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吹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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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吹絮-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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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云不说话,她已经让步了。
宁絮抬起一只手挡住眼睛,低声道,“那你离我远一点,二十米,我跑不了,行么?”
李怀云的心脏只觉得钝痛,她认识宁絮六年,家破人亡真相浮出的时候,她就认识宁絮了,宁絮认识她三年,从高一到高三,他从没求过她,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他求她了,他求她离他远点。
李怀云远远地坠在他身后,宁絮的手在抖,他几乎是飞奔回家的,前面一拐弯就是宁絮家的小区了,宁絮忽然消失在李怀云的视线里,她的心徒然一慌,她猛地往前蹿了一步,事实证明,宁絮说的是真的,她不用担心他会逃走,因为这个世界上他最后的藏身之地毁了,李怀云看见宁絮望着他家的窗户怔在了原地,她究其一生都不会再忘了那个眼神的宁絮,那时候,宁絮的头发还比较长,平时他都在脑后扎成一把,鬓角有零散的碎发随风飘动,他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地上,那个曾经是他的家的地方,正冒出黑烟,有火舌在墙壁上舔过。
宁絮望着自己的家,恍惚地想,爸爸跑出来了吧,毕竟他打电话打的还算早,他什么都不带,能跑的远一点。宁絮余光看见李怀云,动了动身体,怀里的画纸发出响声,他猛地想起自己今天,本来是想要给她送这幅画的,那张纸像是烫人似的,他突然站在原地开始笑,笑地泪流满面,“我他妈真是个傻子,假的,都是假的。”他心痛难当,他父亲好不容易从新盖起来的家,毁在了他自己手上,他痛苦而悔恨,他是这样的没运气吗?肯在他身上花三年心思的人,原来是为了毁了他。
宁絮猛地冲进楼里,李怀云甚至还来不及拦他,他疯狂地往楼梯里跑,从怀里抽出来那张烫手的纸,他像是要拥抱死亡那样的冲进火海,可他还是晚了些,他感到自己被猛地一拽,后颈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怀云极其狼狈的将被自己打晕的宁絮拖出来,她被吓的够呛,踩灭了他手中的燃烧着的什么东西,等到把人拖出来以后,她才看出阿里,他手里烧了一半的好像是一张画,刚刚画完的样子,依稀能看出来一片深浅不一的红色,灰烬横生,看起来像是被践踏的心血。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是个狗血文。

☆、第三十二章

宁絮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手腕上扣着什么东西,冰冷而坚硬,他睁开眼,后颈传来剧痛,他没有动,缓慢的睁开眼,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左手被手铐铐在床头,宁絮心里清楚自己在哪,身上磕碰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他用右手撑起身体,靠在了床上。
门突然被推开了,一双皮鞋出现在视线里,规整的西装裤趁的来人双腿笔直,宁絮想,这才是真正的李怀云啊,他看着床上漂浮的灰尘,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怀云望着靠在床头的宁絮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像是看不见自己那样,盯着空气发愣,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宁絮总算有了反应,他抬起眼睛看李怀云,嘴唇干涩,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低哑,“你铐我做什么,我又跑不了”他低头忽然冷笑了一声,“再说了铐住我顶什么用,你应该打断我的腿,不然我总会跑的。”
李怀云握了握拳,走近了些,拿着一杯水,低声几乎是哄道,“喝点水好吗。”宁絮还没说话,她就从宁絮的表情里看出了他的答案。所以她直接伸手卡住了他的脸颊,硬灌了几口。
宁絮狼狈地咳呛,咳的眼角都红了,李怀云放开他,“你听话,你在这里不安全,过几天我会带你走。”
宁絮把头偏向一边,他闭了闭眼睛,“你答应我的,放过我父亲。”
李怀云站在了床边,低头凝视着这个遍体鳞伤的人,“我答应你。”
她转身握住了门把手,正准备推门出去的时候,宁絮出声了,“李怀云,你有一天会不会后悔?”
他问的没头没尾,李怀云却不敢回头,宁絮冰冷而绝望的目光像是能够穿透他的胸膛,她握紧了门把手,“我后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凶狠,李怀云在这样的压力下,像是仓皇逃窜那样逃出了屋子,她站在房门外剧烈的颤抖,他后悔了,她自嘲的抬手挡住眼睛,明明早就知道了,不是吗?那副画她没扔,找人裱了起来,画面铺平整了以后,她才知道这幅画有多么震撼,远近深红,像是枫林,也像是繁花,没有逻辑与章法,像是一个,出于本能的祭品……只可惜这幅画,只剩下一半了。
宁絮在这张床上被铐了一个星期,期间,他的起居生活,是由李怀云亲手照顾的,她也不说话,像是撕掉了温文尔雅的皮,露出了獠牙,阴沉着脸逼他把食物咽下去。唯独在他睡着的时候,李怀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会有一点近乎痛苦的温柔。宁絮已经开始出现失眠症状了,所以晚上,她会让医生开一点安眠药,放在食物里,宁絮像个失去了灵魂的玩偶,躺在床上,死气沉沉。那时候李怀云想,没关系的,等她把宁絮带到自己的地方,放开他,让他多接触接触新的生活,他就会慢慢好起来,可是她没这个机会。
一星期以后,宁絮在夜里被李怀云叫醒,套上衣服,手腕上冰冷的手铐被打开,他沉默地被李怀云护在怀里,半带着胁迫式的往外走。
那是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外面却不像是他们想象的空无一人,李怀云早早叫好的车停在路边,司机被一个人拿枪顶着头跪在一侧,李怀云沉默了一下,松开宁絮往前走了一步,挡住他的大半个身体,“姐,你什么意思?”
黑暗处,李怀英慢慢走了出来,带着点长辈慈爱的笑,“怀云,紧张什么,从小到大,你是不是要什么我给什么。”
李怀云没说话,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挡在宁絮面前,宁絮低着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李怀英拍了拍手,对身边的一个人说,“王警官,来录一段像吧,这孩子家人丢了,我们出钱,给找找!”
宁絮惊骇地睁大了眼睛,他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李怀云抓住了胳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李怀云,“你答应我的!放过我爸爸!”他惊恐地望着死死抓住他的李怀云,声音里带了颤抖与恳求,“你答应了的!”
李怀云没有看他,她盯着不远处像一条毒蛇一样的李怀英,像是陷入一场别人看不见的较量,片刻,她低头像是给宁絮解释那样,“退一步,你就死了。”李怀云其实一直很后悔当时她没解释清楚,她看到侧面有一个狙击手,枪口指着他的脑袋。她怕吓着他,没说。
一片混乱里,相机走马灯似地过来,宁絮对着镜头,默不作声。
王警官皱了皱眉,给李家工作这么多年了,这样的人见得多了,他低头凝视着那双眼睛,“小可怜,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干脆拍一个你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短片放在网上算了,你觉得,那个效果更好?你不想见见你父亲吗?”
宁絮低着头,动了动嘴角,“你们不怕一身腥吗?”
王警官冷笑了一声,“一身腥?这,哪算腥啊。”
宁絮被从审讯室一样的小房子里放出来的时候,面如金纸,他看到靠在墙边的李怀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以明说的悲哀,命运给他了一个坑,他母亲翻云覆雨逃不开,父亲隐姓埋名逃不开,自己也逃不开。

☆、第三十三章

宁絮在这个时候,焦虑症开始发作了,李怀云没有再像过去那样铐住他,他有时候下午还能在人陪同下去花园转转,准确的说,李怀云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她不敢见他,不久,她接到了仆人的通知,她必须去看看了。
宁絮最开始是脾气变差,接着他开始出现拒绝进食的现象,他嘶吼着把送来的食物都扣在地上,李怀云去的时候,宁絮刚刚把一碗芙蓉汤倒进花园,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不速之客,李怀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宁絮瘦了一大截子,袖子空空荡荡,眼窝深陷,他的目光森冷而带着神经质,就像是看着什么会要命的东西似的。
李怀云看着他这么一副样子心里徒然生出一股怒气,她走近了几步,“为什么不吃饭?”
宁絮收回目光,看着手边的一地狼藉,“不想活了。”他的话没说完,就猛然被人堵在了喉咙里。
李怀云猛然伸手将他压进怀里,对着他苍白的唇就吻了下去,“嘶——”,她猛地被人推开,眼里闪过阴翳的火光,伸手擦掉唇角的鲜血,冷笑了一声,然后弯下腰将宁絮扛在了肩膀上直奔卧室。
宁絮感觉自己像一片飘摇的落叶那样被丢进柔软的床榻,他挣扎着想要推开身上的人,他感觉得到,李怀云生气了。他的手刚伸出去,就被李怀云抓住双手铐在了床头,身上没了庇护,宁絮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痛苦,不为别的,曾经对他那么好的女孩,正压在自己身上试图对自己施暴。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让我死吧。
李怀云伸手卡住他的脸,再次吻了下去,这像是个施暴现场那样,两个人谁都不好过,宁絮咬破了李怀云的嘴唇,像是同归于尽那样的痛恨,李怀云伸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触摸到了他的腰线,他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滚。”然后一脚踹到了李怀云的腿上,她被踹的一个踉跄,猛的清醒过来,她看着床上衣冠不整的宁絮,和自己身上血迹斑斑的外衣,她突然发现,宁絮颤抖地越来越厉害,之前太激动,没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宁絮已经开始抽搐了,被铐在床上,嘴角一道血痕,衣衫凌乱的宁絮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但李怀云这时候无暇顾及了,宁絮的牙紧紧地咬在一起,手腕上鲜血淋漓,染的床头一片红,他猛地扑过去,抱住了宁絮,帮他压住伤口,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宁絮身体僵硬的不想一个活物,“阿絮,我错了,就是,生气,你怎么了?”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对着门外吼,“把大夫给我叫过来!”
只是有人比大夫到的更早,门被“哐当”一声打开,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走了进来,他肩上有枪伤,“阿絮!”肝胆欲裂。
宁絮对这个声音突然有了反应,他逐渐放松了下来,然后在李怀云的帮助下平复呼吸,手铐早已经被打开,伤口上的纱布被染红一片,宁絮挣扎着从李怀云怀里爬出来,他像一只奄奄一息的雏鸟,拖着受伤的翅膀,爬向声音的来源,李怀云这时候不敢拦他,只好让宁絮靠着她下了床,不顾他似有似无的挣扎,宁絮顾不上了,他满眼都是泪水将坠未坠,他有好多话想问,爸爸你怎么来了?爸爸你受伤了吗?爸爸,我们怎么出去呢?
“碰——”一切戛然而止。
宁絮蓄在眼眶里的眼泪落在了地上。
贺斐在即将触及宁絮肩膀的地方,倒下了,他胸口开了一朵血花。这一刻,宁絮像是突然失聪,他什么都听不到,一切像是电影里的那种镜头,贺斐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砸在了地板上,他的眼睛至死都盯着宁絮,他的嘴一张一合,“阿絮,好好活着。”贺斐一生,曾有所爱,曾有所恨,他扛过风雨如晦的漫漫长夜,让宁絮平安的长大,他是个温柔贤良,脆弱又坚强的父亲,他值得所有人的尊敬,他那轻于鸿毛生命,在这一年里,画上了终点。
“爸爸。”
宁絮颤抖着双唇,无声的喊他,他发不出声音,长刀穿过胸膛的痛苦,几乎让他立刻灰飞烟灭,他恍惚的想,我是不是也要死了。他脱了力跪在了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爬,贺斐胸前的血液无声的在地板上晕开,宁絮爬到他身旁,贺斐的眼睛还没闭上,他怔愣的把头凑过去,没有呼吸了,他伸手为父亲合上眼睛,把他的头发拨到耳后,平时整洁的贺斐躺在血泊中,身上伤口无数,爸爸,他的大脑像是高度延迟那样,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唯独身体诚实,他脸上空洞而没有表情,唯独眼泪疯狂的掉落在血泊里,爸爸,他又叫了一声,他的父亲死了,宁絮那年不过十八岁,他再也没有在生日的时候吃个蛋糕的机会了,他抱着父亲的尸体开始缓慢的笑,笑声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缓慢的震动,笑声越来越大,他仰着头,满脸泪水,猩红着眼睛盯着举着枪的李怀英,然后猛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哭声。
李怀英突然有些怜悯这个坐在血泊里的孩子,她像是透过这个年轻的身体,看到了自己,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李怀云震惊的看着发生过的一切,她是李家的人,所以她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姐,你答应过我放过他的。”
李怀英觉得好笑,这傻妹妹,“我答应你,用贺斐的命换他的,我会信守承诺。”
李怀云和宁絮的心都坠入了谷底。
从前只有两个人会送他甜甜圈,一个是爸爸,一个是李怀云,从那时候开始,他再也吃不下甜甜圈了。

☆、第三十四章

最后宁絮被一针镇静剂放倒,李怀云沉默地抱起眼神渐渐涣散的宁絮,她站直身体,对李怀英说,“姐,就到这里吧?”
李怀英像是默认的样子点了个头,然后点着了一根烟,她缓步走过来,伸手挑起宁絮的下巴,对着他吹了口烟,“宝贝儿,我要放过你了,抱着你的人费了好大的劲呢,你要是让她失望,我可就给你注射毒品了。”她知道宁絮听得到,然后伸手拍了拍李怀云的肩膀,摆了摆手,带着一帮人走了。
李怀英说到做到,李怀云望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她终于看清楚了,她姐姐,变了。
宁絮的焦躁症越来越严重,他有时候一声不响地就开始颤抖,每日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灰败,他的大脑像是烧糊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地枯死,他本人却不想做一点努力。
房间的门开了,李怀云自打将宁絮接到自己的房子里,就寸步不离,她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宁絮就死在床上了,他瘦的剩下一把骨头,他眼中的光彩像是散尽了,李怀云放下手中刚刚热好的粥,在床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阿絮,你发烧了。”
宁絮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李怀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自顾自的接着说,“还是上次的药,你别怕,我不会让她们给你注射毒品的,吃点东西好么?”
宁絮缓慢地睁开眼睛,房间昏暗,为了不刺激他,窗帘都拉上了。
他突然开了口,“我不怕,没关系,窗帘拉上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吗?李怀云,你不是圣人,你想把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囚禁在这个房间里,是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也虚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熄灭的一盏烛火。
李怀云半晌没说话,最后,拿端起碗,“阿絮,你喜欢过我吧?”她想借着这个话题多哄他吃点,或是为了安一安自己的心。
宁絮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点光彩。
她垂下目光,“那副烧了一半的画,你本来是想送我的吗?我听说你找张赫问我去哪了。”
宁絮的眼睛突然露出一种浓重的悲哀,这样的悲哀让李怀云的心四分五裂,她甚至有些分不清,她是不是一直都很心痛,只是这时才看见了。
他的身体再次开始抽搐,他意识涣散,喃喃不清,李怀云脸色一变,伸手抱住宁絮,防止他让自己的手腕再次被割伤,“李,李怀云,你放开我,我,我会死的,爸爸,爸爸。”
他带着哭音的声音像一把刀穿透了李怀云的心脏。
李怀云解开了他手上的手铐,用柔软的被子裹住他的身体,“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说完就跑了出去,去找医生。
宁絮突然停止了抽搐,挣脱被子的束缚,推开窗户,窗外风雨如晦,宁絮一身沾满雨水的睡衣,消失在了夜色里。
后来李怀云想,她当时应该看出来了的,她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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