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徵，别说这种话。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没有高人一等。”顾廷川肃容道，“而且，你觉得自己的爸爸是肆意玩弄女人的混蛋吗？我做过什么品行不端的事，令你产生这样的认知？”
顾徵被骂醒，低声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
他是一时气糊涂了。顾家的家教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别人如何他们管不着，自家人却必须严格要求自己。
顾家的其他人不一定做得到，但顾廷川做到了。
他自小身体不好，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本来最有理由依靠家里，游手好闲，纵情享乐，顾家人不会拘束他。可是他没有。他没有浪费他的天赋才能，把时间都用在创造最大的价值上，过得比一般人更辛苦自律。
没有人能对他的品行指手画脚。作为爸爸，他绝对称得上以身作则，所以他有资格教导顾徵，令他尊敬信服他。
顾廷川语重深长道：“顾徵，林婧是个好女人，我对她是认真的。”
顾徵沉默不语。
顾廷川有些拿他没办法，耐心说：“不要扯上其他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反对的理由。”
顾徵咬着腮帮子，神色阴晴不定。
我不想安溪当我的姐姐。
其实这才是顾徵最真实的想法。
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非常任性，非常没有道理。因为安溪真的对他很好，而他也不讨厌她，渐渐已经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管着他。
但他就是不想，没有理由的不想！而且他直觉不能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顾徵认真看着顾廷川道：“爸爸，如果我真的没办法接受，您会怎么办？”
顾廷川说：“告诉我理由。”
“我不知道，就是不想。”顾徵破罐子破摔，倔强地绷着脸。
顾廷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你林姨说过，如果小溪不能接受，她会以小溪的意愿为先，因为对于她来说，没有人比小溪更重要。顾徵，你对于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意义，我会以你的意愿为先。”
顾徵浑身一震，愧疚几乎立刻涌上心头：“爸，对不起……”
顾廷川摆摆手：“如果你已经打定主意，就装作没发现这件事。你林姨担心会影响你们的期末考试，本来打算等考完试再告诉你们。”
闻言，顾徵心里更不好受了。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他咬紧牙关，不打算改变主意。
顾徵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精神萎靡。
相比之下，安溪简直神采奕奕，笑容灿烂得宛如早晨八九点的太阳，朝气蓬勃。
见顾徵脸有菜色，她同情说：“你是不是认床，所以没睡好？”
顾徵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脸，突然有些羡慕妒忌。果然迟钝的人比较幸福吗？
“没有。”顾徵说，“去吃早餐吧。”
酒店的早餐是自助餐，中式西式样样俱全，品类丰富，味道也不错。安溪吃得很开心。
不过最令她吃惊的是，今天顾徵对她的态度非常好。不但完全没有前几日的阴阳怪气，还变成有些别扭的殷勤，居然替她跑腿拿食物。
安溪大着胆子指使他，他看了她一眼便照做了。
为了测试他是不是真的变了个人，安溪让他帮她在一块面包片上抹上四种不同的酱——因为她每种酱都想尝一口，顾徵居然还是照做了，还做得极为细致，面包片上分了四个等分的区间，每个区间抹一种酱，不多不少，十分均匀。
安溪脸色古怪地接过装着面包片的碟子，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明明没有喝水，顾徵却被呛到了，捂住嘴唇咳得脸色涨红。
安溪连忙把水推给他：“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难道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她的眼睛在顾徵脸上怀疑地瞄来瞄去。
“吃你的早餐。”顾徵哑着嗓子道，义正辞严，其实心里微微发虚。
他挡了顾廷川和林婧的姻缘路，令安溪成不了顾家的继女。按一般人的眼光来看，简直是断绝了安溪的大好前程。说对不起她，一点都不为过。
虽然安溪毫不知情，但顾徵面对她实在无法理直气壮。
从认识以来，安溪对他真的没得说。他因为无法接受她成为他的姐姐而拒绝接受她的妈妈，要是让她知道，肯定会和他绝交吧？顾徵有点不敢想象，如果和她分开，他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安溪发现顾徵的不正常不限于早餐期间，而是足足持续了一天。
因为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他们有一整个白天的空闲时间，便在附近的景点观光。
安溪喜欢拍照，脖子上挂着一个单反，随时随地拍拍拍。顾徵主动帮她拎包，在她拍得忘形的时候拉她一把，以免她撞上行人或者障碍物。
连林婧都说有顾徵看着安溪，她省了不少功夫。
为了表示感激和奖励，安溪给顾徵拍了很多单人照，拍心口保证：“一定把你拍得美美哒！”
他一个男孩子，美个鬼！
顾徵被她激得差点破功抢她相机。但想到他背着安溪做下的事，他又忍了。
安溪见他忍了更加来劲。这么反常的顾徵令她非常不习惯，总有种他在憋大招使坏的感觉。她希望他能恢复正常。
顾徵的反常，两个大人都看在眼里。林婧询问地看向顾廷川，顾廷川微微摇头，笑得颇有深意。
这个笑容令林婧背脊一凉，突然有点同情顾徵。
摊手这么个父亲真是……
而她，到底看上他什么呢？
眼光似乎也有些堪忧。
林婧看了看顾廷川，摇头失笑。
一整天下来，一行人逛了景点，看了一场电影，还去林婧介绍的餐馆吃了午餐晚餐。
这一次林婧的介绍依然得到顾家父子的肯定。他们来沪市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吃到味道这么好的沪菜！
满足地吃完晚饭，演唱会场馆快到入场时间，安溪按捺不住兴奋，一遍一遍催促大家走快一点。
江一航的元旦演唱会是他新的一年进行世界巡回演唱会的第一站。自从爆红之后，他的演唱会场场爆满，每次预售票都在十到二十分钟内售罄。他的死忠粉对他特别死忠，他到世界各地开演唱会，她们就跟着他世界各地飞，成为娱乐圈的一道风景线。
这场演唱会在晚上八点开始，还不到七点，场馆附近已经人山人海，观众们排起长队等待检票进场。
这盛况令顾廷川和顾徵都有些惊讶。他们知道江一航红，但不知道他红到这种程度。第一次看演唱会的顾家父子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长队，不禁叹为观止。他们不是很习惯这种喧闹的环境。
还好安溪四人手持的是VIP座票，可以经VIP通道进场，不用排队。
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直接去到最靠前的VIP区。
他们在VIP区的位置在第三排中间。这个位置是最好的，既没有第一第二排那么引人注目，又看得一清二楚。
四人的位置，顾徵坐在最左边，旁边是安溪，然后是林婧，顾廷川坐在最右边。
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VIP区已经坐了不少人。因为灯光昏暗，安溪等人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注意。大家都仰头看着舞台上的大屏幕。
大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江一航的写真照片。不同的发型，不同的衣着，不同的表情动作，每一张照片里的江一航都充满美感，漂亮得不似凡人。
“啊啊啊，好帅好帅！”
“这套写真集怎么还不出？”
“航哥，我爱你！”
“太美了！”
“完美无瑕。”
“天下第一盛世美颜！”
“航哥好上镜……”
“快点开始吧，等得好心急。”
“听说航哥这一场会唱新歌！”
周遭的人纷纷发出惊叹与议论声。
顾廷川和顾徵下意识地看向林婧和安溪，果不其然看到她们同样仰头看着大屏幕，目不转睛。
顾廷川觉得他忍够了，向着林婧的方向一倾身，林婧下意识侧过脸看他，被他吻个正着！
顾徵瞄到他的动作，眼睛瞪得几乎脱窗，条件反射地把安溪的身子一扳，让她面向自己，背对林婧。这样她
第43章
突然被吻住，林婧猝不及防，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推开他。
但根本不用她推，顾廷川已经先一步退开，眉头轻蹙，仿佛这个吻超出他的计划，令他有些意外。
“抱歉，是我失礼了。”不过他依然文质彬彬地道歉，毫不犹豫把责任全揽到身上。
林婧想到他刚才倾身过来，其实意图不明，是她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他，两人的唇才会碰上。而且因为顾廷川及时退开，这个吻来去匆匆，只是唇瓣轻轻擦过。
上次在家里被顾廷川霸道地亲吻过一次，林婧又羞又恼。哪有人还没有正式晋升为男朋友，只是被允许追求就亲人的？她可不是随便的女人。
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没有询问她的意愿，这种行为对她来说是一种冒犯。即使她不讨厌他亲吻她的感觉，也不代表他可以随随便便对她做出亲密的行为。
顾廷川察觉到她的恼意，立刻表示歉意，说是因为她笑话他，模样得意又可爱，他一时情不自禁才忍不住吻了她。如果她不喜欢，下次他会克制自己，下不为例。
态度是他一惯的诚恳受教。
虽然林婧知道他斯文谦逊的一面有点装出来的嫌疑，但一来他愿意为了她保持这种尊重的态度，二来他都认错了，难道林婧还要不依不饶地抓住不放，又拒绝被他追求？况且确实是她笑话他在先，好像也怨不得他用亲吻来“报复”她。
顾廷川三言两语便把她绕进去了。
之后他确实做到他的承诺，没有再吻她，甚至有些矫枉过正似的在人前和她保持一定距离，规规矩矩的没有让安溪和顾徵发现一点端倪。
偶尔对她表露一点异样，也是一闪而过，没有做出任何引人怀疑的事。
也许刚才的吻只是意外，他不是故意的。
而且顾廷川实在不像是会在公众场合做出孟浪举动的人，他也答应过她，不会在期末考试前把他们的事告诉两个小孩。
所以林婧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压下惊讶，紧张地看了安溪和顾徵一眼。两个小孩就坐在旁边，她担心他们看到大人们刚才不合时宜的动作。
还好安溪正背对着她和顾徵说话，顾徵眉眼低垂，根本没注意她和顾廷川这一边。两个小孩貌似对他们这边发生的事一无所觉。
林婧悄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情问顾廷川：“你刚才靠过来想干什么？”
“我好像看到你脸上有点脏东西。”顾廷川点到即止。
但因为灯光昏暗，看不真切，所以靠近仔细看。没想到林婧会突然转过脸。
林婧听懂他的意思，正面看着他疑惑问：“哪里有脏东西？”
顾廷川严肃地打量了她的脸一会儿，带着歉意道：“没有了，可能是我看错。”
从理由和态度都无懈可击，挑不出一丝毛病。
林婧本来有些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但他说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之后，她反而有些动摇。
不过没有证据，林婧还是选择相信他，只是轻瞪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啊，别使坏。”
她算是发现了，有时这个男人和顾徵差不多。别看外表高傲成熟，其实内心还住着一个小男孩，偶尔会冒出来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在她的目光下，顾廷川心里升起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他掩嘴轻咳，微微避开她的视线，但眼里的温柔多了一分，含笑点头。
顾徵和安溪这边，安溪突然被顾徵扳过身子，一脸问号：“怎么了？”
顾徵和顾廷川不愧是父子，急中生智找的理由几乎一模一样：“你脸上脏了。”
“哪里？”安溪立刻伸手在脸上摸来摸去。无论是女人还是女生，对这种事没有不在乎的。
“有没有纸巾？”
“有。”
“拿一张给我。”
安溪听话地从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
顾徵拿着纸巾，煞有介事地在她脸上东擦擦，西擦擦，笨拙潦草。
安溪大惊失色：“这么多？什么时候沾上的？”
“……谁知道你呢？”
安溪请求道：“你帮我擦干净一点。”她乖乖坐好，双手交握放在腿上，仰起脸方便顾徵动作。
小女生的脸白嫩温热，顾徵帮她擦脸时，指尖时不时会碰到她的皮肤，触感细滑柔嫩。她半闭着眼仰起脸，粉色的菱唇仿佛微微嘟起……
顾徵越擦，心跳越快，眼睛还不受控制似地看了好几眼她的嘴唇。
安溪突然偏了偏脸，嘴唇不经意擦过顾徵的指尖，顾徵跟火烫似的立刻收回手！
“好了？”安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派单纯问。
“嗯。”顾徵突然觉得无法直视她，把纸巾摊开飞快在安溪面前一晃，又收回去，“看，干净了。”
安溪根本没有看清纸巾上有什么，但不疑有他，甜甜说：“谢谢啊。哎，到底哪里来的脏东西？”
她嘀嘀咕咕，疑心脏东西是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时不时捂住脸往上看，还扯着顾徵问她的脸是不是又脏了。
每次顾徵都是匆匆看她一眼说没有，又垂下眉眼看地板，好像地上有金子。
另一边，林婧则有些防着顾廷川，偶尔看他一眼，又看安溪和顾徵一眼。
这时顾徵已经顾不上她和顾廷川。他被自己的反应弄懵逼了。
好像从昨天坐飞机不小心亲到安溪的脸颊开始，他面对她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他到底是怎么了？
但无论如何，林婧和安溪这对母女的注意力总算不再集中在大屏幕上的江一航身上。
唯一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顾廷川表示很满意。
来看演唱会的观众们陆陆续续进场，场馆逐渐变得人声鼎沸。
除了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江一航的写真照片，动感十足的BGM响起，经安溪科普，顾徵知道这是江一航去年发布的三首新曲之一，歌名《放肆》，摇滚风格。
顾徵从小学钢琴，接触最多的是古典音乐。他也喜欢古典音乐，不过会在弹奏古典音乐的时候加入一些自己的元素，令曲子变得更跳跃更有趣。
他的老师曲先生是个比较传统的钢琴家，一生都专注于提高在古典音乐上的造诣。这位老师早年性格古板，不许学生接触古典音乐以外的其他类型的音乐，特别是流行音乐，认为流行音乐过于低俗直白，没有内涵。但到了晚年，曲先生的思想却开通了许多。收完顾徵这个关门弟子，听到他的琴音，他便放手让他自由发展。不过受曲老师影响，对于流行音乐，顾徵一向接触不多。
然而，音乐是相通的。
随着江一航的歌在场馆里循环播放，顾徵慢慢被吸引住了，支着下巴认真聆听，手指在椅扶手上轻轻敲打节奏。他对流行音乐其实没什么排斥感。
可惜演唱会即将开始，观众们越来越躁动，用嘴巴或者手上的互动用具制造出各种噪音。
身边的安溪也拿出荧光棒兴奋地挥动，又重新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和其他现场观众一眼，热切期待江一航出场。
这些动静都影响顾徵纯粹地欣赏音乐，所以他不喜欢演唱会的气氛。这是粉丝对偶像的追捧，不是对音乐的追捧。
“多少人画地自限，禁锢自己在想象中……”
升降梯从舞台上缓缓升起，江一航的歌声响彻全场。
观众们陡然一静，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第44章
绚烂的灯光效果，震耳欲聋的音乐，感染力极强的歌声，挥洒自如的舞蹈，无与伦比的气势，呈现出一个名副其实的巨星——江一航！
台下观众的情绪彻底被调动，应和着他的一举一动，发出一浪接一浪声嘶力竭的尖叫，应援道具汇聚成一片海洋，在黑暗中闪烁挥舞。
“江一航，我爱你！”
“江一航！江一航！”
“航哥航哥航哥……”
疯狂激烈喊叫的人随处可见，他们仰视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仿佛忠诚的信徒在看一个神祗。
顾徵看着江一航，深受震动。
他和这个小叔叔关系不错，他知道江一航在音乐方面有天赋，并且很执着地无视了许多不赞同不看好的目光选择了这条路。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得不到家里的支持，选择为理想奋斗其实比一般人要困难得多。因为他们不但要面