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他说,伸出手,让她把身后的双肩包给他。
果然,他又没戴手套。
“等一下。”蓦地,她拉下一条背带,单肩背着,一只手抱着背包底部,另一只手拉开拉链,伸了进去。
摸了几秒,只见她从里面掏出了一顶针织帽和一双厚手套。
随手带上拉链,她大大方方地把背包给了讨要的人。
等阮风把她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她踮起脚,给阮风戴帽子。
帽子是雪色的,萧锦华帮他拉了拉耳朵边的帽沿,“好了。”接着,她又像照顾小朋友一样,给阮风带上手套,“果然不省心。”她歪头打量自己的成果,给出评价。
阮风看了眼被她关照的双手,浅笑,“如果太省心,就没有这个福利了。”
作为大灯泡的慕棋,只能羡慕地在心里感慨一声,只羡鸳鸯不羡仙。
三人没有在此多做停留。
正处南极夏季,岛上气候较以往温暖,岛上不全是白茫茫的冰盖,有大块大块的土地都露出它原有的褐色肌肤。
一路探寻,三人偶遇到不少在此安居的海豹。
今天天气好得一塌糊涂,海豹越发懒洋洋,捕食也不去,都寻了一处风水宝地,躺在上面,晒着暖暖的阳光,酣然入睡。
一只肚子滑溜溜的小海豹横在路中间。
“呀,这个小东西!”慕棋双手支着膝盖,探低身子打量它,萧锦华也跟着一起观摩。
阳光透过大气层,满满洒在小海豹身上,小海豹眼睛紧闭,慵懒迷醉的样子。
慕棋用手指指它的肚子,侧头对萧锦华说:“看这,光溜溜的,好滑嫩啊!”她的口气听着莫名像在品尝一道佳肴。
“嗯,估计它很爱干净。”萧锦华看着那不带一丝杂质的小肚皮,认同道。
两人此刻就像刚开始探索世界的孩童一样,看得细致,说得认真。
看着如此友爱的相处画面,阮风轻摇头,只笑不语。
果然是最好的朋友。
看这海豹的体型,分明还是幼崽。它的头部是又短又细的绒毛,很是干净顺滑。它长有狗一样的嘴巴,猫一样的鼻子,还有几撇胡须,样子像条小狗。
作为一个专门研究动物的人,不出几秒,慕棋就辨析出它的品种,“是威德尔海豹耶,海豹中的游泳能手和潜水冠军!”
萧锦华点点头表示明白,“它睡得好沉。”
慕棋也点头认同,“在我们研究所里,也饲养了这种海豹,不过它们可不爱睡懒觉。”
眼前这海豹,除了嗜睡,显然还是个警觉性很低的家伙,因为两人在它上方说了那么多话,它到现在还睡得死死的,眼睛眯得紧紧的,眼缝都没张开过。
两个姑娘在边上静静看了它几分钟,最后,对它能自己醒来不抱希望,慕棋习惯性地要给它拍张照片。
摁快门前的最后一秒,镜头里,慕棋忽然就看到那一直保持“昏迷不醒”状态的小家伙倏地就睁开了眼。
小眼珠乌溜溜、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慕棋眉开眼笑,不带遗憾地摁下快门。
她和萧锦华一起欣赏刚拍下的照片,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回头一看,得,那家伙又睡过去了。
“真是个精明的家伙。”
没想再打扰这小东西,三人绕道而走。
待远离那威德尔小海豹后,慕棋心疼说道:“威德尔海豹在冬天很辛苦的,因为它们生活在海水下。一到冬天,海面就结冰,生存需要氧气,海豹为了获得氧气,就要打破冰层。冰层很厚,它们就用自己的牙齿啃,直到啃出一个洞才会停止。为了啃这个洞,它们嘴巴流血,牙齿受伤,甚至几个月无法进食,从而死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环游周岛
两小时后,人工划桨的冲锋舟上。
“唔?”慕棋嗅了嗅鼻子,立马捂住,“你们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吗?”
萧锦华感受到后,点了点头。
当他们的冲锋舟离前面看到的岛屿越来越近,那股像公厕的味道也越发浓烈。
慕棋捏着鼻子,嫌弃道:“好臭!”
“嗯。”萧锦华也捂了捂鼻子。
只有阮风像带了过滤器一样,不受影响。
艰难屏息之余,慕棋忽然变魔术般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三个口罩,像分糖果一样,一人给一个。
三人下了冲锋舟,站在岸边,当看到露岩上的粉色涂鸦,总算明了臭味源头——正是这些企鹅的粪便。
慕棋走在前头,因为她关于企鹅的习性最了解,萧锦华和阮风紧跟在她身后。翻过一座斜坡后,他们算是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企鹅岛了。
眼前,是成千上万的企鹅。
成年企鹅远看黑白分明,就像一支支训练有素的仪仗队,幼年企鹅个子小,褐色的绒毛还未换去,远看就像一个个排着队的猕猴桃,它们摇摇晃晃走在嶙峋起伏的岩石上,蠢蠢的,萌萌的。
“看那。”视力极好的萧锦华指着某处,另外两人配合望向她所指位置。
两只企鹅正在温柔亲吻对方。
“那里有一家三口。”萧锦华不知什么时候挽上了阮风的手,浅笑嫣然。
那里两只大企鹅腻在一起,中间还夹着一只皮毛皱巴巴的小企鹅。
阮风看了一眼那三只企鹅,忽地探向她耳际,轻声道:“如果你喜欢,我们明年就能生一个。”他说得很慢,这句话就像带了蛊惑一样。
“我们的孩子?”萧锦华迟钝了一瞬,脸颊热了热,笑开,“你想当父亲了?”
阮风大方承认,淡然道:“最近确实有这个想法。”
“唔,也对。”萧锦华忽然笑得矜持,“你明年就三十了,再晚点,和孩子的代沟会更大的。”说完,她还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我认同。
碍于外人在场,阮风只能惩罚性地捏了捏她脸颊。两人的言行没有让专注于看企鹅的慕棋有一丝察觉。
不知不觉,三人就这样走走停停地看了近一个小时的企鹅。
海浪拍打的海滩上,一只企鹅孤身只影,惹人怜悯。
深褐色的岩石堆上,一只企鹅肚子奇痒,可是手短,挠不到,惹人同情。
平坦的雪地上,一只企鹅大摇大摆走着,可没几步,就滑了,惹人发笑。
原来,喜石企鹅真的很喜欢石头,警官企鹅真的很威武刚毅,国王企鹅真的很尽职尽责保卫它的儿女,皇帝企鹅真的是企鹅家族里个头最大的物种……
下午,慕棋心心念念的行程提上来了,虽然比计划中多了一人,但这都不重要,因为她是铁了心要去找鲸鱼的,谁都不能以安全为由管制她。
冲锋舟朝着鲸鱼经常出没的海域划去。
他们没有划错方向,因为船还未到目标海域,他们就已远远看到了群鲸遨游的背鳍。它们排着队在水面飞跃,伴着水花,巨大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清晰的弧度。
慕棋双眼已越来越明亮,船即将抵达现场。
几分钟后,冲锋舟漂荡在刚刚鲸鱼露过面的的海域,可是此时四周的水面,却是一片平静。
慕棋转头四望,“鲸呢?怎么我刚到就跑了?”
“没有跑,”萧锦华面色如常坐定身体,眼睛却是望着自己右手边的水域,“就在我们船下。”
闻言,慕棋立马探头向水下看,一张巨大的黑脸正直直地看着她。胆大如她,看到如此庞然大物正视着自己,一点都没有被吓到,反而目光兴奋地朝人家打招呼。
“哈喽,我给你拍张照好吗?”未等人家表态,她就已经连摁几次快门。
鲸没吓到慕棋,但是,慕棋好像吓到鲸了,那鲸鱼被慕棋拍完照后,忽地猛往水里扎,临走时,还喷了一股水柱。
好巧不巧,水柱在冲锋舟正上方自由落体。
“呀呀。”慕棋一边左右闪躲,一边企图把手举在头顶,挡住降落的水。
萧锦华也双手捧着头,不过她一直有人关照着,在水淋中她的脑袋之前,阮风已当机立断地帮她扣上了防水的后领帽,当然,他也没忘记给自己戴上。
哗啦啦,“倾盆大雨”转瞬即逝,慕棋被淋了个透心凉。
因为三人是面向同一方向而坐,萧锦华坐在慕棋身后,阮风坐在萧锦华身后,“淋雨”的时候,慕棋没有闲工夫关注身后两人,所以,当她转过身看到状况良好的两人时,她觉得奇了怪了,直接就问出口:“怎么就我一人被淋了个落汤鸡?”
两人早已在她转身之前摘下后领帽,现在看着,确实像没被水淋中一样。反观慕棋,头上的针织帽湿透,头上的水时不时在脸上滑下,衣领也渗进了不少水,冷不丁的,她就打了个寒颤。
萧锦华体贴地忙帮她把湿掉的帽子摘下,又吩咐阮风从包里把擦拭的毛巾找出来。
零度的水浇在身上,真不是常人扛得住的,慕棋瑟瑟发抖着。
无论慕棋多据理力争,看鲸活动到此结束。
回程期间,掌浆的阮风看了一眼慕棋,毫不避讳地和萧锦华说:“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不可以跟着她单独出海。”语气平缓清淡,声音不大不小,慕棋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今日之前她听到阮风这样说,她一定不服气,可是刚刚遇到的小状况让她自觉理亏,因为这样的冰水淋在身上,普通人很容易就会感冒,而且在这样的地方,锦华可不能随便生病。她没面目辩驳,只能像个犯错的小孩垂了垂头,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阮风把两人送回科考站,目送两人进站。
冷得直打颤的慕棋像火箭一样,直往两人的小窝跑。
她匆匆洗了个热水澡,暖和过后,坐在床上打算和萧锦华“秋后算账”。
萧锦华和慕棋在各自床上盘腿相视而坐。
“小华同学——”慕棋一脸不怀好意,“昨天你做了什么坏事?”
萧锦华选择咬紧嘴巴不出声。
慕棋抄着手,啧啧两声,一本正经指责着道:“好啊,才认识阮风几天,就找着靠山捉弄我了?”
萧锦华上身向后靠了靠,“我没有。”虽然口上否认,但底气明显不足。
慕棋对着她放出自己的爪子。
萧锦华怂了怂,不由轻声安抚道,“慕棋不生气。”
“怎么可能不生气?”慕棋摆了摆自己的食指,夸张道:“我今天早上的心情,就像在云端跌入谷底的感觉,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个教训,才能对得起自己呀?”说着,用看着猎物的眼神自然而然地坏笑起来。
萧锦华在床铺稳坐如山,眼睛紧盯着慕棋,防备之意藏也藏不住。
“扑”的一声,慕棋伺机而动,突然就从自己的床铺扑到萧锦华的床铺,紧接着,她不客气地上下其手,揪着萧锦华容易发笑的部位挠来挠去。
萧锦华控制不住地发笑,徒劳地挡着被挠的部位,与力气大、体能好的慕棋较量这些,萧锦华只有受罪的份了。
萧锦华坚强地撑过了几分钟,最后识时务地投降认输,并被动自我检讨道:“若再有下次,我一年不碰画笔。”
总算,慕棋勉为其难地放过了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
早上醒来时,慕棋无意时地咳了几声,她拍了拍心口,说:“Shirley,我病了,今天不想出门了。”虽说咳嗽是真的,可她本人说话时的语气可谓中气十足。
萧锦华半坐在自己的床上,手还搭着被子,关切道:“需要给你找一些药吗?”
“不用。”慕棋忙摆手,“这样就要吃药,那我也太病娇了!”
“好吧。”萧锦华摊摊手,随她意。
“哎,你家阮风先生是不是今晚就要走了?”慕棋突然上心问道。
“嗯,怎么了?”
“不怎么。”慕棋刚热络的语气马上装作冷淡下来,然后见许久都没有萧锦华的下文,她忍不住道:“小锦华,你是不是有点呆?”
萧锦华用眼神询问她意欲何图。
“唉。”慕棋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么呆,究竟是怎么把阮风追到手的?我病了,今天不和你出去了,你就自个儿和阮风玩吧!”
“嗯,半个小时后我就会出门的。”萧锦华的语气听着就像她正有此意,之后又补充道:“还有,阮风也不是我追到的。”
被她的话滞了一口气,慕棋摆了摆手,龇牙咧嘴道:“OK,我收回前面的话,你不呆,你还重色轻友。”
萧锦华摇头不认账,叹了口气,说:“唉,朋友不好当啊。”
慕棋顺着她的话接下,“是的,朋友不好当。所以,朋友决定今天和你绝交一天。”说完,赶紧催促她早点出门。
可是,等萧锦华真的要出门时,她又不放心地给人家交代了半天。
等萧锦华见到阮风,已是两个小时后。
阮风对于单独前来的萧锦华,没有主动过问慕棋没来的原因。
“慕棋知道你今天要回去,让我们单独过一天。”萧锦华友情地转达了好友的心意。两人之所以能成为很铁的朋友,就是因为她们总能互相理解,互相维护,互相成全。
没了主意多多的慕棋,阮风和萧锦华的行程就显得很空白了,最终,他们选择普通游人常去的地方走走。
走累了,两人寻了块岩石坐下,不远的前方,是宁静的冰山,一座挨着一座,寂静无声。
靠着阮风的肩膀,萧锦华合了合眼,在这个绝对安静的世界,阮风强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传入耳中,“真好,我能听见你的心跳。”如果她的听力一直没有恢复,她将永远听不到这种声音,她感恩地笑着。
阮风忽地侧下头,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眉眼。
“Shirley。”听到呼唤,萧锦华自然而然地抬起头,静看着他。
阮风望着极地的风情,不紧不慢道:“外公说,明年春天有个好日子。”
她困惑,“好日子?有什么用吗?”
阮风转过头看着她,眸中带笑,宁静而真诚,他言简意赅,“结婚。”
这是一个神圣的词,他们会由恋人变成亲人。
萧锦华仿佛早已知道他会这样说,神色平静,面容淡雅,纯粹评价的语气,“明年春天,那就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
阮风很自然地接过话,“觉得快吗?”捏着她的下巴,他隐隐笑道:“不快了,毕竟我们都在商讨明年生孩子的事了。”
再次提到孩子,萧锦华脸色又腼腆了,顿了顿,“你现在是在向我求婚吗?”
阮风一本正经道:“严格来说,今天是订婚。求婚是征求意见,订婚是敲定实锤,我们之间,不用征求意见这个流程,你说呢?”虽然最后加了个问句,但他说得笃定。
“……谁说的,阮风,你自恋了。”萧锦华第一次觉得他自恋,都不知说他什么好了。
“是吗?”阮风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萧锦华抿着嘴巴,不和他探讨这个问题,她支着脸,翘着长长的睫毛看着他,煞有介事道:“订婚也好,求婚也好,不过,是不是应该先征得父母的同意?”
“当然。”阮风表示认同,“等你回来,我们就去拜访你父母。”他说话自带充足的底气,一点都不担忧未来的岳父岳母也许不接受他。
萧锦华歪着头轻笑,“你很自信我爸爸不会为难你?”
阮风笑了笑,“我相信,摆平了爷爷,一切都无需担忧。”
“噢——原来方针早就做好了。”萧锦华佩服说道,“不过,就算没有爷爷,我父母也会赞同的,因为——”说到此处,她故意顿了顿,“我赞同了。”
被她如此讨好,阮风按下她的脑袋,与她唇齿相依。
“阮风,”萧锦华探出头,突然想问他一个问题。
阮风搂着她,餍足的眼神示意她说。
她笑意盈盈,眼神困惑又热忱,“你为什么没有前女友?”
阮风探低眸子,深凝着她,缓缓道:“大概知道会遇到最好的,怕将来对不起她。”
真是一句动人的情话,萧锦华正了正脸,“如果等不到呢?”
“事实证明,没有如果。”阮风用事实回答这个问题,挑了挑眉,反问道:“你呢?”
对于他的提问,萧锦华一片坦诚,“因为没人告白呀。”
阮风轻声质疑,“没人告白吗?”
萧锦华对着他,无比坦然地点头,虽然她确实没有收到过其他人的告白,但此时,她隐忍的笑意却像在撒谎。
“不错。”阮风斟酌几分,忽然埋向她的脸,似有猜测道:“不过,估计不是没人追,而是他们知难而退。”
萧锦华难得的“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