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律好了伤,总算有闲情乐呵满包裹的值钱货,掏了其中看起来最贵重的钻石出来,回头递到苏仲平面前:“仲平哥,这得值多少钱啊……”
他话音到最后一个字偃旗息鼓,只化作一声极轻的气溜出口中,只因对上了一双深邃如潭的双眼,若说潭水都是冷冽清净的,可这一潭却不同,说不上冷暖,却似蕴含了千言万语呼之欲出。
苏仲平没想到他会突然回头,视线没来得及收,怔怔地对视了一会,心旌差点就摇曳地忘了摆正,掩饰着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扔到灯火上,大概根本没听清刚才齐律说了什么,也不回答,兀自取出扇子,这次放聪明了,没试着再展开,直接叩起了虎口。
正这当,远处的升降梯想起咯咯声,打破幽暗矿洞中诡异的气氛,带着一梯人落了下来。
“团长,还来得及不?没时间了啊。”
“你急个屁,还有五分钟呢,也不想想我这全服第一的本事。”
齐律盯着那头,过来的有五人,其中三人就是他们在上一层见到的,另外两人一人执镜,另一人背了把重弩,单从那繁复过头的穿着,就看得出和另三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长|枪军爷第一个看到祭台上的景象,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怎么进来的!不是全服只有两个化神境的么!”
光头和尚满脸不可思议:“他们这是把鬼将军打掉了?不可能吧……”
重弩男脸上的从容不迫也烟消云散,眉毛都气得快竖起来:“无视游戏限制,肯定是开挂了。你们哪那么多废话,打掉就打掉,等会被我杀了,还不是都要把东西爆出来。”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齐律回应,五人纷纷亮出兵器,站好各自的位,慢慢逼将上来。
第20章 冲突
来者个个面目不善,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就围成扇形包围而上。
齐律心下大叫不好,刚放松没多久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苏仲平刚刚眼里还满溢的缱绻散了干干净净,这会像是要从中射出冰锥来,一一扫过蓄势待发慢慢逼近的人,靠到齐律身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来者不善,等会他们一动手,你就直接坐麒麒冲出去,我引开他们。”
“仲平哥你开什么玩笑,他们有两个也是化神等级的,太危险了,要么一起撤,就算要打也是我们一起。”齐律没有压着声,字字坚定,连逼上来的人也听到了。
长|枪军爷哂笑着揶揄:“这还来一出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了,啧啧啧,真是感人。”
“少废话!”重弩男半点耐性没有,站在最外圈,架着弩机一拨弄,一枚粗重的矢就以雷霆万钧之势破空而来,直冲苏仲平面门。
苏仲平往边上闪了一步,扬手一道真火送上,熊熊火焰登时把整个矿洞映地橙红。
那枚弩矢竟似长了双眼般,自动修正轨迹,微微偏了方向,让人避无可避,齐律只得一个闪现冲上去,拿双刀驾在身前,硬生生去截弩矢。
弩矢力道强劲,撞在刀背上发出刺耳的铮铮声,齐律撑不住手上的力道,向后退去,苏仲平挡着他,两个人都拼不过这枚弩矢,退了六七步后再站不稳,交叠着七倒八歪地摔在地上。
弩矢被这么一挡,势头弱了不少,转向倏地随手一射,沾了血便似完成了使命,消散在空中。
被伤到的却不是挡在前面的齐律,苏仲平右手环在他胸前,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替他挡掉了,好在伤口不算太深。
还未等两人重症旗鼓,长|枪军爷和光头和尚从两个方向冲了上来,他们身上还冒着火,却半点感觉不到疼痛,枪刃和指虎齐摆,又没有套路又没有美感,级别也不算太高。
苏仲平一道九雷下去,把他们电得成两具闪烁的骷髅,保持着攻击了一半的动作,僵在原地随着雷光战栗。
长|枪军爷身不能动,声照旧活络地不得了,吼道:“我去,这什么玩意?什么门派还有这种技能,开挂了吧!”
齐律扶地而起,双刀翻飞,对着这比麻雀还嘈杂的人干脆利落地砍下去,顺手还塞过去好几枚火符,眼看就能把血条打到底了,只听两道高低有致的琴音,对方两人身上凭空多出两道护盾来,一蓝一红,流转不息,把他后面的几下攻击都吸收了。
“蠢,对付这么两个废物,还要用上辅助。”重弩男慢慢踱上前,他身边的执镜者似乎是准备放技能,被他一抬手挡下了,“你们都别攻击,省的传出去说我们这么大一战团欺负人俩小玩家。”
他把“小”字念得格外突出,满腔不屑全露在话里,重弩抬起,蓄起一个光球,那光球缓缓放大,最终几乎要淹没武器,下一刻便拉长成一枚大腿粗的弩矢,像刚点火的大窜天猴,蹭地飞了过来。
齐律下意识拉起苏仲平的手,就要跑,去路却被拦了个密不透风——刚才洗礼了雷光线的两人,恢复了生龙活虎,听团长的话真没主动攻击,只是站在两侧随着他们进退,像移动桩子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苏仲平扬手扔霜雪,齐律双刃分别砍向两侧开路,血少的军爷瞬间被毙命,两人正要从侧避出,“窜天猴”已转瞬即至,轰一声落撞向首当其冲的齐律,炸出一道金光,噼里啪啦地闪了几秒钟才重归宁静。
齐律只感觉半边身子热辣辣地疼,像被扔进油炉子里炸了一圈,估计地狱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他张开嘴,却痛得只发出沙哑的嘶声,乜着眼往旁边一撇,更是吓得连唇瓣都不再翕动了。
只见苏仲平搂着他,后背和手臂都被金光炸得皮肉翻起,金袍大半被烧成了碳粉,还往下扑簌扑簌地落着碎片,他双眼因疼痛微眯着,目光却清明地很,松开手,哑着嗓子挤出句:“快跑。”
齐律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跑的能力,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反正靠着的胸膛温暖得很,本来就跟半死不活差不多,要不就这样算了。
他迷迷糊糊地也不知思绪转到了哪里,重弩男又说了什么,可他却听不清晰,想问问仲平哥为什么老是救他呢,难道是为了当年借了没还的钱,那还真是个大好人啊……
他闭起双眼,以为自己这次大概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只是过了半晌,再没有传来任何攻击,嘴唇上忽然贴上了个凉飕飕的东西,撑开眼皮一看,竟是个红彤彤的苹果。
平平安安,总觉得和气氛不太相称呢。
“张嘴。”一道暗哑的嗓音传到耳里,短短两个听起来像含着血说出来的,模糊不清,却极为温柔。
齐律张开嘴咬了一口,略微有些酸,又咬了一口,反倒觉着又香又甜了,等一个苹果下肚,竟吃出了沁人心脾的味道,身上的灼伤随之也褪下些,头脑这才慢慢清醒起来。
只见苏仲平手还抬在半空维持着拿苹果的姿势,手背上像被剥了皮,渗着鲜红的血液,他慢慢说道:“我没……苹果了,你自己吃……”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中间几个音节几乎淹没在被灼伤的喉咙里。
齐律忍着痛,实在说不出话来,拿了两个苹果,一个塞苏仲平嘴里,自己吃水果的冷却时间还没到,只能等,恍惚想着看到这么个被灼得吓人的人都不害怕,以后看恐怖片铁定没问题了,心里却堵地谎。
“齐律,你们那什么情况?我们这怪全消失了。”韩逸明发语音过来。
齐律这才发现刚才气焰嚣张的五人团队早已没了踪影,稳了稳气息,才勉强开口:“也……没了……”
韩逸明听出他的声音不太正常,又因为不在同一地图,看不到队友状态,只能问道:“你们出什么事?”
齐律过了好半晌,吁出一口郁结的气,才缓缓回道:“没事……死不了。”
韩逸明也不再多问:“那我们先回王城,去看看情况,你们小心点,也快点回来,差不多也是该要休息了。”
那重弩男也不知装备是怎么弄的,攻击高的惊人,刚才这一战,打得齐律和苏仲平进退维谷,血条都快见底,倒是托这莫名其妙的福捡回了条命。
齐律颓然往地上一躺,突然失笑起来:“仲平哥,我们命不该绝呢。”
苏仲平的伤看上去依旧骇人,稍微恢复了些,心里也是感慨万千,却看那碎石子蹭上齐律还没痊愈的伤口,眉头一皱,把他从青石地上拉起来:“哪那么容易死,也不想想我是化神境的。”
化神境的也不算稀奇,刚还见着两个,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恐怕他们俩根本不可能绝处逢生,齐律突然从苏仲平那稍显狰狞的脸上看出几分端倪——这人该不会只是一直都在逞能装逼吧。
然而很快齐律便确认了这一点。
水果都是按固定数值补血的,而苏仲平的等级高,血条也长了不少,即使效果最好的苹果吃下去,也不算显著。两人一来一去把包裹里的水果吃了个精光,齐律倒是好了七七八八,苏仲平身上的灼伤却还泛着通红,他明明痛得不行,却还拿着扇子佯装若无其事,要不是时不时由于疼痛抽动的眼角,齐律几乎都快以为他和刚才那帮人一样,是没有痛感的了。
齐律这时才想到裴宁给他们的乱七八糟的药,打鬼将军的时候用了一次,没看出什么明显的效果,毕竟只是加快了恢复速度,不过总算聊胜于无,便把说明上对付烧烫伤的几瓶取出来:“仲平哥,我给你上点药吧,好得快点。”
苏仲平正备受煎熬,灼伤比刀伤要难受得多,被烧过的地方又痛又痒,像是有千万根小针在上面扎,他看齐律像是要动手,心里莫名地跳漏了一下,抢过药瓶:“我自己来。”
狼狈的模样已经被一览无余,他实在不想再失形象,便转过身去,拨开残破了大半的金袍子和中衣,可抹完手臂却顾不着后背,干脆一咬牙放任不管,取出那件旧布袍就要换上。
一只手挡住了往身上套的衣服,接着一丝舒爽的凉意覆上脊背的伤口,苏仲平愣了愣,刚想开口拒绝,只听齐律说道:“仲平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时候是忘带钱,不愿意开口借,这下又是受了伤,连让人帮着上药都不愿意说,那么撑着面子干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苏仲平久久没有回答,绝不示弱的想法从懂事以来便根深蒂固地埋在他心里,也从没想过有什么不妥当,被这么一说竟蓦然有些想倒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但他并没有,只是默默等着齐律替他上好药,忍痛穿好衣服,沙着嗓子地说了句:“我不是忘带钱。”
齐律当他还在嘴硬,不再说什么,召出麒麒,拉着他坐了上去。
麒麒的脊背坐上两人有些勉强,齐律便把苏仲平的手扯到自己身前拉住:“鬼将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刷新,我们还是先快点回去,省的再碰上什么倒霉事。仲平哥,你坐稳了。麒麒走。”
苏仲平觉得靠着的人半点不温香软玉,骨骼硬邦邦的随着麒麒跑动的震动,卡着他的前胸,却莫名的极为舒适安心。
矿洞的情况和韩逸明所说的一般,果真一个怪都没了。他们一路直行会路口,上了回王城的马车,受了几个小时的翻江倒海,终于回到了明月酒楼里。
第21章 装备
韩逸明一行正在里头和掌柜说话,看样子也刚到没多久,准备上楼上休息。
汤垣看他们进来,扯着嗓子叫道:“哟!骑驴大侠,有没有见着贞子啊。”
齐律白了他一眼:“还贞子呢,差点被你害死了!”
他把刚才心惊胆战的鏖战一一道来,说得心有余悸,裴宁不言地又塞了把药过去,韩逸明则思忖着以后怎么避免这类危及性命的境况,以及所有怪和玩家消失的缘由,汤垣听完,对舍身救他损友的龙大爷更是刮目相看,坚定了要把齐律掰弯的决心。
伤药的效果乍一看不明显,时间久了才发现用在血条长的人身上,一来一去竟比水果的效果还好些,苏仲平这会已经一点事都没有了。
大家经这一天的奋斗,都累得不行,到了房里个个倒头就睡。
翌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材料理一理,制造高级装备,以提高战力。
街市上不像昨晚那么死气沉沉了,行人来来往往,竟比此前还热闹些,成群结队的像准备聚众闹事。
韩逸明想找余婧问问情况,估计是时间还早,这姑娘大概还没起,半点动静都没有,只能暂且作罢。
武器店里,齐律把所有材料拾掇一番,对着配方一一挑矿石,还好大多数并不算难认,再加上有百科逸明哥的倾情指导,很快就把石头都分门别类完了,只是那块黑乎乎的煤炭球依然没遇上伯乐,孤零零的被扔在一边。
汤垣叼着大排骨,像个傻哈士奇似的凑上来:“先给我做!先给我做!”
“就你最热闹,做什么来着,小破弓?”齐律摆摆手把他赶到一边,向老板买了开炉必备的火石,架出锻造台就开工了。
副职业一栏的制造配方写得还算详细,没烹饪那么坑,把各种装备属性,制造所需矿石的块数都写明了,齐律照着把东西往台子上一放,点上火,还没来的及动手,一把普普通通的绿林长弓就诞生了。
裴宁递上几个五颜六色瓶瓶罐罐,说道:“可以修饰外形。”
齐律也不知道改怎么个摆弄法,抓上台面上的弓,发现这看似铁器的玩意,竟像黏土般是软的,随手捏了几下,还能变样子,便灵机一动背过身去避开汤垣的视线。
汤垣看他那样像没安好心,忙探头张望:“欸,你别给我瞎整啊。”
苏仲平不着痕迹地走过去,顺着齐律的意愿挡开他。
只见齐律在弓臂上揪下几块来,搓扁揉圆,弄出满意的形状后,才把他们粘了回去,拿了一个白色小罐,里面是同色颜料,将装饰刷了一遍,拎着弓离了锻造台。
长弓立刻硬化定型,成了货真价实的武器,只是样子……
苏仲平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拿扇子遮着嘴,别过头去,“噗”地笑了一声,镇定下来才回过身。
齐律得意洋洋地把长弓递上:“汤垣大侠,您的混沌射月弓。”
混沌指地是上头被捏得像饺子般馄饨,月当然就是圆滚滚的白汤圆了,只是颜色上得不甚均匀,乍一看像是煮破了皮。
汤垣气得差点把嘴里的排骨咬断了,龇牙咧嘴地拿过弓就要往齐律头上砸,韩逸明在苏仲平要站出来前,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回来,满脸笑意:“不是挺好的,很符合你的个人特色。”
汤垣对待韩逸明向来是从善如流,被这么一说便觉得上头的装饰可爱起来,反正是食物的样子,就算不能吃看着也能解馋,戳了戳蹩脚的破汤圆,鼓着嘴说道:“逸明哥都这么说了,算你有点眼光吧。”
苏仲平看齐律又要动手,转过身去,欣赏下一件杰作。
不过齐大师的灵感大概就只闪现了这么一小会,接下来做的古琴、圆镜和两方符篆都中规中矩,半点创意也没了。
到最后才做到双刀,本来他也打算直接不捏捞出来算数,苏仲平有些看不下去,抬手向帮忙,可惜不是他的专门职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并不能触及,他纠结片刻,最终还是觉得暂时放下点架子,给齐律弄把得体的武器。
齐律正要把双刀取离锻造台,就感觉身后有人环了上来,执着他的双手按在刀上揉捏起来。
“你做的太入不了眼了,我来捏个像样的。”苏仲平把黏土当成美院的手工作业,一认真起来,“美色”当前竟也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清浅的气息传来,齐律觉得耳根子有点痒,苏仲平比他高了小半个头,手比他稍大些,被环着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些别扭,脑子也跟着有越来越混乱的趋势。
齐律一时不知该把心绪往哪扔,只好专注地看起被重新塑性的双刀,脸上隐隐有股热意冒上来,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他在苏仲平手把手地指导下,把一把普通的双刀揉成两个团子,随后又一点点碾开,摊成薄薄的扇形,在握手出截下一小段,抠出整好贴合手掌的孔洞,除了外形变化得更流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