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龙纪事·上卷(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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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龙纪事·上卷(女尊)-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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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我从文书上抬起眼。“你说这些我早就知道,如今再提,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同么?”
“主、主上,奴婢是想说……”她踌躇的掀起眼皮琢磨了一下我此刻心情的恶劣程度,“那个,若想让女皇乖乖交出大人遗体,就要尽量增加我方筹码,那个,其实江阴十二县离遥城很近,若……”
“品词!”我冷冷打断她的话,这些年首次用本家的名字呵斥她。“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不要,再牵涉到他。也不要,再找他!即已断了婚约,就不要再打任何与他有关的主意!”
“可大人他……”
“我自有主张,他就是死,身体也要回到我身边。”
一枝扎根在老旧墙缝中的弱柳被劲风吹着,枝条啪啪拍着单薄的窗纸,在我无言的盯视下,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终于,璟词颓丧的垂下头。
“是,奴婢知道了……”
——有时,即使知道面前有更轻松的路,却偏偏还是会去选麻烦得多的一条。
人,真是一种愚蠢又感情用事的生物。
“我说的话,你原原本本的,也讲给其他人听,别做些多余的事,知道吗?”
“是……。”
我挥挥手。
“退下吧。”
少女垂着头,宽大的裙袍挂在身上,脸颊青黄消瘦。这些日子,她也憔悴许多。
“……习云的事情,对不起。”沉郁的声音,似乎反而令房间更加冷寂。“其实你承受的并不比我少。”
“主上,您说的哪里话。”少女站在昏黄的光影里,神情温柔又有些苍凉,小巧的下巴高高扬起,几分骄傲,又似乎是在重压下倔强拼命的挣扎。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孩子气,却也随了他的心性。”
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像兔子般柔弱羞怯的男孩子,在师父投湖后竟像发疯似的朝女皇銮驾扑过去。
后来,过了很久,卧雪才告诉我,说被乱箭射成筛子的少年,到死,双手仍向前抓挠着,似乎要将苍泓生吞活剥下去。
面容清矍的少女有些寂寞的笑了。
“我与习云相识不过数月,只算两相倾慕,忽闻噩耗便已痛入心扉,恨不能将苍氏上下碎尸万段。思及主上之悲苦几乎不忍揣度。既是如此,您仍不愿将他牵涉进来。那人得主垂怜若此,却也不枉此生了。”
她浅浅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门合上的声音咔哒一下,仿佛把外面的世界同屋中一分为二。
我望着阖上的门扉良久,低叹一声,搁下笔。
昏暗的油灯闪闪烁烁几欲熄灭,我拿着金拨子,单手拄腮,将灯火挑的更明亮些。
不是不理解璟词他们的用心,江阴十二县的确是块地域广阔物产丰饶的宝地,作为遥城的后援再适合不过。
但是,那个人……
我对他的感情太复杂。是对他付出的感激,是无法回报的亏欠,是诸多刁难的烦闷,是曾经往事的无法释怀,许许多多纠缠在一起,似乎系成解不开的结。或许将他远远推离我带来的鲜血争斗,在亲族的庇佑下骄傲肆意的过完一生,对彼此,才都是最好的选择。
那日一见,尚不知轮回兜转,彼此早已鸿沟深画,却已如洞悉命运般,天南地北,应成永别。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却仍是以这般不堪的方式告别了彼此的生命。
窗外的柳条仍不停拍打着窗棂,回过神时,竟已半倚窗前,含了片柳笛,口中流淌出的曲调却是曾经最喜欢的《命起涟漪》。
关外火光大盛,亮如白昼,朝廷动辄百万军队,势要将颠覆的火种扑灭在发源的地方。他们不敢名言杀我,但巧立名目却可除尽身边每一个为我尽忠的人。我的余生,只剩复仇一途。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却都默不作声的陪我走下去。
我们是被仇恨煎熬的一族。
即使明白,复仇,是就算成功,仍不会得到幸福的人生。
明婉的小曲不知不觉被吹出了铁马金戈的肃杀味道,我无奈一笑,刚想收音,窗外却忽然传来一声华丽的抹弦。
骄傲,冷冽,绝艳,高高在上。
那把琵琶像鄙视我简陋单调的柳笛似的,拢捻抹挑,弹滚剔抚,飞捺带擞,十几种指法圆转如意,如拨云雨,穷极变化之能事,仿佛要将一人之力构筑整个世界一般,近乎苛求的完美演绎出所有复曲和音,十指不可思议的飞速轮换,竟有如百人宫廷乐班集体弹奏。
能弹出此种音色的,普天之下仅有一人。
冷漠,犀利,完全自我为中心不带一丝温柔的音色。
令人惊叹又怯于相近相亲。
似乎拥有一切,但偏偏追逐着永远得不到的风与影。
明明是寂寞,却执着得连寂寞都不知道的,不可思议的人。
“——苍凛,是你。”

四弦一拨,曲声戛然而止,余音却袅袅似绕梁三日而不绝。我微微仰首,一幅深紫色衣襟从房檐上垂下来。
“你怎么会来,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快回去。”
“哼,当然是来看你这丧家之犬的样子。”男人的声音依旧傲慢得可恶,看来应未听到方才屋中的谈话才是。
我微微松了口气,但也没那心情再与他斗嘴。
“别说是苍家的姓氏,便是一身紫衣服,在遥城都会被人往死里打。现今不日便会开战,不想被祭旗就乖乖滚回千城。还是说你准备继续胡闹,连累陶家满门被女皇猜忌?”
“哼,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胧玥姬上何时竟会为我一敌方皇子多做考虑?”他似乎并没有下来的打算,只能看见碍眼的长长衣襟随着夜风慢慢翻卷。
我恍然发现,窗外月圆如盘,今夜竟是十五。
十五夜,团圆夜。
竟然今天跑回来,是巧合吧,应该……
“江阴十二县,多有诱惑力,难道你不想要么,难道你不想?”
他夸张的嗤笑一声,似乎很受不了,即便看不见他的脸也能想象出他长眉高挑,满腹不屑的表情。
“丧家犬就该有丧家犬的样子,乖乖摇尾巴,说不准本宫还会念在彼此相识一场,私下帮你们一帮。”
我也不恼,单手把玩着碧绿的柳叶,浅浅淡淡的说:“就是丧家犬,也比赖皮狗强,那日被我骂得狗血淋头,现今还有脸回来。莫非当日狭道马上提议,本神献身授以房中侍妻之术,殿下还有兴趣不成?”
“——你!!!”房上人显然被气得又要跳脚,我等了半天,竟然破天荒的没有下文。
诡异,实在太诡异!
他回来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被骂不还嘴就更诡异!
骂遍天下无敌手的毒舌皇子何时变得这般有涵养,其中必有猫腻!
果然,不多时房檐上的男人笑了一声。
(他竟然笑了!)
我感觉汗毛都竖起来。
接下来,他说了一句令我数年间都郁闷不已的话。
“——没想到,你还挺可爱。”
“!!!!!”
我几乎立时栽倒在地。
这么多年来,加上几辈子的时间,老娘被说过帅气被说过美丽被说过阴险被说过霸道被说过腹黑就是没被坑爹的说过可爱!
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出我可爱!!!
“苍凛,你丫的给我说清楚!你给我滚出来说清楚!”我以杀人的势头翻上窗子,他却先我一步几个纵身跳到关城墙边。远处巡逻的卫兵已经听到声响,火把排成长龙,兵器相撞的声音愈来愈近。
如果他现在被抓到,怕是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
苍凛似乎也看出我不打算将事情闹大,得意的站在城垛上。被月光润泽的长袍随风飘舞,如同一支华艳高贵的紫芍药。
“胧玥,你不能没有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他狡猾的眨眨眼,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或许,很快。”
众士兵吵吵嚷嚷的赶来捉刺客时,他已消失成目极之处,一抹紫色的夜风。
我一脸茫然的被围在中间,拄着他方才落脚的城垛。
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被催的爬回来写文了……
哼哼哼殿下归来,继续傲娇着与某人斗嘴,不过此次似乎难得的扳回一局?
殿下擅长的是琵琶,我觉得琵琶复杂敏感多变又华丽的音色十分适合他呀~~~
49章结尾处有少量修改,添了点胧玥傲娇的对白~
明天人家生日,此刻怀着期待又复杂的心情等着自己再次虚长一岁……

☆、幸福方式

“……璟词,你说我可爱么?”
辰时许,我精神不济的杵在镜前着装,镜中前后忙活的丫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果然说了句蠢话。)
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手中的军报,心思却该死的总摆脱不了昨夜苍凛莫名其妙的探访。
……唉,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其实依相貌来说,主上也不能说,不可爱……”终于找回声音的贴身侍女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一番。“面容柔婉,骨骼纤秀,眉如细柳,目圆颊丰,尤其您这身高……其实客观来说,确是属于可爱型的没错吧……”
被我一个瞪视,某人连忙改口道。
“——但是与您相处久了,就被您内在的威武强势霸气折服,外貌自然不重要了哦活活活~”
“就是就是!!”我啪啪的拍桌子,“你说,哪个认识我的人,会说我可爱?就是师父也不曾如此说我!偏偏有个不长眼的混蛋,竟然,竟然说我可爱?是因为我矮么?我又不是现在才这么矮!我又不是一辈子都这么矮!!!”
被我无缘怒火搞到崩溃的少女,小心翼翼的劝道:
“……或许,不是说您的外貌,可能是性格……”
“性格?!”我咔嚓一声掰断玉簪,“没想到我这连哭泣的孩子见了都要立马乖乖收声的嗜血鬼畜总攻团长有一天竟然会被说性格可爱!哼哼,这种屈辱一定要用血来招呼!”
“……太夸张了吧,可爱也没什么不好来着……”璟词吐吐舌头,心惊胆战地将被我当成某人脖子掰断的簪子残骸收拾好。
“话说您平时也不这般在乎他人评价的,今次怎么反应这么大。”
仍在发飙的我猛然停下来。
——的确,平时遇着不爱听的,早当放屁了。何况大敌当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确实很不正常。
关外敌兵百万,当领军的闲成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我翻了个白眼。
遇到那男人,从来没好事。

“璟词,备车!我要去第一关看看,把文件也搬到车上。”
“哎?那早膳——”
“到车上吃!”
我长袖一甩,大步跨出房门。璟词为我披上薄裘,一路小跑的去打点出行。
刚走到院外,一辆红木镂花马车已停在门前。四匹骏马膘肥体壮,清一色的墨背雪蹄,毛色光润,正不耐的打着响鼻。
“没想到你腿脚倒利索。”
璟词打起帘子扶我上车,神色有些古怪。我瞄了她眼,“难为你弄到这么好的马车,是从哪……”
话音未落,探进车厢半个身子的我,一抬头,只见只圆滚滚的黑影直扑而来。
“阿~~~姊~~~~”
如同奔向失散多年的亲娘,有位天真无邪到尚不知男女之防的超小号贵公子无尾熊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在我身上,对着脸颊啪啪亲了两口。
“阿姊,可想死小让了!”
“……”
那小东西被我拽着脖领拎下来。短手短脚的四肢还在空中小动物似的乱蹬不停。
这一个一个的……
“……你怎又跑来啦?”
将他扔回车厢,刚想落座,发现整个车席都像被仓鼠啃过了般,到处布满糕点的碎渣屑。
“……”
“阿姊,你吃不?”
玑让献媚的奉上被东咬一口西咬一口沾满口水的点心,“这个挺好吃的,我每个都尝过呢~”
实在听不下去的某位亲姊默默地伸出胳膊,从车厢外抢过盘子。
“哎呀,又有新点心!”
很不识趣的小团子再次伸出狼爪,抓过块芙蓉饼,挤到我身边,大口啃两下。
“哼,还没刚才的好吃,不如阿姊还是吃我那盘吧!”
饼渣子簌簌落了一身。我嘴角抽搐,抖掉。
“……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跑到关城来了?”
玑让吮着手指,刚被骂不好吃的饼子一转眼就不见了。
“唔……”他拍拍肚子,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想你,就来喽~”
那孩子爬大山一样的爬爬爬,一会又爬到了我膝盖上。
“他们都说阿姊心情不好,被看到会打屁屁,哼,骗淫!阿姊最疼我了,怎么舍得打人家屁屁!”
他瘪瘪小嘴,在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
一股甜甜的奶香味顿时散了满怀。
“哼,就是想和我抢姊姊,人家才不上当!”
小家伙自认为很威武的挥挥拳头,一身湖蓝锦袍被滚得全是褶痕。尚未束起的发丝散在肩上,刘海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衬得脸颊愈发圆了。两粒鸽子蛋大小的墨蓝宝珠装饰在发间,晶莹圆润,与他清澈的双眼很是相称。
“一月未见,你倒悍霸不少啊~”
我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撅起的小屁股,他啊的叫一声,翻个身把小屁股藏起来。仰面笑嘻嘻的瞅着我。
“你呀,还笑,前面是战场你知不知道?”我点着他的鼻子,“都这么不让我省心,走一个又来一个。等会到地方,就赶快给我坐原车滚回去,听到没有?”
那孩子也不怕,抓过我的手放在他圆鼓鼓的肚子上。
“撑得难受,阿姊帮我揉揉~”
“活该,揉什么揉!”我拿手肘推他,他却撒娇似的往我胳膊下拱。
“滚滚滚,离我远点,热!”
“哼,阿姊就陪别人玩,都不陪人家玩,还凶人家。”
玑让委委屈屈的拖着我袖子,一副死不松手的怨夫样。
“过生日小让自己在千城,病得什么好吃的都没吃到,阿姊也不来看我!”
我打开还没看完的军报,冷冷扫了他一眼。“神殿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想着吃和玩,亏得玺君之前对你那么好。”
“他们说,神仙哥哥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总有一天还会相见的。”他胖胖的小手拍拍我的脸颊,又够着去抚我的眉心。
“姊姊不难过,见不到面虽然很寂寞,但忍一忍,吃吃东西,很快就过去了!”他拱啊拱,小大人似的在车厢里站起来,笨笨的给我一个充满奶香味的拥抱。
干净的,温暖的。
软软的脸蛋蹭在脖子上。
我感觉又有一堆饼渣子掉到衣领里。
“大家说品家人说话很准的,小让是宗主,那一定是最准最准的呢!”他的声音稚嫩而糥软,却似乎神奇的带着某种,肃穆神秘的古老力量。
我的心不可思议的沉静下来。
“大家总有一天会见面的呢!这之前,我会一直一直陪着姊姊的呢!”
他昂起脸,半月形的大眼笑得弯弯。
“总有一天,一定。”手被两团温软的小肉爪紧紧包住。“这是品家宗主的超级预言哦!”
我摸摸他柔软的毛发,有瞬间,我似乎相信了眼前六岁孩子的稚言稚语。
天演品家的预言。
即使,那个人魂飞魄散?
“……可是呀,姊姊却不想再见他了。”
我缓缓别过头,被竹帘割成细条的日光散漫的打在脸上。
在梦中有着师父灵魂的乳白影子,一句句,话语都仿佛利刃般刺在心尖。
不想,或者说不允许自己再这般不堪的,花上几个轮回的时间,痴恋从来将我当做替代品的男人。
太过可笑,太过悲惨。
可是,不想他死。也不允许世上任何人伤害他,侮辱他,践踏他,即使他的一副皮囊,一丝头发也不行。
不允许!
……或许这是我对他,最后的执着。
回过神时,小不点已经趴在我膝上沉沉睡了,总是苹果样红通通的脸蛋褪下一层血色,上等软缎般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这家伙,把自己玩的累成这样?
无可奈何的脱下披风,盖在蜷成一团的肉包子上。
他一鼓一鼓的小肚子紧贴着我的膝盖,软绵绵的,让人不觉想轻笑出声。
我仰面靠在软垫上,宁和的空气中有一种舒适的倦怠感。
小孩子真好,无忧无虑。
相信世界总是亮闪闪。
离开的人,不管去到哪里,也有再聚首的一天。
那些孩子,睁只眼闭只眼的把他送到我面前,是否,想给我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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