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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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辞-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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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居县兵,却是斗志昂扬,看上去甚是精悍。

    见得那些军卒们纷纷不甘人后地向营墙上攀去,韩宁本来面如死灰的表情霎时便恢复如常。他疾步上前,迎着那名领兵将领便走了过去。

    见得韩宁自中军帐处独自一人行出,向他的方向直奔而来,那将领也是落落大方地走上前来,与韩宁见礼。韩宁拱手道:“正是危急时刻,恰逢足下引兵来援,宁至为感激。不知足下如何称呼?”

    那将领却是爽朗一笑道:“卑职永登县代司马苏焕。先前押送粮草,曾与韩都护有过数面之缘。韩都护军务繁忙,想必是不记得在下了。”

    韩宁闻言,神情略有些尴尬,他哈哈一笑道:“既然是永登县代司马,想必是苏明府家中小郎君,宁自入军中以来,愈发善忘,还望小郎君莫怪。”

    苏焕闻言,也是轻轻一笑道:“都护说的是哪里话,焕此来,便为赴援金城。都护且在此稍待,待焕率部驱逐虏贼,再与都护把酒言欢!”

    “苏小郎君且慢,宁与郎君同往!”韩宁听闻苏焕要上墙击贼,便出言请求同往。孰料苏焕却只是轻轻一笑,指向西侧墙头道:“如我所料不错,东南营墙,及营门处,必有二位悍将率部属血战。此时观赵军行止,已是夺气。我军一至,其便已如强弩之末。请都护稍待,半个时辰之内,赵军必然大溃!”

    “哦?”韩宁听闻苏焕的一番分析,面上连现异色。拱手道:“那宁便在此地,恭候小郎君报捷了!”言罢,便目送着苏焕率领所部直奔三侧营墙,与大营正门而去。

    此时营中,处处战场,处处血腥,处处尸首。然而苏焕所率这千余人,是为永登县援军前队。大部分都是些经历过战场的老卒,此时即使面对大营中这副惨象,也是面色如常,只是初上战阵的苏焕,虽然方才拽着韩宁讲了一通高论,然而待他行至营墙下,看到一具半个脑袋都被利刃削没了的尸首,还是控制不住跑到一旁,扶着营墙呕吐了数次。

    李延昭部此时伤亡过半,本已深陷绝望境地,然而忽闻后营援军已至,本来必死之局,乍然出现一线生机,众人皆是奋力死战,拼命抵抗着,赵军本来凌厉非常的攻势,此时面对着拼死奋战的凉州兵,竟然也是迟滞了下来,双方便又在营墙之上,展开新一轮的拉锯。

    许多人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却依然还是倒在了黎明到来之前。当苏焕亲率半数援军,赶至东南侧墙头之时,便见一名小卒,背上背着一名将领,那将领垂着头,埋在那名小卒的肩上,不见其面。然观其服色,俨然是百人将级别。那小卒带着哭腔高喊道:“李司马负伤诸位兄弟袍泽让一让!”

    苏焕忙不迭地为那名小卒让开通路,然而心中,却为那名负伤的百人将感到深深的好奇起来。

    即使自己的主将受伤,并被抬下了火线。然而墙上这些背对着自己的坚强的战士们,尽管在这关头仍是不断地付出牺牲。却还是坚持到了他们这些援军前来接防的时刻。

    当苏焕引兵靠着两侧营墙出中间通路,而后高喊道:“兄弟袍泽们,你们受苦了!永登县兵前来接防尔等即刻后撤。”的话时,这些苦战竟夜的悍卒,仍是有序地向着通道撤来,随即通过这并不宽阔的通道,向后撤去。

    苏焕在后撤的队伍中,看到有头发斑白的老者,也有稚气未褪的少年人,有浑身浴血却满乎的百战老卒,也有双手哆哆嗦嗦,连手中染血的刀都拿不稳的新丁。然而在这队伍中,苏焕却并未发现一名队率以上级别的将佐。不由得令他大为震惊。

    苏焕拉住身旁经过的一名衣甲残破,眼神空洞的士卒,大声问道:“你们军中将领呢?都去了哪里?”

    那士卒听闻身旁的这位将领发问,神情忽而悲伤起来。他双目噙泪,黯然道:“李司马身负重伤!四名百人长全数阵亡,我部方才在营墙上四百余人,如今将军也看到了,只剩这些了……”

    苏焕目送着这支队伍远去,神情中,却透出难以言说的尊敬和肃穆。

    他转头望向仍在营墙上,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然贼心不死,想要前进攻破大营的赵军步卒,声音已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冰冷的怒火。

    “杀!将这些虏贼尽数杀光!”苏焕怒吼着,身旁士卒已是纷纷举刀,向着对面那些生死之敌冲杀而去!

    李延昭被背进了广武军帐中,身旁围拢了一干士卒与幸存下来的将佐,他们此时皆是望着李延昭腹部侧面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人人缄口不言。仿佛都是已认识到了此事的严重,心中却都不愿承认一般。过了片刻,帐中响起几声低泣。众人抬眼望去,皆是先前李延昭自骑营选调而来的数名基层将佐。

    李延昭满身血污,嘴唇却白的吓人。这些汉子在军中服役时日已久,皆看出这是不久于人世的征兆。人人皆垂头不语。那几声低泣,此时便在帐中回响着,分外清晰。

    “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众将佐忽闻胡床上人一阵幽幽叹息,纷纷凝神细看,却见李延昭已是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快……快请……请韩都护……”如今李延昭每说一个字,都是觉得分外费劲。属下的兵卒们,听闻他的话语,也是不敢怠慢,马上便有一人飞奔出帐,直往中军大营处而去。

    “这支援军……来得……可真是及时啊……”李延昭悠悠叹道:“简直……堪称是……雪中送炭!”

    围拢在他身旁的众将,此时都是强笑两声。然而任谁也都是乐观不起来。

    半柱香的光景过后,帐帘被猛地掀开,往日中高傲得处变不惊的韩宁乍然出现在帐门口,诸将见他到来,纷纷让道。他向前走了两步,便看到躺在胡床之上,浑身浴血的李延昭。

    韩宁见得这副惨象,惊呆了一霎的功夫,眼泪已是唰地一下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韩都护……”韩宁听到胡床上的李延昭正在费劲地召唤着他,他赶忙走了过去,而后俯下身,等着听李延昭接下来的话。

    “如今……我军……我军势弱,搏一个相持……已是最好结局……”李延昭说了几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咳嗽却又牵动了身上的众多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止。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万……万万不可……贸然出击!”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回归郡城() 
韩宁耐心地听完了李延昭所讲的话。而后,便遣了数名广武军兵卒,用一辆板车载上李延昭,立刻被向广武郡城后送回去。

    李延昭在北侧和东侧两面营墙之上奋力苦战,早已是被韩宁尽皆收入眼底。他深知,若不是有李延昭部的广武骑卒四处救火,大营之中的战局早就面临崩溃。因此,对这位忠实勤勉,却出身流民的将领,他的心中也早升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敬意。

    军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总是很简单。有的时候,同在一起患过难,彼此之间背靠背的战斗过,便能在心底深处抛弃一切成见与隔阂。韩宁面有忧色地看着被军中战马拉走的板车上的李延昭,心中却还在回想着他帐中临别时所说的话。

    不管是从一个统筹全局的主帅角度,还是从一个大营指挥官的角度来看,李延昭所提出的建议,都是颇为中肯的。目前局势之下,赵军兵力优势仍是巨大,而据守大河两岸的凉州,军力也的确有所不足。凭借着南岸金城郡与北岸大营,以大河天险来与赵军相持,保持住目前的均势,对于两岸的凉州兵来说,的确是一条最为稳妥的对策。

    目前驻守两岸的凉州兵,兵力军械等等都很不充足,完全没有力量对赵军展开攻击。然而如若放弃大河据点退守的话,根本就是取死之道了。

    目前的凉州兵,只能寄希望于用眼前坚固的营垒拖垮这数量庞大的赵军。毕竟刘曜此次几乎倾举国之力,集兵二十余万。这些大军每日所消耗的粮草给养,便不是一个小数目。

    韩宁登上营墙,不顾不远处还在不断厮杀的两军士卒,面有恨意地盯着大河对岸若隐若现的赵军营垒。他的心中有个声音在嘶声吼道,倘若给我一支强大的骑兵,我定能让这些虏贼不战而退!

    然而滔滔河水,涛声依旧,仿佛对他将要呐喊出来的心声置若罔闻。

    两匹军马,被用临时制作的马具拴在后面板车上,板车上坐着一名军卒,正挥动手中的马鞭,不时抽打着那两匹赶车的马。李延昭躺在板车之上,他仰躺着,另一名军卒跪在他的身侧,试图用自己的手,以及手上的布条来堵住他腹侧汨汨出血的伤口。板车之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色。不时有血滴从板车木板的缝隙中漏下,而后在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持鞭赶车的军卒犹嫌马儿太慢。他一下紧似一下地抽打着马儿的**,两匹拉车的马在不断地被鞭策之下,奋力奔驰着,向着既定的方向飞奔而去。身旁几名骑卒,几乎跟不上这辆板车的速度。

    行至半途,疼痛难忍的李延昭又满头大汗地醒转过来。他低下头,看着跪在自己身侧的那名士卒满头大汗地试图堵住自己腹部那道伤口。却折腾得他连连嚎叫不止。

    李延昭乍然出声,吓了那士卒一跳。他既惊又喜地问道:“李司马,你醒了?”

    李延昭嘴里一边咝溜着凉气,一边道:“兔崽子,你是想疼死我!”言罢他勉力抬起左手,轻轻揭开左侧已经被解开的衣物,看了一眼伤处,觉得那伤口虽然不长,却很深。伤口仍在汨汨流血,直将周遭的衣物都染了个透……

    在颠簸的马车上,半是清醒半是昏迷的李延昭,突然觉得自己此次,可能希望渺茫。

    他左手牵着自己的衣襟,睁着眼睛定定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没多久,又是头一偏,昏迷了过去。

    将近正午时分,被两匹军马拉着的板车方才驶入广武郡城南门。此时郡兵皆已被抽调走,平日里的守城军士,也换成了郡城之中负责治安缉盗的衙役捕快等。

    见得一干军卒飞驰而来,两匹马后方的板车上还躺着一名重伤员,城门处这些衙役捕快哪里敢拦。众军卒便一路上飞驰进郡城之中,听到嘚嘚的马蹄声,附带着马上军卒粗暴的喝声:“让路!让路!”街道上走着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众人便一路向着郡城中的医馆驰去。

    然而当这帮军卒拐过一个街口,却正遇上一队身披铁甲的精锐骑卒护送着一乘马车缓缓而来。那些精骑眼见这几个无法无天,衣甲残破的骑卒竟敢冲撞车驾,当先那名护卫长已是在路中横枪立马,大喝道:“大胆!尔等何人,竟敢冲撞府君车驾?”

    闻言,护送李延昭的那几名骑卒齐齐勒马,车上的那驾车士卒也是猛地一拉马缰。拉车的那两匹马人立而起,差点便将推车上的李延昭甩下车去。

    当先一名骑卒心有戚戚,连忙翻身下马,抱拳叩地,语无伦次地道:“将军……将军勿怪……我等长官李司马身负重伤,急需医治……我等……我等也并非有意冲撞府君车驾府君见谅!”

    “还不快让开!”那横枪立马的护卫长厉声喝道。几名骑卒慌忙下马,就欲将自己的军马牵到一旁,然后给太守的车驾让路。

    “慢着!”护卫长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却见太守已经掀开车帘,从马车车厢中钻了出来。

    而后转向刚才说话的那名军卒问道:“你刚才说,谁受伤了?”

    见到太守钻出车厢亲自发问,那名军卒更见惶恐,连忙又跪在地上道:“禀府君,我军中李司马身负重伤,急需医治!小人冲撞府君车驾……罪该万死……求府君救救李司马……”

    那骑卒的话还未说完,太守已是一挥手,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到板车旁,而后静静注视着板车上的重伤。

    护送李延昭的一干士卒,见到此等景象,纷纷大气也不敢出,俱是跪于车驾两侧。辛太守看到了那个他最不想看到的熟悉面容,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板车上,身上的衣物早已被鲜血浸透。板车后方,有一条细细的血线自路中延伸而来……

    太守上前,伸出手探了探李延昭的鼻息,却发现简直是气若游丝。大惊之下,太守也顾不得许多,连忙召唤身边一干护卫道:“快,快将此人送往郡府,而后请来王郎中,好生医治,不得有误!”

    护卫长亲眼目睹了一次剧情的神反转,他略有些不甘地拱手言是,然而护送李延昭回来的那几名骑卒,却是连连叩首称谢。

    护卫长依令而行,命数名手下将伤重的李延昭抬进了郡府,而后寻得一间偏房安置起来,与此同时,一骑快马加鞭,直奔王郎中的府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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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伤重难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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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守的车驾又缓缓动起来,向着街道尽头而去,只是车厢之中的太守,却再也不复方才那般沉稳模样,他不住地掀起车帘,看向郡府方向,直到李延昭被抬进了郡府大门,他方才略有心安地放下车帘。车厢中,传来一声尾音长长的喟叹。

    李延昭被抬进郡府,太守的护卫们很尽责地小心翼翼地将他放置在了一块车上拆下来的宽木板上,而后往郡府中右侧的那一排厢房抬去。护送李延昭前来的那几名军卒,不知是不放心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除留下一人看管马匹之外,其余人也是同入郡府,而后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些郡府护卫的身后。

    李延昭身上的伤处依然往外冒着血,将大块木板都染成了刺目的鲜红色。随同前来的军卒心中不忍,低声地窃窃私语了一番。而后神情紧张地跟着那些郡府护卫,直到将李延昭送进厢房之中安顿下来。

    前去延请王郎中的护卫也很有效率,不过两刻钟左右,王郎中所乘的马车便在郡府门口停了下来,护卫将马缰交给门口的同泽,而后带着王郎中,疾步郡府,而后问清地点,便马不停蹄地带着王郎中前往安顿李延昭的那一处厢房。

    王郎中身上背着药箱,待那护卫推开门,便神色紧张地跨入厢房,随即便看到了躺在木板上被横放在榻前的李延昭。扫了一眼便望到他身上的数处伤口,即使是见多识广的王郎中,此时面上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王郎中疾步上前,看着陷入昏迷的李延昭,先是身手把了把李延昭的脉门,感到虽然脉象微弱,但总归还是未死。于是他便当机立断,将罩在李延昭身上的那件短衫揭下,而后目不转睛地望向李延昭的伤口。

    只见躺在地上的李延昭,左臂与右腿上分别有两处刀伤,这两处刀伤伤口都不算深,虽然由于长时间未处理伤口而造成皮肉外翻,鲜血仍然不断流出。王郎中却认为,这两处伤并不是当下应该着重对待的地方。

    王郎中的视线,转向了李延昭腹部的那一处伤口。那处伤口虽然不长,却很深,王郎中拿出镊子,然后吩咐身旁的郡府护卫们点燃了一支蜡烛,他将镊子在蜡烛上烘烤了一段时间之后,将镊子伸入李延昭腹部处的伤口,探出来的深度,却让这位名医感到暗暗吃惊。

    “这是长枪刺出来的伤口!”王郎中不假思索,便断言道。他转头问旁边的护卫们:“郡府之中,有没有盐?”

    护卫们迟疑了片刻,领头的一名护卫还是躬身答道:“回王郎中,厨房有盐!”

    “快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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