良田,差不多正好能值个两万贯钱。
陆永年提出这么一个赔偿方案来,表面上是替龙门镖局找到一个解决事情的合理方案,可铁香玉越想越可怕,总感觉事情开始变得复杂了起来。
鲍有德似乎很是满意他姑爷子提出来的赔偿方案,站出来说道,“老夫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你们龙门镖局在城外的水田,按照现在的地价,差不多能抵个一万五千贯。
我鲍有德也是个善心人,就让你们抵价两万贯。铁总镖头,只要你肯跟老夫,还有陆大人回府衙过了地契,咱们就算两清了,老夫也绝不再来找你们龙门镖局的麻烦。”
鲍有德说的洋洋得意,一直以来都在隐忍的李坤实在忍不了了,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鲍有德,你倒是愿意,可我们龙门镖局不愿意!
还什么我们城外的良田能抵价一万五千贯,你给三万贯我们都不卖!
我们铁总镖头既然说了五日之内给你筹措两万贯现钱,就一定能筹措的到,五日之后你派人来取便是,想要我们龙门镖局的土地,白日做梦!”
铁香玉完全同意李坤的说法,龙门镖局现在虽然经营不善,一直都在勉强维持,可正因为有城外的土地挫着底,龙门镖局才没有倒闭。
最近几年,虽然镖局里接的大活不算多,可也够给众多镖师们发出基本的月钱来,镖师们也都重情重义,没有谁因为赚的钱少就离开龙门镖局自谋生路。
城外的土地打的粮食,也足够镖师们和他们的家人吃饱穿暖,衣食无忧,虽然日子不像以前那么富足,可任一个镖局里的人,谁都没有因此不满,也都相信总有一天龙门镖局会重振雄风。
而本来一直表现的很公正的陆大人听完了李坤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鲍有德站出来又骂上了,“不识抬举!怎么样?怎么样?老夫早就知道你们打定了主意不打算赔钱了,什么五天时间筹钱,全都是借口,全都是放狗屁!
你们龙门镖局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老夫的话你们可以不听,陆大人的话,你们也当是狗放屁吗?”
铁香玉心里暗骂,鲍有德这个狗东西,平日里喜欢吹嘘他是陆永年的老丈人也就算了,可从来也没这么嚣张过,特别是在龙门镖局面前。
他一口一个狗放屁,殊不知今天放的狗屁最多的,正是他自己。
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今天的事,铁香玉越来越明白鲍有德这是约好了他姑爷陆永年来龙门镖局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早知道龙门镖局如今的状况赔不了他们的损失,才打起了城外那千亩好地的主意。
陆永年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出身,不管心里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表面上还是要装的很斯文的,其实他也看不上他老丈人鲍有德的这些土包子暴发户嘴脸,可他女儿实在是让陆永年着迷,这才一直忍着鲍有德罢了。
如今因为知道自己没有途径再升官了,这才想到了趁着退休之前能赚一大笔养老钱,而在古人的思想里,钱总有花完的一天,可土地却是能祖祖辈辈继承下去的最可靠的东西。
陆永年抬手制止了鲍有德,冷着脸对铁香玉道,“铁总镖头,既然龙门镖局拿不出现钱来,你又不愿意赔地,是不是像鲍大官人所说,你就是铁了心打算赖账了?”
不等铁香玉开口答话,陆永年忽然摆出一副大官架子,换了一种威严的口吻继续道,“那本官就有点为难了,欠债不还的,按照咱们大宋的律例,本官可只有请铁总镖头去衙门里走一趟了。”
陆永年话一出口,还没来得及落地呢,他身后便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十来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来,一字儿在铁香玉面前摆开了阵势。
若是江湖人比武或者对峙,就凭陆永年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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