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言不由衷。
都是在草原边上混的人,又有谁不是老谋深算。高家之所以没出手,无非是等待时机。
至于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出手,参谋部也做了无数种的推算,却没有得到有价值的结果。一直留着骑兵团,就是为了不时之需。
沈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当前他的任务是拿下甘州城,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布置。。
“照目前的速度,再有十六个时辰,步兵才能会赶到甘州城下。尽可能保持安静,以达到战斗的突然性。”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大声地说道:
“主公,骑兵团发来消息。昨夜他们攻进了甘州城,如今已占领了外城郭,敌人的抵抗并不强烈。发消息时,廖游击正准备对内城进行爆破!”
孔彬的眼睛一下睁大,他抢过那张送来的报告。
“廖斌这厮胆大包天了,居然敢私自动手,如果被敌人进行反包围,还不通通的闷死在甘州城里。通知步兵团,要以最快的速度行进,争取在十个时辰赶到。”
沈烨却说道
“等一等!”
甘州城的防守松懈,并不是什么秘密。毕竟那个庞元省一直鼓吹无为而治,这样才有时间用在交游上,被骑兵突袭也不奇怪。
来回走了几步之后,沈烨有些疑惑的说道:
“为什么敌人的抵抗并不激烈?看报告的内容,甘州卫的人马并没有发生溃逃。”
孔彬急急的来到地图面前,拿着尺规比划了一下后,脸色变得有的发白。
“主公的意思是,敌人故意放开甘州城,要的就是诱敌深入,然后在城内干掉骑兵,然后再对付咱们的步兵?”
沈烨沉吟了片刻。
“还有一种可能,先干掉咱们这些步兵,然后再消灭骑兵。无论是哪一种,咱们的处境都不妙!”
孔彬又拿起地图看了一阵。
“如果我是庞元省,会在前面的山口待敌。那儿地势十分狭窄,一旦扼守很难被突破。不过咱们已经拍了向前队,如果遇敌这个时候也该传回消息了。”
沈烨来回踱了几步。
手下的部队防得最多的就是伏击,两翼的巡逻队,夜不收不知派出了多少,想要偷袭的话成功几率极低。
“不,他们不会在这个地方布置的。庞元省就是个腐儒,根本不会听从军人的安排。以他这种人的性子,一定会跟咱们堂堂正正的干。”
乾朝律法规定,贼匪打破治所内城。主官灭三族、副贰官斩立决。没想到庞元省的胆子够大,竟然放弃防守直接出城野战。
孔彬冷哼了一声。
“书呆子打仗,历来只看手头有多少人,甘州卫名义上有一万二呢!不过,廖斌这厮的贪功冒进,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战斗结束一定要送他上军事法庭!”
沈烨笑了笑后说道:
“处分的事以后再说,先让士兵准备作战吧!山口后面是一片平原,估计庞元省已经摆开阵势,就等着咱们被烧个灰飞烟灭!”
廖斌能够捕捉战机,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如果提请处分,军官们将不再有主动进攻的精神。
不过,也得拽一下缰绳。敌情没有摸清楚不说,还用骑兵攻城,这两条够打一顿军棍了。
孔彬寻思了一阵后说道:
“甘州卫的战力一向低劣,守城时还有三分士气,出外作战不逃跑才怪。用一营进攻足矣!”
第一营的两个连已经全面换装铁弹壳火绳枪,射速能达到每分钟六发,用它们对付甘州卫的杂鱼,都有杀鸡用牛刀的意思。
沈烨听了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思考了一阵后说道:
“如果高家在这时候杀出来怎么办?而且折家在周边也有不少人手,也必须将他们考虑进来。”
孔彬说道:
“那就命令第一团全部出击,不过第二营、第三营用的是火门枪。横队射击的话,只有进到八十米才能有效杀伤,如果玄甲重骑忽然杀出,那些新兵可能会崩溃的。”
铁壳弹火绳枪的产量一直不高,装备这两个连都是军方一再争取的结果,这和目前的战略并不配合,让孔彬等人也很困惑。
沈烨笑了。
“放心,他们崩溃不了,你的心思也收起来吧!大约在下个月,兵工厂会制造出一种新枪,我保证让你们满意!”
16、庞元省的蔑视()
天寒地冻,呵气成霜!
单薄而破烂的衣衫下面,枯瘦的躯体在颤抖着。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因为寒冷。
“哇、哇!”
万籁俱静间,偶尔会传来寒鸦的悲鸣。让肃杀的局面,又多了几分萧瑟。
这一份凄凉,让人的心头蒙上了不详。但没有人任何人抱怨,哪怕手已经冻得青紫,也不敢放到嘴边暖和片刻。
看到这一幕,一个穿着六品服色的文官笑道:
“大人,我军可用!”
听到这句话,庞元省缓缓放下手里的书卷,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用兵无非一个严字,严军律、严行为,便是正人,便是强军!那些卑贱武人却丧心病狂,罔辜君恩、无视神州板荡。只知道要钱要粮,动不动就以哗变相要挟。今日不过诛杀些跳梁小丑,这歪风便荡然无存,可见事在人为啊!”
六品文官笑道:
“高明,果然高明。孙宇庭米粒之光尔,岂可及您万一。可惜如今朝堂奸佞执权、众正隐退,否则委大人以全权,西北乱事早定矣!”
庞元省傲然一笑,端起身侧的那杯参茶,轻轻呷了一口。
“髡贼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料老夫早已算准了他们要来。如果按那武夫的筹谋,必然是在山口设伏。且不说胜负如何,我朝天兵居然如此猥琐,传扬出去徒增笑耳!”
六品文官有些不屑的说道:
“鄙夫怎知筹谋为何物!那厮们日间斗鸡走马,夜宿勾栏妓家,论起喝酒有十人不当之勇,一旦上阵两腿瑟瑟只欲奔逃,国之耻辱也!”
庞元省叹了一声。
“武夫可恶,武夫可杀。国之强大,在德不在勇,如天下悉用正人,又有何事不成。就是阻布、夜陀也必然羞愧不敢犯边。正是武人可恶,撺掇圣上开边挑衅,如今国土并未扩大,国库倒是支撑不住了。
今上又要开商税,又要建立市舶司,用的偏偏又是阉人,此岂能长治久安?如今的内阁中,众正悉皆辞退,上位的几个奸佞却只知附和上意,还给江南数省下了定额。不过杭州牧李维忠公,只上缴铜钱二百文,说是老妻织布所得。”
六品文官不禁拍了一下手掌。
“好!此不啻于给真贼子当头一棒,阿谀奉承的小人,羞愧不羞愧也!”
庞元省又冷然说道:
“西北三州酷寒,盗匪、蛮夷横行,此为国之疮痈,辉山众正早欲放弃!专保蜀州、晋州、冀州,如此一来国用便无捉襟见肘之患!
今上,以祖宗之地不可弃为由横加拒绝。如今边事渐渐糜烂,又要增收赋税,此真昏庸之举。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次荡平髡贼,吾欲乞骸骨回鲁州,入辉山书院再学十载!”
说到这儿,他将身上的黑狐裘大衣脱掉,走到火盆前,往里装了几枚香炭。
“呼!”
凄风卷过,帐篷的门帘猛地被推开。几名俏丽的丫鬟,赶紧用手将它压住。
但庞元省还是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他恨恨的说道:
“吾思鲁州之温和也,辉山之醇厚也,约三五同好,在家中置酒高谈,不亦快哉!此间只有粗粝茶饭,岂是文臣为官处,国家负吾也!”
就在他抱怨之时,甘州卫的统领也在嘟囔着。
往日养尊处优的人物,如今正缩在一个坑中瑟瑟,青紫的嘴里还发出颤抖的声音
“怎么还没来?”
他的身边,几个部下却低声怒道:
“来了也打不成仗,弟兄们都冻得不行。”
出城之后,士兵们再没生过火,因为那个该死的庞州牧不许。如今不要说是干粮,连水都成了冰块。饥寒交迫下,每天都有一两百具尸体要扔掉。
统领一下急了,跳起来说道:
“禁声,你们想死也别带上老子!”
出门一路,也杀了一路,杀的都是带兵的军官。
有怨言,杀!
有喧哗,杀!
甚至连掉队的都杀掉!
拼凑的八千甘州卫军,如今只剩下不到六千,士气也低落到了极点。
尴尬间,众人的肚子同时叫了一声。
“咕噜!”
没有谁发出嘲笑,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嗅着。而那股诱人的香味,一直在鼻尖萦绕,勾起了一阵阵的饥火。
“庞州牧又在烤羊肉!”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的肚子更是叫得厉害。
“妈的,只许州官烤肉,不许咱们生火,这些狗日的文官!”
“别人是东华门唱名的文曲星,咱们就是群该死的武夫,能比吗?”
“以后老子的儿子都他娘的读书,再当什么大头兵,直接打死!”
军官如此,士兵们就更是不堪。烤肉的香气引起胃囊一阵阵的收缩,不少人只觉得眼前有片片的黑块飞舞。趁着州牧府标营也去午饭,他们赶紧掏出裹在腰间的面饼。
已经有些拉丝了,但不吃一点的话,人肯定要被饿死。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啃上一口,就听到了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似乎是长笛,还有锣鼓的鼓点,乍听上去还很是悦耳。
正在诧异的时候,只见一面红旗下,穿得灰不灰、绿不绿的家伙,整齐的从山口中走出来。
“嘟嘟!”
随着一声号响,纵队忽然停下,然后就在哪儿不停的踏步。
这时,甘州卫的一个军官大吼道:
“髡贼,敲钟示警!快,敲钟示警!”
“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让士兵们变得无比惊恐。他们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一切。
髡贼的纵队,已经变成了三道横队,而那整齐的阵势是前所未见。
喧哗声中,庞元省缓步走出帐外,冷笑着望向远处的虞军。
“不过三千余人而已!告诉下面的军士,今日破贼每人钱帛五百文,另赏赐牛羊若干,有胆敢退后者,杀!”
那些将官听了只是冷冷一笑。
朝廷用兵作战,士兵开拔钱为两贯。如今只剩下五百文,看来其他的钱财又被漂没了。
但这又能怎么样?
所有的钱财都被文官管着,甚至给养也要贿赂才能拿到手,一旦有所争执,倒霉的总是武人,他们能选择只有忍气吞声。
“是!”
看那些武将离开,一个丫鬟赶紧将黑狐裘披在庞元省的身上。
“老爷可别冻着。”
庞元省轻轻一笑。
“不碍事,这一次打败那些髡贼,吾等便泛舟湖上。享山水之明媚,品春秋之丽色,再不与鄙夫为伍!”
17、髡贼的妖法()
“咚、咚、咚!”
在那有节奏的鼓声中,有八辆小车被推出来,只是上面还有一节节的铜管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庞元省脸上露出了不屑。
“髡贼可笑,殊不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此丑类,鼓声敲个没完没了,恐怕士卒早已欲返奔逃窜。告诉甘州卫诸人,一鼓而进,灭之!”
话音刚落,虞军一方忽又变得鸦雀无声。
只是随着一些头目的吼叫,他们把手里的武器举起来。
看着那缭绕的香火,庞元省差点笑出声来。
“装神弄鬼!阵前烧香意欲何为,求天乎!求地乎!求吾乎!”
不光是他,整个甘州卫军都沸腾了。
这段时间的作战已让他们知道,遇到的敌人如果行列整齐,那绝对是硬茬子。如果阵前搞什么跳大神的,几乎都是一触即溃的。
“快看,他们跪下去了!”
果然,对面的士兵统统跪在地上,而手里拿着的香火,也变得更加的旺盛。
“哈哈哈!”
甘州卫的人全笑了,这样的对手那就是给自己送钱来的,恐怕一个冲锋他们就会崩溃掉。
“的的的!”
这时,又是一阵鼓响。那些小车前站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绿旗。
“这是要召唤什么?玉皇大帝、如来佛祖,或者百香会的长生道祖!”
“不像啊!绿色的旗帜,不会是五方瘟神爷爷吧!”
“这等匪类,能招呼出真神?左右不是山精水怪,就是野鬼孤魂,到时候把裤裆里的那话儿掏出来,什么东西都吓跑了!”
就在甘州卫兵说着笑话的当儿,一面红旗却猛然挥下,紧接着他们耳中就听到一声巨响。
“轰!”
仿佛如春雷乍响,但又显得有些沉闷。惊诧间,才发现对方似乎隐没在薄雾当中。
“咻!”
而让人心悸的是那一个个黑点,它们带着尖锐的啸声飞来。只是其中的几个,莫名其妙的爆开了,只在空中留下朵朵的白烟。
“哈哈哈!”
甘州兵又笑起来。
这不就是过年放的二踢脚,也不知道那些髡贼把它拿出作甚,难道想靠这玩意打胜仗?
前仰后合间,那些没有爆炸的黑点已经从芝麻变成了籽瓜。这诡异的一幕,只有少数几个眼尖的看到,想呼喊时才发现来不及了。
“砰!”
一个大枣模样的东西直撞进去。
几乎就在同时,很多人的脸上多了点点滴滴的滚烫。诧异的摸了一把之后,才发现手中满是鲜红。
“啊!”
一声声惨叫声传入耳朵里,惊愕的人们这才看到周围的惨状。
地上已经躺满了人,或四分五裂,或肢体残缺。那血腥的情景,让人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恐惧。
“哈哈哈!”
有人受不了那种刺激,立刻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他挥舞手里的大刀,将身边的几个同袍砍倒。很快的,他就被旁边的人用长枪扎穿了身体。
“噗通!”
甘州卫的自相残杀,让瑟瑟发抖的庞元省,再也支撑不住了身体,一下坐倒在地上。
“快,快!”
没人来问他说的是什么,也没人过来将他扶起。身边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抱着脑袋乱窜人。
“轰、轰!”
就在纷纷扰扰的当儿,庞元省的耳边又传来那个恐怖的“雷”声。不过,这一次它们再没有撞进来,而是在军阵的上空爆开。
“砰、砰!”
声音不甚响亮,但那一团团白烟却仍在播撒着死亡。
“唰!”
无数的铁块从里面喷洒而出,如同雨点一般将周围的人包住。
“啊!”
大片大片的人倒在地上,或者死于悄无声息,或捂着伤口翻滚,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的人震惊。
“逃,赶紧逃啊!”
庞元省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大喊,但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只能僵硬的坐在哪儿。
“砰、砰!”
空中再次发生爆炸。
那些甘州军终于支撑不住了,转身就要往后跑。只是才一回头,后面的站立的标营,一把大刀已经斩落下来。
为首的统领吼道:
“州牧有令,后撤者,杀!”
“杀!”
甘州军的士兵并没有理会亲兵的吼叫,他们现在只想着逃跑,只有离开这血淋淋的战场!
“唰!”
长枪直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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