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川道：“小溪弹琴进步了很多，果然设置一个琴室是应该的。”
“呃……”安溪顿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刚才那一段时间她根本没弹过琴，都是顾徵在弹。顾徵的弹琴水平当然比她好。
但这架钢琴名义上是属于她的。都是顾徵在弹是怎么回事？
顾廷川可没有松口让顾徵继续学钢琴。
“还好吧，一般般……”安溪干笑，硬着头皮认下这个“进步”的夸奖。
“什么时候弹首曲子让我欣赏一下？”顾廷川充满鼓励道。
安溪：“……”
她一向是个很机灵的小女生。但不知怎地，每次对上顾廷川，她都变得怂怂的。即使是之前因为顾廷川抢走林婧，理亏在前，她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顾廷川横眉冷对的时候也一样。
见安溪的破绽露得到处都是，顾徵无语说：“您在旁边听着，她能正常发挥才怪。”
“正是因为如此，更应该多练。音乐是一门需要分享的艺术，不能闭门造车。是好是坏，必须让别人批判，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小溪，你说呢？”顾廷川慢条斯理说。
安溪压力山大，支支吾吾说：“我、我会努力的……”
“正好今晚停电，没有其他事做，择日不如撞日，吃完饭我们让安溪弹奏一曲……”
“吃完饭再说吧。快开动，菜都凉了。”林婧微笑着打断顾廷川的话，拖鞋辗在他的鞋面上。
顾徵一直瞒着顾廷川偷偷弹琴的事，林婧早向他报备过。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真的不觉得那么疼爱顾徵的顾廷川是一个专制横蛮的家长。如果两父子能认真沟通一次，或许能解开这个结。
而且，以顾廷川的精明敏锐，她不信他真的对自己儿子的动向一无所知。尽管顾徵做得隐秘，又有安溪帮他打掩护，但纸包不住火，连林婧都发现了，没道理顾廷川没有发现。
果不其然，林婧一说，顾廷川立刻表示他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公开布诚和顾徵谈一谈，而是让他总提着心偷偷练琴，顾廷川没有明说，但林婧猜测，这里面可能有锻炼顾徵的意思。
听从家里的安排放弃梦想，和为了梦想反抗家里的安排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顾廷川对顾徵有着很不一样的期望。
所以顾徵在顾廷川面前玩得花样，后者通通心里有数。
安溪帮着顾徵，顺带被顾廷川看在眼里。对于顾徵选的这个队友，因为林婧的关系，顾廷川眼里总有三分宽容。只要发声的是安溪，他都会相当配合。
但现在呢，分明是在妈妈身上吃了瘪，要在人家女儿身上找补回来。
做妈妈的自然不能忍。
林婧辗压顾廷川的鞋子可用了几分力，顺带瞪去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眼。
顾廷川低眉顺眼。
林婧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才缓缓放开脚，挟了一块肉放在他碗里。
顾廷川朝她微微一笑，在烛火的映照下，他的脸俊美得惊人。
林婧失神了几秒，脚上传来一点重量，又很快消失。
直到来电后看到拖鞋上的一圈浅黑色的鞋印，她才发现她被踩了一脚。
这个幼稚的男人，她踩他，他居然踩回来！
第67章
顾廷川想做一件事，总不会半途而废。这个婚虽然求得仓促，但过后像在他的脑子里生了根，拔不起来，便成了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他还精明敏锐得要命，不用林婧明白说出她的顾虑，已经开始着手解决。
本来林婧见他没有再提，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有当真，便放下心来。没想到接下来会有一大堆后招正等着她。
先是送饭。
顾廷川和顾徵搬来青叶市没多久，林婧便开始给他们做晚饭。渐渐地，顾徵和安溪因为要一起学习，关系变好，林婧又包了顾徵的早餐，顺带地，时不时也给顾廷川准备早餐。
林婧和顾廷川正式交往后，为了增强顾廷川的体质，林婧天天拉着他一起跑步，做早餐自然不在话下。所以顾家父子如今早餐和晚餐都在1602号吃。顾廷川下班，顾徵放学，都直接回1602号，1601号变成一个只用来睡觉的地方。
午餐，安溪和顾徵在学校吃，不回来。顾廷川也在外面解决。林婧一个人在家吃。这种午餐分开吃的情况一直持续至今。
考虑到顾廷川的健康状况，林婧有想过中午给他送饭。但她对顾廷川的工作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开公司的，工作相当繁重。顾廷川几乎每天都能回来吃晚饭，不用应酬，说不定就是用午餐时间见客，她贸然插手，顾廷川大概不会拒绝，但可能会打扰到他。
而且林婧也不想这么快就给人一种她在摸清顾廷川底细的感觉。
所以她没有主动提出送饭，只在中午发信息叮嘱他按时吃饭。
顾廷川一直乖乖应好，至于他有没有真的做到，林婧就有些拿不准，也无法勉强。毕竟作为一个商人，难免会有身不由己，必须予人方便的时候。
但他突然在某一天上午说午餐想吃她做的菜，林婧也并无不可。做好了按照他给的定位开车送到他的公司。
顾廷川的公司坐落在青叶市旧商圈，一栋叫汇盈的大厦。汇盈大厦曾经是青叶市的地标性建筑物，青叶市商界的象征。但自从新商圈落成，许多知名企业都在新商圈抢占位置，逐渐把重心移过去。旧商圈的繁华不如往昔，在经济不景气的时期甚至显得十分萧条。
林婧曾经投资青叶市的房地产市场，虽然相比于大投资商只是小打小闹，但也几度进出，做过一番详细的研究。汇盈大厦的租金水平在物价日益飞涨的现在并不算高，与它拥有过的地位不符。
作为出租方，难免尴尬，但对于承租方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把公司开设在汇盈大厦，既有面子，又有实惠。所以汇盈大厦的租户大多是曾经辉煌一时，但经营状况每况日下的企业，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倒闭一家两家。如此一来，汇盈大厦的口碑逐渐变差，形成恶性循环。
林婧不明白顾廷川为什么要把公司设在这种地方。顾廷川在青叶市的商界是初来乍到，但他实在不像表面风光，内里窘迫的商场新贵，应该不会为了省那点租金而草率选择办公环境。
可是林婧到达汇盈大厦时，发现这里比以往要冷清得多。她一路走进来，除了保安，没有碰到其他人。一楼大堂的楼层指示牌上只剩下六楼和十九楼两家公司。十九楼的公司就是顾廷川那一家，叫九韵，两个字的写法是非常大气古朴的草书。
十九楼是汇盈大厦顶层。
电梯门一打开，林婧立刻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清香扑面而来，不会特别热，但比外面的温度稍微高一些。
十九楼的装修明亮端谨，简洁大气，令人精神为之一震。感应门自动打开闭合，没有一丝声音。
“您好，请问是林婧女士吗？”穿着职业套装，挽着发髻，一脸利落干练的接待员毕恭毕敬问。
一身悠闲连身阔裙，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林婧提着装了饭盒的手提袋点头：“是的。”
“请稍等，顾总马上出来接您。”接待员打电话给戚秘书。
“……好的。”
不一会儿，顾廷川走出来，挺拔沉稳，气势逼人。戚秘书跟在他身后。
“来了。”他接过林婧手上的袋子，冷淡的脸色柔化，微微一笑。
林婧看着他，迟疑地点点头。
顾廷川对接待员说：“以后林小姐来了，不用通报，直接送到我办公室。”
“是的，顾总。”接待员说。
顾廷川亲密又规矩地虚虚扶住林婧的腰，引着她往里走，一路经过只隔了一层透明玻璃的大办公室，里面有十来个员工正在工作。
这些员工看到林婧，无不露出惊讶的表情，特别是看到顾廷川扶住她的腰之后，眼睛瞪得差点脱窗，但顾廷川淡淡一眼扫过来，他们又赶紧低下头继续埋首工作，不敢再八卦。
安静、高效、严谨，这是顾廷川的公司给林婧的感觉，没有一丝刚成立不久的公司会有的浮躁，也不见一丁点日暮西山的老公司的衰败之气。
顾廷川的办公室和外面的装修风格一致，宽敞明亮，简洁大气，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这是我的公司，感觉怎么样？”顾廷川问。
林婧不解问：“为什么挑汇盈大厦？这里风评一般。”
“我把整栋大厦买下了，会彻底翻新一遍，以后风评会变好。”顾廷川说，口气平淡得像买了一块牛肉。
林婧咬了咬下唇，闭嘴不说话。从各种侧面意识到顾廷川身世不凡，和直面这个事实，完全是两种感觉。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多了一股突如其来的压力。
顾廷川看了她一眼，轻声问：“中午吃什么？”
“我做了酱排骨和瑶柱瓜脯。”林婧立刻说。
都是他喜欢的菜。顾廷川满意地翘起唇：“谢谢。你吃过了吗？”
林婧眨眨眼：“不是叫我陪你吃吗？”
“当然，我很乐意。”
两人坐下吃饭。林婧细心地把装了饭和菜的盒子一一打开放好，摆到顾廷川面前。
顾廷川看着她温柔婉约的侧脸，脸部线条不知不觉放松下来，连腰背也不再挺得那么笔直，挨向沙发靠背。
这么一动，骨骼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是长时间处于紧绷的工作状态的后遗症。
“吃完饭歇一歇，我帮你按按。”林婧有些心疼说。
她突然觉得后悔，不该因为顾忌这顾忌那而放任他。这个男人有多不会照顾自己，她是亲眼所见的。没有人管着不行。
“好。”顾廷川慢吞吞说。
两人变回平时的相处模式，林婧因为直面顾廷川的富有而产生的别扭已经被对顾廷川的关怀取代。
两人刚开始吃饭，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
顾廷川的筷子一顿，眉头蹙起。他已经交代过戚秘书不要打扰他们。
“接吧。”林婧说道。见过员工们对顾廷川的尊敬畏惧，如果不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他们也不敢打扰他。
这也证实她之前的猜想，顾廷川需要用午休时间处理的问题不少。他能好好吃午餐才是怪事！
顾廷川也认为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戚秘书不敢打扰他们，所以他按下免提键。
“说。”因为不悦，他格外言简意赅。
“顾总，辛总来了。”
顾廷川的眉头皱得更紧，说：“带他到会议室，我出来一趟。”
放下电话，他歉意地看着林婧：“抱歉，我要失陪一下，很快回来。”
林婧理解说：“去吧，尽量快点回来，不然菜会凉。”
顾廷川点了点头，走出办公室。
他出去后不久，戚秘书敲门进来，对林婧说：“林小姐，顾总让我收起他那一份饭菜。他见完人再吃。”
林婧说：“我来吧。”
戚秘书说：“林小姐，请您不要让我难做。顾总的命令，我不敢打折扣。”
林婧抬眼看着她，感觉到一股微妙的敌意。她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跟在顾廷川身后的秘书。
戚秘书大约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看起来毫不起眼。但林婧不止一次从顾廷川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因为戚秘书除了是秘书，还担当着顾家父子半个生活助理的角色。在林婧出现之前，戚秘书已经事无巨细地照顾了顾廷川和顾徵一段不短的时间。
想到有另外一个女人这么无微不至地接近过顾廷川，林婧心里倏然涌起一股不悦。
“放着吧，我会向他解释，他不会责怪你。”林婧略带强硬说。
戚秘书要笑不笑道：“林小姐，您知道辛总是谁吗？”
林婧静静看着她。
“辛总是顾总的发小，辛薇小姐的哥哥。辛薇小姐是顾总内定的未婚妻。”戚秘书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未婚妻！
林婧的心刺痛了一下，勉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看到戚秘书的眼神，她立刻明白她的潜台词——
这个辛薇的哥哥一来，顾廷川立刻撇下她去见他。谁在顾廷川心里的地位更高，简直一目了然。
而她还在这里摆顾廷川女朋友的谱，不觉得太可笑吗？
林婧沉下脸，“啪”一声放下筷子。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林婧一言不发，毫不犹豫拿起包包站起来，转身走人。
戚秘书先是傻眼，然后大惊失色：“林小姐，请您等等！”
第68章
戚秘书的叫唤没有阻止林婧的脚步。但她一拉开门向前走，整个人便撞到正好回来的顾廷川怀里。
顾廷川顺势搂住她，看向戚秘书：“怎么了？”
戚秘书还来不及回答，林婧已经轻轻推开他，淡淡道：“没什么，我先回去了，你忙。”
顾廷川握住她的手臂，力度不轻不重，但不容人挣脱。他垂眸看着她，对戚秘书说：“你先出去。”
戚秘书看了面无表情的林婧一眼，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但碍于顾廷川在场，最后也不敢说什么，恭敬道：“是。”
戚秘书出去后，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顾廷川和林婧两人。顾廷川看着林婧，林婧看着别处，没有看他。
“你生气了。戚秘书对你说了什么？”顾廷川问。
“她对我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林婧掰开他的手，平淡道。
“我刚才出去了。”顾廷川改握住她的手，分辩道。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林婧抽回手，摆出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没有愤怒，没有妒忌，一脸冷漠，又带了点居高临下，和顾廷川对外人的样子十分相似。
顾廷川一顿，心头划过一抹又爱又无奈的情绪，慢慢说：“如果她对你说了辛薇的事，你别听她的，我和辛薇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人家会说她是你内定的未婚妻？没有任何关系，她能理直气壮进出你家，警告我不要高攀你？“林婧质问。
“那一次是特殊情况……她警告你？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顾廷川有些头疼。女人翻旧账的本事真是一流。当时他和林婧还没有关系……
他正想到这里，便听到林婧说：“当时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她的警告毫无道理，我根本没有理会她，又怎么会告诉你？”她伸指点着他的胸膛，“但现在，我和你已经在一起了，你依然和她的名字扯在一起！难道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顾廷川哑然，只好解释道：“是戚秘书不了解我和你的情况，擅作主张……”
林婧柳眉倒竖，生气道：“你还想推卸责任给戚秘书！我一开始就说了，‘她对我说了什么你会不知道’。你不是很聪明吗？还是你当我是傻子？没有你授意，戚秘书会突然跟我说这种话？”
顾廷川从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这一点林婧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她和他最终会变成恋人，其实林婧也万万没想到。除了归结于缘分，顾廷川及时改变态度，愿意放下身段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但也只是对她和安溪。
对其他人，他的态度还是相当冷淡疏离。
只看公司里的气氛，便能窥得一二。顾廷川绝对不是亲和型的老板，他非常重视规矩，端正严肃，所以他的下属都畏惧他，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林婧有理由相信，如果任何一个下属的行为作风不符合他的要求，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炒掉。
这家公司连一个接待员都那么干练利落，比一般公司的主管级人员还要有气势，戚秘书没有大本事，能在顾廷川这种性格的老板手下工作多年，还被他偶尔挂在嘴边提及？
说得难听一点，先不提顾廷川一点都不像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男人，就算他是，以戚秘书的姿色，她也没有以色侍人的资格。
一个全能型秘书的性格会如此浅薄嚣张，越俎代庖地插手老板的感情事吗？尤其她是顾廷川亲自领过来，毫不避讳表现亲密的女人。顾廷川的言行举止，全是公开承认林婧身份的节奏。
在这个前提下，戚秘书还明目张胆对付她，摆出不友善的姿态，不是很怪异吗？
至少林婧对此表示质疑。
她敢断定，戚秘书会在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如果不是顾廷川授意，就是她的脑袋突然秀逗了。
戚秘书见她扭头就走那大惊失色的反应，可不像脑袋有问题。
所以林婧虽然对戚秘书有点小小的情绪，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