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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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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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周倾听到身边“扑通”一声,父亲已经倒在地上陷入昏沉,他的眼睛中充满了不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泪珠升腾,坐倒在地垂泪大哭。“爹爹,爹爹。”

    不仅是轩黎,周患昏倒,这一刻的藏冰观中,仅剩下童子与周倾二人仍旧清醒。

    童子眸中精光全消,只留清澈纯洁,他走上前来牵住了周倾的小手,两个小孩再次四目相对,周倾也止了哭声,静静的看了他良久。

    周倾吞吞吐吐的道:“我就说我认得你。”

    童子点点头,说话语气连贯,毫不拖泥带水。“我也认得你,我叫荀舟,你呢。”

    周倾抬头一副若有所思,“我我我是周倾。”

第5章 人悲凉,童声笑() 
人言道门最寂寞,无欲无求无岁月。

    眨眼间,又是三年时光在雪色中悄无声息的流逝。

    周患在轩黎的热情邀请下暂时住在了藏冰观中,为此扫地道人还专门为周患父子洒扫出了一间虽不大但陈设齐全的道斋。

    小周倾对于父亲留下的决定非但全无异议,而且甚是赞同,只因为他在这里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好友。

    这一日,小雪未大,周患早早起床活动筋骨,生怕自己一旦将军中所学全部抛下了,他日便再没有策马扬鞭,重入沙场的日子了。

    这一年,他已经三十九岁,心中却仍旧是一腔壮志豪情,因为最让他无法忘怀的,便是那些可歌可泣的沙场金戈,与敌人洒血厮杀的岁月,尽管六年晃过,一切已如泡影,物是人非。

    “也不知道他们如何了昶州又如何了”耍过军棍枪法已是满头大汗,他盘膝坐在道斋两人高的围墙上,仰头看着南方,思绪烦乱,连连叹息。

    三名扫地道人一如往日扫着观中的雪,尽管这雪持续飘下根本无法扫净,他们也始终扫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仿佛扫地就是他们的生命一般。

    “陈老,南边可有消息传来了?”周患见到其中最年长的一名道人,面上一喜,陈老道在扫地道人中年岁最长,据说在观中扫地已经整整五十年,其知识渊博在观中那是少有人能与之相比,可以称得上是德高望重。

    令周患欣喜的不仅仅是陈老道那高人一等的学问知识,还有老人极致灵通的消息,凡天下有什么大事发生,他总能比其他人知道的更早,甚至有时周天子的通令官都没有到达他们这人间至偏僻的玫州时,他便已经得到了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各色消息,没有人知道他这个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普通道人究竟是如何得知的,其真正内情,就连上一代藏冰真人的大弟子轩黎也仅仅只是一知半解。

    “嗯,这个啊。”老人声音低哑,略略沉吟片刻,这才仰头直视周患,“据我所知,昶州近来似是风平浪静,不过倒有个惹人注目,轰动沧北的消息。那便是昶州州领的亲女以通敌之嫌被天子钦令官捕入周天监,州领本人也涉其中被封府监察,具体实情还有待京邢司下一步审理。”

    “捕入周天监?”周患一惊,周天监是什么地方?那是周天子亲设的监牢,乃是整个全天下九国中守卫最森严,狱刑最为残酷的监牢,曾有人称其为“人间地狱,有进无出”。

    凡被捕入其中者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之人。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昶州州领的那个女儿今年也不过才是及笄之年的二八少女,仅仅是一个“嫌疑”就被捕入了周天监,这到底是

    “通敌嫌疑?陈老可否仔细说说?”

    陈老道拄着扫帚,打量了几下周患,“周道友对昶州有了解吧?”

    见陈老答非所问,周患也并不焦急,点了点头,“是啊,那里是生我长我的家乡啊。”

    “既如此,那周道友应该知道,昶州座北侯府灭门惨事吧。”

    周患面色一沉,有一种心中致命伤疤被撕开的感受,紧接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自高墙上一跃而下,快步上前一把捏住陈老道干瘦到皮包骨的肩膀,用几乎咆哮的声音喊道。

    “座北侯灭门与那州领家的女儿有关联?!”

    陈老道肩膀被周患箍住,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但他面上却无一丝愠恼之色,足见其风度。他轻轻扳开周患的手,无奈的点点头。

    “帝都神断叶司丞都已经点头的事情,虽还未审清始末原委,但那罪十之八九是可以确认了。”

    周患呆在了原地,面色青红转紫,不知在想些什么。

    轩黎自三年前的持尺之测后对周倾格外的喜爱,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将其收入道门,但也让他同荀舟一起聆听自己的亲自授课。

    周倾天性聪明伶俐,相比天生道骨道胎的荀舟也是丝毫不差。再加之对汲取知识十分的热衷,这三年里其学识几乎是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与日俱增,凡是轩黎讲过的,无论是多么高深的知识,他总能够在第一时间理解吸收。

    至于那些写在书本上的内容,他虽然说不上是过目不忘,但也能够用最短的时间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刻入脑海。

    尽管如此,他年纪还小,各方面能力还十分欠缺,三年中,道德阁广阔的知识海洋他也不过是初窥门径,见识到了冰山一角而已。

    轩黎曾经问过小周倾未来他想要如何发展,小周倾十分乖巧,不假思索的答道:“我只想做个书生,将来考取功名,谋得个一官半职,将来能够让我的父亲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此生也便心满意足了。”

    这个对错参半的回答倒是令轩黎感觉哭笑不得,甚至有些沮丧和失望,不过每一个人的道路还是需要自己来选择,无论他有多么希望小周倾能够走上一条不平凡的路,但是世间一切还是要顺从当事人本心才好。

    周患对于儿子这个回答反而是万分满意,令他疯狂了好一阵的,抱起儿子大笑着说:“好儿子,能这么想就对了。虽然当书生是屈才了,但我想这是最好的选择啦,你只管走你的仕途,其他的一切都有为父呢。哈哈哈,好儿子,有志气,做官了还能想着你老子,即便是有一天爹到了天上,都能一起好好的乐呵乐呵。”

    小周倾当然不懂,父亲这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的癫狂中究竟潜藏了多少无人得知的悲凉。只觉得父亲对于自己的想法很支持,于是对于阅读道家经典以及听轩黎授课便更加的上心。

    是日,周倾醒来抹了抹惺忪的睡眼,一拍睡在自己旁边的光屁股童子,“起床了起床啦,都三年了,你怎么还这么懒,天天要我叫你。”

    荀舟泯着嘴强忍着暴打周倾的冲动从床上骨碌起来,二人亲昵的打闹一阵,洗漱过后出了道斋。

    正看到周患和陈老道神神叨叨的说些什么,周倾叫了声爹,也知道周患没有闲暇搭理自己,便拉起荀舟的小手,两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孩儿一边讨论着孩子间的话题,一边顶着雪走向道德阁。

    周倾一身铁骨沸血,荀舟自有道骨护体,在无数成人为之色变的冰寒之中全无感觉,偶尔还捏起雪花揉成雪团玩耍一阵。

    片刻时间,二人转过几个回廊,道德阁高大的竹门入目,二人对视一眼,推门步入其中。

    轩黎还未到,周倾拿起自己百次研读都理解不了的道德经来细细阅读,乐在其中。荀舟却是双手托起下巴,坐在他的对面。一双干净的眸子飘忽不定,有时扫过书架,忽而又瞧向高台,瞧向黑白双火,瞧向藏冰尺。

    “哎,周倾,你是说我那天就这么一挥手,那黑尺子就飞过来了?”说着他还抬起一只圆鼓鼓的右手虚空抓了抓,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偌大的道德阁除了他的回声以外再无声响。

    周倾抬眼睨了他一下,“是啊,不止我,轩黎师兄,轩微师兄,还有我爹爹,他们都看到了呢,你那时候的样子威风极了,就是有点傻。”说着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装作深沉的样子,“就这样说,藏冰,久违了,哈哈哈。”还未说完,他便被自己的模样给逗笑了。

    荀舟全然没有理会他笑话自己的意思,眸子中反而充斥着憧憬的小星星,“我真有那么威风?怎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呀?唉你们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周倾满脸不信,戳了戳他的头,嘿嘿笑着:“我才不信,这么好的事你还能忘了?”

    荀舟怔怔出神一会,十分认真的看向他,“我是,真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周倾一撅嘴,悻悻的又拿起书本,随口说了句:“那你还记得什么啊?”

    “我就记得你和我说‘我认得你’再然后,我还记得”荀舟努力思索着,试图想起些当日的情形,但是绞尽脑汁依然是一无所获。

第6章 夜走冰川() 
夜,配着昼夜不停的雪,压得人喘不过气,虽偶有几点零星的星光与暗淡的月华点缀其上,仍旧无法照亮人间至北的万里冰原。

    趁着夜色,两道身影自藏冰观后门中闪出,看其身形似是两个身高不过五尺的孩童,稍一闪动,便隐入了黑夜的风雪中。

    “周倾,你真在那边看到了一座仙境一般的高山?我方才特意跑到观雪台上看了啊,你说的那边什么也没有啊!”荀舟有些气喘吁吁的拽住周倾,停止了奔跑。

    “当然看到了呢!后来还听轩黎轩微师兄说起来呢,似乎是叫什么小孤山?一般人可看不到,你当然就看不到啦!别停啊!快走,等到天一亮,师兄们肯定能够发现咱们偷跑出来了,快!”

    周倾急不可耐的拉住荀舟的小手,速度更快了几分。他二人虽不受寒冷的侵袭,但毕竟还是孩子,在风雪中穿行也是极为困难,再加上漆黑的夜色,难以辩清方向,二人跑了一阵子,便择了一个冰洞,打算明日再启程赶往小孤山。

    “哎呀,出来的太急,没有带照明的东西!真是糟了,这里这么黑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荀舟看着黑漆漆的洞口,皱起眉头谨慎的打量了许久,也没走迈出一步走入其中。

    周倾卸下肩上背着的包裹,掏出两根火折子递给荀舟一根,撇了撇嘴,“你自己笨,忘了带,可别把我想的和你一样笨。”说着,还吐了吐舌头。

    荀舟眨了眨眼,“还是你靠谱,不过你带着这东西不知道早拿出来?就等着看我出丑?”

    周倾不着痕迹的呵呵一笑,又从包裹中拿出两根银白色的蜡烛,吹了吹火折子中微弱的火星,引燃蜡烛,柔和却又明亮的烛火燃起,那看起来极为细弱的烛火在风雪中不仅没有熄灭,甚至连一丝摇曳都没有,煞是奇异。

    “嚯?藏宝道人的寒银烛都被你给骗来了?”荀舟眼睛一亮,从周倾手上抢过来一根,入手冰凉,好奇的上下翻看,随后试探着用小手在烛火上捏了一把,眸中光亮更甚,“哇!这火焰还真是凉丝丝的,摸着好舒服,以前听藏宝老头炫耀我还以为他在吹嘘,原来世间真的有这种蜡烛,遇风不灭,遇火则燃,焰火如冰,好神奇!”

    “别废话了,快进去吧,休息一会马上赶路,若是师兄他们追上来就麻烦了。”周倾翻了个白眼,也不理他,将烛火提到胸前,照着冰洞内的空间,缓步走了进去。

    “我真是不懂你哎?明明是帮轩黎师兄取药治病,是好事,你干嘛非得偷偷摸摸的,好像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似的,见不得人。”荀舟啧啧两声,跟在周倾的身后,步子缓慢如履薄冰,抬眼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整个洞穴,声音微颤,“哎,周倾,你等会我,慢点!我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周倾回身看了看他古怪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荀舟一阵脸红,强作镇定跟上了他。

    “这就是你不爱读书的下场。”周倾斜眼看了看他,“大儒卫先生的冰原注和前朝束威将军的极北行记中皆有记载,冰原外围三千里,少有兽,性温,大多居于冰层下,尝见一鹿,尾染三色,通体莹白,角似琉璃耳极聪,常以三五聚,食冰露霜晶,饮寒泉,居冰洞,不攻人,视人不躲。尝见”

    周倾一连列举出十数种古人有所记载的冰洞中可能出现的兽类,无一不是温和无危害,听得荀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连咋舌,“看来下次出来真得带上你行吧,这我就放心了。你这什么什么注,什么行记的都是从道德阁里看到的?”

    “道德阁内典籍涉猎极广,各类知识应有尽有,我也仅仅只是阅读了冰山一角,便觉受益匪浅。”

    “难怪你想做书生,我就不行了,一看书就头疼,轩黎师兄平时那些之乎者也的话听来几次便索然无味,唉我就不是这块料!”

    冰洞不大,半刻钟便到了尽头,寒银烛的光华足以将他们周围的空间照亮,荀舟靠在一块裸露在外的岩石眯起了眼,余光发现周倾举着寒银烛在光滑的冰壁上摸索着什么。

    “周倾,你又在干什么?踏实睡一觉,明天还要”

    “荀舟,把你的蜡烛丢给我!”周倾突然呐喊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荀舟闻言也不多想,反手将寒银烛扔向周倾。

    焰火微颤,光芒在冰壁的折射下显映出五色光华,如坠仙境,奇异莫名。

    周倾稳稳接过,抬起头仔细揣摩了一下冰壁,紧接着退后两步,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方位,一旁的荀舟看的莫名其妙。

    “周倾,你”话还未说完,只见周倾终于在一块凸起的冰块上站定,抬手将寒银烛扔入半空。整个冰洞登时大亮,原本无法看清的冰壁上方煞时透亮,黑暗顿消,光芒散射。

    寒银烛飞起数米,插在了一道缝隙中,烛光停止跳跃,将整个冰壁完完整整的呈现在周倾的眼前。

    “你疯了?那可是寒银烛!这么扔了?这不是浪费”荀舟话说到一半,倏地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道:“这是这是?”

    冰壁足有两丈之高,其上丝丝缕缕裂纹纵横,如果不仔细看或者只看一部分,只能看出那是全无规律的冰纹,就像是破碎的镜子一般,可如果将整个冰壁当做一体来看的话,就会发现,这是一个足足刻画了成千上万笔的古怪符号,绝不是天然形成。

    周倾站在冰块上,默默看着,久久不语。

    荀舟只感觉一股油然而生的悲凉与震撼升入脑海,他下意识的站起身,小小的身躯都陷入了筛糠一般的战栗,仿佛是看到了人世间最令人震惊的事物。

    脑海中一阵无形的力量将他拉回了现实,明台一清,双眼中的惊骇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名状的清明。

    他的口中慢慢的念出了几个字,“老朋友”声音低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有些哽咽,有些痛苦,也有些难以置信,稍一恍惚,竟然是满面泪水横流,可很快,又变得茫然,不解,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我怎么哭了?”

    周倾心念电转,他总觉得这个古怪而复杂的符号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沉默了半刻钟,才一拍脑门,一副恍然的神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叩四个头。

    “前辈,安息!”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道门奇书道经中见到过类似的字符,只不过自己看到的那个字符的复杂程度与这个相比不足万一。

    道经中的注释说,此符专门用于安魂镇灵,唯有身怀正道之人才可用,越是复杂,便说明所安之人生前为道门奉献越多。

    眼前这个字符,其复杂程度令人发指,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整个冰壁,以此类推,这位被安镇在这个无名冰洞中的前辈生前很有可能是道门的至高者,并且为道门立下了极为强悍的功业

    莫非自己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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