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时理会过这些?”离君见她还要计较,直接命令道:“不必再说。没我同意你也走不出去。”
“她毁了灵脉怎么办?我得先回去。”
“去与灵脉生死与共?”离君问。丹灵面上一红,结巴道:“……可是我……我……”
“那天她专注于你二人并不曾发现灵脉,也就不会急迫妄动。她多半以为旻书还在吟丘山,一时起不了乱子。”
“离大哥……”
离君忽停住脚步,脸色莫名变化,对着她看了又看,终是忍不住,“我去吟丘山,就算负上个傻子,也就一两天。你呢?你的脑子真的就这般不好用!”
“……”丹灵暗自惭愧,吐了吐小舌。“做事看左不看右”,“想事顾前不顾后”,“可惜一个灵字”……他对自己评价不少,哎,其实也很中肯。丹灵不由得常常自嘲:“我是聪明人眼中的傻子,可我也定是傻子眼中的聪明人啊!”
☆、高垚送药
魔宫广阔,离君在前行走,丹灵藏在隐身结界里紧随在后,他们一路向东,穿过几重殿宇,复又进入一座气象巍峨的大殿。离君径直走向居中雕琢精致的龙椅坐下,龙椅之下已有各色臣子分作四列站立,见他坐定便山呼叩拜。离君斜靠着一侧高高垒起的扶枕,半眯着眼扫过跪拜众臣,目光最后落在龙椅旁站立的丹灵身上,便用眼神示意她落坐龙椅。
丹灵哑然失笑,想来这些个魔界臣子没几个有他这眼力,也就安然落坐。
离君示意众臣起身。之后,不断有人站出朝列,禀报请示。丹灵第一次经历这些,狠觉有趣,逐一打量他们各异的形容,只是听他们所诉事事大都半懂不懂,不过倒不难发现他们处理各事的原则依据与仙界行事大不相同,直听得她不时摇头。而所有需审视处置的事情皆是左右二丞相在应答处理,离君则一直懒懒地坐着,双眼似睁似闭,也不知他是在听还是要睡?
丹灵少有听他谈起自己,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大都是以前从逸心口中听来的。“叔叔历来只有两个喜好,耍懒与深研术法。若不是力夏作乱杀我父母,叔叔绝不会任神魔阁阁主。”“他若是在某处入定练功,便是三五千年不会动弹,我总以为倒有大半时间他是睡去的,可他法力又是奇高!哎……不知要到那一天才能勉强与叔叔比肩?”
丹灵噘嘴向上吹气,想要吹走眼底的湿润。身边离君稍稍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丹灵不觉又笑了,原来底下众臣子见他一动便不自觉地略停了停,全部看向他,有不少长像奇特的人那无辜愕然的表情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殿中声音又起,除了两位务实的丞相,那一群啰里啰嗦的臣子大都只算是在卖力地表演,看来他们是打算将自上次朝见离君以来的大小事物都念上一遍。丹灵也看得乏了,变了个靠枕放在背后,将脚抬到椅上,也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窝一窝。
这时,殿外传来喝报声,接着一侍从举了个传音符跑入殿中,右丞相接过,展开来看,神色渐渐凝重:“启禀神皇,那些螣蛇突地自燃起来……”
离君瞬息坐起,右手一扬传音符已到他的手中,细看一遍后便消了传音符,同时左手挥出,殿中凭空出现了城外禁锢螣蛇的场景。那些螣蛇发出惊恐的吼叫,或这只或那只,不定是哪只突然身体上便生出了无名火来,那着火的吼叫自是凄惨,它旁边的也都边退边叫,不过几个呼吸间,着火者便化作灰飞……
“你这结界还有这样的功效?”
离君突地问出,众臣子皆不解,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丹灵则摇头否认。离君疑惑,对二丞相道:“你们继续议事,朕去看看。”说着,伸手拉起丹灵眨眼间已出了大殿飞向高空。没过多久功夫,离君已带着丹灵立足在外城墙上。
丹灵看着那些螣蛇深陷绝望,一只又一只地自燃,心中难受,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心里疑惑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这就是那些神兽千万年来不离开幽宁山的原因。”
“也是神的诅咒?!就像金雷一样……”
离君无声地点了点头,“你这结界力量强大,为何不用它保护吟丘山?”
“这千年来,她必定会穷尽功夫研究结界的,想来与我相差已不多了。这个结界本也算不上过于深奥,我幼时还曾向她请教过,她那时虽未全通,现在肯定拦不住她了。”丹灵思及她也曾温柔相待,过去诸般爱惜情景涌上心际,再想今日之景唯余心酸感叹了。
“离大哥,还会有其它神兽杀来吗?”
“看今日情景,倒能全然放心了!”
丹灵回头见他隐露喜色,又是一阵感动。他之前必定是担心神兽再度来袭的,可是在自己面前半分不露,还打算尽快陪自己回吟丘山,他待自己……哎……
“离大哥,我可以在神都提前布这结界,若遇危急立时启动即可。”
离君点头同意,复又牵手带她飞离城墙,返回皇城。
再回皇城,殿中一片安静,左右二丞相之间多出一儒雅的中年男子来。丹灵疑惑地看向离君,离君密语传音道:“神魔阁执事高垚。”
丹灵对他耳闻已久,知他是神魔阁平日里真正管事操劳的那一个,一如魔界里的左右二丞相,都是离君的得力助手,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他来。只见他穿灰白儒衫,头戴方巾,脸形微方,眉眼柔和,唇上略蓄胡须,嘴带微笑,全然是凡间儒雅的儒生模样。
神魔阁与魔界不同,并不用行跪拜大礼,就算现在立足魔界也是如此,是以高垚只躬身作礼道:“参见阁主!数日前,药阁掌门忽送来许多药材,其中颇多珍稀之类,属下不敢善作处置,所以特来请阁主示下。”
离君将手伸出,高垚将手中礼帖隔空送入他手中。离君知道丹灵必定好奇,向她的方向侧拿礼单来看。入眼,第一味药便是一株三千年的丹草,丹灵气得哼了一声,她活到今日也差不多是三千岁,那月华安的什么心自不言而喻。想来她在旻书面前放下了送药的话,自然是要把样儿做完,不过心中难受,必也恶心上自己一把。离君细看之下,不由笑道:“月掌门的礼物倒是实在!”原来,这批礼单里倒有数十位神魔阁紧缺的珍稀药材。抬眼问高垚道:“他们可有列什么药单?”
“没有。”
“嗯,那就不必回礼了。”他又问道:“药材在哪儿?”
“属下都带来了。”
离君把自己的安排作法录入礼单,隔空交给高垚道:“把这十味药给我,其它都按里所示配成药丸。你小心督办就是。”
“是。”高垚展开礼单,一看便明白,拿出离君需要的药材隔空送上,又收好礼单。
离君道:“近日魔界遭神兽入侵,不少兵将伤势严重,你去查看一下,将那些过重者带回神魔阁医治,特别是南将军,一定要替他重生断臂。”高垚恭敬称是。接着,侍者便带他察看伤员去了。这边厅中左右二丞相率众跪倒在地,替伤者唱和感恩,他们对于这位体恤的神皇真个是由衷敬服的。
丹灵看完了魔界的朝会,又随离君去布设结界,后又借魔君之口教授五名魔界小将启动结界的方法,待到他们学会,已是三更时分。丹灵熬了这许久,疲惫不堪,回到那片虚空便瘫坐在宝宝旁边。离君见她满面憔悴之色,撤了之前中在她脉上的禁制,搭腕把脉,见她只是元气不足,心放下大半,喂她服了一颗丸药,又握住她的手度了些真气过去。丹灵想他伤还未愈又为自己损耗真力,本应拒绝,可心知他历来爱惜自己又极固执,暗叹着心怀感激地接受了。
“好了。你再陪陪宝宝吧。”
“好。”
☆、私遁
离君起身出了虚空,自回寝室休息。丹灵摸着宝宝的手,想到分离在即哪儿还有睡意!她不舍地看着她,直到天将明才迷糊入睡。
没一会儿离君进来带她离开神都。他没有带她直接回吟丘山,而是绕道幽宁山察看。
“咦?”
“咦什么?”丹灵紧张起来,顺着离君的目光看去都看不出异常。
离君迈前一步将她藏在身后,将云彩纵得更快,过了几个呼唤的时间,他道:“是高垚。你先藏起来。”
“哦。”丹灵依言结隐身结界藏身,而后好奇地从他身后探头看。
“参见阁主!”高垚发现离君后便恭恭敬敬站定行礼。
“你在这儿做什么?”离君问。
“禀阁主,属下是为南将军而来。他的断臂处生机已失,就算回阁后有再生池水相助,要重新长出手臂也需经年累月之功,所的属下想到幽宁山来,看能不能寻上几颗绿萼雨滴……”
“不必去了,山中的绿萼雨滴已被我采尽,数千年也难再寻一株。”离君说话间,将手向一侧摊开,丹灵领会,取出三棵绿萼雨滴交到他手中。
离君递给高垚,高垚接过告退离开了。
丹灵待他去远,问道:“真的采尽了?”
“连你都生疑,看来也骗他不过。”
“啊?啊……我便是最笨的那个!”
“还算明白!”
“……”
丹灵随离君到了幽宁山近处,只见青山连绵,幽远神秘,心中暗生畏惧,“离大哥,山中有多大?又有多少神兽?”
“应该比你们灵隐仙山大,神兽还不及你们仙山药才多。”
“啊!居然与药材相比较……”丹灵后怕起来,“若是没了禁锢,若是你杀的不只是螣蛇……”
“你想得太多了!看来还好,如往日一般平静。走吧,回吟丘山。”
不到两日,两人四到吟丘山。离君立足结界外,运目探查结界内的情况。丹灵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待他收回目光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正常。”
“太好了!”丹灵欢喜大叫,抛下离君冲进结界,“灵脉,我回来了!吟丘山,我回来了!逐园,我回来了!心哥哥,我回来了……”她跑到逸心坟前,将路上采来的花儿插到坟前,亲昵地摸着坟二人……
日月恒移,他们共住逐园,大数时间里都聚于药房配药研方,得闲时丹灵就撒土培土重修园子,离君则在逆鳞养神,日子过得平静自然。
说起配药却是有喜有忧,离君配了些药供丹灵内服外敷,丹灵满身疤痕终得全消;可忧者,两人耗费了五株绿萼雨滴和数千年积攒的许多药材,还是没有制出他们急需的几种解药,比如宝宝的解药。
丹灵失望之余,便动起了藏药室的心思。原来她接任密藏史后没多久就离了药山,密室里丰富的药学典藏还没机会研读。她总相信那些典藏里找到需要的药方,只是千年里她都不敢涉足该地。前番重回灵隐仙山意外发现密藏室里还有一个出口在人迹罕至的白蕊山上,如果再前去应该可以悄无声息地出入,安全性极高。心思即动,她便试图说服离君,怎奈无论她怎么游说,离君只有“不行”两字。
丹灵满心郁闷,哪里知道离君自回吟丘山后日夜都在提防月华来袭。他左等一日不来,右等一日还不来,心中是一日比一日紧张,他深信月华越是忍得久越是憋着坏呢,哪里能同意她出去乱跑。
丹灵所想是,只要离大哥在这儿月华又哪是他的对手。她再到灵隐仙山去,所过处皆偏僻异常,自己还有隐身结界,只要碰不上旻书便是件相当安全的事,为早得解药她只好想法偷走了。
过了几日,恰逢十五,风吹尘散,月如银盘。丹灵弄了几盘小菜拿出几壶美酒拖着离君到后园赏月。
这乱秃秃的园子。。。。。。哪会有往日的趣味!离君心中不喜,口里倒是没说,只好勉强陪她凑趣。
丹灵只当看不见他的懒散,不时夹菜添酒,打趣说笑,一时弹琴,一时起舞,整夜兴致高涨。到后来,离君也乐起来,喝了不少她新配的药酒。两人玩笑间,直闹到月亮西坠方散。
丹灵回房没多久,又探头探脑地挪到逆鳞,边敲门边轻声唤他。她在门口一连喊了十数声,里面也没有半分动静,丹灵暗喜,小心地推开房门,见离君睡得正香,走到近处,做法变出一条白光一般的长绳系在他的手腕上,握着绳子的另一端飞离逐园。她一路高飞,直到隐身结界的边缘,回身造了一道坚固的防守结界罩在吟丘山上,再拉着那条绳子出了隐身结界,复又作法将绳子的尾端系于隐身结界上。
“嗯,好了!”丹灵得意地拍拍手。她在酒中下了药,打算让他睡上俩月,为防他大睡时有外敌闯来,便将他与结界相连。现在不管是谁进入结界,那绳子会自动收紧叫醒他。以他的法力只要醒来必然安全无忧了。
丹灵放了心,立足云头躲在隐身结界里出发了。一路上想到自己成功放倒离大哥,暗暗得意,又想到回来时他正恼怒自己时自己拿出了解药方子……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这般自想自乐地行了一日,也不觉累,一时又想起前番回药山时的无助凄凉,与今日是大不相同,心中更觉欢喜。
这日直到后半夜她才乏了,找到一处僻静仙山落足,睡了小半夜,天刚微微亮又窜上云头。
“啊!谁?”丹灵惊呼叫问。哪里想到呢?丹灵欢欢喜喜冲向高空,一只手斜刺刺地划破隐身结界倏地扣住她的手腕。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来人,更不用说反抗自救了,接着人已被拖回地面,一道白光闪过,转眼连她的隐身结界也给消了。
丹灵吓了个魂飞魄散,待看清,虽回了几个魂还是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原来来人是旻书,丹灵也不知他怎会在这儿?待要问,忽然发现他另一只手伸来搭到自己脉上,这一惊比先前更甚!丹灵急躁地抓住他的手拖扯,一边挣扎抽手一边大叫道:“不要,不要……”只是她使出浑身力气也挣脱不了。
旻书因她晃动剧烈,一时探不清脉息,问道:“究竟在隐瞒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什么也没隐瞒,真的,真的,我发……”啊,誓不可轻发!丹灵咽了“誓”字一边摇头一边挣扎,“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嗯……伤害过你……得罪过你……可是求求你行行好,行行好,放过我!求求你了……”丹灵早已急得满脸是泪,两手勉强捏在一处不停地拱手作揖。
“哼!”旻书嫌她絮叨啰嗦,也不给她抗拒的机会,直接施了个定身咒将她定住,而后细致切脉。
丹灵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却是悲苦无度,头脑昏蒙,气塞胸中,心中唯一还有一丝清醒的念想便是指望他看它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每天一更,应该不会少于3千字。(?? 。 ??)
☆、死难
“怎么……是中毒?怎么回事?什么毒?为何看不得?”旻书一气数问,见她不理,怒火更甚,可她又是一副濒死的模样,生生忍了恶语。又等了片刻才想起她中了定身咒,赶紧撤了,追问道:“怎么……”
“啊……啊……”丹灵一得自由便双手抱头疯魔般狂叫不止。她胸中痛楚要如何说?忍冤尝悲,含苦隐泪熬了千年,结果老天只给了这样一个结局!怎能这样啊……
“你这个疯女人!丹灵……灵儿……灵……”
骤然间,狂风四起,金云突显。旻书终知大事不妙了,扣住了丹灵的手要制住她的狂躁,心却也开始颤抖起来。
怎会跟金雷刑有关?怎会跟金雷刑有关?
旻书扶正她的脸:“几重刑?”
丹灵此时体内雷鸣鼓噪,根本听不到他的问话,抬头看着金云心也凉了、人也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