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二人便陷入沉默。酒吧内依旧喧闹，碰杯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角落中逐渐尴尬的空气和僵直的身体。
“你这家伙……是认真的……”过了很久，威廉才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在这种状况下还要保持以往的冷静实在有些困难。
“难道威廉看不出来吗……”格雷尔揪着衣服下摆，略带委屈的反问让对方一时语塞。“从最终考试时起……就喜欢上威廉了。”其实，格雷尔也知道，自己夸张的表白方式用在谁身上都会被理解成过分的玩笑。但是，因为害怕威廉拒绝自己，他格雷尔才不敢认真地说出“喜欢你”。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靠一次次“变态”的举动试探威廉，直到双方都对此麻木。
“我以为你把我找出来，是要跟我抱怨那只害兽走了。或者说，我的替代品走了。”威廉镜片反光看不到表情。格雷尔悄悄抬起头，迅速瞟了一眼对方，又立刻垂下脑袋。
“不……不是的……威鲁不要生气……”格雷尔咬了咬嘴唇，尖尖的小牙立刻在下唇留下一排红色印记。
“哈？”明显有些恼怒的威廉推了推眼镜，青金色的眼睛直视略微颤抖的身躯。“我和那只害兽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格雷尔顿了顿，伸出手不安地旋转着桌上还未沾唇的酒杯，明显是在储备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因为我觉得只要表现出喜欢塞巴斯酱的样子，威鲁你就会嫉妒啊。”格雷尔皱着眉，似乎正懊恼着自己的用词不当激怒了对方。“把他当成威鲁的替代品，假装对他好，都是为了能让威鲁多看我一眼……喜欢塞巴斯酱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啊……而且，那么多年了，威鲁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任何表示，甚至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所以，当时赛巴斯酱把我踩在脚下，准备用电锯砍我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这一次威鲁没有来救我，就闭上眼睛随他去好了，反正自己也已经很累，没有力气再等待下去了’。但是，威鲁还是像以前一样来救我了呢，好开心。”
格雷尔终于抬起头，湿润的眼睛对上威廉冰冷的目光，咧咧嘴虚弱地笑了笑。“塞巴斯酱带着那个小鬼走了，以后我又能拿什么吸引威鲁的注意。而且塞巴斯酱的走给我的感觉是，就算我们有无限的寿命，也总会有什么不知名的原因使我们离开。所以，我现在倒有点巴不得威鲁当时没有挡下塞巴斯酱手上的电锯呢。”
“喂！你是白痴吗？！”威廉打断格雷尔，声音并不大，却意外的严厉，引来周围一些死神好奇目光。“如果我没有关注你，会去帮你处理你的那一堆破事吗？”其实威廉的这句话半真半假，因为格雷尔平时闯祸的频率高于常人，让处在管理层的威廉不得不去注意他，这可以说是‘被动’地关注。但是，威廉自己何尝没有主动留意过这家伙的一举一动呢。他对自己撒娇的样子，还有他搂着害兽时自己找不出缘由的暗暗恼怒，都深深地印在心里无法抹去。而且现在看到对方伤心的表情，自己也会有心痛的感觉。而格雷尔这家伙竟然说自己不关心他，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是，听到他亲口说出自己其实不喜欢害兽，还真让人心情愉悦。
“而且你死了，我做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吗。”威廉呷了一口啤酒，略带苦味的清香，刚好适合形容现在的感觉。“没什么，你不必知道。”嘴角勾起转瞬即逝的一丝笑意，威廉有些好笑的打量着对方的表情由困惑转为了惊讶。
“威鲁……对我笑了？”
“什么啊，没有。”威廉立刻正色道，掩饰般地推了推眼镜。“所以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
“啊……不是的……其实，人家也是有想去的地方的。”
“啊？”
那你不早说！
“威鲁我们去下界吧。”格雷尔生怕对方不同意似地，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不是讨厌去那里吗？”威廉把酒钱压在玻璃杯下，顺便把格雷尔的那份也付了。至于小费还是算了，毕竟那个酒保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好。
“不。唯独今天，想和威廉去一个特别的地方。”得到默许，格雷尔撑着桌子边缘疲惫地站起来，挂满泪痕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威鲁你在处理钱这方面真是太有特色了。威廉：谢谢夸奖。作者：其实我没在夸你。】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最美的风景
“威鲁~~还记得这里吗？” 二人站在房顶，俯视着脚下忙碌的人类。格雷尔一把抱住威廉的胳膊暧昧的仰视着对方。来到下界之后，让威廉惊讶的不是伦敦大火之后人类的自我修复速度，而是格雷尔作为一介本不应带有感情的死神，在两小时内从极度哀伤转变回自娱自乐毫无节操模式的惊人能力。这个家伙……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真是的，正常点。”威廉也同时惊讶于自己并没有产生甩开格雷尔的冲动，和任由对方得寸进尺般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的忍耐度。
“威鲁怎么能把刚才人家伤心的状态定义为正常模式呢~~威鲁其实喜欢的是这样的我吧~DEATH！”
威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格雷尔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是不习惯格雷尔伤心时失去自我本色的举动。但是像现在这样被黏着也很让人头疼。威廉扶了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的额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难道就是格雷尔所说的“特别的地方”？
“呐~威鲁难道不记得了吗？这里是托马斯沃利斯以前住的地方呀~”格雷尔伸出手指在威廉胸口画着圈圈，嘟着嘴委屈地说到。“威廉连这里都忘记了，心里还真是没有人家……”
“是我们在最终考核时一起回收的那个灵魂啊。”威廉被挠地实在难受，一把抓住格雷尔的手，谁知对方竟兴奋的尖叫起来。“这个房间的主人都换了好几个了，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威鲁忘了吗，今天是我们的死神纪念日啊~12月16日，下午4点，就差不多是这时候，我们成功回收了那家伙的灵魂，然后成为了独当一面的死神DEATH~威鲁快点放开人家啦，如果在这里就那个什么的话人家会羞涩的啦~~”
“真是的。”威廉怔了一下，刚松开手，格雷尔又立刻从前面环住了自己的腰。
“真好呢~~要是以前威鲁早就一把把人家推开了吧~是不是被人家的真心告白打动了呢？”格雷尔幸福的闭上眼睛，身体周围开始浮现粉色桃心。“其实人家在回收托马斯沃利斯灵魂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景色很不错呢~~~成为死神后，每年这一天都想带威鲁来这里好好纪念一下，但是每次去找威鲁的时候，威鲁总是说有工作，就算休息日在家也会直接把人家打出房间~好冷淡呢~但是人家今天终于实现梦想，把威鲁骗出来啦，好开心！”
“骗出来？所以你刚才是在装哭激发我的同情心？”威廉周围的气压骤降，特有的死神气场蔓延开来，击破格雷尔周围的小桃心。
“啊……没有啊……威鲁误会了……”抬起头看见威廉再次反光的镜片，格雷尔立刻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连忙更加用力抱紧了眼前的身躯。“人家才没有骗威鲁呢~人家刚才真的很伤心，但是，因为威鲁说他很喜欢人家，所以人家就又恢复开心满满状态了呀~”
“喂！谁说喜欢你了……”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理解别人的话威廉不得而知，但是扭曲事实这一点真的是让人无法接受。真是的，明明说的话题是“关心”，用词也是“关心”，怎么样都和“喜欢”沾不上边吧。
“嘿，威鲁，你看，夕阳好美呀~”格雷尔突然把头靠在威廉胸口，脸朝向夕阳的方向。橘红色的晚霞在脸上印上一层红晕。
“嗯。”威廉转过头，面向太阳落山的方向。这个场景，在自己的生命中已经出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又有多少次，自己能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细细品味这一美景。而且格雷尔这家伙，到底暗中策划了多少次要和自己来这里，真的每一次都被自己无情地拒绝了吗？但是这也不完全是自己的错吧？如果他不用“亲爱的，让人家带你去一个禁断的地方浪漫外加那个什么一下”这样的言语，自己应该也不会那么臭脾气的把他拒之门外吧。这么想着，威廉突然感到脸上一凉。格雷尔悄悄地踮起脚尖，把唇贴在了自己脸上。
“如果威鲁喜欢，人家可以天天陪你来看哦~”趁威廉还没反应过来，格雷尔移开了唇。注视着早已愣住的威廉的侧脸，红发死神略显疲惫的脸上勾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
“真是的，谁喜欢了……”威廉并没有转过头，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上了格雷尔的腰。不知是因为尴尬还是夕阳的余晖，威廉原本苍白的脸颊微微有一点发红。“给我好好上班，灵魂再收不齐下个世纪末都别想站在这里看夕阳。”
“呐，威鲁的意思就是，只要好好工作，就还有下一次，对吧？”格雷尔趴在威廉胸口，既像是对对方，又像是对自己般轻声喃喃道。
“威鲁终于抱我了，这样即使不说出来，也算是承认喜欢我了吧。真的，好开心。”
第14章 第十四章 要离开了吗？
“啊咧啊咧，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小两口亲密了。我猜的没错，果然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啊。威廉君，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处处护着这家伙了。”
威廉和格雷尔同时惊讶的转过头，一个身影背对着夕阳，踏着另一侧的房顶缓缓靠近。皮鞋磕着暗红色的砖瓦，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会长大人……”威廉松开环抱着格雷尔的手，侧身把他挡在身后。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对不起，在办公室实在等不及了。打听了一下，有人说看见你们往下界来了，真是让我一番好找。”会长的脸埋在阴影中，双手背在身后，手中握着的死神镰刀在夕阳下反射出阴冷的光。
“老头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提着镰刀做什么？”格雷尔揪着威廉的袖子，透过威廉的肩膀上方打量着逐渐逼近的死神。
“会长大人，我考虑过了。您交给我的那件事，我还是不能办到。”威廉推了推眼镜，正色道。没错，自己已经想过了，不管身后的这个家伙是多么的恼人，行为举止是多么的任性无理，自己都不会放弃。虽然口上一直不肯承认，但是大概心里真的像这家伙所说的一样，喜欢上他了吧。
“还真是不知悔改啊，威廉君。亏我当时那么看好你。”会长反光的镜片和略带杀气的冷笑让周围空气的温度骤降。威廉瞟了一眼藏在会长身后的死神镰刀。简短的手柄，略带弧度的刀刃。简单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需要高超的技巧才得以操控的终极死神工具。能使用这种镰刀的绝不是等闲之辈。看来，这次会长是真的不会放过自己和格雷尔了吧。
“让您失望了，很抱歉。”威廉面无惧色的直视对方。今天早上出门时以为只是出去喝一杯，并没有携带死神镰刀，想必是要葬身在这里了。
“呐，威鲁~到底是什么事啊？你瞒着人家什么吗？”格雷尔皱起眉头，困惑的望着威廉坚毅的侧脸。
“看来这家伙并不知情啊。”会长嘲讽般注视着不安的红发死神。“死的不明不白可不好哦。”
“我没有告诉他。”威廉握紧拳头。真是讽刺，好不容易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却要在下一刻以死分离。可恶！后悔着自己之前没有将“喜欢”说出口，虽然现在还有时间，但是……
“这个以后再说。现在，趁我拖住他的时间，赶快逃走吧。” 贴近格雷尔耳边，威廉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道。“呵，恐怕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呢。”抓住格雷尔的手臂，透过薄薄的镜片，青金色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对方因惊讶而放大的瞳孔。“走之前，我只想让你听到，格雷尔萨多克里夫，喜欢你。”
“连武器都没有，逞什么强！”会长不耐烦的吼道。在这种场合下，威廉的表现冷静得让人焦躁。“就凭你还说要拖住我？！别做梦了！”会长提起手中的镰刀。银白的刀刃在夕阳的余辉下染上血的颜色。“那么，亲爱的威廉君，现在就让我连你也一起解决掉！”
“啊？！！！！要打架吗？老头子要对我家男人动手？想要和超~~A~~~的我抢男人？做梦！”受刺激的格雷尔一下子挣脱了威廉揪着自己的手臂，从身后蹦了出来，满脸羞红地不断扭动着身体。“威鲁说他喜欢我！！！！！干劲百分百耶！！！DEATH！！！！”
“喂！格雷尔！”威廉做梦也没想到赤手空拳的格雷尔会一下跳到会长面前凌空给对方一脚。然而会长的技术并不逊色，只见他微微侧身，格雷尔便失去重心跌倒并顺着屋檐滑了下去。
“自不量力的小鬼。”会长对愣住的威廉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赶在格雷尔掉落屋檐的前一刻，挥动镰刀对准心脏的方向砍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啊啊啊啊啊啊！！！！这种场合请不要叫全名！！！！！！】
第15章 第十五章 无所畏惧
红色的身影就这样顺着另一侧的房檐滑了下去，会长敏捷的一跳，顺势挥起手中的镰刀，对着对方的心脏砍了下去。不断滑落的二人被突起的屋脊挡住，让威廉看不见另一侧的状况。但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已经大致说明了情况。
“扑通”一声，终于支持不住的威廉双膝一软，跪在砖瓦上。突起的瓦砾硌着膝盖，疼痛感立刻顺着神经刺激着已经不再运作的大脑。就这样……结束了……不管自己曾经多么努力地去守护，现在全都化为乌有。格雷尔萨多克里夫那家伙，竟然仅仅因为一句自己的“喜欢你”就可以连生命都不顾。只要这么简单就可以满足了吗？那么相比之下自己又算什么，自己又为格雷尔的那么多个“喜欢威鲁”做过什么！威廉不甘心地握紧拳头捶打地面。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自己喜欢那家伙呢，而又是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吝啬对别人的好感呢。虽然赶在事情发生之前把“喜欢你”说了出来。但是……现在看来又有什么意义……呵，不过没关系，反正接下来要被处理的就是自己了吧。真希望能快点了结，让格雷尔和自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聚，让自己偿还对他欠下的一切吧。
头顶上一片阴影袭来。面对着不断靠近的死神，威廉垂下头，虽然心里还是会不甘心，但已经能平淡的面对死亡。会痛么？大概会吧。自己曾经见过那么多人类死亡前的挣扎，光是看似乎就能感受到那一份痛苦。但是现在的自己并不害怕，甚至有点期待。因为只要对方挥下镰刀，自己就能从懊悔和自责中获得解脱。但是，为什么对方还不动手？难道是想先羞辱自己一顿吗？难道是想先犀利地讽刺自己的努力到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吗？威廉握紧拳头，咬了咬牙。
“反正我存在也没有意义了。请动手吧。”这大概是自己活着的时候对别人最后的请求了吧。
“威廉君，小生不是强调过了吗？要保护好喜欢的人哦~”身前的人从喉咙中发出一串阴阳怪气的冷笑，听得人心中发毛。这并不是会长的声音。威廉惊讶的抬起头。“还好小生及时赶到，不然那一刀砍下去事情可就闹大了。”
“古雷特不列多前辈！”威廉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没错，站在面前的确实是那个身披黑色斗篷，一头银发，脸上横跨着一道疤的传说中的死神。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嘻嘻~~小生本来想让罗纳德诺克斯那个新人接住格雷尔的，但貌似没有成功呢。”葬仪屋打量着愣住的威廉，勾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是从房顶上掉下去了。”
原来那一声惨叫是这么回事。
“古雷特布列多前辈怎么知道罗纳德诺克斯的？”
“那个……怎么说呢……救人总是要带帮手的嘛！”葬仪屋一手握着镰刀，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