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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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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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御驾亲征【上】() 
周患留八万沧北军留在原地,等待第二日攻城,又传下一队飞马兵趁夜经小道回温城传令,倾义军所有将士渡江攻城,以力图三日内攻下三城夺回昶州。

    夜至四更天,天将明,分外黑暗。

    周患所在的临时军营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身为一军之帅,周患彻夜未眠,此刻感觉太阳穴有些发胀,但依然战意不减。

    伸手抚了抚丹田所在的腰腹,内气已然恢复了七八成,便叮嘱苏瑾妾留在此处等待孔太飞云冲等诸将领兵相会,自己亲擂战鼓,聚将引兵,点齐十一万人马,踏蹄而去。

    深黑中,大纛旗迎风飘展,带动火光冲天,人头攒动,刀枪跃眼,斧钺生光。

    暂且不提周患如何调兵,斡旋战场,却说帝都元京城内,夜已过半,坊市将开,不少勤奋的商客已经早早起床,准备早饭商物。

    元京分内外二城。

    外城供百姓居住以及修葺官宦府邸,朝廷大员的家眷大多居住在外城。

    而内城便是皇帝所在的皇城,被初代儒祖公管清棠亲题“碧帝城”三字,故皇城也称碧帝城。

    碧帝城南为内宫,乃是周帝,帝后及各宫嫔妃所居之地。

    而此刻本该黯淡无光的孤帝寝宫“静灵宫”内,微燃着一点忽隐忽现的烛火。

    万籁俱寂,孤灯寞影,虚空萦绕盏茶馨香。

    一国之主的孤帝陛下侧卧在龙床之上,侧颊泛白,口唇清惨,黑眼圈罩在双眸,血丝充满其间,状态显然极度不佳。

    他双睛痴痴地盯着燃尽滴落的烛泪,等待着天明时分。

    自从叶司丞走后,他便没有一日安眠,夜夜辗转反侧,直至白昼都不能睡下,清晨早朝升殿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对于近来的诸多事宜处理的极其不好,甚至前两日还因为一时烦躁误斩了一位黄监门的四品主簿,惹来诸多麻烦。

    叶司丞这一走,不说没了主心骨,那也是失了臂膀,难以自顾。

    说来倒也怪不得他如此紧张失态,毕竟他才十六岁,十二岁继任以来就没有一刻轻松过,有时他总会想为什么父皇走的那么早那么突然,没有给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有时也在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累,还不如一死了之,将这劳什子的帝位让给那些虎视眈眈的恶狗们就算了!

    可是每当他这么垂头丧气的时候,总是那两个无微不至像是的“哥哥”一样的年轻人拍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的鼓励着他,告诉他。

    “陛下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本就是您的,那些妄图谋逆的宵小之辈,不过是牲畜奸贼,不足一顾。”

    久而久之,随着他一点点的长大,这种多年来灌输进心灵的坚强与鼓励早已深入骨髓。

    是啊,朕是天下之主!朕又没有做错!是你们图谋朕的江山,是你们!

    这些年朕所受的折磨,屈辱,委屈,朕都要让你们百倍偿还!让你们满门尽灭,挫骨扬灰!

    再次想到这里,小皇帝两只白皙的拳头在锦被下默默握紧,就连指甲钳进肉中鲜血涌上锦被都无半分察觉。

    他牙关咬地咯吱吱作响,额头上青筋伴随着豆大的汗珠鼓动,胸中怒意升腾,猛然坐起身子,飞起一掌将不远处的阴暗烛光拍飞。

    只听咔嚓一声,这由郑庭国进献上来的上品金龙眼烛台便摔落在地,化为两半,他身似筛糠,语调尽量压低,颤抖哽咽。

    “凭什么,朕要窝在寝宫内,日日只能燃这萤火之光以见天日!这是朕的宫城!”

    恰此时,寝宫朱红大门无声开启,纱帘一挑,静立在门侧的两位内监听到动静,神色慌张的冲了进来,刚要跪倒询问,一阵夜风夺门而入,这二人不知怎的,已然伏倒在地,竟没了动静。

    孤帝本来心中暗暗懊恼自己今夜怎么这般冲动,那二位内监名为在外服侍,实际上却是在监视自己,叶司丞曾说过。

    “还请陛下多多注意这二位近臣,这二人八成就是重司丞的眼线。”

    自己这一个冒失,很有可能将很多事情暴露在那位情信司司丞的眼中

    还未多后悔,那二位内监已经昏死在地不明声息,孤帝一惊,仓惶站起,想要降阶查看。

    一个声音如天外飞来似的,进入耳畔。

    “孤帝陛下未免太大意了吧。”一个人影倏地出现在宫门前,他一身浅蓝色长袍,绣带缠着几圈金线,暗处无光,难以看清其面容。

    “你是”孤帝伫立原地,眯眼打量半晌,“是你!快请进!”

    来人摇了摇头,“师父在外,不敢安坐啊。”

    “什么!姜相在外?快快有请,不不不,朕亲自相迎。”

    孤帝忙不迭的跑下了寝宫内的三级金阶,鞋都忘了穿,衣袍也忘了多加一件,直到掀开纱帘感受到八月刺骨的夜风时这才察觉。

    但当他看到那静立宫门外,持节挺首的人影,所有的寒冷都化成了一颗滚烫的内心,他险些跪倒在地,两行泪水如潮涌出。

    “姜相,您终于肯出阁与朕一见了吗!”

    天空一道雷龙闪过,金光打亮了那静立人影的脸。

    白眉飘飘,白须贯胸,九尺之高却枯瘦如柴,面容清朗,丰神如玉,虽满面皱纹几乎堵塞了五官的位置,但依旧红晕如常,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几分俊貌。

    头顶白发无拘无束,夜风吹拂,如拂尘洒下,似梨花盛开,莹莹之光动,疑似银河闪闪。

    一身朴实无华的浅蓝色薄衫,无半分花哨,只给人以清平恬淡的感觉,肩披白氅,如仙如梦。

    若非手上持着权相阁的玉节,只怕都会令人觉得此人不食人间烟火,不是人间之人似的。

    此人年已过两个甲子,依然精气十足,眼光深邃,他平静的看着孤帝,慢慢的抬了抬手中玉节,算是行礼。

    “老臣深夜叨扰,还请陛下恕罪。”

    “姜相何出此言,今日姜相深夜造访乃是朕之万幸,宫外寒冷,还请宫内一叙!”

    孤帝上前搀住来人纤细槁干的手掌,将来人让进宫中。

    被称为“姜相”的老者慈眉善目,笑着拍了拍孤帝搀住自己的手背,缓声道:“君臣有别,陛下如此客套,倒让老臣不知如何相对了。”

    “姜相乃是四朝故老,天下武人权威,权相阁太上之相,朕虽为皇家血统,也只是得幸生来尊贵,远不及姜相凭奇能登顶的大才之万一啊。”

    一语如山门轰然而开。

    这深夜前来孤帝寝宫的老者,赫然便是权相阁的太上相!

    太上相也不多耽搁,开门见山地道,“陛下切莫忘了忠良所献之策。”

第69章 御驾亲征【下】() 
孤帝四年八月十五日。

    白雾横空弥散障眼,元京城外,一片黑甲密密麻麻的陈列在城楼外,盔带整齐,披蓬锐甲,严阵以待,肃杀已极。

    这是掌兵司黄润甫在接令后分别从佑西,云东以及禁军中抽调出的精兵猛将,合共十万。

    黄润甫以及朝中的数位二三品老将身着战袍,杀气挥洒,温玉凉玉二侍卫带刀簇拥着一人走上城楼,他肩披大黄九龙氅,身穿亮红战袍,即便立在大雾中,依然夺目显眼。

    十万甲士持戈沉吟,眼神齐刷刷的转向城楼上那抹红影,鼻观口,口观心,心寄天子,杀气森森,怒气昭昭,战意勃勃。

    站立后方的甲士虽然只能看到一片白雾,但仍没有一人掉以轻心,全部正襟危立,威风凛凛,不怒自壮。

    孤帝似被战意所染,豪气顿生,握掌成拳,振臂一呼,“十万将士,随朕出征!”

    十万甲士应声而动,骑士上马,弩手背弓,步卒挺剑,在浓雾之中,向北方进军。

    孤帝独自一人走下城楼,走上战车,凉玉温玉对视一眼,催动车前宝马,驱车而行。

    暖意的手炉被孤帝抱在怀中,他看了看身边静坐的一人,点了点头,“这一路艰险,劳烦先生护持了。”

    那人一身浅蓝色长袍,身长七尺,约莫三十岁上下的样子,面容说不上俊朗,倒也是鼻直口方,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眼神透亮,夹杂摄人心魄的力量。

    五缕短须留在颔下,面无表情,静坐天子身侧,微阖双目,右手按住腰间长剑,不怒自威。

    正是那日太上相夜访时先一步入殿相见的男子,他乃是太上相早些年随先帝游访大周最南端的分周江时,在南周边境捡回的一个弃婴。

    南周本也是大周国土,但因为当时周皇室及朝廷污浊不堪,民间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揭竿而起,领兵攻至元京,险些吞了大周重立政权。

    乃是座北侯周夜城自沧北横空出世,仅带两位兄弟,手不带兵刃,衣不蔽战衣,夜中深入辽营,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辽皇,说退了当时企图趁虚而入的十八万辽军。

    紧接着,他募兵万里勤王,巧使奇记火烧连营溃敌,最终在分周江的南侧梦川险地大破自称“南周”的军队。这便是周夜城最著名的四场战役中的“一夜败辽八百里,反击南周破梦川。”

    本来可以乘胜追击,一战灭尽南周兵,奈何朝中有大臣惧怕周夜城军功太盛,为帝进言,强令阻止周夜城继续南下。

    后南周军自立一国,退守分周江,与大周相抗不停。却因占据分周江天堑而始终无人能征平,周夜城曾多次请兵讨伐都因南周国局渐稳,军力渐强而难以再攻破分毫。

    久而久之,就成了如今这雄霸南方的南周大国,也是同曲晋与大辽一般不愿臣服大周的国家。

    先帝身边有人恨极南周人,指出这弃婴定是南周孽种,不能久留,这一言论引起诸多受南周之乱牵连的朝臣的一致共鸣,是太上相力排众议,将这弃婴收为闭门弟子,取名姜补天,带入权相阁。

    如今将近三十载已过,姜补天已是传承了太上相大半文武才学的一代贤能,但却从未出过权相阁,也从未抛头露面崭露头角。

    此次太上相不知为何,突然破例出阁决定帮助孤帝稳定朝局立君威,特将他留在了幼帝身边,以保幼帝安危,为幼帝谋划权策。

    姜补天听到孤帝的话,双眸一张,“陛下不必客气,补天也是谨遵师命,前路究竟几多凶灾,皆不可知,陛下还是先安眠一会儿吧。在躲离追杀之时,可难以多做歇息啊。”

    说完,姜补天再次闭目养神,呼吸均匀。

    孤帝会意的靠在软枕上,将手炉贴身放着,也闭目休息,都说心事繁多之时难以多睡,但孤帝疲累许久,终于有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的时候,一切心事都被他抛诸脑后,不多时,鼾声微起。

    姜补天右手拇指轻轻的将腰间剑从剑鞘中顶开一道缝隙寒光如眼皮一眨,泄出三分。只要一感受到杀机,他便可立时出手。

    元京外城,重府。

    重闻景听到门童报信,急匆匆的从内院穿越层层阁廊冲出府门,灰色中衣微显凌乱,他一眼瞧见站在鞍马跟前的华服青年,老脸如石入静水,叠叠荡漾,他轻施一礼,“小王爷。”

    华服青年深深一躬,“早听父王提及重司丞老当益壮,锐气不减当年,今日一见,果真惊煞了小王。”

    重闻景阴沉着脸拉住他的手,吩咐门子将华服青年的马和行李收拾好,转身带着华服青年直入内院书房。

    左右看过无人,他这才谨慎的掩上房门,回身示意华服青年在书桌前坐下,自己一屁股坐在对面。

    “重司丞这是何意啊?”

    “老夫知道小王爷此来的目的,老夫本也已做好完全的准备,只等时机,大业可成但现今情势突变,还得天王和小王爷多加揣摩再行事才好。”

    “哦?”华服青年抬头,眼如朝露一闪,“究竟怎么了,重大人慢说不急。”

    重闻景尽量简洁的将朝堂上小皇帝的表现,以及带兵出征之事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本来以为华服青年必会因此而失态,但华服青年静静听完后依然是波澜不惊。

    “哦,那不知重大人以为,我父子该当如何?”

    重闻景皱纹一凝,眉头紧蹙,“当然当然应该把沧北所准备的事宜先放一放,不要让小皇帝看出端倪才是啊。”

    “重大人如此行事也未免太不妥了吧?”

    “嗯?”重闻景一捋胡须,“老夫听闻夜时孤帝寝宫有异动,本想先一步阻止,却不想那日朝堂上小皇帝根本就不容老夫多说,怎么?小王爷是以为老夫办事不利,未能拦住小皇帝离京不成?”话未说完,已有怒意。

    “不不不。”华服青年连连摆手,“重大人误会了,小王指的可不是这个,小王是说,重大人对于孤帝出征离京的应对之策太过羸弱了,缺少魄力啊”

    “哦?老夫倒想听一听,小王爷以为应该怎么做?”重闻景怒意更重,那姿态就像是,如果华服青年不给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就要把他吃了似的。

    华服青年微笑起身,随手抄起书桌前的一方茶盏,把玩两下,缓步走到窗格前看了看窗外大雾,意味深长的道,“秋刀见血犹难看,雾里看梅待如何啊。”

    重闻景愕然当场,“你想半路截杀陛下?!”

第70章 神箭() 
姜补天将视线透出纱帘,望了望虚影渐近的黑影。“对方不知道陛下身边有四重境的高手,补天只能以一个快字杀乱对方的阵脚,陛下自求多福。”

    “刷刷刷!”

    如夜空中的流星点亮了暗沉,吹散了雾白,整整百十个黑衣身影似从天边飞来的,直插入军阵,军阵登时乱作一团。

    同行出征,领兵在前被孤帝任命为本次三军总都督的,乃是一位朝中二品老将,文凌筠,他的身后跟着三位三品副帅,四人都已有半生戎马的经验,见到有人突然冲杀出来,只是慌了一下便恢复镇定。

    文凌筠审视着后方乱糟糟的军阵,大喝一声,“你三人分管左中右三翼回防,我去保护陛下!”

    三位副帅根本不用他多说,已经默契十足的分了开来,各自整顿乱象,重摆阵势,施以反击。

    到那一群数以百计的黑衣人个个剽悍勇猛,以一当十,冲杀套路合同一辙,是一击即退,一退即击,诡异莫测,变换万法。

    他们看似已经深入敌军,四面敌营,但在这种重重掩抑,进退有序而快若闪电的几番冲杀中,却带走了数不尽的大周将士的性命,层层血水在本就潮湿的地面上混成血浆,泥泞不堪。

    回防左翼的一位黑脸副帅是最接近敌军偷袭的中心的,眯眼辨认了一下对方的阵法,却感觉这阵法掺杂了无数妙法糅合在一起,根本没有见到过。

    一时半会根本不知道该当如何应对,如何破阵,只能告诉将士且战且退,力图阻止其攻入军中核心。

    他向着不远处的矮坡带了一下马,定睛在因血气冲杀而浅淡了几分的雾气中细细观摩半晌,心中一震。

    不好!原来这阵法竟是这个意思!

    这左右冲杀,以进退的速度来进攻的阵仗,一眼看去锐不可当,千百变化,但仔细一看,这战法竟然真的是毫无规律可言。

    归根结底,站在外围的黑衣人所有一切的拼杀血战,竟只是为了掩护最中心的一支人马不受阻碍的逼近中军大旗,逼近后尾帝车!

    好厉害的障眼法!险些着了道!

    黑脸副帅叹了一声,也不多耽搁。

    既然这对方的战法已被他识破,一勒马缰绳,引领一众人马,直扑帝车以用防御之事,与文老将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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