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曾经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里,总有一人这般唤着她,任凭她如何羞恼,也从不改口。
柏氿抬手捂住了微潮的眼睛。
……殷……
……瑢……
春光是一缕斜阳栖在嫩绿的草尖上,是一束暖黄的光晕穿透树上枝叶,是枝头那羽翼渐丰的鸟儿在歌唱,是麦田里稻草人日日夜夜的守望。
帐帘轻飘,无限静好。
便在这阳光暖软鸟语花香的日子里,柏氿,缓缓睁开了眼睛。
柏氿一睁眼,便看见一张放大了的,憔悴了不少的,妖孽的面孔。
他本该是那样雍容尊贵的一个人,如今却像是接连熬了好几个夜晚一般,眼底下长出了一圈青黑,眼睛里爬上些许血丝,下巴上的胡子也一直没去打理,便渐渐留出了一圈青色的胡渣来。
难得见到殷瑢这副模样,柏氿忽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口,牵扯到腹部的伤口便又是好一阵疼痛。
她疼得僵了僵,嘴边还残留着笑意,眼底却不知为何泛出了泪光。
他大约是接连在她的床边守了好几天,才熬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吧。
这样一个人呀……
若是她当真不在了,那他该怎么办呐……
柏氿眼底湿润的眸光微微一晃,险险的便要溢出来。
殷瑢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沉沉的望着她,低笑道:“夫人莫不是一醒来便见着如此英俊美貌的夫君,一时太过欣喜,喜极而泣了吧?”
“哪有……”柏氿身上的伤还没好,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她牵牵唇角笑了笑,说得很轻,“我分明就是被你丑哭的……”
殷瑢挑挑眉,神色古怪,“我很丑么?”
若是他这也叫丑的话,只怕这天底下的人都是歪瓜裂枣了吧……
柏氿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应道:“嗯……太丑了……”说着,她缓缓抬手抚了抚他的胡渣,又笑了笑:“不过我不嫌弃……”
殷瑢听得一怔,忽然抬手覆住她的手掌,用他那一圈青色的胡渣扎了扎她的掌心,有些硬。
“哎……好痒……”
柏氿笑呵呵一躲,殷瑢却不肯放过她,又扎了扎她,“你说过不嫌弃的。”
柏氿轻笑,随后问道:“小步怎么样了?”
殷瑢蹭在她的手心里,显然不太喜欢她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伤了她的人,皱了皱眉,语气不太善,“她当然没事。”
柏氿微叹,“你别欺负她。”
殷瑢冷哼一下,道:“有十三欺负她就够了,我欺负她做什么。”我只想欺负你……
殷瑢在心里补充道。
柏氿没去搭理他此刻的不满,继续道:“小步和十三这一对倒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殷瑢忽然扑上来蹭了蹭她的脸颊,那胡渣蹭了她一脸,痒得厉害。柏氿微微一缩:“哎,你做什么……”
殷瑢撑起身体,自上而下望着她,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撒娇,言语间微微带上了几分委屈,却仍旧是沉沉的语调:“这种时候你就不能只想着我么……?”
柏氿脸色一红,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睛,转移话题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六个时辰。”殷瑢顿了顿,抚上她的眉眼,微叹:“你再不醒来,我怕是就要疯了。”
相思一日三秋苦。
她睡了整整一个月零二十一天六个时辰,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柏氿垂眸,轻声道:“……辛苦你了。”
“确实辛苦。”殷瑢掐了掐她的脸颊,含笑问道,“看在为夫如此日夜守候不离不弃的份上,夫人可有奖励?”
柏氿听得双颊微红,心里想这人果然还是这般没脸没皮,不知羞不知臊,真是讨厌……
心里如此想着,柏氿避开他那脉脉的眸光,顶着发烫的双颊,犹豫片刻,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意思再明确不过。
殷瑢低低笑了笑,看着下方难得温顺乖巧的她,缓缓俯下了身。
眼见着他便要将她那尚有几分苍白的柔唇采撷,帐外忽然传来下人的禀报:“殿下,郡主的汤药快要煎好了。”
殷瑢一顿,柏氿赫然睁开了眼睛,偏过了脑袋,咬咬唇道:“那个……你还是先去拿药吧……”
殷瑢轻叹,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等我回来。”
柏氿顶着热乎乎的脸颊点点头,“……嗯……”
目送着殷瑢走出营帐没多久,便听帐子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声音:“郡主醒了——!”
“什么?!郡主醒了?!”
“郡主醒了?!太好了!从今往后终于不用再看殿下那阴沉沉像是要杀人一般的脸色了!”
“是啊是啊,终于有人可以管一管殿下了,咱们的好日子要来啦!”
一时间郡主醒了的消息传遍军营上下,大家伙撒花的撒花,庆祝的庆祝,好不热闹。
远处的山头,有一身着青色长衫的挺拔男子负手站在树下,遥遥见着军营一片欢腾,那面瘫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有风轻拂,他亦随风隐去,像是从没来过一般。
柏氿躺在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又不由的红了几分。
没过多久便听见帐帘子被人猛地一掀,“夜姐姐!”
“媳妇儿,你……”
步生娇刚奔进帐子里,殷十三就从后面追了进来。
“夜姐姐!”步生娇奔到柏氿床边,抬头却见她正淡笑着望着她。
步生娇怔了怔,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夜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见她哭得这般厉害,殷十三也跟着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擦她的眼泪,“哎,媳妇儿,主子夫人醒了明明事件好事,你哭什么?”
“你走开!”步生娇将殷十三一把推开,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却又有一波新的眼泪涌出来,“夜姐姐,我……我……”
步生娇哭得说话都说不太利索,柏氿见状伸出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嘴唇上,“嘘——”
步生娇忽然便止了哭泣。
殷十三也跟着噤了声。
柏氿又抬手摸了摸步生娇的头顶,轻声道:“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
步生娇一怔,复又牵着柏氿的手低低啜泣起来,那是最深刻的忏悔。
便在这时,帐帘子又被人猛地一掀,“夜姑娘?”
竟是辛兰。
☆、第125章 索吻
“夜姑娘?”
辛兰跑进帐子里,程昀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道:“小丫头,你跑这么快当心摔跤哦,摔跤会很痛的哦,说不定还会留下疤哦,留下疤可是很难看的哦……”
辛兰压根不搭理他,径直行到柏氿床边。
柏氿抬起眼睛来,淡淡的朝她笑了笑。
辛兰看得一怔,不由捂住了嘴巴也开始流眼泪,“夜姑娘,你终于醒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床边就多了两个泪人。
柏氿忽然觉得有一点头疼了。
程昀也有一点头疼,他揉了揉辛兰的脑袋,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哭肿了眼睛可是很难消退的哦。”
辛兰狠狠瞪了他一眼,红着眼眶道:“要你管!”
“是是是,不用我管,不用我管。”程昀应道。
柏氿的目光来回在辛兰和程昀之间转了一圈,默默笑了笑。
听得呼啦一声轻响,帐帘子第三次被人掀开,这次说话的却是一位男子,“阁下终于舍得醒了?”
入寒渊牵着边晴走进来,柏氿微微一怔,问道:“入寒渊,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渊当然是跟着我来的呀。”边晴笑着,行到床边把了把柏氿的脉搏,“我叫边晴,负责给你看病的,怎么样,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都挺好的。”
柏氿话音刚落,入寒渊便拎起边晴往外走,“回去了。”
“回去?回哪里?”边晴歪歪头眨眨眼睛。
“回山里,”入寒渊道,“起先说好了只是来救人,现在人也救了,醒也醒了,又有醉医仙程昀在这里,不会出事。我们早该回去了。”
“我不回去!”边晴从入寒渊手底下挣扎出来,“她既然是我的病人,那我就要照顾到她好为止!”
边晴抬着头,那一双眼睛分明灰暗无神,但对峙起来却莫名的倔强坚定。
无声对峙半晌,入寒渊一叹,摸摸她的头顶道:“你赢了。”
边晴欢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小渊,你最好了!”
周边众人忽然猝不及防的吃了好大一口狗粮……
殷十三颇为羡慕嫉妒恨的朝步生娇伸出爪子,企图寻求安慰,“媳妇儿……”
步生娇恶狠狠的一巴掌将他拍远,“滚!”
程昀看了眼辛兰,辛兰却只看着柏氿。
程昀眸光微微一黯,没再说什么。
柏氿看了看入寒渊,又看了看边晴,忍不住再看看入寒渊,然后又看看边晴,半晌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喃喃道:“祝你们幸福……”
“必须的。”入寒渊抱紧了边晴,道。
……啊呜又是好大一口狗粮……
一众静默间,殷瑢端着药碗走进帐子里,看见这满满当当的人,微怔一刹,眸色一凝,开口道:“你们……”
“我们马上就走,马上就走,哈哈。”程昀笑着接过了话,顺便将辛兰牵走。
殷十三也反应过来,正准备把步生娇一起带走,却挨了几下她的拳脚。他索性便直接将她扛了出去。
“殷十三,混蛋!你放我下来!……”步生娇挣扎的声音一路远去。
待入寒渊也领着边晴离开之后,帐子里终于又只剩下柏氿和殷瑢二人。
柏氿见着殷瑢端着药朝她走过来,他将药碗搁在床头,又扶着她缓缓坐起来。
她坐起来的时候被子便从她的身上滑落到了腹部。
柏氿这才发觉自己竟是没有穿肚兜,也没有裹胸,只穿了一件素白丝绸的单薄里衣。
偏偏这里衣还柔顺得很,服服帖帖的贴在她身上,清清楚楚的勾勒出那雪峰一般的弧度,还有那峰顶一颗小樱桃。
偏偏这里衣不但柔顺,而且还有一些通透,那樱桃粉嫩的色彩便稍稍透了一些出来,虽然很淡,却又艳若桃花。
湖光春色风景艳,殷瑢很镇定,柏氿猛地涨红了脸。
她立刻抬起手臂交叉在胸前,护住这一方春色,才做完动作,便听殷瑢轻笑一下。
柏氿听得脸上又是一烫,恶狠狠的便朝殷瑢瞪过去,“你……不许看!”
殷瑢却并不将她这厉喝放在眼里,他虽是体贴的替她拉高了被子盖上,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调笑道:“不许看?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我没见过?就算你遮着了,我也能想起你脱、掉时的模样来。”
殷瑢压低了嗓音,特意将“脱掉”这两个字说得极为暧昧。
柏氿顿时噌的熟了,又凶神恶煞的瞪了他一眼。但当她撞见他那副含笑的神情时,脸上的温度却不由的又往上飙了几分。
这人不过是去端个药的功夫,居然还把自己给收拾干净了,剃掉胡渣之后便又是那位如天神般俊美妖异的世子殿下。
实在是……太令人可恨。
柏氿恨得咬咬牙,瞪大了眼睛坚决不允许自己向美色屈服,可说出口的话却忽然没了底气,“你什么时候见过……我……那个全……全什么的……”
“什么时候啊?”殷瑢挑挑眉,在柏氿床边坐下来,抚上她的脸颊,凑到她的耳边,轻笑着低低道:“就在你昏迷的时候,你的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是我一点一点,亲手擦拭干净的……”
他这般低声说着,那覆在她颊边的手掌又开始一点一点慢慢的往下抚去,沿路掠过她的颈边,划到她的肩膀,忽然挑开她的衣襟探了进去。
柏氿一僵,殷瑢又沿着她肩膀的曲线一寸一寸缓慢而细致的抚过去,咬着她的耳朵,“就像这样,一寸一寸的,慢慢的,仔细的,把你擦干净……”
他的嗓音是极致的低柔而诱惑,像那暗夜里幽幽飘落的片片红梅。
柏氿颤了颤,心里又羞又恼,不由咬牙死死的揪紧了被子,也不知道到底是想用这被子闷死自己算了,还是想用它来弄死身边的那个混账一了百了。
她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羞窘过,殷瑢却还是不肯放过她,他那抚在她肩头的手掌忽然又调了个方向,直直的便往下面的柔软探过去。
“你的这里还有那里,私密的和极私密的,我全部都……了、如、指、掌……”
含笑低沉的尾音轻而巧的往上一勾,随之勾起来的还有他触在她胸前的滚烫指尖。
柏氿当即惊得猛然一缩,立刻捂住了胸口,额头搭在殷瑢的肩膀上,滚烫的血液一阵一阵往脸上涌,她微喘着低低的道:“你……闭……闭嘴!别说了……”
她说得很轻,声音又有一些哑,莫名便生出几分求饶的滋味,殷瑢笑了笑,抬手摸摸她搭在他肩膀上脑袋,终于没再继续逗她,问道:“喝药吗?”
柏氿红着脸抵在殷瑢的肩头,无声点点头。
药汁是墨水一般极黑的颜色,药面上泛着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殷瑢舀了一勺放在自己嘴巴边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确定不烫口之后才送到柏氿的嘴边。
他喂药的样子很认真也很专注,柏氿忽然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顶着红扑扑的双脸,啊呜一下将这勺药吞了下去。
药入舌尖,柏氿瞬间将五官皱成了一团,苦着脸道:“好苦!”
柏氿不是什么没有忍耐力的人,相反,她的忍受能力比一般人都要强上很多,能苦到让她都受不了的药,那真是苦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估计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咽得下去。
“还是趁热喝吧,”殷瑢劝道,“一会儿凉了会更苦。”
柏氿用力摇摇头,皱眉闭紧了嘴巴坚决不再开口,那双墨色沉沉的眼眸里写满了我不喝我不喝我就不喝坚决不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喝!
大约是生了病受了伤的人多多少少会有些任性,柏氿也不例外。
殷瑢见她这般抗拒,也不恼,继续劝道:“我知道这药虽然苦了些,但也不至于无法忍受……”
他的话还没说完,柏氿便迅速开口说了句:“你才不知道有多苦!”言罢又死死的闭上了嘴巴,俨然一副拒绝合作的模样。
殷瑢眸光一凝,“我知道这药是什么味道。”说着,他忽然轻笑起来,“你想不想知道,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给你喂药的?”
柏氿一怔,直觉的便不由有些警惕起来。
殷瑢又笑了笑,“别紧张,其实要让你喝药也不是什么难事。”
言罢,柏氿便看见他亲自含了一口那黑乎乎的药汁,那药分明苦得要命,可他却仍旧是那副眉眼带笑的模样,随后,他便扣住了她的下巴,倾身吻了过来。
柏氿立刻瞪大了眼睛,未及反应,又有苦涩的药汁从他嘴里渡过来。
她想躲,却偏偏被他扣着下巴无法动弹,那药汁渡进她的嘴里,他又将她的下巴往上一抬,这药便咕咚咕咚全进了她的肚子。
口腔中全是苦涩难忍的味道,柏氿皱紧了眉,直觉便想找些什么东西舒缓一下,恰好这时殷瑢撬开了她的牙关探了进来。
他分明也含过那些药汁,却是醇而香的味道,像那盛开的栀子般诱人沦陷。
柏氿当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揪住殷瑢的衣襟缠了上去。
殷瑢眼底眸光一笑,闭上眼睛越发的配合她的索取。
待柏氿从那苦涩的劲儿里缓过神来,待她反应过来她正在缠着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柏氿猛地一怔,冷汗滴滴的在石化中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了丢人了丢人了丢人丢大了……
见她突然没了动作,殷瑢微微睁眼,复又合上,合眼之后便拿回了主动权,卷住了她的柔软细细吮吸。
柏氿皱眉想将他推开,他却不依,按着她的肩膀又朝她靠近几分,好好索取了一番才肯罢休。
殷瑢稍稍退开一些,伸出拇指抹了抹自己的下唇,像是在回味,低笑道:“夫人方才好热情……”
柏氿当即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死死瞪着殷瑢,那水润眼睛里满满的写着: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迎着这样愤懑控诉的眸光,殷瑢轻轻笑了笑,又含了一口药汁,倾身朝柏氿吻下来。
柏氿下意识的便要躲,却被他按住了肩膀,又是好大一口药汁从他的嘴里渡过来,苦得要命。
……这还有完没完了?!
柏氿心头愠怒皱紧了眉,当下不顾腹部的伤势将殷瑢用力往外一推。
殷瑢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