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通往草原中心的唯一路径了,跨过这条路,就可以到达。”北香,也就是之前要求与苏无相同行的那个红衣女子。站在一块高出的石头上,一手圈成半弧形,放在额头上。一面远远眺望着,一面说道。
“赶了这么久的路,喝点水吧。”多亏了她,一路过来还算顺利。苏无相将一块用白布包着的干粮和一只水囊递过去。
北香也好不拘谨,从石头上跳下来,一把接过。三五两下填着肚子,那动作,真是豪放率性地可以。
因为一路上多多少少也悉知了北香的脾气,知道她并不是总是一副刁蛮样子无礼的样子,锦曳虽然口头上没说,心底也渐渐对这个人没那么强烈的针对性了。
不过,脸色也是不好不坏的,两人间话少的可怜。
因为苏无相也不是多话之人,一路过来,也是勾安静的。
“哎,我记得在这不远处有一个梅花谷,现在正是梅花花开的时令。现在时候还早,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北香袖子一提,擦了擦嘴角。眼角一眯,兴高采烈提议道。
梅花?现在的的确是花开的好时日,今天天气也还算不错。倒是个赏花的好时间。最近一段时间,不是忙着赶路,就是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像这样的放松机会总是少,如今,北香一提议,苏无相就不得不好好思考了一下。
“反正也离不远,倒是可以去看上一看。”就当是给自己舒缓下也不错。
苏无相一点头,锦曳也没什么话说。但是,她还是不愿多对着北香,就算再好的景色,对着这么一个不喜欢的人,瞬间倒尽了胃口。
于是,对苏无相说道:“公子先行,奴婢在原地等候公子。”
苏无相怎么会不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也不强迫,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去去就回。”
于是苏无相在北香带路下,往另一处走了过去,留下锦曳一个人守着两匹马,坐在原地停顿休息。
向来都是听别人说,都说北国的冬花是最好看的,如今一看,苏无相顿时被眼前景色惊艳住了。
红梅傲放,蒸蒸散香,绵延一片,就像用红地毯铺出来的一片。风一过,撩起朵朵花瓣,随风飞舞在空中,织缠成画。
苏无相走过去,一手扶着一颗梅花树,感叹着眼前不胜收的美景。她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香气扑鼻而入,沁入肺腑,带着一股清凉之意。她眯着眼,心下放空,无比惬意。
白袍蹁跹,青丝如墨,柔美的五官像是画师用工笔雕刻而下,精美无比。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卷在风中,沾染了点点白露,有些美,有些醉人。
北香看着看着,不由得走神。心中赞叹着,他可真好看啊!竟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美。
脚步,不由自主走了过去。一轻一浅靠近,停在苏无相面前。
苏无相闻声睁开眼,水墨眸子刹那打开的那一抹韶华,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这时,一朵梅花飘落在两人之间,吸引住了两人的视线。视线,也随着那一朵梅花旋动着。最后停留在北香的肩膀上。
苏无相伸出手,从她肩膀上捻起那朵花。花朵娇艳如血,指头圆润如玉,衬得那一双手愈加白皙润泽。
她淡淡一笑,俊秀的脸上生出无限光辉,四周的梅花映着她脸颊桃粉如画,声音这一刻也变得柔软了下去:“花美,人更美……谢谢北香姑娘让在下一饱眼福,能看到如此盛景。”
北香手指一握,嘴唇翕动着说不出半个字来。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有些……跳了,乱了。
“北香姑娘,北香姑娘?北香姑娘!”
北香这才如梦初醒,不知道是不是周围梅花太红,还是阳光太暖。她的双颊渐渐泛起了一抹朱红色。转身却跑开了:“那边的花好像开得更盛,我过去看看!”
苏无相蹙眉,看着那飞速逃远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看了看自己手指尖的花瓣,脑海中突然飘过一幕更深的画面。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也是这样一个人,也是这么一朵花……不过,那朵花,不如手中这多娇艳红烈。
☆、第七十二章
她无奈一笑,摊开手,那朵花便随风而散。一如她拒绝的那段感情,随着风,随着时间,全都散了。
赏完花,两人又一路漫游着往回走。
不过,这一次,北香却拒绝了和苏无相共乘一骑,跨上马便率先挥鞭子,离去了。行动之快,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苏无相也始料未及,旁边的锦曳回过神后好奇问:“公子,你惹她了?”
苏无相仔细想了想,摇头,叹息了一声:“兴许临近家门,激动难宁吧。”
“是吗?不过,奴婢看她脸红红的,还以为是风吹多了,发烧烧的。”脑子一烧糊涂了,就做些乱七八糟的是,让人难以捉摸。
结论无果,苏无相只得和锦曳两人共骑一匹马,好在北香虽然先行,走的却不快,没多久就追上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苏无相错觉,总觉得此时的北香有些怪怪的,虽然不远,却也不近,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保持着。
不过,苏无相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些跃入眼帘的牛马给吸引住了。
这里竟然有牧马的,那是不是说明,这附近有居住的部落?那她们离草原中心也应该不远了吧?
苏无相心底兴奋难抑,唤了一声:“北香,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只见前面背影微不可见愣了一下,然后才飘来过来声音:“绕过这些部落,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说着说着,声音里竟然有些失落。
苏无相此时正想着如何更快一点赶到,自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面的一层失落感。
走了几步,北香突然回过头来,鼻子有些红:“我就快到家了,我们在这里就要分开了。”
苏无相眉头一动,凝重道:“这马……”
“马我就只要这一匹好了,就当时我一路给你们指路的报酬吧。”北香摇摇头,当即解释着,看苏无相脸色并没有不妥的地方,才又低声问道:“我可不可问你一件事?”
现在她不强要两匹马,这件事儿让苏无相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些,点头道:“在下要是知道,一定如实回答。”
“你为什么要去参加勇士大会?”她一面问着,一面小心翼翼看着苏无相脸色变化,见她沉默拧眉,心下落了几分,又问道:“是为了圣药,还是因为北辰公主?”
苏无相看了她一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建起了一层防备,回答着:“实不相瞒,在下一位朋友,意外中毒,如今卧病在床。在下听闻江湖传言,说是北辰国的圣药可以医生死,解百毒。我这次来北辰,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如果能为朋友赢得圣药那是最好的。如果不能……那也是我朋友的命了。”
北香一听,前一刻还落下去的心这下被填的满满的,不确定再问:“北辰公主身份高贵,你真的半点兴趣也没有?”
苏无相摇摇头:“在下一贯奉行的是两情相悦,权势地位,如果不喜欢,拥有再多,也不会幸福的。”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北香轻身,毫无防备在苏无相脸颊上亲了一口。
苏无相与锦曳也是防不胜防,当即震惊在原地。
“这根羽毛丝带,是我第一次射雕时拔下的羽毛做成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祝你一路平安。”说完,北香笑卓颜开掉马而去。风中铃铛阵阵,似乎还能听见她清脆的笑声。
锦曳先反应过来,饶是严肃如她,此时也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无相捏着羽毛丝巾,脸色有些黑。低头看了看,就要扔掉。
“公子,人家好歹也是一片真心,你就算不接受人家,也要接受她的平安祝福吧?”锦曳摇摇头:“听说北方的大雕都是极为稀有,难以涉猎的,没想到她竟然会拥有这么珍贵的羽毛,留着做挂饰也不错。”
听锦曳这么说,苏无相这下倒是认真查看了一下,羽毛乌黑,摸上去柔柔软软的,的确不错。丝巾稀薄顺滑,应该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不过,上面那一只看不出来时兔子还是白鸟的生物,瞬间破坏了全部美感。
蹩脚的阵法,惨不忍睹的绣工……
真是,让人看了就有一种自插双目的冲动!好在苏无相承受能力强,折叠好收入怀中。
“走吧!”
北辰国是草原之国,没有中原所谓的皇宫,也没有石墙高楼。
有的只是一个个高高的蒙古包,不过,越靠近北辰过草原中心,帐篷也就愈加密集。外面是用一排排尖锐木车围住,周围还有不好站哨巡逻的人。
看衣着打扮,正和上次北辰冥出使南真国带来的侍卫装一样。
苏无相与锦曳刚出现,就有眼尖的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哦,我是来参加勇士大会的,初来北辰,不熟悉路,请问,你知道安顿那些来参加勇士大会的人在哪儿吗?”
那侍卫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无相这边,问:“可有路引?”
“有的,这个在进入贵国边境就有官爷查看了。不信您看!”
那侍卫仔细看了看,然后才朝苏无相招了招手:“跟着,这边走!”
苏无相与锦曳连忙跟上去,在绕过一堆堆宽大帐篷后,终于来到一个看起来只能说质量不差的地方。
在这里,有各色人走动着。外面还有几个拿着剑耍风头的,几个北辰姑娘围坐在一旁,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笑声阵阵传出,看起来兴头不错。
“正好这里还剩两张床,你们就在这里吧。你们谁,跟我去登个记,领了通行证就可以住了。”
“奴婢随去。”锦曳跟着那个人走了过去,苏无相进帐篷等人,刚放下行李,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有说有笑的声音。
这声音,好生耳熟!
苏无相眼一敛,躲在帐篷外掀起了一小角。透过缝隙,正好可以看到对面卷起帘子的帐篷里面的风光。
那里围坐着四个人,身影差不多,只是腰间环佩的兵器各有差异。苏无相一眼就认出了那四个人,正是当时在凉州酒楼里见过的几个。倒是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竟然赶在自己前面到了!
苏无相听力极好,只听那边传来窃窃私语声。
其中一个人说道:“大哥,我刚才出去转悠了一圈,听外面先到的人说,来这里都好几天了,北辰王却一面也没有露过。按理来说,那北王既然都将勇士大会昭告四方,应该是对这件事极为重视的,怎么连参赛的人来了,都看都不过来看一眼?”
“三弟所言有理。不过,我刚才在草垛上晒太阳的时候,可是听到了一个大秘密!”
“嘿?怎么说?”
“我跟你们说啊……”那声音降低了几分:“我刚才不是在草垛上晒太阳么,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一阵声响,正想下来看看。结果听到有一个声音说北辰公主找到了。我当时就好奇了,那公主娇生惯养的,本应该住在草原中心的,怎么会有这个说法。我听着有些诡异,就躲在上面多听了一些。发现……”
“发现什么?”有些不满他半路卖关子,面容最年轻的那个在他肩膀捶了一拳,火燎的催促着。
悲欢做大哥的那个人看了面容最年轻的人一眼,摇头一笑:“四弟,你也未免太心急了。就听梁兄继续说下去吧。”
梁全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继续说道:“我后面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原来,公主早在半个月前就偷偷逃了出来。现在才被那些侍卫们找到。”
“噢?这倒是奇怪,好好的悠闲日子不享受,为什么要偷跑呢?”排行老三的孙岩不解道,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呵呵一笑:“这样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为什么北王迟迟没有出现的原因了。不过,我听过那北国公主娇生惯养,刁蛮成性的。又怎么吃的了外面的苦呢?”
“三弟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女子……若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更别说一点小小的苦了。”梁全颇有见地解说着,从他话中不难透出一股淡淡的哀伤感,看起来像是个有故事的人。
被这沉闷的气氛一压,那些人纷纷呵笑着活跃氛围。倒着酒,相互碰坛起来。
苏无相放下帘子,刚才一番话飘荡在脑海中,让她不由得不郑重思索起来。
北辰无香会逃出来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不过,北辰冥的行事作风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按照他的性格,行事作风应该是决绝不拖泥带水的。又怎么会……因为寻找北辰无香而坏了事?
难道,真的像传言说的那样,冰冷无常的冷酷王极为护短,而北辰无香正好就是他的死穴?!
苏无相这下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公主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下倒是想早点见识见识一下这个传闻中的刁蛮公主了!
铺好床,苏无相这才有空闲时间打量起四周。空间宽大,摆设虽然都极为简单,该有的却一件也没少。倒也适合居住。
过了一会儿,锦曳就回来。
“公子!”声音有些严肃。苏无相转过身,见她面色肃然,不由得握紧了手。
“怎么了?”
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锦绣楼传来的。”
苏无相一愣,接过手,飞速浏览完。面色变了几分,探向空中的眼神深邃难测。
“公子?”看她面色骤变,锦曳不由得担心起来。她记得,年前让锦绣楼的人去调查琴师素手的背景,刚才自己跟着那些北辰侍卫下去签订信笺,没想到竟然会在回来路上接到锦绣楼的特有传信。当下便急急忙忙赶了回来,将信交给公子看。难道……“有琴师素手的消息?”
苏无相手掌一动,催动内力将那封信焚毁掉,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声音虚渺飘出:“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暗中前往北辰国一事吗?”
“奴婢记得,当时公子就是为了追查老相爷的死因而追查到北辰国的。那日回来,公子您还受了很重的伤。”
“不错,那伤正是琴师素手一手造成。”
锦曳一惊!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苏无相冷静异常的半张脸。
公子好歹也算是天下五公子之一,天下五公子,各怀特色,从来没有胜负之分。以公子的功力,虽然没有排在首位,按理来说,是怎么也不可能输给琴师素手的。可是,那一早,公子的确是重伤痕痕出现在书房里。
她还记得,那时,公子一改往常习惯,将桃夭都遣走了,自行在书房疗伤。也是几日后才让桃夭开始把脉涂药的。
这事虽然奇怪,不过,她更好奇的是……琴师素手,是怎么伤的了公子?
都说,琴师当年不叫素手,曾经拜在鬼医双圣门下,修炼医术毒术。本来是深得两个前辈身传的,可是后来因为炼药成狂,在最后一次以身试药的时候,因为一时误差而毁了自己双手。
从此,此人改性,再也不碰药物。素手两字,也便由此得来。
难道……
锦曳脸色一变。
苏无相点了点头:“不错,若非我一时大意,着了素手的道,也不会中毒逃亡,还落到被追杀的下场。”
“可是,桃夭当时并没有在公子身上把出半点中毒的迹象,这又是为什么?”如果真是中毒,公子一路逃命,是不可能有时间解毒的。北辰与南真两国相隔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
哪怕是公子一路用内力封锁穴位,等回到相府,也早应该毒发了,怎么还有力气自我疗伤?
苏无相捏紧了手,脑海中浮现出边关深夜那一晚,那个她但愿永远也想不起来的一晚。
眸色森冷,寒意侧漏:“因为……他下的毒是海棠春。”
“海棠春?!”锦曳面色俱惊。咬着有些颤抖的下唇,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公子。海棠春是红药中的圣物,发作之时,像一般红药发作时特征也不过是海棠春的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会让人皮痒难耐,第三阶段,精血倒流,筋骨开裂,血水横汤。
不过,这种药物虽然烈性阴毒,却也只是针对男子而已。若是换了女子,也不过只是一味简单的红药。
这时,真该庆幸公子他的身世秘密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锦曳暗暗捏了一把虚汗。不过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