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道馆人少,上高中之后简桤也不常来。
场上宁川白衣,简桤黑服,没有裁判。
眼前的少年,如一抹纯净的白,是浸染了阳光的白。柔道服以宽松为主,穿在他身上分外养眼,晕染了一层光的少年,让人移不开眼。
对决前的礼仪,简桤出手就是一个标准动作。
刚刚在道馆遇见宁川,没想到他会说,“听说你柔道很棒,我们来一场比试如何?”明明是邀人作战,却没有一丝□□味,他一微笑,简桤觉得好像是朋友间的交往一样,如沐春风。
她的柔道是不错,但真正厉害是在实战上,那是平时动手练出来的。宁川一出手,简桤意识到四个字,深藏不露。真正的以柔克刚,化于无形,不像她,什么招好使就来什么,格斗中不自觉地刚柔相济,时露锋芒。
她控制住宁川一只手,要转个身给他一个过肩摔,脚下突然受到一股柔韧的力道,重心一个不稳,扯着宁川仰天摔了。。。。。。
也不是很痛,他护着她的后脑勺,待她睁开眼睛,对上的是那双近在咫尺的眸,明亮清澈。宁川右手支撑着地,没有压到。
“你赢了。”说好的,谁先倒地谁便输了,不得不说,简桤很难为情,她想快点起身,毕竟这个姿势太过暧昧。
“你说第一个条件是把你打倒,”我已经满足了,接下来如何?
他。。。好直白。。。
前几天带简桤着苏槿,改过自新的木二以及另外几个在小街上转悠,附近的大小混混都知道她木七很厉害,总想来挑战一下,毕竟年轻人多的是不怕被打的。然而这次出现的为首是一个学生混混的复合体,比简桤他们大两三岁的模样,简单来说是想来撩她的。然而没撩成功,木二也没来得及为老大出头,那人三两下就被简桤放倒了,多余的动作和接触都没有,让人感觉是隔空搞倒一样。。。
“追我?你先打倒我再说吧。”简桤一脸无聊地走开了,这么不禁打。。。话说她不是第一次以这么粗暴的方式给人教训了。
没想到这话被宁川听到了。简桤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简桤,我喜欢你。”他的声音,连同他的气息,就这样闯进了她17岁的生命。猝不及防。。。。。。落荒而逃?
宁川起了身,伸手拉她起来。“由三秒四下增加到五下,可估算心率由80上升到100,你是有感觉的,对吧。”
她别过脸。看着她发丝间通红的耳廓,宁川动了动眉。
“我不确定有多喜欢你。。。。。。”她的声音很低。可能比我想的多一点,比你的喜欢少一点。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在她身边没有宁川的时光,那段思念细水缠人最终汹涌成海的时光,她记忆中回放最多的便是那一天的阳光,那光晕下的少年,还有他的一句“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便是他的指尖带着她的几缕发丝别在耳垂时清凉刺激她的温度。
六
他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动,琴声流出,晕染暖意。简桤看着端坐在钢琴前的少年,挺直的腰背,白衬衣下,她似乎看见那条笔直的脊骨。这是她的少年。
曲罢,宁川起身,手里是一份琴谱,一字一音符,都是他的手笔。题目是《予桤》。
“送给你。”
那个暑假,宁川教会她弹这首钢琴曲,之前从未碰过钢琴的她弹得毫不逊色。
简桤的英语一般般,感觉操着一口英语乱七八糟的感觉很怪异。数学成绩可以,但在理论构建方面是一团糟,非常依赖感觉,弱点就是经历一小段时间的松懈比如寒暑假脑子就会如同生锈了一般,不到期末是拿不出高分的。宁川全能。周末他们经常一起学习,专攻这两门薄弱科目,学校,小城的图书馆,咖啡厅。。。暑假的时候,宁川邀请简桤去他家学习。说是学习,大半时间是在干其他的事。。。。。。宁川的父母出差就是一俩个月,他家里除了固定时间来打理的阿姨,基本就宁川一个人。那是三层楼的欧式别墅,不铺张但是给人一种明亮整洁,很温暖的感觉。
外边的太阳热乎乎的,知了叫个不停。宁川家里比外头凉快多了,听着知了叫也不觉得烦躁。简桤在给宁川泡金银花茶,降降火。
宁川在接电话,茶泡好了,一个转身,倒给宁川逼近,简桤被圈在桌沿。
“你一个人在家不无聊吗,不如来Chicago。”电话那头是一个男声,大概就是宁川留学的好朋友了。
“没有一个人呐。”宁川左手环着她的腰,又在背上划着什么。她清楚地感受到,只隔了一层布他的指尖划过蝴蝶骨,肩带。。。一股小小的电流从肩涌上耳根,红得发热。简桤一头就栽进宁川的怀中,该喝金银花的是她。。。。。。
“难不成你要跟李管家还是陈阿姨玩?” 电话那头是几声调笑,宁川只是嗯啊几个语气词回应,但是语气有点不对劲。
“川,你在调情?”
“嗯,之后再打给你。”电话挂了,手机被丢过一旁。简桤抬起头要走开,可算是放过她了,宁川的吻遍铺天盖地袭来,似乎要夺走她空气,侵占她的呼吸。他的左手从衣角探入,略微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腰间的肌肤,在一点点向上摸索,几个音节从被堵住的嘴遗漏而出。宁川放柔了架势,手指碰到扣子了,的确,有两个没有扣上。他极为认真,有略显笨拙,终于把两个都扣上了。
☆、开始的开始
(七)
苏槿是个很跳脱的女孩,认识简桤很偶然,仅仅是简桤顺手收拾了几个欺负她的小混混,苏槿当即产生要追随她的念头,于是纠缠了一阵。
这个这个女孩很是闹腾,会叽叽呱呱在你耳边说一大堆,表情动作很夸张。苏槿还跟着她到酒吧网吧或是周围瞎转悠,上蹿下跳没一副女儿样。
很久没有交过朋友的简桤已经忘记跟朋友一起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也就十几岁就一个人走得这样孤单。当苏槿这个活泼的大小孩久久出现在她的世界中时,她决定要同她做朋友了。
高一升高二的暑假,发生了一件大事。
苏槿被绑了,为首的是一个叫左湘的女生,跟她们也差不多大,带着几个拿棍子的混混地痞。那是苏槿闹腾过度结下恩怨。
简桤来得及时,门是被她一脚踹开的。或许是一腔的怒火和勇气,简桤异常勇猛,打趴了四个,伤了左湘,带着苏槿跑了。
终于到了苏槿家,两人瘫坐在沙发上,苏槿才缓过气,就抱着简桤大哭起来。那是简桤第一次见她哭,忍了很久的,悲伤无助又干脆淋漓。
一点一滴了解苏槿后,简桤觉得她很乐观,至少是外向乐观型。母亲去世了,父亲很疼她,但是不多管,而且忙于事业,苏槿见到邻居的时间都比见到父亲的时间多,更不用说是雇佣的阿姨了。诺大的房子常常只有她一个人。
苏槿谈论这些时轻描淡写,她平常也及易开心,笑起来没头没脑的,眼睛弯弯很好看。
可是她就不一样了,父亲母亲这两个词重的让她无法轻易开口,连轻描淡写都不可以。她基本的生命格调是忧郁的冷色。这是苏槿猛然认清的现实。
(八)
林铅比简桤大五岁,在简桤看来她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充满了故事。
她们认识时林铅十八岁,在酒吧打工,她一个女生带头给酒吧“看场子”,也就是平时维护一下周围的治安,毕竟这种地方总有挑事闹事的人。听说是林铅主动跟老板提的,事实也证明,林铅的确有本事,打起架来又快又狠,连同一起的青年都比不上她。酒吧里里外外都被整理了一遍。
简桤后来加入了那个表面上“看场子”,实际上多半时间在“游手好闲”的小团体Bar。而林铅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升坐了酒吧经理。林铅的Bar并不拒绝未成年,也容许混混酒吧,打打小架,闹闹事儿的人,但是不收人渣。林铅过不了眼的人立马被滚蛋,或者千方百计也进不来。在这里,是林铅的秩序。
(九)
已近高三了,简桤的成绩逐渐上来,英语以及数学的理论构建,宁川功不可没。
她的宁川,近乎全能的天才,有那么多的地方让她仰望。
她偶尔停下追赶的脚步,愣愣地看着光芒万丈的他……要是追不上怎么办?
没关系,宁川拉着她的手可从没放下过,所以距离再远也不过两臂之长。
虽然他们很低调了,但是很多人都知道,全年级名声最响的宁川同A班的一个女生谈恋爱了。大家都心照不宣,老师要找茬也无从下手。宁川与第二名的分差越来越大,而A班因为简桤这张冲到年级前五并稳定下来的王牌长了许多脸面。当然这所高中民风开放,老师们大多睁只眼闭只眼,谁没年轻过呢。
(十)
简桤有些少了Bar了,高三,还有宁川,她知道分寸。最近苏槿不安分,带着木二还有其他几个闹腾说要见见宁川,真让她吓了一跳,不过宁川很乐意。
林铅想得周到,预留了一个地方。Bar人不少,就他们这个角落最闹腾,宁川还没到。苏槿贴着简桤的耳朵大喊,怕摇滚声音太大她听不见:简桤啊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怪不得去你家总是不见你也不怎么来这里更不来找我玩!!!我很生气!
嗯……简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倒让她消停了一下。
“找林铅玩玩去,她最近也春风得意呢。”
“是不是痞子少?噢林铅!”
“桤儿少说我的,今晚你才是角儿呢。”林铅得不是很清楚,但看那两人的眼神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诶追了多久的?”
“三个月左右吧。”
“哇哦,才三个月,林铅你也太容易动摇来吧!”
林铅喝酒不再说话。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不一样呢!”苏槿吐了吐舌头。她说的痞少姓连,一个散发着流氓气息的富二代。简桤老早就发现他跟林铅有猫腻了,经常来Bar还老往有林铅的地方坐,也就苏槿傻样才后知后觉。
宁川准时来了,昏暗的灯光中,简桤一眼便看见了,对他招了招手。她想着起身过去,苏槿把她拉住,朝木二使了一个眼神,笑得嘴巴裂得老开了。死孩子,还耍上小心眼了。
“宁川吗?”木二挡在前方,略为认真地打量,白白净净还很斯文的样子,这竟然能把他们的木七姐追到手?可疑!
“我的酒量可仅次于木七姐,要想过去,先喝赢我!”木二拍着胸脯喊到,想营造出气势汹汹的样子,然而在身高上已然略逊了一筹。
说着,另外几个便将早早准备好的啤酒拿上来,倒满一个又一个大杯,有林铅在他们拿不了更烈的酒。
“敢不敢呀!”有人喊道,许是平时被简桤欺负多的,现在不怕死地来调侃宁川。
“好。”宁川微笑点了点头,坐在酒桌旁拿起一杯。木二当然毫不示弱,生吞猛灌起来,看宁川喝的斯斯文文,木二倒也没有压力,就怕之后被简桤殴打。其他的人在旁边起哄,不亦乐乎。到了尾声,木二实在有些勉强了,宁川还比他多喝了半杯,不急不缓。
刚刚还喊着木二干呀的就开始倒戈了,不羞不骚地喊起了姐夫。嗯结果显而易见,木二被拖过了一边。
宁川向她一步步走过来,眼里的温柔要将她融化了,他坐在她身旁,苏槿早就溜到了林铅那里去了。
简单介绍完后,简桤就打发起哄得最厉害的几个去挖林铅的藏酒了,这帮小鬼时不时地留个眼神过来,要看她和宁川做点什么似的。
“你的酒量很好嘛。”
“要不要试一下?”宁川吻上她,一抹很清新的啤酒香搅动起她的味蕾,还有他的味道留在唇间。
宁川一直收着的简桤的照片,就是那时林铅送的见面礼。当然,还说了寒假之后会把简桤换下来。
(十一)
自百日誓师开始,高考这两个字就越来越漂亮,了,深刻地烙印在高三学子的生活中。高考的选择标准不过是一份试卷,却是冠以决定命运的形式。可人生就是在一个又一个岔路口,机遇与幸运中逐渐清晰的一条路,的确任何一步都有可能改变全局。然而顺其而视,你走的每一步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方向,至于光明与黑暗,平坦或坎坷,幸与不幸不过是后话。你现在所踏出的每一步,你能确定结局?或许更多的是概率与心理的作用罢了。
你并没有那么符合这套标准。
寒假后林铅把简桤换了下来。高考日渐接近,她同宁川已经在看专业,选学校了。目标是E大。E大的王牌专业经济学类,全国数一数二的地位。宁川倒是毫不费力,简桤就有些问题了,比如滑铁卢,招生分数有大波动,运气不大好之类的。
她只是想着,照平时的成绩来,能同在一个学校就好了,王牌什么的,她也不是非那个专业不可。
一同计划的未来总是很美好,就像轻易便消失的泡沫,易碎的玻璃瓶?这并不妨碍我们做梦。
(十二)
2017。06。08
高考的最后一天,奶奶早早就起来准备早餐,又将简桤的考试用具清点了一遍。
她没有说什么鼓励的话,送简桤走了大半段路。简桤不回头也知道奶奶还在身后,还在原地,微笑目送,不是父亲的稳重,不是母亲的溺宠。她的奶奶,从来不说对她有什么要求,希冀,陪在她的身边,用细水长流的爱浇灌,教她何为勇敢何为成长,教她一点点认识这个世界。奶奶的眼睛里满是专注与慈祥,她在说:前方的路奶奶相信你能走好。
可是意外不会提前告知她,以为身后的奶奶会长长久久陪伴她,不知这是最后一次。
中午是留在学校的,她血热,容易冲动,只敢跟宁川碰个面,远远地打个招呼。到底理综都没能让她慌乱,宁川一个微笑就勾得她心跳加速。
她一直记得那时她的心跳他的笑。同裹了一层阳光的魔法,让她可以在在战场上不至于方寸大乱。
(十三)
意外便是左湘,从很久以前因苏槿结的怨,后来断断续续的接触,有几次被简桤弄得很狼狈。但是这种程度的恩怨她结的可不止一两个,大家出来闹腾不牵扯其他是心照不宣的原则,至少适用于这几条街。木七,林铅,Bar就是标准。
左湘得知了简桤的真名,查到了她家。高考这两天其他年级放假,恰好纠集得几个人一起找简桤闹事,她觉得出其不备挫挫简桤的锐气也许会很好玩。
到简桤家时,只见简桤的奶奶,左湘问简桤的下落,老人并不回答,只是说说这些小姑娘小伙子都找上门了,或许可以跟她这个老婆子说说发生了什么。左湘觉得简桤定是还在,有两个小伙子脾气大,又是踢桌子凳子又是砸东西的,简桤的奶奶要阻止被推搡摔到了桌沿,撞到了脊椎骨的她吃痛地划瘫在地上。
已经惊动了邻居,有人觉得事情不妙拉着左湘慌乱带人跑了。
(十四)
无意闯下的祸端,还是预谋的伤害,对于受害者来说有什么分别?
在这个世界,有谁能置身意外之外?面对它,就如同面对死亡一样,恐惧挣扎反抗无奈,总有让你措手不及的程度。我们所能做的的努力不过是试图减少在各种意外中的狼狈程度,是否多是无用之功?我只能劝自己冷静,哪怕我没有拼命到抄起家伙与所谓命运作斗争,但不停止朝前的步伐。起码时至此刻,我还在这世间。这是谁的恩惠?
(全文完)
幸,有你读到这里,与我一同分享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