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脸埋在衬衫里。
鼻尖触碰到柔软的布料，很快，呼吸里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尹方绷紧了身体，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松手，努力将被他揉皱了一些的衬衫抚平。可不能被发现了，太丢脸。窗外的阳光格外好，和很轻的风，被染上浅黄色的衬衫就这样微微晃动。
尹方安静地看着，过一会，忽然揉了揉自己蓬松的头发。
“要不然……染黑吧。”
16。小黑毛
苏瑞回家的时候，锅里的鱼正好熟透。
他有些惊讶，又暗自欣喜：看来，小孩没有逃跑。
那天，一时没忍住亲了过去，苏瑞并不后悔，只可惜没再久一点，哄得人大胆一点。尽管过后因为先前的狗血戏惹恼了对方，但是总算把人留住，花费些时日，终究能让对方承认这里是他们的家。
对苏瑞来说，要么不动心，一旦看上了，用尽手段也要得到。显然，尹方单纯到不懂得“喜欢”能到达何种程度。不仅是亲吻，还有更深入的、让人沉溺其中的……
控制住繁乱的念头，苏瑞走向厨房，果然，背对他忙碌的身影与以往所见似乎并无差别，唯一不同的是——
那头黑发。
“怎么染黑了？”
背后突然传来询问，尹方手一抖，差点把菜洒了。回头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他继续忙活，漫不经心地回答：“老子心情好，换个风格，不行啊？不好看？”
大有苏瑞说不好看就扑上去咬死的气势。
当然行！苏瑞在心底欢呼，脸上却不显露分毫，笑着回答：“好看。”
这倒是大实话，尹方本来长得不差，只不过被一头黄毛硬生生拉低了颜值。现在染回黑毛，整个人多了几分乖巧。更何况，苏瑞给他准备了合适的衣服，穿上后显得格外清爽，像个高中生。除了皮肤黑一些，露出来的地方有些许疤痕，旁人一看，很难认出他是以前那个小混混。
“再，再看老子就揍你！”尹方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收尾，也顾不上没擦干净的料理台。反正，苏瑞还在呢，让他做得了。
苏瑞脸上带着笑，帮人把菜端上来，拉近椅子，不让尹方躲开：“嗯，先吃饭，待会继续看。”
身旁顿时响起惨烈的咳嗽声。
噎着了。
晚餐过后，洗碗的工作自然落到苏瑞头上，不需要尹方开口，他自动自觉就走进厨房。尹方倒有些坐立不安，大概是想到单独相处，与以前在酒吧还不太一样，更添了紧张。正巧，客厅里几上放了苏瑞刚拿回来的书，他好奇地看了眼，发现还是初高中教材，里面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像是二手的。“啊，这是我问同事要的，还成吧？”不知道过了多久，尹方猛地回神，而苏瑞施施然坐在他身旁，一手拿起其中一本，“字不错，挺清晰的。”
“关老子屁事！唔……”
嘴又被堵上了，尹方伸手去推，最后还是徒劳，只能气喘吁吁趴在苏瑞胸前，丢脸到不想抬头。过一会，突然想起刚染完头发，怕蹭到，赶紧爬起来：“哼！”苏瑞还没来得及再占点便宜，唯有惋惜地缩回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这回摆出严肃的神色，问道：“还想继续读书吗？”
尹方惊讶地抬头：“读书？”
“嗯。”
“还能……去读书吗？”尹方皱起眉头，露出迷茫的神色，“我想去随便找份工作，不行吗？”
苏瑞叹道：“如果有更高的学历，就可以找更好的工作，不会那么累。”又拍拍尹方略微发抖的手，“只要你想，可以一边打工，一边学。我帮你报个班，平时有空闲也能教你。”
既然想到了工作，就证明，对方有摆脱以前小混混生活的意愿。
或者，也许是他想太多，没准尹方已经开始考虑，和他在一起之后该怎么过。
与其被旁人指指点点，不如努力一把，变得更好一些。
尹方正是生出这样的念头，才下意识反问。听到苏瑞的建议，他忍不住握紧对方的手掌，这似乎能带来安定感：“没钱……”
“当然是我借给你，以后慢慢还清。”苏瑞感受到尹方不自觉的依赖，不禁失笑，“况且，你不甘心吧。”
自然是不甘心。以前与混混们为伍，即使想脱身，也早就习惯了，根本没有余力。而现在有了苏瑞帮忙，虽说像被包养一样，可尹方自己心里清楚，天底下，从没有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希望他过得更好的金主。更不会担心，当他逐渐脱离混混的身份，能够以另一种姿态自力更生，会选择离开。苏瑞有这样的自信，尹方也不愿意辜负他的信任。
尹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不甘心。”
误入歧途，总得抓住机会回来。
他不算聪明，但绝对不笨。
见状，苏瑞弯弯嘴角，抬手轻轻抚过他泛红的眼角，低声回答：“好。”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所以，请尽情地依赖我。
17。学习的敌人
重新回到课堂，尹方倍感新鲜，特别是发现班上同学遍布各个年龄段，老的少的，当中不少是像他一样，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希望获得更高学历，最终改变人生的年轻人。
凭苏瑞的人脉和财力，很快帮他找到了一份在书店的工作，平日摆摆书、接待一下顾客，还算轻松。至于报的自考班也很好，老师都有真材实料，尹方很快压下心里的激动，专心听讲。
仿佛一眨眼，到了下课时间，尹方抱着书，在门外的一排车子里找到了苏瑞的那辆。因为晚上没排课，最近也没带什么项目，所以苏瑞经常会来接他，哪怕他拒绝，依然偷偷往这边跑。
“今天感觉怎么样？”随手打开车上的音乐，苏瑞匆匆扫了眼，发现身旁人的脸上略带愉悦，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尹方挑眉：“老子那么聪明，当然好得很！”
听出对方话里的沾沾自喜，苏瑞注视着前方，语气严肃了许多：“别说脏话。”
立即反应过来，尹方别过脸，改口道：“我，我还回答了问题，班上的人也很好。”大概是被惩罚了几次，怕自己嘴巴和手再受罪，只好乖乖就范，努力改掉出口成脏的习惯。
苏瑞打了个急转弯，用余光瞄到对方不自觉瑟缩的动作，心里觉得好笑，但顾及自家恋人的颜面，不敢说。而是换过口吻，并不吝惜称赞：“乖。快到年底了，我跟妈说了，今年不回去。”
“为什么？”尹方转过头，脱口而出。下一秒，脸红红地转回去，假装看向窗外。也难怪他会惊讶，根本没料到苏瑞会为了他留在康城，而不是去陪家人。即使以前苏瑞并非每次都回去，但这次的意义……让尹方控制不住想笑。当然，他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说为什么不一起回去，就现在的他，自己都嫌弃，哪能贸贸然跟着见苏瑞的母亲。
正所谓循序渐进，苏瑞知道，他也懂。
之后一路无言。
晚上八点，尹方胡乱地擦擦头发，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摊开的作业和书，他拿起笔，专心致志地做起题来。本来苏瑞使劲劝他到书房里，可尹方试过一回，结果差点被摁在椅子上亲亲摸摸到晕厥，自然不敢再尝试。
学习最大的敌人不是电子产品，更不是走神，而是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基佬——尹方。
一想起那次的亲昵，尹方揉揉耳朵，总觉得自己太不经逗，光想着，耳朵就会变烫。他笑了笑，不经意抬头，正对上倚着书房门暗中观察的苏瑞。“操！”下意识骂了句脏话，幸亏声音小，没被听清。缓过神后，他没好气地摆摆手，用嘴型说道：“滚！”
苏瑞脸上满是笑意，也动动嘴巴：“我爱你。”
尹方的段数还是太低，一下子从脸到脖子通通变红，活像煮熟的虾子。没敢回答，他连忙低下头，摆出要好好学习、不能被干扰的架势。好吧，苏瑞叹了口气，乖乖回到房里，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
“好了，先喝杯牛奶。”
面前突然出现苏瑞的手，以及递过来的杯子。与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那新杯子又矮又胖，还印着胖猫的图案，很可爱，像小女生喜欢的风格。尹方一连声应了，抓紧时间写完最后一点，才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舒服地叹了口气。每晚喝一杯热牛奶的习惯，也是在苏瑞监督下慢慢形成。虽然有时候尹方自己都忘了，但是苏瑞在家的时候，总会准备好，顺便提醒他已经很晚了。
并且，苏瑞也捧着个同款的杯子，喝着同样的牛奶。
“牛奶是小孩才喝的东西。”尹方还记得自己用来拒绝的理由，然而，苏瑞毫不留情地驳回，甚至提出一起喝一起丢脸的建议。尹方挣扎无门，只好委屈地答应，过了没几天，倒是自己喝顺口了，也为着长高，非常积极。
苏瑞不知道面前人心思千回百转，只是有些疑惑：喝杯牛奶也能有那么丰富的表情？他很自然地坐在尹方旁边，动作优雅，坐姿满分，连吞咽时滑动的喉结，都充分体现出处于黄金时期的成熟男人应有的魅力。尹方瞥了一眼，就没再移开视线，直到苏瑞开口询问“喝光了吗？”才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
“嗯，喝，喝光了。”
“有什么难题，或者知识点没理解吗？”
既然要说正事，尹方不敢放任自己痴迷美色，赶紧翻开折页的地方：“这里，还有，呃……”话音刚落，苏瑞就凑了过来，拿起笔，一边写一边教他。果然是能当上副教授的人，不仅会写，还会说，没花多少功夫，就让尹方恍然大悟。“那还能这样解……”瞧瞧，都能举一反三了。
完成作业已经快十点，尹方伸了个懒腰，然后被毫无防备地搂过去。几乎要跳起来，但苏瑞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腰，别说逃跑，放松半分都不行。
“干，干嘛？”
苏瑞一手抱着人，一手揉着胸前的脑袋，压低声音：“想干你。”
请允许他收回刚才的感激！尹方在心底怒吼，挣扎得越来越拼命，可身子被压向怀里，手腕被攥紧，下一刻，嘴还被另一张嘴堵住，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如果没经历过“意乱情迷摸摸大，差点失身心很大”的恶劣事件，尹方不会那么大反应，顶多抿嘴低头，不让苏瑞伸舌头。
然而，上次在书房里，在本该严肃却变得污秽不堪的地方，他献出了前所未有的、被同样性别的人揉出来的第一发。
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对男女之间的情事稍有了解，对男男之间拼刺刀一窍不通，这种情况下，尹方自然产生了抗拒心理。尤其在应该学习的时候，他没能坚持到底，最后一边骂一边在苏瑞手上射了出来，别提有多丢脸。
想到这，尹方心里一惊，马上假装顺从，不再挣扎，反而乖乖缠住苏瑞的舌头。苏瑞有些意外，但没起疑心，捧着他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等苏瑞的手慢慢从衣服下摆探进来，尹方一狠心，趁其不备，摸着对方腰间的软肉一拧——再强壮的人，也难逃疼得浑身颤抖的命运。苏瑞差点被咳嗽呛到，下意识松手，怀里的人立即像只小老鼠嗖嗖就往外窜，一把将客卧的门反锁上。
留下瘫倒在沙发上揉着腰的苏瑞：“……真狠。”又不自觉回味起刚才尹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真是可怜到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你真是学习最大的敌人啊苏先生！
18。不和谐
苏瑞万万没想到，把人追到手之后，最大的情敌居然是学习。
更没料到，性生活不和谐将成为他当前甚至以后最为纠结的问题。
哪有像他那么悲催的攻啊！
都拐人进家门了！
还尝不到肉！
以前的尹方讨厌他，死活不让他接近，情有可原；现在的尹方喜欢他，还是死活不让他接近，很没道理啊！
得不到满足的苏先生非常难受，以至于上课的时候，脸色阴沉了许多，声音僵硬了许多，对逃课和迟到的学生严厉了许多。学生们纷纷表示：快把以前那个冷冰冰的苏副教授还回来！救命啊这学期要挂科了！接着一边哭一边继续听课，就差把整本书都画成重点了。
同事也忍不住关心他：“苏瑞，你干嘛呢？今天班上学生个个眼泪汪汪，我还以为我做什么坏事，结果一问，原来上一节是你的课啊！”
苏瑞沉默。
全世界都知道他不开心，尹方自然也看出来了。然而，无论是早上出门，或者晚上回家，对方总是匆匆忙忙吞掉食物，拒绝与他同桌吃饭。明面上说是好好学习，不想分心；内里肯定有事。苏瑞非常笃定，摸了摸下巴，依然不明白真正原因是什么。
如果说尹方讨厌他的触碰，那么一开始被亲吻的时候，就不会变得渐渐乖顺。要是做得过火了，当时生气，过后也该气消了。哪有像现在这样整天躲着的！“不行，迟早要出事！”苏瑞沉吟半响，决定主动出击，逼问出缘由。
当晚，尹方仍旧躲在客卧里，连牛奶都早早自己热好端进去，不让苏瑞经手。苏瑞一个人待在门外，几乎咬碎一口牙，恶狠狠地从裤兜里掏出——
客卧钥匙。
虽然客卧能被反锁，但只要有钥匙，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过去苏瑞瞒下来了，没让尹方知道，为的就是更轻易拐人，不至于激起警惕。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要提前使用这个最终武器了。把钥匙插进去，缓缓转一圈，“咔哒”一声过后，门被慢慢推开。
尹方正站在窗前，塞着耳机，一门心思全放在英语上，丝毫没注意背后步步逼近的危险人物。苏瑞还非常坏心眼地把门锁紧，以防待会人逃跑了，抓也抓不回来。
“……！”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从身后袭来，尹方来不及回头，就被紧紧抱住了腰，耳机也掉了。同时，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哎，还在躲我？”
尹方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怎么进来的！”
苏瑞轻笑道：“当然是从门口进来。”说着，指尖划过怀里人的腰侧，弄得对方浑身一震。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尹方气得不行，手肘朝苏瑞胸腹撞过去，又怕把人弄伤，顿住了。一犹豫，已经没办法动弹，几乎整个人被压在窗台边：“松开！”
“不行。除非，你先回答为什么要躲着我。”
一听这话，尹方莫名红了脸，掩饰一般低下头，不让苏瑞看清脸上的表情。要他怎么说清楚？难道，难道说一时好奇，查了男人之间是如何做爱的吗？然后被狠狠吓到了，一见到苏瑞就腿软？这一串念头挥之不去，尹方抿紧嘴唇，终究不肯坦白。
苏瑞也是恼了，有什么不能说清楚，非要躲躲闪闪？他一手扣住尹方的下巴，凑过去，对着黑发间宛如白玉的耳垂说道：“不说？嗯？”
没办法解释，尹方急得眼都红了，又羞又恼，只能咬着下唇，咬出了血印子。见状，苏瑞有些心疼，上一秒涌上来的怒气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失望：“不喜欢我碰你，就直说。”便松开手，强忍着想把人就地“处理”的冲动，快步走出房间。
直到门“砰”一声关上，尹方才缓缓蹲下，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倒也不怨苏瑞反应强烈，就连他自己，也有些埋怨自己。然而，对一个本以为会与某个女人过一辈子的直男来说，怀有恐惧是肯定的。“再等等……”他自言自语起来。
至于拂袖而去的苏瑞很快冷静下来，在卧室里来回走动，很不安心。说实话，哪怕柏拉图恋爱，他也认栽，最关键是尹方隐瞒的态度让他一下子偏激了，克制不住情绪。想了又想，他拨通孙其的电话，打算寻求些帮助。
那边似乎刚睡醒，嗓音里带着懒慢：“喂？”
“还没醒？”
压低声音：“嘘，等等，我到外面听。”
好吧，看来是身边睡着人……不对，这俩大白天的干什么呢！
苏瑞很自虐地想象着，过一阵，那边提高了音量，把他的注意力拉回来：“干嘛，有急事？”
“想问一问，你和许峰怎么，怎么第一次……”脸皮厚如苏先生，也支支吾吾。
许峰也就是红毛，正沉沉地睡在孙其床上，似有所感，翻了个身又继续打呼噜。孙其听着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