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众人犹如众星拱月般的人物,服饰稍好者,正是义军的头领,王三槐。不同于其他人,王三槐稍有家资,生活还算富裕,因此穿戴要体面一些,之所以走上起义这条路上,有着浑水摸鱼之嫌。
王三槐端坐于上,看着下方的部属,虽然一脸的烽烟灰土,但难掩那股挫败之色,失利之意。短暂的寂静之后,忧虑地说道:“各位兄弟,自从攻打大竹失败之后,咱们白号分兵向梁山、垫江以及新宁撤退,目前为止,只剩下这么多人,也就万余众。”
“虽然鞑子的清兵也分成几路,攻打咱们白莲教的其他几路大军,青号和蓝号所部的处境也不会比咱们好多少。而且,当务之急,咱们白号面临着勒保的步步紧逼,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重重包围。”
“不仅如此,各位应该知道,自从勒保到任四川以来,就秉着坚壁清野之策,令民依山险安寨扎营,囤积粮食,更是团练乡勇守于各处,使得咱们不仅很难补充兵员,就连粮草的采集也越加困难。关于目前的困境,各位兄弟,你们有没有好的建议?”
随着王三槐的一语落罢,下方嗡嗡私语了起来,不断地议论着,场面很是嘈杂,毫无章法可言。见此情形,原本心情不好的王三槐皱了皱眉,随之露出无奈之色,愈加心烦。
“哎,虽然这些人打仗是一把好手,冲锋起来更是不要命,就是这点不好,没有一点纪律性,打了三年仗,还是这幅模样,依然改不了农民脾性,没有大将之风。”王三槐心里暗道。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过去,众人还是争论不休,依然没有个共识,场面越加混乱起来。王三槐暗叹一声,上下挥舞双手的同时,赶紧阻止道:“哎哎,停停,别吵吵了,你看看你们,像是一个头领的样子吗?争论的面红耳赤,乱哄哄的。这样吧,一个个来说,不要再争了。”
很显然,王三槐在众人之中的威望非常之高,仅仅是如此一言,稍稍露出不快之色,下方的众人立即停止了争吵,安静下来,直直的看向前方。
最终,下方的为首者,靠西侧之众,站出一人,径直说道:“掌柜的,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属下就先发言了,说说我的看法。”
王三槐并未言语,淡然的坐在那里,轻轻的点头。
“掌柜的,你也知道,咱们这帮兄弟都是农民出身,或是生活所迫,或是不堪贪官污吏的勒索,所以才愤而反抗的。据我所知,勒保那边曾经开过条件,只要咱们不再反清,放弃抵抗,作为四川总督的他就能惩治那些贪官污吏,就能还咱们以公道。如果他真能说话算数,咱们投降也未尝不可。毕竟,咱们之所以起义,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番言乱顿时惹起了争议,或有人赞同,频频点头,或有人怒目而视,择人而噬,恨不得将说话之人生吞活剥了。然而,作为头领的王三槐态度很是暧昧,没有任何的表示,依然保持着先前之态。
“不行,绝对不可以投降,这些满期鞑子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压榨百姓之辈,投降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反正我不同意!”那人说完,右侧立即有人反驳道,神情很是激愤。
“对,决不能投降,如果勒保真有招降之意,是一个良善之辈,目前为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怎么没见他处理过一个贪官污吏?有的只是对咱们强势镇压,血腥屠戮。”又有一名右侧之人反驳道,言之凿凿,表现的要理性的多。
这时,王三槐露出惊讶之色,看着最后说话之人,没想到军中有如此人才,表现的镇定自若,反驳的有理有据,使得他心生涟漪,很是认同。
然而,争论依旧不休,反驳依然继续,左侧之人又有一人站了起来,提出自己的观点。
“不可否认,这位兄弟说的入情入理,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可是,现在除了投降之外,作为白莲教的白号义军,就目前的处境而言,咱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否则,一旦清军大兵压境,勒保追了上来,即便咱们侥幸逃过一劫,躲入深山老林之中。可是,这么多的人马,没有粮草供应,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都会被活活饿死。”
闻听此言,王三槐的眉毛微蹙,不禁一拧,瞬间又舒展开来,化为平静之色,没有被几人发现。
还是刚才那个人,右侧表现理性者,接过话茬,朗朗说道:“不错,咱们白号义军是处于重重困境之中,但并不是没有解围之策,只要咱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向其他各路义军求援,特别是咱们的八路义军统帅,总指挥王聪儿所部。”
“只要将咱们的处境告诉她,想必总指挥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只要咱们能够拖延一段时间,一定能够等到他们的援军,化被动为主动,改变目前的处境。”
听到这些话,大多数面露激动之色,双眼直冒精光,放佛看到了希望,认同的频频点头。
然而,平静的王三槐心里却是悻悻然,并没有被这番话所激励,所鼓舞。别人或许不知,但身为白号义军的他却清楚地知道,王聪儿所部远在陕西西安附近,虽然比邻四川,但要想回援自己所部,抛开中间的山川天险不说,还有大量清兵呢。
因此,对于向王聪儿所部求援的事情,王三槐是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表现的很淡定。(。)
第四百一十三章 出乎意外()
几天之后,陕西的地界,位于汉中府与西安府之间的某个地方,王聪儿所部就驻扎在那里,旌旗招展,随风而舞,兵士多是破衣烂衫,很是契合他们农民起义军的身份,他们的武器也是各种各样,新旧不一,或长矛,或大刀,或农具,等待。而且,令人惊讶的是,还能发现有人手持鸟铳,不乏一些火器。
大军之中,临水溪一侧,处于各个营帐包围之下,赫然就是王聪儿的中军大帐。一队队士兵巡逻而过,目不斜视,手持武器而行,虽然衣衫不整,有些破旧,各色各样,但军容十分严谨,纪律分明,远胜于王三槐所部。
绿草如茵之中,群山环抱之下,炊烟袅袅,马嘶鸟鸣,余音阵阵,此起彼伏,不断回荡。
中军大帐里,各个头目整齐的分两侧站立,恰是营帐的门口两边,人人神情肃穆,不苟言笑。不难发现,众人之中,一个面部丑陋之人居于前方,站于左侧一列之首,正是效忠于杨麟的张林,暂时担任雷霆与王聪儿的中间人,负责洽谈一些矿藏和军火交易,同时也兼任着王聪儿的军师之职,为其出谋划策,提供一些建议。
位于上座之人,身着主帅服饰者是一个女子,面容姣好,很是美丽,美丽的外表之下,散发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意,给人以果敢利索之感,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气,此人正是白莲教八路义军总指挥王聪儿,也是原名齐林的张林之妻。
此刻,望着前方的这个女主帅,隐约之间,张林有些痴迷,似乎是在回忆,忽然间,眸子中又闪过一丝黯然,是那么的无奈,不久又恢复正常,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的异常。与此同时,王聪儿那爽朗而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是那么的富有磁性,具有号召力,回荡于大帐之中。
“各位元帅、先锋、总兵,身为白莲教八路义军的总指挥,你们的掌柜,我刚刚得到飞鸽传书,咱们白莲教在四川的几路义军处境非常不好,在勒保的步步紧逼之下,节节败退,现在的形势十分危急,随时都有可能被清军包围,亟需咱们的支援,助他们脱困,化解危局。”
然而,王聪儿的一语落罢,刚一说完,还没有发问,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
“掌柜的,同为白莲教之众,都是贫苦农民出身,属下明白你的意思,救援其他几路义军,咱们责无旁贷。可是,咱们现在身处陕西,虽然距离四川不远,但中间也隔着大量的天然屏障,山路崎岖,还有沿路的满洲鞑子军队阻挡,等到咱们的援军到达之时,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呢?他们能坚持到咱们的到达吗?”一名将士出列,中肯的说道。
“邓先锋说的不错,先不说咱们救不救援,那几路义军能够坚持到多久啊?能坚持到咱们的回援吗?何况,咱们打下的这些地方不容易,轻言放弃,是不是太不值了?”又一人出列,虽未明言反对,意思却非常明显。
“掌柜的,咱们能够打开现在的局面非常不容易,一旦返回四川,清军就会从青海、甘肃、陕西、湖北、湖南出兵,形成合围之势,彻底将咱们白莲教的各路大军困于四川之内,配合着他们的坚壁清野之策,咱们的实力就会被慢慢削弱,最后变得毫无反抗之力,被清廷剿灭。”
。。。。。。
一个个将领出列,表达自己的胸中之意,虽未明说反对回援四川的白莲教几路义军,却都是同个意思,那就是回援有待商榷,值得吗?
隐约之间,恍惚之际,众多的将领给人以一种错觉,好像他们商量好似得,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虽然话语内容不同,但是他们言之凿凿,铿锵有力,一看他们早就有了准备,组织好语言,只待一个发难的时机。
如此情景,完全出乎王聪儿意料之外,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些将领一旦听到其他几路兄弟义军有难,定当义愤填膺,纷纷请战,进行回援。然而,事实恰恰相反,使得王聪儿始料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不禁举目望去,看向张林的方向,环顾四周。
至始至终,当众人在议论与建议之时,张林都是一言不发,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就是那么的站着,听着众人的述说,神情淡然,看不出是赞同,或是反对。
此刻,望着镇定自若的张林,一时拿不定主意的王聪儿不禁心中一动,出言问道:“张军师,对于四川的各路义军,不知道你是什么态度?怎么看,是立即回援,还是隔岸观望?”
一语落罢,其他将领的建议声全都消停了下来,纷纷退了回去,整齐一致的看向张林,散发着某种同样的气机,似乎知道张林的回答一般,没有人的担忧之色,不会提出相左的看法,张林也没有让众人失望,只见他淡淡地说道:“掌柜的,我听从大家的意见。”
接着,张林就不再言语,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那里,气氛有些诡异。
闻听此言,王聪儿很是惊讶,奇异于张林的表现。以往之时,值此之际,只要自己出言询问,张林都是有问必答,进行答疑解惑,说出胸中之意,为自己分忧,很少像今天这样,随大流,最起码也会给自己一些建议或者分析。
虽然心中疑惑,但王聪儿并没有继续追问,多说什么,而是用目光再次一一打量众人,面露思索之色,心中一动,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片刻之后,轻声说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关于是否回援四川义军之事,容我再好好考虑考虑,想一想。”
就在诸多将领退去之时,大多数人已经走出大帐之际,王聪儿突然叫住了张林,朗声说道:“张军师,等一下,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请教,商议一下。”
不久,众多将领离去,大帐之内唯有两人,相视而望,一坐一站,都很平静。等到大帐之外再无声响之后,王聪儿的声音这才再次响起,甚是笃定:“张军师,他们之所以出奇的一致反对,是不是由于你的原因?议事之前,你是不是劝说过他们?”
“不错,掌柜的,在此之前,我的确找过他们,让他们阻止你的行动,不要回援四川的几路义军。”张林没有任何的辩驳,径直地承认,说的如此坦然而无所愧疚,如此情形,再次出乎王聪儿的意料。
虽然没想到张林回答的如此直接,但王聪儿只是稍稍意外了一下,也没有因为张林的煽动众人反对自己的行动而生气,心中了然,知道张林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于是平静地问道:“为什么?给我个理由,我需要一个令我信服的答案。否则,我还会力排众议,一定会派兵支援四川各路义军,帮他们脱离困境,免遭清军的围剿而覆灭。”(。)
第四百一十四章 张林的用意()
那一瞬间,张林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温柔,那是对王聪儿的爱恋,心里也在暗暗说道:“你还是没变,依然还是那么固执,没有十足的理由劝说,谁也无法更改你的决定。”
千思万绪转瞬即逝,张林没有继续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瞬间就醒转过来,徐徐答道:“之所以这么做,劝说众将领阻止你的行动,我的理由有三,他们已经说了其中两个缘由,最后一个是最重要,也是我最想说的。”
立即之间,王聪儿被勾起了胃口,下意识的打断道:“不错,那些将领的观点无非就是两个,其一就是四川各路义军能否坚持到咱们的回援。其二,开创如今的局面不容易,打破了清军的包围圈,可以进一步向中原一带渗透,如果回援的话,之前的一切努力和付出就全白废了,而且还有可能将所有的义军拖入被动的地位,陷入不利的局面。”
张林点了点头,露出赞同之色,没有继续在上面两个原因上纠缠,郑重地说道:“理由三,白莲教起义虽是早有谋划,但起事之时,却是发生在仓促之间,由于事先被清廷察觉,才不得不举事的。因此,各路义军的组成很是驳杂,成分不一。”
“经过将近三年的演变和发展,战火的洗礼,虽然义军多达八路,成员将近五十万之众,是清军的两倍有余。但是,各路义军的心思不一,并不能形成统一的思想,不能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只因为内部大致分为三派,激进派,推翻清廷;中间派,固守起义之地,与满洲鞑子分庭抗礼;投降派,拥有一定实力之后,想要投降清廷,获得清廷的加官进爵。”
此刻,王聪儿虽然默然不语,但并未出言反对,却也是一种默认,认可张林之言,对于起义军的当前形势分析很是认同。
毕竟有着好些年的夫妻关系,相濡以沫,看到王聪儿的这番表现,张林也就知道了她的心中所想,揣摩个大概还是没问题的,于是继续说道:“八路义军的内部派系繁杂,虽然他们也有着一定的战斗力。可是,为了后面两派而撤兵回援,因此损兵折将,掌柜的,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此言一出,一下子就问住了王聪儿,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作为八路义军的总指挥,她当然知道白莲教的内部情况,并不像表面的那样团结。尽管心知如此,但还是不由得不说道:“可是,四川的几路义军也是白莲教之众,有着一定的战力,可以牵制住不少的清军,为咱们的挺进中原之地,可是有着很大的帮助。”
“一旦他们被清军镇压,完全剿灭,咱们这边的压力就会大增,将会面临几倍于我的清军,来源于四面八方的敌军。如果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消灭,也就意味着,咱们这一路义军离灭亡不远了。白莲教的八路义军,可以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尽管有着实力强弱之分。”
似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知道王聪儿会有如此一说,张林没有任何的迟疑,径直接过话茬,朗声说道:“掌柜的,你说的不错,分析的入情入理,完全符合咱们的情况,四川的各路义军不能不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清军剿灭。”
张林的语气停顿了一下,看到自己的老婆露出疑惑之色,很是不解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联络各个将领阻止你的回援,并不是不同意,而是在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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